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陽光熾艷,灼熱的空氣幾乎將人蒸發。
田心面對著鏡子對自己的穿著做最後的巡視,緊張得有如戶外的陽光,一樣熾烈不安。
「我出去了。」她隨口跟家人道別,其實是想掩飾自己忐忑的情緒,天知道她緊張死了,今天可是拜見馬倫父母的大日子。
馬伯伯;唔,她老早拜見過。至於那個認識不到兩天,馬伯伯就要和她結婚的漂亮阿姨;則是第一次會面,所以她才會緊張得半死,偏偏馬倫又有事不能來接她,叫她自己先到餐廳等他。
死馬倫、臭馬倫,有事情也不事先解決,最後一刻才來臨時抱佛腳,害她也跟著手忙腳亂起來。
會是什麼事呢?
她邊走邊納悶。
今天早上他才打電話告訴她,叫她不用等他,自己先去餐廳。電話中的語氣神秘兮兮,活像演偵探片一樣語多保留,問了半天也問不出答案。
算了,不想了。
田心投降。
反正馬倫那個人的腦袋裡,淨裝滿了一些奇怪的東西。暴烈自大以外,三不五時還會突發奇想,她哪跟得上他的腳步?
決心把馬倫摒除在思緒以外,田心振作起精神,準備伸手招計程車,趕去指定的餐廳。怎知計程車沒招到,卻意外招來一輛黑色賓士轎車。
「Alex,怎麼又是你?」田心沒想到竟會在自家的巷子口遇見唐皓深,驚訝得張大嘴。
「我來找你。」他的語氣很急。「麗麗不見了,我打了一天的電話,在她家門口守了一整夜,就是不見她回來,我很擔心她會不會出事。」
「你的意思是……麗麗失蹤了?」她難以置信。
「對。」他歎氣。「她和我大吵一架以後從此就失去聯絡,我打電話給她的家人,他們也說沒看見,所以我才來找你,看看你有沒有概念她會去哪裡。」
「怎麼會這樣,麗麗怎麼會失蹤?」田心被這突來的消息弄亂了,一時沒了主意。
「都怪我,堅持不肯分手。」Alex苦笑。「要是我能夠放手讓她自由,她就不會痛苦,今天也不會失蹤。」
「別胡說,麗麗愛你,我知道的。」田心怒斥Alex,大腦開始運作。
麗麗會去哪裡呢?會不會去她們兩個人最愛的秘密花園……
「走,我們去找麗麗。」田心已經想到她的好友可能會去哪兒,雖然沒有十足把握,但不離八九。
「現在去?」
田心點頭,打開車門便跳上他的車。
「但是你不是有約?」他看她的打扮。「你這樣貿然跟我離去,不太好吧!」Alex是個細心的人,馬上就看出田心另有要事。
對哦,多虧他提醒,她差點忘了跟馬倫有約。
「沒關係,我現在就打電話給馬倫。」田心這回裝備齊全,行動電話一撥,就要句睪三又眼七習左。
結果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最後還轉到語音信箱,田心把手機拿遠對著它皺眉,不相信馬倫居然跟她犯了同樣的錯誤──沒帶行動電話。
算了,撥馬伯伯的手機好了,再請他轉告馬倫。
田心切掉原先的通話,改撥青春歐吉桑的手機,才按下切話鈕,猛然想起……
她沒青春歐吉桑的手機號碼,只有他家電話,而且她也沒餐廳的電話,那家餐廳根本沒登記。
「如果不方便的話,沒關係,你給我地址,我自己去找。」Alex看穿她的難處,不想太勉強她。
「沒關係,這只是小事,麗麗比較重要。」田心勉強微笑。「再說就算我給你地址,你也不一定找得到。更何況我也沒把握麗麗一定會在那兒,如果萬一下幸撲空的話,你還是需要我再想其他的地方,你說對不對?」
Alex知道田心是個很有義氣的朋友,為了朋友的事,可以放下手邊的一切,為朋友兩肋插刀。但他不想破壞她的好事,尤其是馬倫的個性暴烈,許多時候不聽人解釋,他真怕會給她帶來麻煩,但眼不又需要她,讓他左右為難。
