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都搬進車子了嗎?」
「行李有沒有全部帶齊?」
Beta&Gamma經紀公司內部一陣人仰馬翻,公司幾乎所有員工都全體出動,跑上跑下為項衍這次的全省巡迴簽唱會做準備。
「靜書來了沒有?可以準備出發了。」難得的是,超會賴床的項衍這次非但準時到公司,還一馬當先的「沖沖沖」,讓全體工作人員好感動。
「丘小姐這次沒來,只派了她公司的人過來。」一旁忙著打包的工作人員聽見老闆問話,趕快停下手邊的工作,伸長脖子當報馬仔。
「靜書沒來?」項衍奇怪地看了尹昊征一眼,好奇昨天晚上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促使她無故缺席。
尹昊征眉頭緊蹙地打量遠方幫忙上行李的工作人員,其中有幾個是凱得利公關公司的人,但裡面並未發現丘靜書的身影。
「怎麼辦,要等她嗎?」項衍低頭看表,上面顯示他們再不出發,即可能會碰見大塞車,活生生塞在高速公路不得動彈。
「你們先走,我隨後趕到。」尹昊征決定親自去逮人,這小妮子八成是因為昨天又輸給他氣過頭,今早才故意給他演出失蹤記,他可不能讓她稱心如意。
「那我們先走嘍!」項衍對所有工作人員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大隊人馬於是浩浩蕩蕩地出發,開始為期一周的全省簽唱會。
簽唱會首站是桃園,距離台北不遠,這對他們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總之尹昊征決定親自上門拜訪丘靜書,讓她知道公司負責人不是這麼當的,要更有責任心。
丘靜書的家就位於天母,和斯若寧的住處相差不到三百公尺,兩人可以說是鄰居。
尹昊征開車來到她家,發現她家的鐵門根本沒有關,大門甚至還是開著的。
「會場準備得怎麼樣了?」她大小姐手拿著無線電話,在客廳裡走來走去,一臉急躁。
「不能這麼做啦,小李。」她忙著指示部下,完全沒聽見尹昊征的腳步聲。
「你應該先把背景架設好,再擺上桌椅。」她一面轉身,一面交代手下。「千萬不要先擺桌椅,那會妨礙準備工作!」
砰!
丘靜書話說到一半,鼻子就差點被撞飛掉,痛得她電話幾乎拿不穩。
「這麼關心現場工作進度,幹嘛不親自過去?」尹昊征接過她手上的電話,切掉通話鈕,挑眉問她。
丘靜書手揉著鼻子,臉紅得像關公。
「你怎麼進來的?」可惡,一大早就害她出糗。
「門沒關,你一向就是這麼粗心大意,非得等到吃虧了才肯改進。」他指著背後的鋼門,還有更遙遠的鐵門,兩道門呈一直線開啟。
「要你管!」丘靜書臉紅冷哼。「你不是應該已經出發到桃園了,怎麼還在這裡?」
「我來帶你一起去。」尹昊征堅持她一定得到,不管她有什麼理由都不接受。
「我的手下都是老手,而且我們也不知道已經合作過多少回了,過去那麼多場簽唱會也都是由他們負責,他們知道該怎麼做,不一定非要我在場不可。」丘靜書說得洋洋灑灑,就是不肯承認自己在鬥氣。
尹昊征默默打量她,歎氣。
「你每次和我吵架,就來這一套。」逃避。
「我哪有——」
「你以為只要不看到我,就能天不太平。」完全是小孩子的心態。
「才沒有,我才沒有你說的那種心態。」她心虛地頂嘴,打死不願承認這是她的壞毛病。
「既然沒有,那最好,你就沒有繼續留在台北的理由,可以跟我一起去簽唱會。」他抓住她容易衝動的弱點,一口就咬死她,讓她後悔萬分。
「其實、其實我不去也沒關係……」可惡,她又上當了,她應該直接承認她就是那種心態的。
「也就是說,你認輸了。」他知道她除了衝動這個弱點之外,還有不服輸這個大罩門,立刻就拿出來用了。
「誰輸了?走就走,有什麼了不起!」一聽見「輸」這個宇,丘靜書果然立刻跳起來,豪氣干雲地走在前頭。
「等一等,行李。」尹昊征叫住丘靜書,用下巴點了點擺在客廳角落的綠色行李箱,丘靜書頓時僵住,難堪的吐舌頭。
「你昨天晚上就整理好了吧?」若說天底下還有誰可以被稱做是她肚子裡的蛔蟲,非尹昊征莫屬,他超瞭解她的。
丘靜書答不出話,她確實昨天晚上就把行李整理好,只是越想越生氣,臨時改變主意,決定不去,其實這並非她的初衷……
「走吧!」他歎氣,走到角落提起行李。「項衍和若寧他們已經出發快一個鐘頭,我們也得跟上才行,」
話畢,他便自顧自地走出屋子,還霸道地拿起桌上的鑰匙,威脅她再不走,就要將她鎖在屋子裡面,她只好悻悻然地跟著他走。
直到上車以後,她還在生氣,想不通自己怎麼老是中了他的激將法,難道從大學到現在,她一點長進都沒有?
