月光下的飛櫻 第二章
    妖魔界——

    鐵灰般的奇巖呈尖削狀,外形高聳環伺成圓,灰蒙的霧色常年籠罩,陰沈暗霾,這是妖魔界的邊陲一隅,荒涼詭譎,平時少有人涉足。

    此刻,飛奔的雜沓聲在灰霧中傳來,如雷躍動的馬蹄聲,在暗色中聽來更顯氣勢,也令人惶惑,因為聽來已近在咫尺的聲,前方卻見不到任何影子,唯有地上塵土漫飛,見證這份萬馬奔騰的震撼。

    當聲音要衝過幽谷入口時,奇巖起了變化,週遭景色忽如水中視物般,全成朦朧倒影,頓時,馬鳴長嘶銳號,隨即傳出叱吼,此起彼落的迴盪虛空,因為地上塵沙忽成尖突角巖,鋒利刺人,霧起沙揚,蒙閉整座山谷。

    「好個『無聲之滅』,哪怕軀體受禁錮,也這麼不容人越雷池半步。」濛濛視野中,女子含怒的聲在看似無人的空間中傳出。「炎妖,看你的。」

    「是,鳩闇殿下。」

    回應的話聲才落,火環凌空閃出,焰光在暗中更顯驟燦,隨即延展如鞭,揮舞成直的劈入角巖之地,原是細線般的炎光,忽地噴出熔漿般的異紅,匯湧地覆噬地上刺人角巖,灼人的紅漿隨即凝結,在地上鋪展成熔岩通道。

    「退!」一聲大叱,青芒大放,濃霧散開,策馬聲和交談聲依然高昂,空地上卻不見任何蹤影,唯有地上鋪了熔岩的道路,留下雜亂的馬蹄印。

    「鳩闇殿下,『滅』目前雖受魔皇大公監禁,卻與魔皇大公同屬遠古神魔之一,還請殿下屈就方成。」一個蒼啞的老聲聽若游絲,卻能彈震空氣,迴盪週遭。

    「哼!」出口的聲頗帶挑釁。「幾千年前的遠古神魔,滅、破、殞、裂,在魔界混亂時曾各自為王,最後被魔皇大公降服,流傳在妖魔界的傳說是這麼說的吧!」

    「鳩闇殿下有何疑問?」蒼啞的聲道。

    「無聲之滅、折衝之破、喋血之殞、虛空之裂,這些數千年前厲害的遠古神魔……」不知是嘲是笑的聲,有抹冷嗤。「現在兩個遭禁錮,一個被放逐,另一個在大公身邊忠心得像條狗,這數千年後的演變還真是大呀!」

    此時,空中傳來了鐵鏈拖地聲,如在耳邊卻又遠去,在眾人還不及意會時,地底忽起了異動,轟隆隆的聲響,地表瞬時綻裂掀起,在惶叫聲中,數根猛然冒出的冰柱,像有生命般不停向上直竄,地上開始凝霜,速度之快如野火燎原,隨即覆蓋了原先的熔岩通道,形成一座巨大的冰牢,困住終於現身的魔兵騎隊。

    鐵鏈聲隨著驟起的笑聲充斥四下,恍似這聲音的主人才是笑看這一切的人。

    「好,妖魔界的『無聲之滅』,確實合本殿下的心意。」一名八、九歲的小女孩,站在冰牢上方,發呈意青色束於身後,額環垂著色澤異燦的珠石,顯示她非凡的身份,與發同色的青碧之瞳看著被困冰牢的屬下,冷斂著不屬於年幼的剛毅。