「快點出發,遲了我不曉得會出什麼事,我們快走。」田心說出她的憂慮,麗麗是一個神經質的人,搞不好真的會想不開也說不定。
聽她這麼一說,Alex沒敢再猶豫,發動引擎即往田心所說的山上奔去,尋回他的愛人。
另一方面,馬倫卻是在餐廳久候不到田心,氣得快發瘋。
「再等等,倫兒,也許她就快到了。」青春歐吉桑盡全力安撫他兒子,一旁的阿姨也拚命陪笑,馬倫只得按捺住自己的情緒,不當場發飆。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從一點、兩點、到三點,每一次看表對馬倫來說都是折磨。
三點鐘一到,他咬牙切齒站起來,決定不等了,臉色陰沈的宣佈散會。
「倫、倫兒,再等一下……」
青春歐吉桑仍不放棄希望,仍殷切的呼喚一直往餐廳外頭走去的兒子。
等?等什麼等!都過了三個鐘頭,要來早就來了,不會到現在還不出現。
竟然又再一次放他鴿子,這個該死的田心!
馬倫的眼中燃燒著復仇之火,沸騰的情緒,怎麼也緩和不下來。只得等田心回來跟她算帳,心情才有平復的可能。
帶著滿腔的憤怒,馬倫像尊復仇之神等在田心她家巷子口,準備來個甕中捉鱉。而田心這只鱉呢?日子也沒多好過,在陽明山區亂繞了好幾個鐘頭以後,才找到渾身發抖的麗麗,她整晚沒睡。
田心當場發飆,用力甩了麗麗一巴掌,之後又緊緊擁抱住麗麗,顫抖的說她好擔心她會做傻事,兩個好朋友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一旁的Alex看了也很感動,於是一場鬧劇就此結束。不同的是,麗麗可以回家休息,她還有一個難纏的人要應付。
「回來了?」
當她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她家的巷子口,馬倫高大的身軀立刻從陰影中殺出來,外表和她一樣狼狽。
「馬倫。」太好了,她有好多話要告訴他。
「很高興你還記得我的名字,我還以為你從地球上消失了呢!」顯然他沒那麼想和她說話,倒比較有興趣和她吵架。
她立刻高舉雙手投降,她已經夠累,不想再和他抬貢。
「我知道你很生氣我又放你鴿子,但是這一次我有很重要的理由。」田心期望他能夠理智一些,但從他陰騖的臉色來看,希望渺茫。
「什麼重要的理由,不妨說來聽聽。」他果然就像她想的那樣,不聽人解釋,但她還是抱著一線希望。
「麗麗失蹤了。」她解釋。「Alex來找我,問我知不知道──」
「唐皓深又來找你?」不曉得他是沒有聽到前面那一句,還是他刻意忽略麗麗失蹤的事實。總之,他只在意Alex的出現,那意味著他及不上他。
「他來問我知不知道麗麗的不落。」田心不知道他的心結,只覺得他一再提起Alex很奇怪,也很惹人煩。
「真有趣,他的女朋友失蹤了,卻來找你,你不會覺得很奇怪嗎?」馬倫壓根不相信他們之間的關係真有那麼簡單,口氣也轉趨輕蔑。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氣憤的瞇起眼,口氣也很不爽。「我是麗麗最好的朋友,她失蹤,Alex第一個就想到找我幫忙,有什麼錯?」
「是沒有什麼錯,只是覺得奇怪。」馬倫聳肩,用最輕佻的態度回應她的疑問。
「馬倫──」
「夠了,田心!別再把我當傻瓜,也別再拿麗麗當擋箭牌,你根本是想兩隻腳各踏一條船,同時擁有我和唐皓深!」
這是什麼惡爛的理論?