生氣地將頭撇向一邊,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車子,回想起從前。那個時候,她也是像這樣,凝望一輛又一輛飛奔而去的汽車,希望能藉此冷靜下來……
她當下便接受尹昊征的邀約,參加了辯論社,成為社裡面最耀眼的生力軍。她聰明,思路清晰,外表亮麗舉止又落落大方,是大家一致看好的新人。
從小到大接受的訓練,使丘靜書口齒清晰,辯才無礙。對於辯論社能夠吸收這樣的新人,身為社長的尹昊征自然感到欣慰。
丘靜書可說是一個完美的辯論人才,唯一的缺點就是沖太快,經常瞻前不顧後,只能放在第一棒。既是她的指導學長,又將她引進門的尹昊征自然希望能夠改正她這個缺點,兩人經常就這點發生爭執。
對於丘靜書來說,她從小沖慣了,優渥的家庭環境使得週遭的人習慣讓她,久而久之造就了她衝動易怒的個性。她是個大小姐,從小養尊處優,每一個人都因為各種不同原因聽她的話,唯有尹昊征不斷地糾正她,在人前指出她種種缺點,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這天,他們又發生爭執,她一樣屈居下風。
「不跟你說了!」她當著所有辯論社員的面離席,負氣跑到學校對面的快餐店,點了一大杯冰可樂消氣。
窗外的車潮川流不息,像小火柴盒一樣地移動。一輛、兩輛、三輛,每一輛呼嘯而過的汽車似乎都帶走一些她的怒氣,數了十幾輛車下來,她似乎不再那麼生氣。
「又在數車子了?」
這個時候,尹昊征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嚇了她一跳,害她差點被可樂嗆到。
她驚慌地看著他,嘴角還殘留著來不及擦掉的可樂。尹昊征見狀好笑地挑高眉蘸,淡滾邀談遣。
「說不過對方就逃避,你在辯論場上,也可以這個樣子嗎?」然後從容地在她對面坐下來,抱胸打量丘靜書。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紅著臉問尹昊征。
「我對追逃兵特別有一套。」他微笑說道,眼神專注得令人心跳加速。
「誰是逃兵啊?」她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我只是突然覺得很想喝可樂,才會跑出來。」
「是嗎?」轉得還真硬。「我還以為你只要遇見不如意的事,就想逃避。」
尹昊征顯然很瞭解她的習慣,她被寵習慣了,也任性慣了,一遇見不順心的事,就會假藉各種理由逃避,周圍的人也都順著她,使得她越來越任性……
「哪,可樂。」尹昊征從駕駛座旁邊的小冰箱拿出一瓶罐裝可樂,遞給還在生悶氣的丘靜書。
她回頭看著尹昊征,以為又回到大學時代,只是他們都虛長了幾歲,再也不復當年年輕氣盛。
「你現在一定很想喝一罐可樂冷靜一下。」
只是任憑時光流逝,許多事情是不會改變的,比如她愛喝可樂的習慣。
她小嘴微張,瞪了他好一會兒,悻悻然地接過可樂。
「別表現出一副你很瞭解我的樣子!」結果她還是像當年一樣愛生氣,歲月根本無法改變她。
對於她孩子氣的表現,尹昊征僅是微笑,未置一語。
儘管丘靜書已經吞下大半罐可樂,還是消不了氣,他這頭自以為是的沙豬!
