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天、皓天!”
好好的一個新婚夜,結果演變成新娘子獨守空閨,新郎倌喝醉酒的慘況。
“嗯……嗯?”韋皓天到“地夢得”喝得酩酊大醉,莉塔娜則是在一旁歎氣,頻頻從他手上拿走酒杯,免得他又倒酒。
“再來一瓶!”韋皓天果然又跟僕歐要一瓶威士忌,還要再喝。
莉塔娜搖搖頭,要僕歐別再拿酒過來,他已經喝得夠多了,不能再喝下去。
“皓天,該回去了。今晚是你的新婚夜,你不能一直待在這邊,別人會說閒話。”莉塔娜苦口婆心勸韋皓天趕快回家,但韋皓天充耳不聽。
“說什麼閒話?”他醉得一塌糊塗,看都看不清。“有什麼閒話好說?有什麼好說的……”他好想吐……
“多著呢!”莉塔娜歎氣。“別人會說,好好的一個新婚夜你居然跑到妓院,還會被人嘲笑你吃火腿。”
“地夢得”雖然名為酒吧,實際上卻是一座妓院。樓下賣酒、也提供舞池給客人跳舞,酒客和看中的白俄女郎跳完舞以後,可以直接帶到二樓開房間。美國人稱這類外國妓院為“火腿店”,所以才有吃火腿之說,這跟早期的“吃外國火腿”是不同的。
“我管別人說什麼!”韋皓天咕噥一聲。
“你不在乎,但別人在乎啊!”莉塔娜勸他。“你總要為你太太著想,這件事若是傳到她耳裡,她會怎麼想?皓天──”
莉塔娜連講了一大串,才發現講也是白講,他早已醉得不省人事,沉沉睡去。
“怎麼辦,莉塔娜?要不要送韋先生回去?”僕歐看見韋皓天醉倒在桌上,過來關心狀況。韋皓天那棟豪華洋樓,在上海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每個人都認得。
“不要好了。”莉塔娜考慮了半晌搖頭。“萬一要是遇見他太太,更說不清。”還是保留一點空間,讓他自己去跟郝蔓荻解釋,他們這些外人,不宜介入。
“那現在該怎麼處理?”總不能讓他就一直趴著。
“你和尼古拉,一起幫我把他扶到樓上的房間好了,暫時也只能這樣處理。”莉塔娜想來想去,找不到更好的解決方式,只得委屈韋皓天在妓院暫住一晚。
“我知道了。”說話的僕歐招手要另一個叫尼古拉的僕歐過來幫忙將韋皓天扶上樓,兩個大男人努力了大半天,終於將體格壯碩的韋皓天給扶到二樓房間,等他們能夠完全將韋皓天放到床上,已是氣喘吁吁。
“辛苦你們了。”莉塔娜代替韋皓天分別給僕歐一人一元小費,謝謝他們的辛勞。
“韋先生就麻煩你照顧了。”所有的僕歐們都知道莉塔娜喜歡韋皓天,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莉塔娜再怎麼喜歡韋皓天,他都不會接受莉塔娜。
莉塔娜比誰都清楚韋皓天的心意,但仍選擇照顧韋皓天。她無怨無悔,不只因為他們是朋友,同時也因為他對她太好,不嫌棄她是個風塵女子還處處照顧她,盡可能給她金錢上的支持,她欠他的,又何止區區一個晚上。
韋皓天喝得爛醉如泥,渾身都是酒臭味。雖然早已經脫掉西裝,但領帶還緊緊掛在脖子上,莉塔娜只得彎下身去將領帶松開。
“蔓荻……可惡的女人……你就非得這般看輕我不可……”
睡夢中的韋皓天,在莉塔娜為他取下領帶時呢喃了幾句,聽在莉塔娜的耳裡只覺得可憐。
她松開韋皓天襯衫最上方的扣子,讓他得以順暢呼吸,接著再蹲下欲幫他脫鞋,卻在無意間瞥見他手指上的傷口。
這傷口,她早就看見了──就在那天他來找她聊天的時候。當時她沒問他受傷的原因,事實上也不必問,這一定是他氣憤痛捶某物時留下的傷口,有可能是牆壁。
她小心翼翼地撫著那道傷痕,明白他深深受傷了。有形的傷口很快就能愈合,但留在心裡無形的傷口,卻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擴越大,直到制造傷口的人用愛將它撫平。
它能被撫平嗎?