「我才不像你指控的那種人,麗麗是真的失蹤,而且我也有打手機給你,是你自己沒帶手機,不要把所有錯誤推到我身上!」田心自認為行事光明磊落,也盡力做了補救措施,沒有理由被指責為爛桃子。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帶手機嗎?」馬倫口氣忽地轉輕。
「我怎麼知道?」她根本已經失去瞭解的興趣。
「因為這個。」馬倫從褲袋裡掏出一樣東西。
是一枚鑽石戒指。
「我就是為了趕去『TIFFANY』幫你挑一枚結婚戒指,才忘了帶手機。」展示完畢,他忿忿地又把戒指收回褲袋。
「馬倫……」田心被他這突來的舉動,震到說不出話。原來他忘了帶手機,是為了幫她挑戒指。
「算我笨,算我白疑。」他自嘲。「原本我以為今天是我們兩個人的大日子,沒想到你居然不屑一顧,跟一個條件比我更好的人跑了。」
馬倫輕蔑的看著她。
「他能夠給你什麼?成堆的Cartier?幾百萬的大鑽戒?」他生氣的咬牙。一沒有錯,這些我都做不到。但我要提醒你,越是高級的禮物,越是要付出昂貴的代價,你最好考慮清楚──」
馬倫殘忍的話還沒說完,迎面就扔來一隻高跟鞋,扔他的人當然是田心。
「你去死!」田心傷心欲絕。「我和Alex根本不是你說的那回事,麗麗是真的失蹤,我們找了整個下午才在陽明山區找到她,你卻說這麼混蛋的話侮辱我們三個人,真的是……」
她氣得又把另外一隻鞋扔過去,一樣打到馬倫的臉。
「你這個衝動第一、任性第一、火氣第一,什麼壞德行都第一的自大鬼,我不理你了!」她哭得肝腸寸斷。「你喜歡什麼事都往壞處想,好,就隨你。從此以後我們一刀兩斷,當作從來沒有見過面,這樣你就不用煩惱我是貪圖誰家的財產!」
而後,她一邊掩面哭泣,一面跑過他身邊衝回她家,發誓再也不理馬倫。
馬倫拿出褲袋裡的TIFFANY戒指,茫茫然地看著它耀眼的光芒。
你這個衝動第一、任性第一、火氣第一,什麼壞德行都第一的自大鬼……
是啊!他什麼爛德行都是第一,包括弄砸求婚。
※ ※ ※
午夜的音樂聲響起,又到了廣播的時間。
所有遲睡的人打開收音機,收聽他們最喜歡的頻道,一個叫「午夜談心」的節目。
「各位聽眾晚安……不,應該說是早安,歡迎收聽本節目。這裡是『午夜談心』,我是鍾情,在這裡向大家問好。」
主持人慵懶低沈的聲音,如同往常一樣,撫慰許多受創的心靈。藉由她的聲音,高亢的情緒得以放鬆,白天的忙碌得以得到短暫的休息,這就是深夜廣播節目的功能。
「依照慣例,在節目正式開始以前,接受聽眾的call in。任何有煩惱或是對節目有意見的聽眾,都歡迎你們打電話進來,我們的電話號碼是……」
主持人流利的說出熱線號碼,不久以後,就有第一通電話進來。
田心戴上耳機,按下通話按鈕,陌生人的情緒頃刻宣洩。
「鍾情,我有一件事情非常煩惱,你一定得幫我。」
來電的是一位男子,聲音很急、很疲憊,田心只得勸他不要衝動。
「有什麼話慢慢說,先生,你是……」
「我姓蘇。」
「蘇先生你好。」田心禮貌的問安。「你有什麼煩惱呢?」
「我的女朋友誤會我了!」蘇姓聽眾很沮喪。「她誤會我雙腳踏雙船,同時和兩個女人交往,但我沒有!這純粹是誤會,但她不聽我解釋,堅持要離開我。」
電話那頭的聽眾,不巧正和田心有同樣的煩惱,田心愣了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混蛋田心,說話啊!」
播音室外的組長,用手勢提醒田心別只會愣著,也該做點事,她只得回神。
「那真糟糕。」她慌慌張張的靠近麥克風回話。「你有沒有嘗試跟她解釋,說事情不是她想像的那樣污穢。」