「這次你怎麼也跟著項衍環台?你在公司就沒有別的事好做了嗎?」記憶中他可是個大忙人,成天有做不完的公事,這次倒有空。
「看來我也一起去讓你很不爽。」他悶笑,覺得她的反應很有意思。
「沒有不爽,只是很意外。」他公司旗下的歌手演員少說也有幾十個,把重心全部放在項衍一個人身上,好像不太公平。
「有什麼好意外的?」尹昊征聳肩。「哪一次你在的場合,我沒有在現場過?」
經他這麼一提醒,丘靜書這才發現的確只要是她負責承辦,無論是小到只有幾百個人的簽唱會,或大到幾萬人的演唱會,他都一定到場,儼然就是最佳保母。
「你這是在監視我嗎?」可惡。「怕我會搞砸活動?」
「你似乎總是喜歡把我往最壞的方面想,難道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就這麼無可救藥?」尹昊征搖頭苦笑,想不通她那顆小腦袋到底都裝了些什麼。
這不能怪她多疑,她家雖然開公關公司,但過去多承辦一些大型公司的晚會,或是一些商業活動,從未涉足演藝圈。她現在之所以能夠一場演唱會接著一場演唱會地辦,還有做不完的宣傳活動,全都仰賴尹昊征,是他將她帶入演藝圈,給她接不完的生意。
「沒有啦!」只是他也一直在她背後下指導棋,一直教她該怎麼做,教她喘不過氣。「我只是覺得你對我好嚴格,就不能放鬆一點嗎?」
「放鬆?」他彷彿聽見什麼好笑的字眼。「放鬆你就會爬到我的頭上,我又不是有被虐待狂。」
「誰有本事爬到你的頭上啊?」她嗤之以鼻。「你是偉大的尹昊征總經理,我們這一群可憐的小人物,還得仰仗你們公司吃飯,喊萬歲都來不及了,哪還敢造次?」
「那麼,你喊了嗎?」他不以為然地問她。
「什麼?」丘靜書愣住。
「我認識你這麼久,給你做了一脫拉庫的生意,賺了一堆錢,至今還沒有聽過你說一句感激。」完全不懂得做人的道理。
「耶、那是……」
「所以在刮別人鬍子之前,自己的鬍子要先刮乾淨。」才不會被人逮著機會回刮一頓。
「又是辯論的基本原則。」她諷刺回道。「不過話說回來,我也沒有鬍子好刮,因為我是女的!」
其實她一直對他心存感激,只是每次他提醒她的方式都只會惹得她更生氣,她當然也就不會承認。
「跟你抬槓真是有趣,彷彿又回到大學時代。」那個時候他們也是一天到晚辯個不停,任何議題都可以拿來討論。
「這就是你一直拉住我不放的理由,因為我可以讓你回味大學時代?」他的說法有些惹惱丘靜書,感覺自己很沒有價值,竟然只有這點功能。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而丘靜書再一次答不出話,她一向就猜不透他在想什麼,過去如此,現在也一樣。
「不跟你說了!」誰有辦法瞭解像他這麼神秘的人啊!他的秘密多得跟海邊的沙子一樣,掘都掘下完。
還是這句老話。
尹昊征嘴角噙著笑意,心想她一點都沒變,只要說不過他,一定把這句話抬出來,結果還是一樣跟他抬槓抬個沒完。
車子在高速公路急速奔馳,到快接近桃園的時候,兩人各自拿出手機,跟自家的工作人員詢問會場的情形。
當他們到達會場,現場已經擠得水洩不通,到處都是歌迷。
兩家公司的工作人員外加十來名工讀生,在簽唱會各個角落維持秩序。
「請按照指示排隊……」工作人員努力維持秩序,現場歌迷雖多,但秩序還算良好,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你總算可以放心了吧!」最近項衍的重心都放在大陸以及亞洲各地,待在台灣的時間相對減少,這次隔了快一年才發片,尹昊征自是特別緊張,深怕結果不如預期。
「現今的唱片市場瞬息萬變,誰也沒有絕對把握。」看見歌迷仍是如此捧場,尹昊征的確安心許多,但仍存在許多問題。
