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有蛇……」
古允蕾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回廳內,和迎面走來的嗣耀亨,撞個正著。
她直接撲上他,手圈住他的脖子,兩隻腳緊緊夾住他的腰。
嗣耀亨皺起眉頭,看到一條小蛇滑過來,他以踢皮球的姿勢,腳一踢,準確的將小蛇踢向沒有紗窗的窗子。
咻地一聲,小蛇已經飛出窗外。
「你還不下來?」
以他的脾氣,他絕對會像甩小蛇一般,把她甩開,但察覺她在發抖,他竟有些不忍心。
「好……好可怕!」古允蕾死命的抱緊他,活像他是一處安全港。「以前這裡從來不會有蛇的。那條蛇是你養的嗎?」
「我沒那個閒工夫養蛇。」他走向沙發,把她「卸」下來。
也對!剛才他踢蛇,像踢足球一樣,哪像是養蛇的人?
站在沙發上,她的視線在地面上掃尋,如果再進出一條蛇來,她肯定會當場暈過去。
「你喝不喝咖啡?」頭一回,他主動詢問女人。
「我不喝。」古允蕾搖搖頭,視線還在地上游移。
他的腳步聲去了又來,在她抬頭時,他丟了一瓶礦泉水給她。
「我確定你之前是住在這兒沒錯。」他已經打電話要他的助理去調查過了。
「我的確是住在這裡,之前啦!」她喝了一口水,要蓋上瓶蓋時,瓶蓋掉了下去,一路滾到他腳邊。
她看著他,方纔的驚嚇猶存,她還不敢把雙腳踩到地上,自然是希望他把瓶蓋撿來給她。
嗣耀亨看看她,又看看腳邊的瓶蓋。
這女人居然動都不動,指望他幫她撿瓶蓋?
大丈夫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又對望了好半晌,他放棄和她四目對峙,偏了頭,歎了一聲,挺直的腰脊彎下,幫她撿了瓶蓋,丟給她。
「謝謝。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他開門見山的問,不留一點情面。
古允蕾搖搖頭。「我真的只是來澆花的,沒有其他目的。」
他指了指她放在沙發旁的那雙鞋。「那,那雙鞋你又作何解釋?」
「那是因為有個人搶走我的手提包,我追不到他,順手拿鞋丟過去,哪知道會掉進你的車子裡!」
她一臉歉意。「對不起。因為他把我所有的錢都搶走了,我只注意他,沒看到鞋落在何處。」
「你報警了嗎?」他相信她說的,她一提,他記得當時依稀聽見有人在叫喊,但夾在車陣中,他又在講電話,所以未曾注意。
點點頭。「有啊,不過,我想,那些錢可能找不回來了。那是我要繳房租的錢,現在全沒了!」她美麗的臉蛋上,有著哀怨的神色。
「你不是還有舅舅嗎?」
他靠向沙發椅背,一派悠閒。他想,一定是自己把工作趕完了,心情無限輕鬆,才會扮演起社工人員的角色,問候她的情況。
「我舅舅啊……」她停頓了一下,低頭,好半晌才說:「我是被我舅舅趕出去的,他怎麼可能還會給我錢。」
「被趕出去?」
嗣耀亨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那可不關他的事,房子買賣,他只問交易成功與否,前屋主的為人及私事,他可不想管。
然而,看著她幽怨的表情,他的手突然重重的一拍。
「真他媽的該死!」
他突如其來的怒喝聲,把她的魂都嚇飛了。
愣愣地看著他,她不知道,自己是說錯了什麼,竟惹他咆哮一聲。
「你舅舅是為了要賣掉這房子,所以才趕你出去的?」
她點點頭。
他的拳頭在沙發的扶手上,重捶了一下。「那你外婆沒有留半毛錢給你?」