「我講過了。」電話那頭的聽眾更沮喪。「我告訴她我只愛她一個人,她所看見的女人不是我的新歡,而是我朋友的女朋友。但她不相信,只是一直堅持我是個負心漢,這點讓我很疲憊。」
聽起來好像她的歷史重演,田心更加覺得心有慼慼焉。
「她為什麼會這樣誤會你?」田心追問。「你有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讓她這麼想嗎?」
「我不知道!」對方疲倦的回道。「我只是盡朋友的義務,盡力為我的朋友排解。我朋友的女朋友和他發生了感情上的問題,他的女朋友找我傾訴。現代人就是這樣,當我的朋友介紹他女朋友給我認識以後,我和他的女朋友也成為了朋友。但我的女朋友不諒解,總以為我也喜歡我朋友的女朋友,一直懷疑我。」
「告訴我老實話,你有喜歡你朋友的女朋友嗎?」這一連串宛如繞口令的說明,其實就是現代人際關係的寫照,簡單又複雜,往往卻又很難理清。
「當然沒有!」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生氣。「我從頭到尾就沒有背叛過我的女朋友。是她自己信心不足,害怕跟人比,才會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多好的用字啊!她和馬倫之間不也是這樣,永遠吵吵鬧鬧,難得安寧。
「你……你還想念你的女朋友嗎?」雖然如此,她還是想念馬倫,想念他無理取鬧的模樣。
「非常想。」電話那頭懊悔的歎氣。「我後悔分手以前對她說的那些重話,現在就算想挽救,也來不及了。」
是啊!就像她一樣,罵馬倫是衝動第一、任性第一、火氣第一,什麼壞德行都第一的自大鬼,他會原諒她才怪。
「我真的好後悔。」
電話那頭的聽眾不斷地責怪自己,而播音現場的田心也是。她為什麼就不能耐心跟馬倫好好解釋,非得要弄得兩敗俱傷不可?
田心越想越後悔,兩行清淚,就這麼簌簌落不,滴落在精密的儀器上。
「鍾情,你說我該怎麼辦?我是不是該──怎麼了,鍾情,你在哭?」
對,她在哭,哭得跟他一樣傷心。但她無法回話,因為她已掩面哭泣,分不清天南地北了。
「鍾情、鍾情?」
電話那頭還是困惑,口口聲聲呼叫她的名字。
「死田心,又在幹嘛,到底還在不在乎這份工作?」播音室外的組長不明究理,氣得心臟病快發作,一旁的工作人員終於看不下去,站出來為田心說話。
「組長,你有點人性嘛!」這是大夥兒的肺腑之言。「田心剛失戀,你就讓她好好的哭一場。」哭完了就沒事。
組長頓時啞口無言,只得愣在播音室外頭和所有聽眾做出相同的反應──沈默。
田心和聽眾朋友之間的對話,以及她明顯的啜泣聲,透過收音機的喇叭,傳送到所有收聽她節目的各個角落,其中並包含了一棟漆黑的公寓。
公寓中的馬倫手裡拿著罐裝啤酒,一面收聽田心的廣播,一面拿起啤酒仰頭一飲而盡。窗外稀疏的燈光,透過玻璃窗射入公寓內,反映出他孤單的人影。
「鍾情,你怎麼了?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讓你難過了?」
撥電話進去的聽眾,仍舊盡力安慰泣不成聲的主持人。馬倫低頭詛咒了一聲,把喝完的啤酒鋁罐壓扁丟向牆壁。
啪地一聲。
鋁罐的落地聲,在這深夜時刻顯得特別掠耳,也特別令人焦慮。
「鍾情,你不要哭嘛……」
喇叭依舊傳出聽眾勉力的安慰聲,主持人仍在哭泣。
「鍾情……」
遠處的霓虹燈閃爍,街道人影疏疏落落,只有偶爾呼嘯而過的引擎聲,提醒人們還居住在城市中。
夜深了,整個城市的人兒都寂寞。
※ ※ ※
又是一個令人憎恨的戰鬥天。
手拿公事包,準備去和客戶洽談公事的馬倫,疲倦的走向停車場。原先所有戰鬥的意志,頃刻間消失。
他老了嗎?