「這倒是真的。」丘靜書亦有同感。「現在的唱片市場大不如前,如果光靠賣唱片,很難維持下去。」
「所以我才擔憂。」尹昊征歎道。「非法線上下載使得唱片銷售量直線下滑,以現今的音樂環境,已經無法再支撐另一個項衍。如果連項衍都賣不好,我擔心其它歌手的處境會更慘,公司更難經營。」
是啊!台灣向來就位居華語流行音樂的領導地位,但要創造出如項衍這般的天王巨星,必須要有強力的後盾才行。從最上游的詞曲創作人到中間的經紀公司、唱片發行公司,到最後的CD和線上數位音樂,每一個環節都需要有力的支撐。而唱片銷售量就是支撐,銷售量下滑,上中下游都會受影響,但卻沒有人願意重視這個問題。
「你還是老樣子,眼光永遠看得比別人遠,也考慮得比人多。」但就她看來,生命會為自己找出路,音樂市場或許會因此而縮小規模,但永遠不會死,到時說不定會開創另一番新的局面。
「我不得不。」他是一個負責任的老闆,必須考慮員工的福祉和藝人的出路。
「同樣都是唱片公司老闆,楚敬就比你輕鬆多了。」她想起他的另一位好朋友兼對手,他似乎一點都不擔心這伋問題。
「他成天忙著跟女明星鬧緋聞,哪有空想到這些問題?」尹昊征不以為然地瞄她一眼,總覺得她的比喻不倫不類,怎麼會把他拿來和樊楚敬相比?
「也對。」樊楚敬那顆花心大蘿蔔,除了會想怎麼勾引女明星之外,就是和深深鬥嘴,日子過得輕鬆得很。
兩人同時微笑,不再交談,雙眼同時凝視正前方。簽唱會場,雖然擠滿了歌迷,但大家都很有耐心按照秩序排隊,看來今天又可平安落幕……
「這個人是誰啊?」
「好可怕哦!」
只可惜,他們放心得太早。
他們剛想到項衍身邊慰問他,現場就闖進一名醉漢,手上還帶著一根大木棍。
「怎麼回事?」丘靜書一發現不對勁,一馬當先便衝出去,尹昊征根本來不及叫住她,只好趕快跟在她後頭,防止她出事。
醉漢喝得醉醺醺,滿口酒氣不打緊,還胡言亂語。由於現場歌迷大多都是年輕女孩,很少碰見這種狀況,嚇都快嚇死。
「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嗎?」丘靜書好不容易擠到醉漢身邊,一方面還得注意歌迷的安危,就怕歌迷發生意外。
「我來……找、嗯,找我女兒!」醉漢醉到話都說不清,拚命打酒嗝,身旁的年輕女歌迷嚇到臉色鐵青,丘靜書只得挺身保護她們。
「先生,你喝醉了,請你立刻離開會場。」她也不怕他手上的棍子會不會一棒打過來,出口就趕人。
「你說什麼?」醉漢眼露凶光,頻頻揮動手中的棍棒,看起來非常危險。
「我說,你嚇到這些歌迷了。」丘靜書的口氣不遑多讓,亦是凶悍得很。「我不知道你的女兒是誰,但是請你別再繼續騷擾歌迷,不然我立刻打電話報警,請警察過來——」
丘靜書剛提到「警察」兩個字,醉漢彷彿受到什麼刺激,朝著她的頭一棒就揮下來,她根本閃躲不及。
她以為自己會被打得頭破血流,但很意外棍子並沒有打到她頭上,被另一顆頭取代了。
「砰!」
醉漢一棒打中尹昊征的後腦,他當場暈過去。
「啊——」
現場立即響起一聲又一聲的尖叫和刺目的鎂光燈,整個會場頓時陷入一陣混亂。
「叫救護車!」丘靜書跪在地上捧住尹昊征的頭狂吼。「快叫救護車‥」
涓滴的眼淚,像是關下掉的水龍頭流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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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了一段漫長崎嶇的幽暗峽谷,尹昊征終於從黑暗中醒來。
