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之傑趕到龍堂時,堂內的氣氛格外凝重,師爺的眉頭緊皺,神色凝肅。
「堂主,除了古易的賽車場之外,我們旗下的店也被炸毀了三家。」
「有人傷亡嗎?」別之傑面臨了擔任堂主以來最嚴重的危機。
竟有人敢炸他們龍堂旗下的店,而且還一連炸了三家?這分明是存心挑釁!
「有幾個人傷勢比較嚴重……」於清言的話語頓了下,眉心蹙緊。「火煬也受了重傷。」
「火煬?!」別之傑驚詫的瞪眼。「火煬也受傷了?他怎麼會……」
「在炸彈爆炸前,他正好在那間店裡……」於清言遺憾的說:「他一聽說有炸彈,連忙四下搜索,所有人都撤離了,只剩他留在店裡……」
「這個火煬,他總以為自己是銅牆鐵壁!」在斥責的話語中,夾帶著痛憐。「他現在怎麼樣了?」「醫院回報,暫時無法下床,至少要休養一個月。」於清言憂心忡忡。「現在這種情況,少了火煬,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先把所有在受訓中的人手,先調回堂裡來待命,必要時我出面來解決!」
「堂主,九太爺交代,要你穩住氣,不要出面……」
「好,我不出面,那就由你出面!」別之傑滿面怒氣。
他知道九大爺是基於保護他的心態,也怕他若有個萬一,堂裡弟兄會亂了陣腳。但現在情況如此緊急,連火煬都受傷了,他要是再不出面,不就任由那些作怪的人繼續胡非作歹!
「呃……我……」於清言啞口,他是文師爺,要他去和炸彈拼了,就算把他那一整櫃的資料拿出來擋炸彈,恐怕他還會比火煬傷的更重咧!
「還是讓九太爺出面處理?!」別之傑氣得咄咄逼人。「或者乾脆請咱們還在讀高中的盟主出來擋炸彈?」
「堂……堂主,你……你別氣!現在堂裡一切都得聽你的指揮,你先冷靜下來。」
別之傑兩手叉在腰際,大大的吐了一口氣。
「好,告訴我,有沒有任何線索?」
於清言搖搖頭。
「什麼都沒有?!」別之傑頗感訝異。「有沒有事先收到勒索的信件或電話?」
「全都沒有!」
別之傑兩道濃眉聚攏,陷入沉思中。
被炸毀的還包括古易的賽車場,那就不是純粹衝著龍堂而來。
既然也無關勒索,那……
「堂主,你看,會不會又是仇偉成找人做的?」於清言揣測著。
別之傑瞇起眼,思忖了半晌。「不可能!他絕對沒有那個膽!而且你不是說,他最近都正常的上下班,沒有再出入PUB了嗎?」
「是這樣沒錯,不過就怕他扮豬吃老虎。」
別之傑搓著下巴,旋即搖搖頭。「不是他!」他眸光一閃,似乎想到什麼了。「師爺,去查那個在古易賽車場外被我打死的那個人,查出他所有的資料,還有他和其他幫派之間的來往情形。」
「是。」
「我先到醫院去一趟,我回來的時候,要馬上給我消息。」
「是。」
別之傑有預感這一連串的事件,絕對和想殺死仇戀的那個人有關。
一種不祥的預感,也漸漸籠罩著他的心頭。
* * *
別之傑到醫院去探視火煬時,九太爺已先一步回總部了。
主治醫師在和他描述火煬的病情時,火煬人還在昏迷當中。
「他還要多久才會醒來?」別之傑蹙著眉頭。
「最快明天,慢則兩三天。」
「一定要隨時注意他的狀況!」
「是,九太爺已經吩咐過了,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別之傑目光掃視四周,突然想到有一項防範措施一定得做。
「還有,派三名護士在門口輪流守著。」
「護……護士?!可是你們不是已經派人在門外守著了嗎?」主治醫師滿臉納悶的神情。
「我們堂裡的弟兄,可沒全認得醫院裡的醫師!我要她們守在門外,總醫師以下的人,全都不能進來,吩附她們一定要看清楚醫生的臉孔,千萬別讓外人混進來!」
「是。」
「讓她們詳細記錄每一個進到病房裡的人,什麼人進來、幾點幾分進來,全都必須記錄清楚。」
「是。」
主治醫師的額頭,開始冒著冷汗,這要是有個閃失,頭一個遭殃的,就是他這個主治醫師。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馬上派人來看守。」
「是。」主治醫師揩去額上的冷汗腳的走出去後,馬上到護理站調派人手。
定睛看著尚在昏迷中的火煬,別之傑握緊了拳頭,暗暗發誓,他一定要揪出那個放置炸彈的人。
他絕不容許有人在他的地盤上撒野,絕對不容許!