這一點,誰都沒有把握。
制造傷口的人是郝蔓荻,也只有她有能力治愈,其余的人都沒辦法。
愛情的本質是痛苦,每個人都為它所苦,卻沒有人能夠掙脫。
輕輕為韋皓天蓋上被子,沒有人比莉塔娜更清楚愛情的本質,但她仍舊無怨無悔。
次日,陽光普照。
韋皓天在強烈的日照下,抱著疼痛的頭起床,這才發現,這裡根本不是他的房間。
……發生了什麼事,他怎麼會在這裡?
宿醉未醒的韋皓天,先是搞不清自己的所在地,後來才想起自己和郝蔓荻吵架負氣跑來“地夢得”喝酒,之後的事就完全不記得了。
“你終於醒了,要不要喝水?”莉塔娜手拿著一杯白開水朝韋皓天走近,他伸手接過水杯。
“我睡死了。”他咕嚕咕嚕地喝完杯子裡面的水。“現在到底幾點?七點還是八點?”
“已經十點鍾了。”莉塔娜抬頭看房間內的掛鍾,似乎每個來此的男人都在趕時間。
“這麼晚了?糟了!”韋皓天急急忙忙地跳下床,拿起西裝穿上,才發現脖子上的領帶不見,扣子也被打開幾粒。
“我、我沒對你怎麼樣吧?”他醉得一場糊塗,有點擔心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遂問。
“你很怕對我怎麼樣嗎?”莉塔娜淡淡地問,心裡也許已經受傷,但外表看不出來。
韋皓天愣住了,一時間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莉塔娜以笑容解圍。
“沒有,你沒有做出任何失禮的舉動。”莉塔娜說。“如果有的話,你的襯衫就不會還穿在身上,對不對?”
這是很傻的問題,只有沒有常識,或是很心焦的人才會問這個蠢問題。
莉塔娜明白他就屬於後者,他在為自己留郝蔓荻獨守空閨而心焦,即使連他自己都沒有把握她是否會乖乖留在家裡等他,他依然覺得焦慮。
“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匆匆搞好襯衫上的鈕扣,接著打領帶。
“沒關系──”一陣劇烈的疼痛忽地侵襲莉塔娜的頭部,讓她痛得話都說不出來。
“莉塔娜,你要不要緊?”韋皓天抽掉領帶放進西裝口袋,趕到莉塔娜的身邊察看她的情況,只見她嘴唇發白,頭似乎很疼。
“不、不要緊。”她伸手推掉韋皓天的關心。“只是頭痛,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沒事。”
“我覺得你還是去看個醫生比較好。”韋皓天皺眉,總覺得不放心。
“都說沒關系了,你怎麼這麼囉唆?”莉塔娜努力呼吸平息疼痛,一方面還得嘗試擠出笑容。
“你有這個毛病多久了?”韋皓天瞇眼,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發作。
“最近才開始。”她自己也不是那麼清楚。“可能是最近的工作量太大了,才會累出毛病。”
“我說過,我可以幫你還掉所有債務。”韋皓天已經數不清第幾次提出相同的提議,一樣被拒絕。
“謝謝,不用了,我想保留一點自尊。”莉塔娜婉拒。
她是皇族,皇族有皇族的驕傲,雖然暫時落難,但基本的骨氣還是有的,她不需要別人施捨。
“你是一個真正的公主。”流亡到中國的沙俄皇室貴胄太多,卻沒有一個人像她這般堅強。
“這是我聽過最好的贊美。”她本來就是個公主,如果俄國皇室沒有被推翻的話,也許早已嫁給某個公爵當公爵夫人,享盡榮華富貴。
“莉塔娜。”
只不過,命運就是這麼諷刺。俄國皇室終究被推翻了,她也從原來的伯爵千金,落魄到上海的白俄火腿店當妓女,誰能說命運不諷刺呢?