方纔他的助理已告訴他,之前住在這大宅院內的婆婆,已經去世了。
「外婆留下的東西,舅媽全拿回去了。」她的存折沒讓舅媽收回,就該謝天謝地了。
嗣耀亨哼笑了聲,「看來,你是現代版的灰姑娘囉!」
「我?灰姑娘?」他輕鬆的口吻,讓她跟著一笑。「我沒那麼糟啦,至少,在外婆還沒過世之前,我過的還是無憂無慮的日子。」
「是嗎?」他蹺起腿,挺有興趣聽她的故事。
「我在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死了,外婆接我和她一起住,舅媽是不太高興,但舅舅對外婆其實挺孝順的,我們祖孫倆的生活,有舅舅當靠山,是不成問題。」
古允蕾兩手抱腳,下巴抵在膝蓋上,笑道:「我是外婆養大的,但花的是舅舅的錢,其實,舅舅對我算是仁至義盡了,我長大了,也大學畢業,是該自己出去獨立生活。」
「看來,你的運氣不太好,剛要開始獨立生活,錢就被搶了。」他挑著眉,話裡有幸災樂禍的成分在。
獨立生活?!這些沒有社會經驗的新鮮人,說得還真簡單。
「是啊,房東說,如果後天籌不出房租和押金,他就要把房子租給別人。」
「那你就可以搬去和你舅舅住了。」他涼涼的補充一句:「現代版的灰姑娘,就由你來扮演。」
「那你撿到我的鞋,不就是我的王子?」她順口的回他一句,看了他一眼,她尷尬一笑。「我只是說笑的,你別介意。」
他面無表情的看她,末答話。
「我……我可不可以有一個小小的要求?」她的大眼閃著光亮,直盯著他看。
「不可以!」還沒聽她的要求,他就直接拒絕。女人的要求,一概都是麻煩事。
蹙起眉頭,她輕咬著下後。「不會麻煩你的,我保證!」
他的酷臉,明顯寫著「謝絕麻煩」四個大字。
「你只要每天早上,讓我進來澆花就可以了。」她心繫的,還是那些玫瑰花。「那些玫瑰花,很多都是新品種,都是我外婆悉心照顧的。」
「那個你就不用擔心了!」
「噯?」難不成,他願意當臨時的園丁?
嗣耀亨站起身,走向窗邊,望著窗外黑壓壓的園景。
「那一大片園地,我打算把它改建成石砌的假山,或許再弄一個游泳池。」
「不可以!」她站在沙發上大叫著。
他回頭看到她站在他那組價值十多萬的沙發上,眉頭立即蹩起。
他不悅的神色,讓她察覺自己的行為太沒禮貌,坐下,她低頭探一探地面,確定沒有蛇,她才將兩條腿移下沙發。
穿上拖鞋,她走到他身邊,一臉央求。
「先生,你……你先別建那些遊樂設施,好嗎?」
「遊樂設施?」嗣耀亨粗黑的濃眉,高高的揚起。
「是啊。」古允蕾小小聲的道:「你要弄一個游泳池,不就是要供你休閒娛樂的嗎?那,那個也不急在一時半刻要完成嘛,對不對?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想把園內那些玫瑰花搬走。」
嗣耀亨低頭看著她,嗤笑了聲。「你要把玫瑰花搬走?搬到哪兒去?你是不是忘了,你連自己有沒有地方住,都還是個問題?」
古允蕾低下頭,彎翹的睫毛,扇了扇,旋即抬起頭來,漾出充滿信心的微笑。
「我有很多同學,每個同學的家,都寄放一株玫瑰花,這樣就沒問題了。」她靈光一閃,居然想出了這個好點子。「等我賺了錢,再買一塊地,然後把那些玫瑰花全接回來。」
嗣耀亨盯著她看,五秒、六秒、七秒……第十秒的時候,他不客氣地大聲笑著。這個天方夜譚的故事,只有她這個灰姑娘編的出來。
古允蕾一臉困惑的神情。她明明說的很正經,為什麼他突然放聲大笑?而且還是很明顯的嘲笑聲?
「我……我是說真的。」他的笑聲,讓她說話聲音顯得心虛。她是說錯了什麼嗎?