* * *
再度踅回堂裡,已是清晨五點多了。
徹夜未眠,他到幾個出事現場去看過,來來回回的奔波,疲憊和憂心交雜,使得別之傑的眉頭蹙得更緊。
「堂主,我找到那個人的資料了。」於清言見到別之傑回來,馬上離開電腦前,讓別之傑清楚的看到電腦屏幕。
別之傑轉動略顯僵硬的頸子,大咧咧的落坐在電腦椅上。
他兩眼盯視著電腦屏幕,確定畫面上的那個人,就是前陣子他在古易的賽車場外,用槍擊斃的那個人。
「這個人的本名叫做林武雄,是個小幫派的幫主,他還有個弟弟叫做林吉雄。」於清言把畫面往下拉。「就是他。」
「你想,這次的炸彈事件,會是他主導的嗎?」別之傑看著屏幕上那個瘦瘦小小,一臉難成大器的小子,壓根不信他有那個膽,敢炸天字盟的店。
「主導者應該不是他。」
「你查到什麼了嗎?」別之傑定睛看著師爺,聽師爺的口氣,似乎是查到線索了。
「這個……」於清言正要開口,一名小弟泡了咖啡,端進來。
「我正需要這個。」別之傑端起咖啡,徐徐啜飲,那濃烈香醇的液體入喉,他的精神立即為之一振。
於清言整夜盯著電腦屏幕,兩眼腫大如核桃,上了年紀的人,不敢再喝太刺激的東西。
「你不喝?那我喝了。」別之傑一連解決了兩杯濃烈的黑咖啡。
他把空空如也的咖啡杯放到桌上。「說吧,你查到什麼了?」
「聽說這個林吉雄帶著幾名弟兄,投靠了火蛇幫。」
「火蛇幫?!不就是半年前對我們龍堂下過挑戰書的那個幫派嗎?」別之傑瞇起黑眸。「火煬不是把他們的人打的落花流水嗎?」
「對,就是那個火蛇幫。我想他們一定是輸的不甘心,再加上我們龍堂曾經燒燬過他們一批走私的毒品,所以……」
「上回我們燒的那批毒品是他們的?」
「沒錯。」
別之傑瞭然於胸的點點頭。「現在百分之九十可以確定這件事是火蛇幫做的,但我們沒有證據,暫時也奈何不了他們。」
「店裡的錄影帶我看過了,有幾個可疑人物,但不能確定他們是不是火蛇幫的人。」
「繼續查下去,務必要揪出幕後黑手!」別之傑滿臉凝肅。「還有,交代弟兄們,每家店都必須要加強防守,絕對不准再有炸彈事件發生。」
「是。」
「我去九大爺那兒一趟……對了,仇戀打電話來過嗎?」
「有,差不多三點的時候。」
「你怎麼和她說?」
「我說你和九太爺在商議事情,可能不回去了。」
別之傑丟了一個白眼,賞賜給他。
「別讓她知道炸彈事件,OK?!說我和女人去PUB喝酒也強過你的那句謊話。」
「真……真的要這麼說嗎?」
「總之別讓她知道事態嚴重了,我怕她操心。」
「喔,我知道了。」
於清言正要去關掉電腦,電話鈴聲突然大響,他連忙接起。
「……仇戀小姐……沒……沒事,堂主他……他和一堆女人去PUB喝酒了。」
站在門邊的別之傑聽了之後,臉上頓時冒出三條黑線,低咒著:「我是隨口說說的,你還真的照著講!唉,狗屁不通的師爺!」
他氣到無力,旋身離開。
* * *
「豹哥,人抓來了!」
一個瘦小、左耳戴著耳環的男人,把一個雙眼被黑布蒙住的男人推倒在地。
在他們面前坐了一個身材魁梧,臉上紋了一隻豹形的男人。
「把布解開!」男人低沉的喝令。
「是。」
瘦小的男子彎下身,把倒臥在地上的男人拉起,幾個人圍上來,把他身上的束縛全部除去。
「你……你們是誰?」仇偉成眨了眨被蒙住許久的眼睛,刺眼的燈光,讓他一時間睜不開眼。
瘦小的男子,上前揍了他一掌。「小子,你給我睜開眼睛,看清楚我是誰!」
仇偉成定睛一看,眼前的人似乎有幾分面善。
他想了想。「你……你是林武雄的弟弟林吉雄?」
「沒錯!我就是林吉雄。」說著,林吉雄又握拳朝他的腹部接了一拳。
