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亞克在機場待了一整夜,沒找回遺失的行李,但他還是要繼續留在機場,想辦法把行李找回來。
一早,貝爾夫婦也管不了仍舊是一身疲憊,搭車就急急趕往機場,要和尚亞克一起尋找遺失的行李。
本來也想跟著一起去的彤莉莉,一大早就接到艾微塔的電話,讓她無法和貝爾他們同行。
在眾人忙著找尋那件尚亞克口中的定情禮服之際,她依著艾微塔告訴她的地址,來到一處小公寓。
一進入,她就聽見艾微塔的哀嚎聲。
循聲走進房內,看到艾微塔的腳包裹著一大團紗布,她驚訝地忙下迭上前。
「艾微塔,你的腳……」
「莉莉,你來了。」
「這不會是你那天摔了一跤所造成的吧?」彤莉莉瞪大了眼問。她記得那天她陪艾微塔去逛百貨公司時,艾微塔不小心摔了一跤,但並不嚴重呀!
「很訝異,對吧?我自己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你怎麼不告訴我?」
「我不想打擾你……和亞克的甜蜜時光。」艾微塔撇唇一笑。
「你知道……」
「我知道。那天我要去找你,正好看見亞克進入你家。」艾微塔臉上掛著淡然的笑,心裡卻恨得牙癢癢的。
她請了徵信社的人全天候地跟監彤莉莉的一舉一動,她知道如果尚亞克來台灣,一定會和彤莉莉黏在一塊兒,所以跟監彤莉莉,就等於跟監尚亞克。
收了她一大筆錢的徵信社,果然是無孔不入,連尚亞克買一隻貓送給彤莉莉這種小事,也來向她報告,而他們兩人一同出遊的事,自然是不會漏報。
她完完全全相信,尚亞克已經被彤莉莉迷住了,這個事實令她更加發狂、嫉妒。
「艾微塔,我……」面對艾微塔,彤莉莉顯得有些心虛。
「別多說什麼,我說過我不介意的,不是嗎?」拉拉彤莉莉的手,艾微塔在心裡得意地笑著。
看來,彤莉莉這個笨女人,仍是選擇相信她所說的。
她本以為亞克來到台灣,她想穿上那件伴娘禮服亮相的計畫會遭破壞,沒想到,彤莉莉的笨,反而幫了她的大忙。
「我比較擔心你,你一再受他欺騙,如果他離開,你承受得了嗎?」
艾微塔的話問倒了她。彤莉莉沉默的不回應。
「好吧!我知道你並不想談這個。我想喝酒,你可以陪我喝嗎?」艾微塔揚起一個央求的苦笑。「一個人喝酒太孤翠,容易醉;兩個人一起喝,聊聊天,酒會令人心情大好。」
「可是你的腳傷成這樣,可以喝酒嗎?」
「我不禁忌這些。」
「好吧,我陪你喝。」
酒瓶擺在房裡的顯眼處,拿來酒,彤莉莉倒了酒,拉來椅子坐下,陪艾微塔一起暍。
「你沒告訴尚亞克,你來我這兒吧?」艾微塔確認地再問。
「沒有,昨晚到現在,他一直待在機場沒回來。」
「他去機場做什麼?」艾微塔裝出訝異的表情。事實上,她早知道是怎麼回事,因為那件禮服,徵信社的人早幫她弄到手了。
低眼,彤莉莉淡淡地道:「薇妮從巴黎帶來的禮服不小心弄丟了,亞克他去找。」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斜睨著眼,艾微塔笑得一臉詭異。
望著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彤莉莉幽幽說道:「亞克說,那件伴娘禮服,是他要送給我的定情禮物。」
聞言,艾微塔端著酒杯的手,狠狠地縮緊,力道過猛,酒杯裂出一道碎痕,未破。
「艾微塔,你怎麼了?哎呀!你的酒杯裂了。」
「這酒杯肯定是劣質品,我的朋友太節儉,捨不得花錢買好的東西。」鬆開手,艾微塔聳肩笑著。
「那邊還有杯子,我去幫你換。」
拿了一個新杯子給艾微塔,幫她重新斟酒的同時,彤莉莉也幫自己倒了一杯。
「亞克他……他總是擅長說一些讓女人陷得無法自拔的話語。」一飲而盡,艾微塔冷笑。「聽他那麼說,你一定覺得他只愛你,對吧?」
「我……」
「沒關係,傻女孩不是只有你一個。」抓來酒瓶,艾微塔幫她倒酒。「對了,如果真找不回那件禮服,那婚禮……應該會如期舉行吧?」