    「本殿下是梅絲達女侯爵之妹鳩闇,有件會讓你『無聲之滅』感興趣的事,可願一談。」鳩闇話未說完,周圍景色一變,原在山谷中的他們,竟又回到未進谷前之地。

    「鳩闇殿下,滅顯然拒絕了。」一個始終在鳩闇身後覆著斗篷的人,在蓬帽下透出一對磷光之瞳,氣音般的老聲幽幽道。

    「本殿下出馬,豈容人拒絕。」鳩闇橫眉一凜,右掌揮起,五指凝出彩光,在空中劃下紅、黃、藍、綠、紫五色彩痕。

    「殿下,請冷靜,別——」見主人要動武,一旁的老者連忙試圖阻止。

    「夠了,本殿下只知道,沒見到人談什麼都是多餘。」青碧的瞳子瞇起,對著眼前的五色之彩叱道:「紅——前鋒!」

    在主人揮手一喝,紅彩化成光速,如流星衝破霧障,向谷中而去。

    「黃——開路!」

    黃光以驚雷之姿,凌空架出一條黃帶子,與先前的紅光相接,鳩闇隨之躍起,隨著黃彩消失的光影飛向谷中。

    「鳩闇殿下——」眼見主子在快入谷時,巖壁滑動,像要封起入口,老者提氣道。「『無聲之滅』對這一任春之聖使可感興趣,她可是蘭紫佑的女兒。」

    「焦獨——用不著你多話!」鳩闇回首大喝,對眼前快掩上的巖壁,眸瞳精光一迸。「藍折——綠沖——紫——破——」

    隨著再次的出手,藍如弓、綠如弦、紫如箭鋼射而去,釘入前方封巖,已飛身來到眼前的鳩闇,再次於空劃出五彩,卻形成五角連星,喝叱:「折衝之破——碎——」繼紫光箭之後,五角連星打入封巖,頓時,裂石聲響起,眨眼間,爆出轟天之撼,一時塵煙瀰漫。

    「五色魔狩法,折衝之破!」谷中傳出聲。

    「鳩闇殿下」

    見到主子消失在煙沙塵屑中的身形,焦獨大喊趕上,卻已來不及,整座山谷的入口消失,像從未有過入口。

    「你與破是什麼關係?」谷內傳來淡淡的笑問。

    而鳩闇難得一反先前的囂張,楞愣地看著前方一個令人為之神奪的尤物,無聲之滅是——女的!

    「怎麼,你費盡心思見我,真見著卻說不出話?或者……」美麗的唇瓣扯笑。「海絲達沒告訴你,無聲之滅是女子?」

    高低不一的巖上,皆披著長長黑緞,猛看以為是塊黑布匹,凝神細瞧才知那是黑如漆墨般的長髮。高崖上,一個四肢鎖著鐵鏈的女子,拖著數十尺長的如瀑之發撒下石巖,卻不見鐵鏈之源被定於何處,彷彿鐵鏈只是纏在她身上,而非真正被囚禁住。

    「集星夜之輝於一身的夜美人,還真讓人想收藏這份屬於神秘的夜輝。」對方雖坐在最高的崖頂,看的不甚真切,但是當那雙星子般的黑瞳望來時,絕色的臉蛋令人驚艷得為之屏息,哪怕身為女孩的鳩闇也不禁道。

    「收藏無聲之滅。」星子之瞳掠過一抹淡光。

    「啊!」鳩闇捂頰。「你——」巖上的髮絲忽舞動幾縷,拂過她的面頰,添了數條血痕。

    「再敢出言不遜,這些發會絞斷你的身體。」滅冷眼輕呿。「破竟然會收你這樣的人為徒!」雖是神魔之一,但從遠古以來,破就像個不與世爭的隱者。

    「哼,折衝之破還沒資格當本殿下的師父,你……做什麼——」黑髮纏上她的身軀。「大膽!無聲之滅,本殿下命令你放開,否則別怪我出手……」她掙扎著,黑髮卻越束越緊。

    「我說過再敢出言不遜,別怪這些發絞斷你的身體,輕侮神魔在妖魔界可是大罪,況且你的五色魔狩法連破的三分功力都不到。」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就算你絞斷我的身體——我依然說他沒資格,折衝之破現在不過是魔皇大公身邊的一條狗,一條眼中只會看主人的狗,本殿下沒有一個狗似的師父,更永遠不會讓他當我的師父!」她吼道,怒目以對,全然不怕纏上身的威脅。