仇偉成兩手抱著肚子,痛得彎下身。「你……你為什麼打我?」
「打你,那是便宜你了!老子還想砍你咧!」
林吉雄說著,又想上前揍人,但身後的咳聲,讓他克制住自己衝動的行為。「豹哥,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
「豹哥抓他來,是要問他話的,你要是把他打死了,那我們抓他來做什麼?」站在花豹旁邊,自詡為火蛇幫軍師的賴卓,對於主動來投靠火蛇幫的林吉雄非常不屑。
「我……」
以前雖然身在小幫派,但他好歹也是個副幫主,向來是他使喚人,如今為了替大哥報仇,只好委屈的寄人籬下,就算遭受人家冷嘲熱諷,他也只能暗恨的咬牙忍住。
「好了!你們這樣,還要不要審問他啊?」火蛇幫的幫主花豹,怒瞪著暗鬥的兩人。
兩人不敢再多話,紛紛退開。
「他就是仇偉成?」花豹斜嘴一笑,「仇氏企業的小開?讓你弄個幾佰萬來花花,應該不成問題吧?」
「你……你們到底要幹什麼?」仇偉成實在是怕極了這種場面。
上回他被龍堂的人捉去,打的滿身是傷,還讓他媽花了好幾佰萬贖他回去。他回去之後,再也不敢胡作非為,乖乖的到白家公司上班,他以為從此可以脫離這些打打殺殺的人,沒想到他才去吃個中飯,就被一堆人給架來這個地方。
「做什麼?!你害死我大哥,這筆賬,我要討回來!」林吉雄氣憤難休,再度出聲。
「不……不是,你大哥不是我殺的。」
「他媽的!要不是你叫他去做掉那個女人,我大哥怎麼會讓別之傑給斃了?!」
「這……這……」
「哼,這也真好笑,拿人錢財、給人消災,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自家人沒本事,死在別人槍下,還敢大聲叫嚷!」賴卓逮著了機會,又給他冷嘲熱諷了一番。
「你……」林吉雄氣得臉頰抽搐。「豹哥,我可是很有誠意的來跟你,但看來你的軍師似乎不怎麼歡迎我們!」
「賴卓,你少說兩句!」花豹瞪了軍師一眼,旋即又對林吉雄說道:「小老弟,你也別生氣,不過,咱們軍師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林吉雄滿腹怒氣,卻不敢發飆。
賴卓得意的一笑,雙手環胸,穩如泰山的站定在一邊。
「做咱們這一行的,生死由天定,你大哥死了,那是老天爺沒眷顧他。」花豹賊賊一笑。「你要報仇,該找的人是別之傑,怎麼會是這個小老弟呢?」
仇偉成聽了花豹的,忙不迭的點點頭。「對……對,不是找我、不是找我。」
花豹詭異的一笑,面向著仇偉成。「可是人家親大哥的冤仇,不報不爽啊!」
仇偉成一臉茫然,壓根不懂花豹的意思。
花豹嘿嘿一笑,明白的說了。「花錢消失,拿個五佰萬出來,我保證以後沒人敢再找你的麻煩!」「五佰萬?!」仇偉成面有難色,他媽若付出這些錢,恐怕公司就要破產了。
「不付?那我就沒辦法保證你的安全了。」花豹退了一步,讓滿臉殺氣騰騰的林吉雄走到仇偉成面前。
「好、好,我會給你們錢的。」仇偉成嚇得跪在地上。「求求你們不要殺我。」
花豹滿意的一笑,他拉開林吉雄,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降降怒火。
「我們不會殺你的,而且不但不殺你,還會幫你的忙。」
「幫……幫我的忙?」仇偉成滿臉納悶。
「你不是一直想殺掉那個女的嗎?這個我可以免費的大力相助。」
花豹的話,讓他嚇得渾身發抖。