穩住了狂顫的肩頭,嗣耀亨在余笑中,搖搖頭。
他走向小冰箱,拿出一瓶海尼根,仰高下顎,灌了幾口。
「請問,我……我哪裡說錯了?」古允蕾的兩條腿,緩緩的移到他身邊,立定。
「你說,你要把玫瑰花寄放在你的同學家?」
她點點頭。
「你確定那些花移到你同學的家中,一定能夠存活?」
她猶豫。
「等你賺了錢,買了地,那會是多久以後的事,十年、二十年?」他訕笑著。「到時候,說不定那些玫瑰花,早已經投胎轉世為人了!」
聽了他一針見血的剖析,古允蕾埋著頭,好半晌都不說話。
對,他說得沒錯!她不確定移盆後的玫瑰花,是否能存活,要買一塊地,也不是三、五年能做得到的。
她要保存玫瑰花,只是想要保留和外婆一起生活的珍貴回憶,但眼前,她沒有那個能力。
輕歎了聲,沒了玫瑰花,她還是可以將往日和外婆生活的情景,珍藏在腦海內。
往後,她賺了錢,再種一大片玫瑰花,一樣可以回想起外婆種花的情景。
「對不起,打擾你了。」
朝他一個頷首,她走向沙發旁,拎起她另一雙鞋,走向廳門口。
嗣耀亨看她要離開,她臉上那比苦瓜味道還苦的笑,揪著他的心。
「你還沒找到工作吧?」他在她臨出門前,漫不經心的問。
「嗯。」古允蕾回過頭。「我原先打算,找到房子住下來後,再……」
「打掃的工作,你做得來嗎?」他截斷她的話。
她直點著頭。「可以,以前讀書放假的時候,我都會打掃這一、二樓。」
他點點頭。「很好,你被錄用了。」
「你要幫我介紹工作?」她滿眼感激的看著他。
說真的,他有些後悔自己作的決定,但,最終,他還是臣服在她那雙閃著晶亮光芒的眼裡。
「供吃、供住,月薪兩萬,可以吧?」他持著海尼根,走向沙發,大刺刺的坐下。
「好、好,我願意。」她奔到他身邊,笑的一臉燦爛。
有吃、有住、有工作,還有什麼不好呢?
「請問,我的工作地點在哪裡?」她雀躍的好心情,牽出甜美的笑容,令他看愣了。
她很瘦,嬌柔的外表,很容易打動男人的心吧?他猜。
「請問……」
她輕柔的聲音,拉回他的回緒。
輕咳了聲,方纔他是怎麼了,為女人失了神?嗟,怎麼回事?
「除了打掃工作之外,你還要整理園子裡的花花草草。」他修長的食指,指向窗外。「就是外面那一片。」
古允蕾愣望著他,了悟他所指派的工作地點,她驚呼著:「你要讓我留在這兒?」臉上的訝異,逐漸被感激的笑容給取代。「謝謝、謝謝!」她感激的差點沒伏地跪拜。
「好了、好了,這樣就夠了。」他還真怕她給他磕頭謝恩呢!「不過,房間你自己去搞定,我可沒閒工夫管你。」
除了他睡的那間房以外,另外兩間房間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嗯,我可以自己處理的。」
他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很晚了,你留下來吧,明天再回去搬東西。」
「是。」她已經把他當成發她薪水的老闆了。
沒有再多說什麼,他逕自走上樓,心中打了個大大的問號——究竟,留下她,是對?還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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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個大早,古允蕾在園子裡澆花,許多花因為連日缺水,已枯死了,還好比較大株的玫瑰花,尚且耐得住,她細心的把每一寸泥地,都澆了水,之後,蹲在圈裡,拔著雜草。
一陣腳步聲傳來,她以為是新主人出來,起身一看,看到一個理著平頭穿著西裝的男人。
「你」
「你是誰啊?」理平頭的男人,比她更詫異。
「我……我住這兒的。」她指著屋子。不對呀,大門還鎖著,他是怎麼進來的?