他費力睜開眼睛,丘靜書蒼白的小臉就在眼前。
「靜書?」他出聲叫丘靜書,她的眼睛充滿了紅絲,並且腫起來,可見她哭得有多慘。
「你醒了。」她沒料到他會這麼早清醒,眼淚還來不及摘掉,就被他逮到最脆弱的一面。
「這裡是哪裡——頭好痛!」他試著爬起來,卻被接連襲來的抽痛給逼回到枕頭,抱住左邊的太陽穴呻吟。
「這裡是醫院,你不要亂動!」她慌張不已幫他把被單拉好,就怕他逞強硬要下床。
「醫院?」他愣了一下。
「是啊!」她罵道:「誰叫你突然自己跑出來挨揍,醫生說對方要是再打准一點,可能就會把你打成白癡或是植物人,到時候你就慘了。」
「我幫你擋下這一棍,你最起碼也應該跟我說謝謝才對吧!」怎麼反而凶巴巴?
「我幹嘛要跟你道謝?」她反駁。「你害我差點嚇掉半條命,我才要跟你算賬。」可惡,說著說著她又要哭了,都是他害的。
「你在哭?」他哪壺不開提哪壺,非得揭她的瘡疤才甘心。
「我沒有。」她極力忍住淚,但沒用,眼淚自己就是要流。「我只是剛好眼睛痛,和你沒有關係。」
「我可以說,你這是在為我擔心嗎?」他伸出手,溫柔地摘掉她眼角上的淚,她終於忍不住「哇」一聲地趴在尹昊征的身上哭。
「你為什麼要做出這麼愚蠢的事?害我嚇死了。」當他倒在她懷裡的時候,她的心跳都快停止,都快因過於心痛而休克。
「你才愚蠢。」他摸摸她的頭,教訓她。「明明警衛可以處裡,你卻硬要逞強,差點害自己受傷。」要不是他機警替她擋下棍子,現在躺在醫院的人就是她了,竟然還敢回頭罵他。
「我只是心急,怕醉漢會傷害到歌迷。」她當時一心一意只想保護歌迷,沒有顧慮到自己的安危。
「我知道。」他微笑。「從以前到現到,你都是這種個性,一點也沒變。」
「這就是你一定要跟在我身邊的原因嗎,怕我闖禍?」她一向就喜歡和他鬥嘴,反駁他每一句話,不過這次她沒有辦法再反駁他,因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她的脾氣就是這麼毛躁。
面對她的疑問,尹昊征只是掐了一下她的臉頰,一樣沒給她答案。
「最後場面有控制住嗎?」即使已經躺在醫院,尹昊征仍然不忘他的職責。
「控制住了。」丘靜書點頭。「你倒下以後,那個醉漢好像突然清醒似地丟下棍子,警衛一看見有機可乘,立刻撲上去把他制伏住,扭送警局。」
換句話說,他平白挨了一記。
「記者呢?」他關心的事情真不少。「他們有沒有大肆報導這次的事件?」
「當然有。」丘靜書又點頭。「他們連雞毛蒜皮大小的事都不放過了,哪可能不報導這件新聞?他們還發揮最大的想像力,把你寫成保護美女的大英雄,這次你可真的是出盡風頭了。」變成街頭巷尾議論的對象。
「這麼說來,你和我的名字又綁在一起了?」接連兩天報導他們的新聞,這跑娛樂版的記者還真忙。
「看來我們是非綁在一起不可了。」她無力地笑笑,算是敗給命運,好像無論她怎麼掙扎,都會和他牽扯在一起。
「看開點,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他安慰丘靜書,眼底有不易察覺的滿足,她當然也沒有發現。
「你說得輕鬆。」她頻打呵欠。「被新聞記者追著跑的人又不是你,當然可以說大話。」
奇怪,得知他沒事放鬆以後,突然變得好想睡覺,是不是太累了……
「你還是回旅館休息吧,我已經沒事了。」除了偶爾還會抽痛之外,一切安好,連腦震盪都沒有。
「我不放心。」她搖頭,堅持不回旅館。「我要在這裡睡,看護你。」
「靜書——」
「晚安,學長。」她拉過椅子,一屁股坐下,臉趴在床上便開始呼呼大睡。
尹昊征完全沒她的皮條,只得用手指順她的頭髮,心想她要像這樣衝動到什麼時候?