「不不不不不……」仇偉成上下兩排牙齒猛打顫,別之傑先前早告誡過他,要是他敢再找仇戀的麻煩,一定會再好好修埋他的。
「豹哥,這小子嚇得尿褲子了。」賴卓譏笑著。
「喲,這麼不禁嚇!」花豹呵笑著。
仇偉成才不管自己有沒有尿褲子,能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豹……豹哥,我……我沒有要你去殺仇戀……沒有、我沒有……」
「沒有?!好吧,那就算是我殺高興的好了!」
「豹哥,別之傑和那女人,我是一定要殺了他們的!」林吉雄站出來,慎重的聲明。「我一定要他們兩個人死,要用他們的血,來祭拜我大哥。」
「會的!我不是答應要幫你了嗎?」花豹顯得有些不耐煩。「你以為別之傑是個小混混嗎?可以說殺就殺!要真有那麼容易,我早就砍死他了,還會讓他的龍堂在台北地區坐大?」
「現在別之傑一定忙著處理炸彈事件,我們就可以先從那女的下手!」賴卓說道。
「沒錯!」花豹兩手掐著仇偉成的臉頰。「那女的,現在人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不是你老姐嗎?」
仇偉成搖搖頭。「我們兩個根本不親,我真的不知道她人在哪裡。」
「不知道是吧?」花豹撇嘴笑道:「誰想揍人,這裡有一個人向沙包。」
「豹……豹哥,別打、別打……你……你們可以到育幼院去找她。」
「育幼院……」
花豹和林吉雄對視一笑,他們的計謀,即將成功一半了。
* * *
別之傑已經兩天沒回別墅了。
仇戀獨自坐在花園的涼椅上,心思萬般不寧。
除了思念之外,她的心頭還多了一層擔憂。
由那晚他離去前接的那通電話,可知事情異常嚴重,而師爺謊稱他和女人去PUB喝酒,更令她心生質疑。
愈是這種說辭,愈是代表他有事想瞞她,她知道他不要她操心他的事,也不想她介入他那些江湖恩怨之中。
她已經非常靜下心來等候,但心愈靜,那詭異的沉肅,更令她不安。
他對她萬般的好,以前他回到別墅,若看見她坐在花園中,他會慇勤的泡一壺花茶,陪著她在花園中聊聊天。
那感覺像是甜蜜的小倆口一般。仇戀想著,唇邊漾著笑容。
這一刻,她心頭有種強烈的感覺——她真的不想失去他。
如果他真的必須冒險,去做生死之鬥,那至少也要等她懷了他的孩子之後再說。
她要幫他生孩子,此刻她心頭浮現了這個堅定的念頭。
她知道他忙,要不然他不會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她更清楚這個時候,她不能去打擾她。
但她的愛、她的擔憂,已淹沒了她的冷靜、她的理智。
她要去看看他,看她心愛的男人是不是受傷了,是不是……
仇戀倏地站起身,筆直的朝屋子方向走去。
她進到房間,換了一套外出服,才走下樓要吩咐菊嫂不用準備午餐,還沒來得及交代,菊嫂便說有找她的電話。
她以為是別之傑打回來的,臉上雖沒有太多表情,但心裡是雀躍的。
她疾步走到電話旁,接起了電話。
「傑……」思念的柔音,在接起話筒那一刻脫口而出。
但電話被端傳來的熟悉聲音,卻不是她思念的那個人。
「院……院長?!怎麼了?喂……」
話筒被一個陌生男子搶過,他的一串話語,讓仇戀的表情顯得格外凝重。
「好,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仇戀只簡單的交代幾句話,便匆匆離開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