“我還是覺得你應該離開這裡,找一份正當的工作。”也許當鋼琴老師,或是家庭保母都好,就是不該當妓女。
莉塔娜不答話,她也想離開這裡,尤其她最近常常鬧頭痛,渾身的骨頭也痛得緊,妓院的工作,確實越來越不適合她了。
“我會考慮。”或許他說得對,是該離開這裡了,換一個新的環境。
“太好了。”韋皓天松了一口氣,總算成功說服她。
“我先走了。”韋皓天戴上帽子。“你什麼時候准備離開這裡,就什麼時候通知我,我會派人過來處理。”無論是債務或是新住處,他統統包。
“再說吧!”莉塔娜點頭。“謝謝你,皓天,你真關心我。”
“應該的,我們是朋友。”韋皓天匆匆留下錢,即轉身離去。這次他留下一百元,是一般工人兩個半月的薪水。
莉塔娜歎口氣拿起一百元,明白這是韋皓天表達友誼的方式。但他好像從來沒有想過,這種方式有多傷她,也多教她無法拒絕。
“莉塔娜,老板要跟你算帳了。”算韋皓天留宿一晚的錢。
“我馬上下去。”她緊緊握住手中的現鈔,懷疑自己還能夠忍受這樣的生活多久?完全沒有尊嚴和自由。
她仰頭看著狹窄、低陷的天花板,好渴望能從這座籠子飛出去,她好渴望、好渴望,好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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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金融界韋、郝兩家聯姻,在這場豪華婚禮裡面,出現了一則有趣的花絮。作風一向洋派的新娘郝蔓荻女士,穿著大膽的巴黎時裝出席自己的結婚派對,據目擊者表示……
接下來就看見記者對著昨日發生的事情加油添醋,把一樁好好的婚事寫得跟場大災難一樣,簡直誇張得可以。
“太太呢?”韋皓天眉頭深鎖的丟下報紙,他早料到那些報社記者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但寫成這樣也未免太過火了。
“還沒起床。”姆媽等在一旁接過韋皓天遞給她的帽子同時回話,韋皓天又皺眉。
“已經快十一點了還在睡?”他看著氣勢磅礡的白色大理石回旋梯,不知道是該松口氣還是生氣,至少她沒出去。
“我不清楚,老爺。”姆媽不敢多話。“我只知道,今天早上去敲太太房門的時候她沒回應,所以我猜想她應該還在睡。”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韋皓天也不為難姆媽,干脆親自上樓去,看郝蔓荻是否真的還沒起床。
他先回自己的房間,再打開相連兩個房間中間的那扇門,靜靜地進到郝蔓荻的房間。
就如同姆媽說的,郝蔓荻還在睡覺。她睡得很熟、很安穩,心形的小臉在白色蕾絲花邊的托襯下,像個從白色玫瑰裡頭誕生的小公主,帶著一種脆弱又嬌艷的美。
我一定要娶她。
韋皓天總無法忘懷,每當他將那一元袁大頭緊緊捏在手中的誓言。
他立誓要娶到他的小公主,她那有如搪瓷般的美麗,在他少年的心靈留下不可抹滅的影子,使他發了瘋似地追求他的夢想。
他夢想有一天,能娶到郝蔓荻,能將他從小掛念到大的洋娃娃捧在手心,細細呵護。
他夢想有一天,能夠用手碰觸她花瓣一樣的粉頰,告訴她:他等這一天好久了,他終於實現了他的夢想。
然而,當他真的娶到她,才發現夢想原來會騙人。她依然是當初那個小公主,他也依舊是當年那個臭拉車的,一切都沒有改變。
但他真的好想改變,上天可願意給他這個機會?
夢想就在眼前,韋皓天忍不住又向前跨越了一步,站在她床邊。她真的長得很美,長翹的睫毛在打開時扇呀扇,隨隨便便就能扇出他的沖動和火氣,為什麼他們就不能好好坐下來談一談,了解彼此想法呢?