丘靜書入睡後的臉龐,少了白天的強悍,看起來分外年輕。而白天的事件,也讓他回想起多年以前的那一天,那時的她,比現在更衝動……
就在他們聯手拿下全國大專杯辯論冠軍之後,他們緊接著參加由一家企業贊助的辯論大賽,這回的辯論比賽是有獎金的,冠軍可抱走五萬元現金。
為此,每一個學校莫不卯起來準備。五萬元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對一個大學社團來說,卻能發揮不少幫助,特別在辯論社又不是什麼熱門社團的情況下,確實不無小補。
為了能再次順利奪冠,他們兩個人又私底下約出來進行討論。在「奧瑞岡式辯論」的遊戲規則底下,尹昊征通常擔任三辯兼結辯,丘靜書擔任一辯,而結辯必須綜合其它兩位隊友再加上自己的論點,加以分析整理,並且不得在進行結辯時提出新論點,因此事先溝通就顯得非常重要。
臨陣磨槍,不利也光。
尹昊征在明天正式上場比賽前,帶著一大袋資料,準備和丘靜書找一處可以大聲說話的地方進行討論,順便擬定明天的戰略。
他們邊走邊聊,尹昊征一邊下指導棋,教導丘靜書如何才能更進步。
丘靜書雖然不甘願老是輸給他,但在辯論場上,她確實是新手,只得邊聽邊點頭,期望自己將來有一天能夠超越他。
商店騎樓下人來人往,每一個行人都有自己的目標。
「明天你是第一個上場,你必須趁著對手還沒有辦法進行駁論之前,在立論方面多下點功夫……」
尹昊征滔滔不絕地傳授丘靜書辯論技巧,這些她都懂,只是在實際運用上,總會碰見一些莫名的困難,尚需多加磨練。
「搶劫啊,有人搶我的皮包!」
他們正討論熱烈,身後突然有婦人大喊搶劫,接下來就看見一名身形削瘦的中年男子,手裡抓著婦人的紅色皮包,從他們身邊跑過。
丘靜書直覺反應是追該名男子,搶回婦人的皮包,於是長腿一跨,便開始追人。
尹昊征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麼做,愣了一秒鐘也跟著追上去。
「站住!」丘靜書對自己的腳程很有信心,她果然也順利追到中年男子,在大街上與他拉扯。
「把皮包還來!」她並且很不怕死地伸手跟他搶皮包,中年男子跟她拉扯了大半天,眼看著就要弄丟皮包,氣得拿拳頭K她。
「砰!」
好在這一拳沒K到丘靜書,倒是害隨後趕來支援的尹昊征手腕扭到,他痛得倒抽一口氣。
「學長,你不要緊吧?」丘靜書見他右手掛綵,緊張得額頭直冒汗。眾所皆知他是創作才子,萬一她要是害他不能再彈鋼琴,那她的罪過可大了。
「沒關係,只是扭到。」要不是她沖得太快,讓他還來不及站穩就出手,他也不至於受傷。
「那就好。」她大大鬆一口氣,總算不必變成全校女生的公敵。
不過……
「你,都是你!」竟敢打傷她心愛的學長。「你好好的人不做,幹嘛學人家搶劫?萬一被你的子女知道,不會覺得丟臉嗎?」
丘靜書發飆開口大罵中年男子,不知道是她的氣勢太駭人,還是說中了對方的心事,只見原本還一臉凶相的中年男子瞬間沉下臉來,羞愧地說道。
「我也不想做出這麼丟臉的事,但是我的女兒正在發燒,我必須籌錢帶她去醫院。」
中年男子的告白讓丘靜書和尹昊征兩人大吃一驚,原來他搶劫是為了救他女兒。