馬倫自嘲。
沒錯,他老了。
自從他和田心鬧翻了以後,就再也不曾感受到青春的滋味,說來可笑,他那七十歲的老爸都比他有活力,大張旗鼓的忙著籌備婚禮。
對於這樁婚事,他沒意見,他再也不會有任何意見了。
經過了這次事件,馬倫最起碼學到一件事,那就是──別太過分干涉一個人的生活,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不是他,或者任何人能夠左右的,他只管乖乖付錢就好。
懷抱著如此的想法,馬倫走到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正打算打開車門時,身後不期然傳來一道聲音。
「Andrew。」
叫住他的,是一個馬倫平時不太聯絡的人,也是引發他和田心齟齬的導火線。
「Alex。」馬倫停下來,冷靜的看唐皓深朝他走近,主動伸手和他寒暄。
唐皓深握住馬倫的手,十分高興看見他已經平靜下來,同時搭上馬倫的肩膀,對馬倫說:「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解釋,是有關我和麗麗的事……」
※ ※ ※
深夜的廣播節目又要開始,這回田心已有萬全準備,再也不會像上次一樣,當著全國聽眾的面丟臉。
「五、四、三、二、一,節目開始!」
播音室外的組長,伸出五根長長的手指頭,一根一根往不扳,田心也跟著點點頭,在第一時間跟所有聽眾問候。
「晚安,各位聽眾,又到了『午夜談心』的時間,很高興能與你們在空中相會。」田心說出她一貫的開場白。「節目開始,我們照例開放半個小時的call in,歡迎所有聽眾打電話進來,我們的電話號碼是……」
然後,她戴起耳機,準備接第一通call in電話,電話聲果然立刻響起。
「『午夜談心』您好,我是鍾情。」田心擺出她最專業的態度,接起剛撥進來的熱線,只聞電話那頭先是一陣沈默,過了一會兒才有聲音傳來。
「你好,鍾情,我是你的忠實聽眾。」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熟悉,但田心不敢確定。
「謝謝你,你是哪位?」田心詢問對方的身份,一顆心同時噗噗跳,好怕就這樣斷線。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一個問題,希望你幫我解決。」電話那頭不肯透露身份,只想她幫他解決問題。
「你有什麼問題,請說。」田心佯裝鎮定。
「是這個樣子的,我對一個人一見鍾情。」對方回道。
「你……你對一個人一見鍾情?」田心有些失望,因為如果是一見鍾情的話,這個人就不可能是馬倫。
「對,我在第一眼就喜歡她,只是當時我太遲鈍,還搞不清楚自己的感覺。」電話那頭歎氣。
「這是正常的,一般人都是如此。」她勉強陪笑。
「是啊,這方面我是個正常人。但在另一方面,我又自大得罪無可恕。你知道我剛分手的女朋友是怎麼形容我的嗎?」
「怎麼形容?」他這番回答,又讓田心重新燃起希望,緊捉住麥克風不放。
「她形容我:衝動第一、任性第一、火氣第一,什麼壞德行都第一,而我無法狡辯,因為我就是這副死德行,徹頭徹尾的自私鬼。」
是他,是馬倫,這通電話就是他打的!