「當然,不過就是一件伴娘禮服罷了。」心頭苦澀,尚亞克那句包裹著糖衣的謊言,此刻,在她心頭開始散發出苦味。「婚紗店裡,多的是其他的伴娘禮服。」
「沒錯,畢竟結婚的主角不是你也不是尚亞克,千萬別喧賓奪主,壞了結婚新人的雅興。」舉杯,邀她共飲,一句話,一語雙關。
喝下杯中酒,苦澀的滋味,從嘴裡苦到肚裡。
艾微塔的那些話,聽進彤莉莉的耳裡,似乎在告誡她,別妄想取代她在尚亞克身邊的位子。
心情沉重,頭垂得更低,一杯一杯的酒往無聲的喉間滑下,彙集在胃裡搖滾,搖得她眼茫、心茫……
「莉莉,再喝一杯。」
「不,我想我不能喝了……我得回去。」
「你可以自己回去嗎?」
「我……我想……應該可以。」
站起身,彤莉莉覺得頭重腳輕,腳步一跨出,搖搖晃晃。
拎起包包,她不忘向艾微塔告別。「艾微塔,我要走了,你……記得叫你朋友帶你去看醫生,還有……我……我會再來看你的。」
「小心點走,別忘了幫我鎖門。」
「我會的。」
攀扶著屋裡的大型傢俱,彤莉莉一步一步小心地走,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走出了門,她不忘幫忙把門上鎖。
小公寓沒有電梯,只能選擇走樓梯,試了好幾回,茫茫的視線始終抓不到樓梯的扶手,才想沿著另一邊的牆壁走,忽然覺得身後好像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一時間,天旋地轉,她整個人從上方滾了下來……
刺痛的感覺穿透皮膚,得意地啃噬鮮紅血液……
定睛一看,樓梯間怎麼滿是圖釘和碎裂的酒瓶?
不想驚擾屋裡的病人,忍著痛,她下意識地拿起手機撥給外婆家的專屬司機,請他來載她。
彤莉莉坐在原地,咬著牙,把刺在身上的圖釘和碎玻璃拿掉,疼痛不已的感覺,引出兩行撲簌簌的淚流——
被玻璃刺痛的感覺,遠比不上感情被欺騙的傷痛。
傷心淚流,不是為了冰冰冷冷的圖釘、不是為了碎成片片的酒瓶,而是心痛甜如蜜的愛情糖衣裡,包裹的竟然是毒得令人心碎的苦藥——
「亞克,你為什麼要騙我?」
在空無一人的樓梯間,她傷心地低喃。
昏厥後醒來,頭痛欲裂加上身上的傷,讓彤莉莉痛得呻吟著。
「我的老天,你究竟是怎麼回事?」見她醒來,站在她右邊的郝真真大呼著。「你還好吧?」
「嗯……」
「莉莉,你覺得哪裡不舒服嗎?」坐在她左手邊的尚亞克一臉焦急,關心地問。
「我……好痛!」
「別動,你摔了一身傷。」尚亞克起身,輕輕地幫她把歪掉的枕頭調好。「你還喝了不少酒。」
的確是,她喝了好多酒。
「莉莉,你為什麼會跑到那個地方去?」尚亞克納悶地問。
他問過其他人,沒有人清楚那裡有沒有住著莉莉的朋友,司機說,他到達那裡時,沒有看見其他人在場,只看到莉莉昏倒在樓梯間。
說也奇怪,司機說樓梯間沒有任何釘子之類的,但醫師說,莉莉身上的傷,除了有一些可能是摔傷之外,還有其他小傷口,像是被釘子或玻璃之類的尖銳東西剌傷的。
他不得不聯想到,可能是艾微塔要莉莉過去的,兩個鐘頭前,他請司機帶他去那個地方。但問過整棟公寓的住戶,大部份的人都是承租的房客,白天幾乎都去上班不在家,不清楚早上發生過什麼事。
「莉莉,是不是艾微塔要你過去的?她傷害了你?」事已至此,尚亞克也只好直截了當地問,他不希望莉莉再受傷害。
「不是,我……我只是去找……找一個朋友……」她不想供出艾微塔的住處,怕他誤會了艾微塔,再說,是她自己喝多了,才會摔傷,和艾微塔無關。「我們很久沒見面,喝了點酒……」
「真的是這樣?」尚亞克不相信這個說詞。「那她應該知道你喝醉了,為什麼讓你自己一個人回家?」
「她……她已經醉倒,睡……睡著了。」
「莉莉……」
「我的頭好痛……」不想讓他繼續追問,她轉移了話題。「對了,我外公外婆知道我在這兒嗎?」
「他們剛走不久,等會兒我會打電話告訴他們你沒事。」郝真真說。
「現在……什麼時候了?」