    「我看到了屬於你的成長之角。」哪怕對方以魔法掩飾了自己的雙角,她也能一眼看透。「成年之人卻選擇以童稚之軀,為什麼?」

    鳩闇嬌蠻撇頭,不說話。

    頭髮的主人卻明白了,鬆開了縛在她身上的發。「永遠不會讓破當你的師父是嗎?」滅別具涵義一笑。「你卻是破數千年來唯一傳以五色魔狩法的人,看來破對你很特別。」

    鳩闇搓著手臂和被纏到泛麻的腿,看著崖上的她,回唇道:「傳說你左臂和左腿上的傷,是被上一任春之聖使以青泉杖所傷,明明能消除這些傷疤,卻選擇留著,看來上一任春之聖使蘭紫佑對你也很特別。」見那無袖下露出的手臂和腿部,全留著駭人長疤,傳言這些全是上一任春之聖使所為。

    鐵鏈之聲砸向崖壁,發出撼搖山谷的巨響,地上黑瀑之發流竄飛動,寒潭似的聲道:「看在你與破的關係,不取你性命——滾!」

    「慢著!」看到崖上之人背過身,周圍景色再次模糊,鳩闇知道自己快被送出谷,不禁大喊:「蘭紫佑的女兒對你可也是一個特別?」

    「蘭紫佑的女兒!」崖上的人身形明顯一震。

    見到周圍變化已停,自己還在谷中,鳩闇鬆口氣。

    「十多年前,你與喋血之殞意圖殺害四季司聖,導致春之聖使身亡,危及『三界鑰約』的和平,魔皇大公因此監禁了你與喋血之殞,傳言是這麼說的,沒錯吧!」

    「傳言嗎……」仰首看著長年灰蒙的夜空,她逸出輕歎。

    「那麼蘭紫佑可算是你的仇人了,他不但傷害你,還害你被禁十多年。」

    「仇人!」凝思的神態像喚起了深埋腦海的一幕,怒不可遏的雙眼,隨著青泉杖化成的利器憤然砍下……妖魔被帶著聖氣之物所傷的痛苦是加倍,左臂和左腿不禁顫了一下,像還能感覺到當年的痛,從遠古浴血奮戰以來,不曾再知道什麼是皮肉之痛,直到那時……她閉上眼,沉聲道:「沒錯,是仇人。」

    「難道你不想報仇?」

    「鳩闇,直接講出你的來意,別說我沒耐性,你再不出谷,外面的焦獨可要請出梅絲達了,對把你寵成這副不知死活德行的姊姊,我沒興趣一見。」

    「你——」為了顧全大局,對她侮辱的話,鳩闇吞忍。「好,講明白點,本殿下想與你談一個條件,我能讓你離開此處去報仇,上一任春之聖使雖死,他的女兒卻還活著,甚至繼任了父親的聖使之職,追捕我妖魔界之人極多,數個月前還擒住了本殿下的部屬冰妖……你笑什麼?」聽到對方那種漫哼似的笑,鳩闇不悅。

    「說是讓我復仇,事實上是替你解決麻煩的人吧!」

    「是又如何,我們不過是碰巧復仇目標相同,一起合作!」

    「合作!」滅嗤之以鼻。「除了魔皇大公,沒人有資格與我談合作。」

    「這麼說你是不答應了?」遠古神魔向來獨傲,少與他人親近行事。

    「我倒想知道鳩闇殿下的條件是什麼?」

    「我要銀月古都的月帝。」

    無聲之滅聞言大笑,身上的鐵鏈震動說明她的反應之大。

    「胃口不小呀,鳩闇,竟要得到四大聖君,這才是你要我出谷的真正目的吧,為你擒下月帝。」畢竟四大聖君可不是一般人能碰。

    「報復春之聖使和擒獲月帝,都是我誓要達成的,若有你無聲之滅相助,會更加事半功倍。」

    「為何這麼想得到月帝?」

    鳩闇清秀的臉蛋綻笑,眸瞳透著不同於那小女孩外形的狼噬之芒,舔著紅唇,道:「本殿下向來喜愛銀白之澤和金華之輝,最美的銀輝是雪夜、最飄灑的絮白是晴空的雲朵,而最清柔的金華則是明月之光,偏偏這些都不是能握在手中的。」

    「以你的權位和能力,要得到這些並非做不出來。」看來破收的徒弟,與師父同樣,對想要的色彩有異常偏執。

    「沒錯,做得出來。」鳩闇撇唇。「冰妖一族能放出雪夜銀輝,風精能揮舞出天上白雲,東方的珍珠綻放得了明月光華!可是……那些都不是天然形成,只要非自然就不是最美,也就是假的,本殿下從來不要贗品!」