也許是他靠得太近,看得也太入迷了。高大的身軀自然地形成一大片陰影,覆蓋在郝蔓荻的嬌軀上,自然地融在一塊兒。
郝蔓荻雖然在睡覺,但其實睡得並不安穩。昨晚她一直反覆來回走動,等他等到凌晨五點才睡,根本沒有完全入眠。
“唔……”她不是很愉快地側過身體,總覺得有人在看她,那種目光就好像要將她刻劃在心版上一樣專注,讓她更無法好好安心睡覺──
“嚇!!”猛然察覺到床頭邊站著的人影,郝蔓荻倏地從床上坐起來尖叫,以為她見鬼了。
韋皓天也被她突然發出的尖叫聲嚇著,直覺往後倒退一步,手因此而不小心擦過西裝外套,把口袋裡面的領帶連同火柴盒一起扯出來,掉在柔軟的深紅色地毯上。
他們兩人同時看著地毯上的領帶和火柴盒,同時愣住,半天沒有人開口。尤其是郝蔓荻,更是說不出話,他居然去那種地方。
“你、你去了‘地夢得’!”郝蔓荻開口第一句話,既不是問他為什麼整晚沒有回家,也沒有問他吃飯了沒,純粹只是指責。
“沒錯,我是去了‘地夢得’。”他彎腰將掉落地上的領帶和火柴盒撿起來,不必問她為什麼知道他去過“地夢得”,印在火柴盒上那大大的店名已經給了她答案。
郝蔓荻氣壞了,同時也非常嫉妒。聽說那裡有許多漂亮的白俄小姐,而且個個身材火辣,床上技術令人銷魂。其中不乏貴族之後和將軍的女兒,上海有許多男人都愛去那裡。
“你真令人覺得惡心。”她不願承認自己其實是吃醋,只好轉而攻擊韋皓天。
“什麼?”韋皓天瞇起眼睛,倏然射出的凶光任何人看了都要害怕,但郝蔓荻偏偏不信邪,因為她更生氣。
“我說你令人感到惡心!”她大膽重復一次。“大家都知道‘地夢得’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你居然還去那裡。”
“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我倒想請教你。”韋皓天口氣極壞地反問。
“是個地方──就是妓院!”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被寵壞了的樣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地夢得’是間白俄火腿店,那裡全都是些白俄小姐,每個人的行為都很瘋狂,難怪有人說‘野雞要打白俄女人’,我只是沒想到你也這麼下流,會去那種地方。”
“瘋狂?下流?”她在說什麼鬼話?
韋皓天的眼神冷得像冰。
“難道不是嗎?”郝蔓荻用同樣不屑的眼光打量韋皓天。“你可別告訴我,你只是去那裡單純找人聊天,我信都不信!”男人去妓院不嫖妓,難道做善事?呸!
“我去那裡做什麼,輪不到你來管。倒是你自己才該檢討,新婚夜留不住先生,讓他到外面風流,傳出去恐怕要成了笑話!”他是去那裡純聊天、做善事,但他不想告訴郝蔓荻,也不認為她能理解。
“我若真的成了笑話,那還不是你害的?是你丟下我不管,跑到‘地夢得’嫖妓!”她已經努力當一名盡責的好太太,是他自己毀了這一切,卻反過來怪她。
“我當然要去‘地夢得’,至少她們明白自己的斤兩,不會像你一樣自抬身價。”他受夠了她老是用這個借口攻擊他,亦不客氣地反擊回去。
“我自抬身價?”這一擊,確實擊中郝蔓荻的要害,讓她的臉瞬間刷白。
“難道不是嗎?”他回敬郝蔓荻。“你表面上是我韋皓天的妻子,私底下也只是我花錢買來的東西,這跟‘地夢得’的妓女有什麼不同?”別自以為高尚了。
“你說我是妓女?”郝蔓荻的臉白得跟鬼沒兩樣,不敢相信他竟然這樣說她。
“我沒這麼說。”他冷酷回答。“我只是說,你跟她們並沒有很大的不同,就看你自己怎麼想。”
意思就是她是妓女,這個混帳怎麼可以如此侮辱她?
“你這個混帳!”無法承受這樣的侮辱,郝蔓荻像只小貓跳起來朝韋皓天撲去,瘋了似地攻擊他。
“你干什麼?”韋皓天沒料到郝蔓荻會有這樣的舉動,差點來不及回擊,最後還是被他攫住雙手。
“你居然敢說我是妓女?”被強迫嫁給他已經是夠委屈了,沒必要再接受他的侮辱。
“你怎麼可能是妓女?”韋皓天緊掐住她的手腕冷笑。“妓女都知道怎麼對待她的恩客,絕對沒有人像你一樣對著恩客又叫又跳,你想當妓女?還差遠了!先學著怎麼接待客人再說吧!”
換句話說,她連當妓女都不配,這個混帳東西!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生平第一次被這樣糟蹋,郝蔓荻怎麼樣都要討回公道。
“彼此彼此,我也同樣恨你!”被她強烈的語氣戳傷,他亦卯足了勁反傷害她,兩人都不肯認輸。
郝蔓荻瞪大眼睛看著他,恨意全寫在眼底。韋皓天也同樣熱烈與她對看,過了一會兒不文雅地詛咒。
“該死!”他一方面咒罵,一方面將郝蔓荻用力摟入懷中,在她唇上扎扎實實地印上一吻。
郝蔓荻沒想到他會突然吻她,渾身不能動,身體硬得跟僵屍沒兩樣。但對韋皓天來說,貼在他嘴上如花瓣般柔軟的芳唇,卻是他多年夢寐以求,如今終於得到的珍饈,他怎樣都嘗不夠。
“怎麼,嚇壞了?”韋皓天譏誚地問郝蔓荻。“沒想到一個黃包車夫,竟然也能夠吻你,所以你嚇到不能動?”