「你還在聽嗎,鍾情?」對方問。
「還在聽!」她高興得快要跳起來。
「很好,現在請你抬頭看看玻璃窗外,是不是有一個人站在那邊?」
田心依言抬頭,果然看見有個人就站在播音室的玻璃窗外,手裡正拿著電話。
是馬倫。
「我看見了,怎麼樣?」她力求鎮定,拚命提醒自己是個廣播人,要有敬業的精神,不得擅自離席。
「不怎麼樣。」馬倫微笑。「我只是想藉著這通電話告訴你:我喜歡你,我愛你,我對你一見鍾情。」他停了一嫣。「也許我是個令人討厭的自私鬼,我也明瞭我自大、任性、又三思孤行。但在這些缺點的外表之下,我同時也是最愛你的人。
如果你能原諒我,就請你走出播音室,接受我誠懇的道歉──」
不需他再說下去,不用再多的表白,田心已衝出播音室,飛入他的懷裡。
「對不起,sweetheart,真的很對不起。」馬倫緊緊的擁住田心,跟她道歉。
「我早就想跟你認錯,但又沒有勇氣,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才來。」
馬倫誠心道歉,田心搖搖頭,抬起下巴對他說。
「我也有錯。」她招認。「當初我要是有耐心,多跟你解釋一點就好了,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更何況她話說得這麼重,他還原諒她,甚至拿來調侃自己,也算難能可貴。
「或許吧!」他微笑。「不過先前你沒說清楚的事,Alex都跟我解釋過了,你不需要重複一次。」
「Alex去找你?」
「嗯。」馬倫點頭。「其實不必他解釋,我也知道是我自己誤會你。但是你知道我就是這種死德行,沒有人給我台階不,說什麼我也不會投降。」
他歎氣,也很討厭自己這種特性,卻又沒有辦法。
「你你能原諒我嗎,看在這枚戒指的分上?」馬倫又從褲袋裡掏出那枚TIFFANY戒指,正式向她求婚。
「我原諒你,但這與這枚戒指無關。」她才不要又被指責為拜金女,天曉得她根本不是。「我之所以接受你的道歉,是因為你的態度誠懇,不是因為你送了我這枚戒指。」如果不是真心,就是幾百克拉的大鑽戒也沒用。
「好吧,那我只好又把它收起來。」馬倫再一次將TIFFANY鑽戒放入褲袋。
「既然你不肯接受這枚戒指,那我只好把它送給別人──」
「等等,什麼別人,你要送給誰?」田心攔住馬倫的手,不讓他把目標轉移。
「當然是……你嘍!」他笑著拿出戒指,抓住她的手,把戒指套進她右手的無名指。
「還喜歡這枚戒指嗎?我可是挑了好久。」馬倫的表情十分緊張。
田心舉起手打量那枚戒指,看了老半天,才聳肩道。
「還可以啦。」她不挑。「雖然不是Cartier,也不是幾百萬的大鑽戒,但起碼是TIFFANY,等級還算OK。」
這可惡的小妮子,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
「你到底接不接受我的求婚?」不甘願的話,他可以再把戒指要回來。
「當然接受。」想要回她手上的戒指?門兒都沒有。「我等你這句話可是等了好久,怎麼可以輕易讓你落跑?」
瞧她那是什麼用詞,落跑?又不是美國西部套牛比賽,還用跑的哩。
「那你還不趕快過來吻新郎?當心我跑掉。」他挑眉警告道,一點也不介意當牛。
田心連忙撲進他的懷裡,給他扎扎實實的一吻,吻到一半才突然想到──
「糟了,我的節目!」
他們都很驚慌,怕聽眾會帶著雞蛋到電台抗議。但是這回不用怕,因為他們見義勇為的組長,早已鎮守在播音室,用粗啞聲音通知所有聽眾,有關於田心的好消息。
「快報、快報!本節目主持人;鍾情,即將於近期結婚,現正在播音室外面,與未婚夫熱吻……」
田心和馬倫見狀,互相摟住對方微笑,所有的誤會就此煙消雲散。
「再來一次熱吻吧!你們的組長都在說了。」不然就太不給他面子了。
馬倫建議,而田心十分樂意配合。
誰教她是他的親親午夜DJ,r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