「晚上八點,想吃晚餐嗎?」郝真真打趣地問,想讓躺在病床上的人病痛能舒緩一些。「你旁邊那位又高又帥的法國紳上,中午從機場趕回來,到現在都還沒吃飯呢!」
「亞克……」
「我沒關係,你餓嗎?」他握著她的手。
「我只想喝水。」
「這邊有水。」郝真真把水遞給尚亞克,她相信他比她更能勝任照顧莉莉的工作。
喝了水,彤莉莉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真真,你……你怎麼還在這兒?」
「喔,沒關係的,時尚旅館那邊,各部門的經理都能獨立處理自己部門的事。」郝真真一臉正色。
彤莉莉輕笑著。「真真,我是說,你明天要結婚,現在應該是去讓造型師卷頭髮或者護膚啊!」
「誰規定要這樣的?」郝真真兩手環胸,一臉不苟同的表情。「我沒有穿著便服走進禮堂,已經算是很給新郎倌面子了!我可不像你,跌倒了還要擺出美美的姿勢。」
聞言,彤莉莉一笑,
「再說,你的伴娘禮服還沒找到,而且你又受傷……」
「真真,不要管我,雖然不能參加你的婚禮,我會很遺憾,但是,婚禮的主角是你,不是我,千萬不要因為我受傷,壞了你的好心情,雖然明天我不能到教堂去,但我還是會祝福你,希望明天你是最美、最快樂的新娘子。」
「謝謝。」
「要不要我幫你聯絡造型師?」
「可以的話,你起來幫我弄頭髮吧!」郝真真無奈地笑著。讓一個病人操心她的結婚髮型,這真令她感到罪惡深重。「奸吧!我現在就去找造型師,讓她幫我弄頭髮,你好好休息,不要再想其他的事。」
說罷,郝真真像被趕鴨子上架一般,急急離開去找造型師。
像是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鬆了一口氣之餘,彤莉莉偏頭問著另一邊的人。
「亞克,薇妮他們還在機場嗎?」
「嗯。航空公司似乎發現了有一個可疑的人可能拿走行李,但還查不到那個人的身份。」
「別找了,讓他們回來休息。」她虛弱地說著:「明天你們一起到教堂去,幫我祝福真真和雷曜。」
「我想,如果你不能去,我就留下來陪你。」
「不,亞克,你特地來台灣,就是要參加雷曜的婚禮,別為了我一個人,把這樁喜事打亂,我不想這樣。」
伴娘禮服弄丟了,她也受傷不能參加婚禮,這也許是冥冥之中注定她和亞克終該分開。
「答應我,亞克,明天你一定要去參加雷曜的婚禮。」
「好,我答應你。」
露出微笑。「我想再睡一下,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我會留在這裡陪你。」
靜靜地凝視著他深邃黑眸,她不語。
她真的厘不清虛情和真意的界線究竟在哪裡,如果他真的只把她當成是一場愛情遊戲的臨時主角,那他何苦在她受傷躺在病床上時,還對她深情款款,情意綿綿……
抑或是,這就是法國男人迷死人不償命的浪漫方式?
不想了,她頭好痛。
明天過後,等飛往巴黎的班機將他帶走,一切,都將結束。
她得趕在他人還未離開台灣之前,抓一把他黑眸裡溢出的深情,當作今晚夢裡的基調,好讓自己能有一個他愛著她的甜蜜好夢,即使,只是一個夢……
合眼,她帶著微笑進入夢鄉,進入一個有愛情甜滋味的夢裡……
教堂裡響起幸福的結婚進行曲,因為彤莉莉受傷,伴娘臨時改由郝真真的特助青萍上陣。
嬌小的青萍在一票長腿族身邊,顯得更嬌小、更畏怯。臨時被押上陣,她手腳不由自主地發抖。
尚亞克一直心繫著還在病房內的彤莉莉,見到伴娘發抖,惋惜莉莉沒能來參加婚禮之餘,不忘上前紳士般地給她打氣——
「別害怕!如果你昏倒,我這個伴郎會很孤單的。」
聽到尚亞克的加油鼓勵話語,青萍乾笑著。
當結婚典禮開始進行,一對新人在牧師面前聆聽祝禱之際,教堂外陡地一陣紛亂,像是有貴賓來了,記者群也一陣騷動——
負責招待重要貴賓的是雷曜集團的總經理,他納悶地和新郎倌雷曜相視一眼,一個輕搖頭的動作,像是在告訴雷曜,他親自邀請的重要貴賓全都到場了,不可能漏了誰。