「你住在這裡?」理平頭的男子,上下打量她,一臉不敢置信。
他斜視的瞪著她,身子斜斜的拐入屋內。
他應該不是小偷吧?哪有小偷穿西裝來偷東西的?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進去看一看好了。
丟了鏟子,古允蕾尾隨理平頭的男子,進入屋內。
她進入屋內時,她的老闆正好下來,她才開口想問,那個理平頭就搶先她一步,問道:「總經理,這個人是誰啊?」
嗣耀亨伸了伸懶腰。「打掃屋子的。」
「打掃屋子?!她……她是女人耶!」
再瞥了她一眼,腥松的目光,停駐在她的胸前。「我的眼睛沒瞎,還看得出來她是女人,你買了幾份早餐來?」
「兩份。」
「剛好,那個……」嗣耀亨指著她,忘了她叫什麼名字,事實上,他也不記得,自己有問過她的名字。
「我叫作古允蕾。」她主動再報上名。
「古允蕾……喔,對。」好像昨晚她有說過。剛睡醒,他頭還昏沉沉地。
「古允蕾?!你不是之前住在這大宅院的那個小孫女?」理平頭的小子瞪圓了眼。
「她現在是來幫我打掃的。」嗣耀亨持走他買來的早餐,和古允蕾招呼著。「一起來吃吧!」
「總……總經理,那我呢?」
「台甫,難道你要一個女生,看我們兩個男人吃東西?還是我把早餐讓給你,然後我再看著你們兩個吃?」
雖然不怎麼喜歡女人,但對女人展現基本的禮儀,可是他媽從他小時候就耳提面命過了。
「不,你們吃。」身為下屬,他哪敢和上司搶早餐吃?台甫認命的坐到另一邊。
「我……我不餓,你們吃就好。」古允蕾站在一旁,謝絕他的好意。
「我可不想在我工作到一半的時候,還要抽空送因為沒吃東西而昏倒的女傭到醫院去。」嗣耀亨低頭咬了一口漢堡,語氣硬邦邦地。
坐在一旁的台甫擠眉弄眼,指著早餐,示意她趕快吃,免得惹老虎生氣。
古允蕾瞭然的點點頭。這頭老虎的脾氣,她可是見識過了。
「好,我吃。」她緩緩的落坐另一邊。
「台甫,你不用上班嗎?」
「托總經理的福,你掛名度假,我是你的特助,你沒上班,我當然也不用去。」
「有沒有聽我媽說什麼?」
「總裁夫人她……她氣炸了!」台甫一臉徇然。「還好我溜得快,否則我肯定被炸碎。」
「你沒讓人知道,我住在這裡吧?」瞟了台甫一眼,嗣耀亨的眼神充滿警告。
「沒有,絕對沒有!」台甫舉手發誓。「連副總都不知道。」
「那就好!」
「總經理,你放心,絕對沒有人猜得到,你會搬來這個小地方住的。」
嗣耀亨拿起面紙,擦擦嘴。「既然你不用上班,那待會兒,你幫她去搬東西過來,順便看屋子裡還缺什麼,一併去買。」
「她要來這裡住?」台甫驚訝又狐疑。
他的上司最討厭女人纏他了,現在居然要讓女人搬來和他一起住,難不成……
「順便去買張床。」嗣耀亨的視線調向還小口啃著漢堡的古允蕾。「你房裡還缺什麼,告訴他,讓他去幫你買。」
「幄。」古允蕾點點頭。
還要幫她買床?總經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了?台甫滿心狐疑。
總經理放著豪宅不住,躲到這個偏僻的地方來,不就是為了躲女人嗎?可是,為什麼現在又要讓古允蕾住進來?
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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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了一朵白雪公主香水玫瑰,插在花瓶內,古允蕾把花瓶擺在客廳的桌子上。
「嗯,好香!」
她搬進來已經二天,總算把花圈整理好了。
客廳裡有一張寬大的工作桌,那是他從早到晚,待的最久的地方,桌上的電腦沒關,不知道他跑哪兒去了?
他的東西,她可不敢隨便亂動。
低頭看到身上沾著泥土,忙了一下午,出了一身汗,還是先上樓洗個澡吧。
她真不懂,這房子算是很舊了,聽他的特助說,他家是千萬豪宅,比這裡好幾十倍。如果他真想弄個度假別墅,要找比這裡好的地方,多得是。
反正,他願意留她住下,她就感激涕零,他的事,她也不方便過問。
上了樓,她拿了換洗衣物,進人浴室後,脫掉沾泥的襯衫和長褲。
拉開裕簾,她本想放水泡個澡,但……
「啊……」她尖叫了聲,嚇呆的站在浴池邊。
浴池內的水滿注,泡在清澈的水中的,是一個全身光溜溜的男人胴體。
他兩腳跨在浴池外,一隻手也擱在浴池旁,兩眼緊閉,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死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