    「所以你想要月帝這位活生生的月輝之華。」唉,腦筋動到四大聖君身上,實屬膽大妄為。

    「既然我已無法得到銀白之澤,那本殿下就要得到最美的月輝之華。」

    「銀白之澤?」

    鳩闇邪氣揚笑。「絮白的春和擁有銀輝的冬,你說,世上最美的銀白之澤,不正是春和冬這對姊弟。」

    「可是你卻只選擇了月帝?」依鳩闇的蠻橫,對想要的東西應是不會客氣。

    「春已是屬於條件之一的復仇目標,我不碰;至於冬,在妖魔界,沒人敢動魔皇大公的東西。」

    「魔皇大公的東西!?你說冬?」滅難得變了臉色了,繼而搖頭。「不可能!魔皇大公不可能會再對另一個人動心,早在遠古時期他便為了至上界最高層的銀天使而瘋狂,不惜要揮兵對天、人二界開戰,最後是……慢著,冬有雪夜的銀輝之澤,難道……」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但是冬人已在妖魔界。」

    「冬在妖魔界!」滅一驚。「他與魔皇大公在一起?」

    「不,百年一會的『三界鑰約』之期將到,大公早已進入萬年冰潭之下修養魔元,一旦匯入冰潭根本無人能見,只聽說冬到妖魔界時,冰潭曾起波濤。」

    「波濤。」滅思忖了。「看來,這個冬非泛泛之輩,以大公之心必定以陷阱相誘,而冬雖踩陷阱,卻也不願如對方的願,才會選擇此時進入妖魔界,只是不惜獨闖妖魔界來證明自己,冬想必年齡尚輕。」唯有年輕氣盛,才會有這種自負的魯莽行事。

    「沒想到無聲之滅連解析事情的能力都非同凡響,說的絲毫不差。」簡直像親眼見過一樣。

    對這樣的恭維,滅只是扯著唇角,非她行,而是數千年的相處,她瞭解妖魔君王。「最後是魔皇大公更勝一籌吧!」

    「這是當然,魔皇大公雖在萬年冰潭下,卻能以十分之一的幻影能力,將冬困在寢宮中。」

    「以魔皇大公之能,十分之一的幻影力,足夠了。」

    「可是三天前冬跑了。」

    「因為狼斗星嗎?」妖魔界中的狼斗星出現時,整個妖魔界中的人多半迴避,因為這顆星的星芒與魔氣會互噬,魔力越強的妖魔越危險,所以多半會將自身的魔元降到最低點,魔皇大公亦然,三天前狼斗星正盛,冬若伺機而逃是有可能。

    「這是原因之一,還有就是靈界聖獸白虎來到妖魔界,為主人送來了枷鎖卷咒和權杖,冬便趁狼斗星之危大亂魔宮後才離開。」

    「靈界聖獸也來到妖魔界!?」這下,滅真的深深感到有趣,歎息道:「好一個冬之聖使,看來他早盤算好。」

    「現在唯有等魔皇大公出了萬年冰潭,才有辦法找到冬,我想這與我們的交易無關了。」鳩闇轉回正題。「無聲之滅,你願意答應本殿下的條件嗎?替我擒獲月帝,本殿下便讓你出這山谷復仇。」