「你說的是真的嗎?」中年男子雖然一臉羞愧,但也有可能只是為了脫身說謊,不得不提防。
「千真萬確。」中年男子困窘地點頭。「我長年失業在家,一些積蓄都用光了,再加上和老婆離婚,家裡也沒人可以幫忙照顧孩子,所以只好……」
所以只好丟下發燒的小孩,上街行搶冒險籌錢,聽起來真令人心酸。
「這樣子好了,你帶我們去你家,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丘靜書決定出手幫忙中年男子,幫忙減少一些社會問題。
「啊?!」中年男子愣住,尹昊征也愣住,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吧!
「你趕快把皮包還給人家,然後帶我們去你家,別忘了小朋友正在發燒。」愣什麼愣,還不趕快行動?
結果被搶的婦人,聽見中年男子的遭遇也覺得他很可憐,不同他計較搶劫的事。他們再三跟婦人道謝後,立刻趕回中年男子家,緊急將小女孩送到醫院。
這位小女孩就是馮深深,她當時其實已經十三歲,就讀國一。因為丘靜書的熱心,馮深深得以救回一命。丘靜書甚至幫中年男子安插到她父親的公司上班,讓他有能力獨立撫養馮深深,不要再因為貧困而動傻念頭。
至於他們明天的辯論比賽?
「糟了,那些資料!」當兩人把所有事情搞定,已經是快接近晚上十一點,他們明天下午兩點就要正式上場,資料卻不見了。
「你才想到。」尹昊征攤開雙手,原先還夾在他腋下的黑色袋子,不知跑到哪裡去,只剩下他無奈的笑容。
「怎麼辦?那些都是明天比賽要用到的資料。」都怪她太衝動,弄丟了資料。
「再回頭找找看,說不定沒有人撿走。」他也有錯,資料沒顧好,只顧著擔心她,這下明天才真的值得擔心。
「嗯。」趕快去找。
他們抱著一絲希望回到原來的地方,尋找尹昊征的黑色小包包,但包包早就被撿走,撿到的人可能以為是一大筆現金,其實只是一疊廢紙。
「怎麼辦?被撿走了。」丘靜書一臉歉意地看著尹昊征,那些可都是他花時間搜集來的資料。
「我再想辦法。」尹昊征淡淡回道,而丘靜書懷疑他有什麼辦法可想,難道徹夜不睡重新搜集資料?
結果她還猜對了,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尹昊征統統交給斯若寧去做,害斯若寧整夜沒睡,隔天到場幫他們加油的時候拚命打瞌睡。
「加油加油一定要得第一……呼!」可憐的斯若寧當場睡著,也是一夜沒睡的尹昊征卻是精神抖擻地用臨時搜集來的資料,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毫無意外地又把冠軍獎盃捧定……
「對、對不起……」平日丘靜書說不出口的道歉,在睡夢中卻能流暢的托出,更加深尹昊征嘴角的笑意。
「沒關係,我原諒你。」他用指背輕撫她的臉龐,輕聲回道。
繼續睡吧,親愛的。尹昊征無聲允諾。無論時間如何流逝,未來她還會闖下多少禍,他都會一直陪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