韋皓天私底下猜測郝蔓荻身體僵硬的原因,但這並非郝蔓荻動也不動的理由,她之所以僵住不動,是因為這是她的初吻。
沒錯,這是她的初吻。
別以為她喜歡賣弄風情,就認定她是個行為放蕩的女人。她是偶爾會跟男人打情罵俏,開點無傷大雅的小玩笑。確實也有不少男人想要吃她豆腐,但總被她用小技巧躲過,畢竟是上流社會,大家都不想傷了和氣。
“說話呀!”問題是韋皓天不可能懂得實情,一味認定郝蔓荻就是個放蕩的女人,教她百口莫辯。
“要……要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她總不能告訴他這是她的初吻,他一定不信。
“你說得對,是沒有什麼好說的。”活該他犯賤,以為她至少會說幾句安慰的話,是他錯了。
為了撫平心中的怒氣,他將她再度拉進懷中,徹底的吻她。這次可不是蜻蜓點水這麼簡單,而是直接撬開她的嘴唇,將舌頭伸進去,教她領略“街頭式”的狂吻。
從來沒有接吻經驗的郝蔓荻,根本無從分辨上流和下流的親吻方式有什麼不同?她只知道,他的舌頭比火還狂,呼吸比水汀還熱。他的口腔並帶有濃濃的酒味,剛接觸的時候覺得嗆,習慣了以後反倒可以嘗到一丁點不可思議的香甜,或許這跟她的神智麻痺了有關,她好像不太能思考。
韋皓天越吻越深,一方面驚訝於她居然沒有絲毫抵抗,另一方面卻又憤怒她如此習慣男人,於是更想懲罰她。
他用力收緊環住她細腰的手,像是要將她揉進身體似地不留空隙。郝蔓荻頓時覺得難以呼吸,然而真正讓她昏眩的,卻不是緊壓住她酥胸的胸膛,而是幾乎刺穿她喉嚨的火舌,他正以飛快的速度占領她芳腔的領域,教她無處可逃。
“嗯……”她不自覺地發出細微的聲響,聽起來有如蚊蚋,卻充滿風情。
受到她細微呻吟的鼓勵,韋皓天的身體益發躁熱,壓抑許久的情緒也跟著浮動,終至一發不可收拾。
他粗魯地將她的白色蕾絲睡衣一把從肩上扯下來,蕾絲包扣因此而飛掉好幾顆,但是他卻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
被他吻得七葷八素的郝蔓荻,在聽見蕾絲破裂的聲音時倏然回神欲掙扎,但終究敵不過他強力的擁抱,再一次落入他強而有力的雙臂之中。
這回他回吻得更深、更不客氣,她半裸的酥胸也被擠壓得像座小山,貼著他的西裝外套誘惑地朝他招手。
韋皓天索性脫掉西裝,連同襯衫也一並打開、扯掉,顯現出他壯碩厚實的胸肌。
郝蔓荻看呆了,別說她沒看過男人裸胸,就算看過,反應也絕不會跟現在相同,因為他實在長得太高大壯碩了,相對之下,她變得很渺小,小到令人想要整個人埋進去,看被他完全擁有是什麼滋味。
“怎麼了?就連我這壯碩的身材也不合你的意,冒犯到你了?”韋皓天誤以為她之所以癡呆是因為不喜歡他的身材,臉色十分陰沈。
郝蔓荻困難的咽下口水,她並非不喜歡他的身材,而且恐怕是太喜歡了,才會不知所措,不曉得怎麼反應。
韋皓天又詛咒一聲,將郝蔓荻又拖過去瘋狂吻她,藉此懲罰她的沉默。
“你平時話很多,真正問你的時候,又像啞巴,還是你根本不屑回答?”他單手扣住她的下巴,完全不讓她動,也不讓她開口,只是拚命深入她的喉嚨,她懷疑他真的想知道答案。
“唔……”只是這熱烈的懲罰,似乎也激起她身體潛藏的某一股脾氣。她的身體漸漸變得和韋皓天一樣熱。
韋皓天干脆將她身上的睡衣完全拉到腰際以下,讓她飽滿渾圓的酥胸得以自由呼吸。她完美的身材可說是東方版的維納斯,卻又比維納斯多了一份單薄嬌柔,教人目不轉睛。
“你好美……”他吻她的臉頰、她的耳後,她所有他碰觸得到的地方。“你該死的好美!”就是這份美麗,讓他拋不下對她的眷戀,上天下海地追隨她的腳步,甚至甘心出賣自己的靈魂。