但為了讓婚禮順利進行,他起身,旋即親自走向外頭,察看是怎麼一回事。
在總經理還沒走出教堂外之前,引起記者騷動的人物就已進場,前頭一個為她開路的男人高喊著:
「抱歉、抱歉,路上塞車,伴娘來晚了,這位伴娘是巴黎的第一名模艾微塔,她身上穿的這件伴娘禮服,可是巴黎的首席婚紗設計師,也就是我們今天的伴郎尚亞克所設計的。」
賓客在開路男的指導下,跟著用力鼓掌。
見到高傲美麗又是長腿一族的模特兒伴娘來到,臨時伴娘青萍早自動自發的退到一旁去。
尚亞克臉色鐵青地瞪視一副旁若無人,端著高傲姿態,緩緩地走向伴娘位子的艾微塔。
不想把雷曜的婚禮弄得一團亂,尚亞克忍下心中對艾微塔所有的不滿,以及她偷了他為莉莉量身訂作的「定情禮服」的惡劣行為,給了雷曜和新娘子郝真真一個笑容,他請牧師繼續。
「艾微塔即將為我們瘦身中心代言……」
白目的開路男還興致勃勃地大聲說著,尚亞克給了坐在貴賓席的貝爾一個眼神,高大的貝爾一起身,馬上把他給架出去。
當郝真真對著雷曜說出「我願意」這代表一輩子跟隨的承諾話語時,現場一片歡欣鼓舞,祝福的掌聲不絕。
結婚典禮終於暫告一段落,等候在外的媒體記者,蜂擁而上,雷曜挽著新娘子郝真真,一同感謝所有的來賓和記者。
之後,艾微塔獨自現身,記者們當然不會放過問八卦消息的大好機會——
「請問艾微塔小姐,你和尚亞克先生是一對戀人嗎?」
「請問你們有結婚的打算嗎?」
「你來台灣當伴娘,還要拍廣告嗎?」
「請問……」
不太懂中文的艾微塔,對記者的詢問顯得極其不耐煩,和她一道前來的台灣經紀人,突然從旁邊又冒出來。
「艾微塔小姐和尚亞克先生當然是一對戀人,他們兩個是巴黎時尚界絕配的金童玉女,明天開始,她會幫我們纖瘦旎瘦身公司拍一系列的瘦身廣告。」
身兼經紀人和瘦身公司的負責人,白目男樂得向記者強力推銷即將成為他的金雞母的艾微塔。
「看看這一件禮服,巴黎時尚界的人都還沒有人看過,今天你們大家有眼福,它可是巴黎的首席婚紗設計師尚亞克親自設計的,只有像艾微塔這麼曼妙身段的人,才穿得下。不過,別擔心,只要來我們纖瘦旎瘦身公司,不出兩個月,一定讓你們都穿得下。」
「這件禮服會一直擺在瘦身公司嗎?」有位女記者捧場的問。
「當然。我們纖瘦旎瘦身公司,一定會幫所有女人塑造出像艾微塔這麼曼妙的身材。」
「是誰允許你要讓這件禮服擺在你的公司的?」男人說得口沫橫飛之際,尚亞克突然現身,眼尾甩上一道不悅的冷厲光芒。
「呃……這……這當然是艾微塔小姐答應的。」
尚亞克黑陣裡的厲光,冷冽地投射到艾微塔身上,繼而轉身對記者們說道:
「這套禮服的確是我設計的,但並不是為了艾微塔所設計,它是我要送給我的未婚妻——彤莉莉小姐的定情禮物。」
尚亞克的話一出,記者們驚呼出聲,旋即把麥克風全朝向尚亞克,就怕慢別人一步,搶不到勁爆的八卦。
艾微塔的台灣經紀人聞言,張口結舌地愣在當場。
「很遺憾的是,我請知名的華裔設計師幫我將禮服從巴黎帶到台灣來時,裝著這件禮服的行李卻意外弄丟了。」
尚亞克再度說出口的話,讓記者們不約而同的倒抽了一口氣。
有人已經猜到是怎麼一回事,馬上把矛頭轉向艾微塔——
「艾微塔小姐,你這件禮服在哪兒找到的?」
以為尚亞克會維護亞克婚紗集團的形象,不管他多麼生氣,表面上一定會擁護她這個亞克婚紗集團專屬模特兒,所以特地現身要和她一起拍照,以金童玉女的形象,和以前一樣為婚紗集團宣傳。
見苗頭不對,台灣經紀人想偷溜,卻被貝爾給攔住。
見狀,艾微塔笑著問尚亞克:「亞克,怎麼回事?」
不落人後,尚亞克回以她一個更大的笑容,旋即用法語在她耳邊說道:
「艾微塔,我感到很抱歉,但我還是得和你說一聲——你,被逮捕了!」
低沉的語調,把高傲的巴黎名模震得傻愣住。
半響後,穿著一身禮服的艾微塔,連同經紀人,一同被送進了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