    「你也是趁魔皇大公在萬年冰潭下,才敢如此妄為。」竟敢到禁錮神魔的地方談條件。

    「我至少有勇氣來做,總比觀望大半天,最後只是不停的讓機會溜掉的人強,況且誰欠本殿下,我必當要對方加倍奉還,是仇恨就更如此!」

    「要對方加倍奉還……」看著手腕和腳踝的鐵鏈,滅幽幽道。「是該算清楚了。」

    ※  ※  ※

    「救——救命呀——」童稚的聲驚恐喊著,看著眼前龐然巨物,細長的眼和粗狀的蛇頸,朝她嘶嘶吐信。

    「唔……唔唔……」抱緊懷中幾乎與她同樣大小的蛋,她怕眼前這個長著翅膀,卻有蛇頭的怪物會吃掉這顆蛋。

    「小……女孩,放下你……懷中的東西。」長長的蛇頭移近發抖的女娃兒。

    「會、會說話,怪物會說話,嗚、嗚……」只、只是這怪物看起來有點虛弱,而且頸子和腳爪都在流血。

    「快放下……」鳥身蛇頭怪,費力的拖著步伐,挪動龐大的身軀靠近。

    「不、不要!」她更加抱緊懷中的蛋,只是蛋太大,幾乎讓她抱不住。「你、你想吃掉它。」

    「我……怎麼可能吃掉自己的……小孩……」血從蛇頸冒得更多,也更形駭人。「快……把我的蛋還給我……」

    「不要!」妖怪的話是不能聽的。

    「還給我——」大蛇頭失去耐性,怒叱大吼,猛張的血盆大口散出腥味,足以一口吞掉眼前的小女孩。

    「哇——哇哇——我不給你、不給你——我不會讓你吃掉它——」小女孩放聲大哭,卻依然不將懷中的蛋放手。

    「你……真這麼喜歡它?」眼前的蛇頭怪放緩了駭人的神情。「會一直……保護它,到它安全……出生……」

    「這……當然!」為了增強正義感,她挺起胸,現在不能說出,原本找著這顆超級大蛋是要拿來吃的。

    「好……好……」大蛇頭說話顯然越來越吃力。「你的眉心……有天生的……正氣,將來該是……不凡,小女孩……」

    「做……做什麼?」她哆嗦的僵硬了身軀,因為對方突然把蛇頭貼上她的面頰,小小的臉蛋,幾乎不及對方三分之一的頭大,嚇死她了!

    「如果……你能讓我的孩子安全出生,將來……就讓它當你的……聖獸吧!」聽不懂這些話的女娃兒,嗚咽又恐耀的偏著頭。「我……我不太好吃的,肉不多……骨、骨頭可能會讓你噎到……別吃我……比較好……」嗚,大蛇口幾乎就在她臉上磨蹭,長長的舌還舔在她鼻頭上。在試味道嗎?好、好可怕!