他的靈魂鎖在她的美麗之中,她的欲望則控制在他的手裡。似乎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被他那離經叛道、不合時宜的氣質所吸引,進而產生一股難以解釋的吸引力,如磁鐵般的將她吸過去。
他們是磁鐵的兩極,偏又碰在一塊兒,硬是用欲望改變原本的磁場。
兩個人同時因欲望而顫抖,郝蔓荻的身體因躁熱而產生微細的汗珠,韋皓天用黏膩的舌頭,將它們一一舔掉,汗珠卻因此生出更多,幾乎爬滿她的嬌軀。
“噢!”在欲望的驅使下,他們雙雙倒向床鋪,在柔軟的床褥中翻雲覆雨。
她意識非常模糊。
而原本包圍著她的睡衣,不知在何時被皓天抽掉,她的小褲也不見。現在的她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般赤裸,兩腳也像嬰兒一樣的弓起來,無處可躲。
她突然覺得害羞,甚至害怕。她想拉床單掩飾自己的身體,卻教韋皓天攔住。
而他要她面對的,可不只是自己而已。韋皓天也要她面對他,面對他壯碩的身軀。他慢慢地將身上的西裝褲脫掉,表現出自己明顯的欲望。
“不要……”她開始掙扎,不認為自己撐得過親熱的過程。“不要!你不要碰我!”
郝蔓荻並且咬他的手臂,韋皓天痛得倒抽一口氣,差點給她一巴掌。
“太晚了,我已經碰你了。”她越是抵抗,他就越以為她看不起他,事實上不是如此。
“放開你的髒手,快放開!”她之所以抵抗,是因為害怕,但韋皓天不知道,以為她是不屑和他親熱,因此而怒火攻心。
“我是很髒,但可惜你已經嫁給我這個臭拉車的,你就不必在那邊裝聖潔了。”他已經受夠了她的口頭侮辱,不需要連上床都像戰爭一樣,他絕不允許。
“我沒有裝聖潔!”她是真的害怕,真的沒有半點經驗,為何他不信她?
“誰不知道你郝大小姐的經驗豐富,不必跟我說笑話。”他沒心情聽。
“我沒有任何經驗!”她大聲辯駁自己的清白,卻只換來殘忍的一笑。
“說給外面的人聽好了,或許他們會相信。”韋皓天認定她就是蕩婦,就是經驗豐富,這讓她很無力。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已經幾近哀嚎。
“夠了!”他再也不想聽她說謊,長驅直入,過程沒有絲毫溫柔。
郝蔓荻痛得叫起來,她痛得幾乎昏噘。
“蔓荻……”另一方面,韋皓天的情況並沒有比她好多少,他根本沒想到她竟會是處女。
當他的硬挺穿越那層薄薄的處女膜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干了什麼蠢事,卻已來不及收手,只能任由最糟的情形發展下去。
韋皓天想跟她說: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但總是說不出口,只得藉由溫柔的舉動,表達他的歉意。
兩個鍾頭後,郝蔓荻禁不住連續的歡愛沉沉的睡去。韋皓天拿出一根香煙點上,坐在她的身邊打量她的睡臉。
她依然是他的小公主,這點到死恐怕都不會改變。
韋皓天伸手撫摸郝蔓荻的粉頰,以為碰觸到了絲綢。
她從來就需要用心呵護對待,可是他卻不聽她解釋、粗魯地占有她,雖然到後面她已經原諒了他,但他卻不能原諒自己,他怎能這樣對她?
想到自己居然在無意中傷害了自己最珍貴的寶貝,韋皓天就覺得煩。也或許她不是心甘情願和他上床,即使得到了她,他依舊覺得空虛,才會顯得如此茫然吧!
他用力熄掉香煙,看窗戶外面的景色。
不到下午一點,天色非常光亮,他的心情卻很晦暗。
去彈子房吧!或許心情會好些。
韋皓天決定去彈子房找其他的四龍們談談,或純粹打彈子,都好過待在這裡胡思亂想。
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郝蔓荻醒來後的憤怒,他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