    「我……把屬於我的靈珠……渡給你……」一個紅珠子從大蛇口中吐出。

    「唔……嘔——」女娃兒嚇得張嘴叫,紅珠子已彈進口中,滑下喉嚨,想到自己吞了從蛇口中出來的東西,她不停作惡。

    「將來……我的孩子出生,會……認你為……主……」大蛇鳥說完後,龐大的身軀頹然倒下。

    「啊——」突然倒下的身軀,大蛇頭就這麼擱在她身上,嚇得她驚喊。

    「飛飛——」

    「蒼!」看到來人,驚魂未定的她甩開大蛇頭,放聲大哭的跑過去。「好可怕、好可怕喔——這個怪物差點吃掉我——」

    「這是魍蛇鳥,它是靈界聖獸,不會吃人的,只是長的可怕點。」對方忙抱起她哄著。

    「可是……它剛剛好凶喔!」那麼醜的怪物跟那個靈什麼獸有什麼關係,長的跟大蟒一樣的頭,嗚,嚇死她了,連看一眼地上的屍體都不敢。

    「為了奪回自己的小孩它已被魔族所傷,你又拿走它的蛋,它當然不高興。」

    「這……這真的是它的小孩?」看著懷中抱的大蛋,餘光又瞥了一下蛇頭鳥身的大屍體。「那這顆蛋將來會長的跟……那個一樣嘍?」

    「這是魍蛇鳥的蛋,當然長的跟同族一樣。」

    喔,真的會長那麼醜。「那我們馬上把它吃掉。」尤其剛剛吞了噁心的東西,要吃點美味補償。

    「不行!」蒼搖頭,放下她,道。「你得當它的母親,照顧這顆蛋。」

    「我不要!」吃掉不是比較快,還可以填飽肚子。

    「飛飛。」蹲下身的眼與她平視,凝鎖著她那對小小紫瞳,語重心長地道。「你的父親身陷險境,而我……只怕也無法再照顧你了。」

    「為什麼?是我不乖嗎?」她咬著唇,淚珠又滑落,父親不在,這半年來都是蒼在照顧她。

    「不是,跟你沒關係,而是……」蒼長喟一聲,像不知如何對小小年紀的她說明。「飛飛,我已經活了很久、很久的歲月,從我一出生就是一個人,求生的本能讓我知道如何能活下去,從來不知道心中掛著一個要照顧的人,是什麼感覺,到現在……雖然人類的一生,對我而言,不過晃眼即過,但是,如果能,我真的很想看著你成長,只可惜……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不懂,為什麼不同世界的人,就不能生活在一起?」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好好照顧這顆蛋,它將來會對你很有用。」揉揉她的發,蒼輕聲道。「別難過,在送你到光城聖院前,我都會在你身邊。」

    「那我不要去光城聖院,我只要在蒼身邊——」

    年幼的蘭飛把手上的蛋拋到一旁,撲到對方懷中痛哭,拚命說著自己不要去光城聖院,也不要那顆將來會長得很醜的蛋,只要跟蒼在一起,對方只是無言的抱著她沒回應。

    三天之後,她不但和蒼分開了,也與自己的父親生死相隔,與他們都永遠……離別了!

    ※  ※  ※

    這是多久前的事了……山谷上,環胸而立的蘭飛,看著底下雲霧氤氳的峰巒,紫瞳悠遠沈思,令人懷念的溫馨。只是,蒼究竟是誰,至今她依然不清楚。而且與蒼在一起的時候,週遭的景色環境,都是不曾見過的,相當的玫麗和奇魅,更讓蘭飛感到訝異的是,無論如何努力,她就是回想不起對方的形貌。為何呢?

    「唉!」疑惑盡付長歎。

    遙遠的記憶,只餘依稀的存在,唯一留下的是——

    「嘶——嘎——主人、主人——陪賽達玩——」熱呼呼的吐息聲,還有大鳥的展翅聲,興奮地在蘭飛身後鼓噪。

    「當初不造孽就好了。」聽到這嬌細有若孩童的聲,蘭飛感歎非常,為往事留下證明的,大概就是那顆魑蛇鳥的蛋寶寶,也是她另一隻幼童級的座下神獸。

    蛋寶寶成功孵化後,小幼鳥非但緊緊跟著蘭飛,還視她如主也如母,又黏又鬧,隨著越加長大的身軀,長長的蛇頸,大大的鳥身,讓蘭飛對自己造的孽,數次哀怨不已,因為若不是貪吃,她也不會跑去抱顆大蛋回來,更不會面對今天這種尷尬又僵硬的情況。

    「乖,自己去那邊玩。」她沒有回頭,只是偏了一下頭,以下顎頂了頂方向。

    「賽達要主人陪——要主人陪——」舞動的聲更加熱烈,因為好不容易主人喚它出來了,這幾天都是蝶迦羅陪著主人。

    「欸,我忙,要……想事情,你自己先去玩。」

    「不要、不要——賽達要你一起玩——一起玩——」賽達鬧起來了。

    「不准吵,再吵,以後都不理你!」她斥責。

    身後一片靜默,隨即低嗚聲響起,蘭飛心中也暗叫慘了。

    「嗚……嘎……嗚……」椰子般大的淚打下。「你上回說……要陪賽達一起玩,結果又……食言……嗚……」

    蘭飛馬上回過身,用力拍拍它的大鳥肚安慰。「賽達,不哭、不哭,我要觀察去荒魁之原的路線圖,就你載我去吧,好不好?」

    「嘎——好。」有任務,賽達樂了,展開大鳥翅。「主人、主人,別低著頭,走吧!」

    蘭飛卻文風不動,身形還有些靠著它的大鳥肚。

    「主人?」賽達長長的蛇頸彎下,推推她的背,蘭飛竟然就這麼直挺挺地,滑下落地。

    「主人——主人——你怎麼了?生病了嗎?」賽達嚇得大哭大叫,拚命拍翅呼號蝶迦羅救命。

    是的,面對自己的座下神獸,自忖英勇不讓鬚眉的春之聖使再次昏厥過去,自幼便被魍蛇鳥驚嚇過度的蘭飛,哪怕成長後,也不敢正視魍蛇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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