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中,最冷殘的東方使者,為了尋找撒旦的新娘,幻化成人形,來到旗人統治的清朝,他在人間的化名就是——傑尼斯。
奉邪惡為信條、以使壞為樂,製造災難、造成世人恐慌是他們魔界使者的宿命。
偏偏撒旦給他們出了個難題——不准使用暴力強取豪奪,要一個心甘情願到地底七萬尺之下,和撒旦成親的新娘。
心甘情願?哼,他倒不認同,人都有貪念,唯有利誘,才能換取撒旦所謂的心甘情願。
是以,他喬裝成珠寶商,打算以珠寶換得撒旦想要的新娘。
「對了,你說你是珠寶商。可是,你怎麼會用披風把人變不見呢?」
雲萱呆坐了一會兒,陡地又想起井邊事件,遂好奇的發問。
傑尼斯冷睨了她一眼,再度對她漠視不理。
雖然他知道人間不比他身處的魔界,不能太常使用法術,但他體內邪惡的因子,一再督促他懲罰有貪念的人,而且用的是極至之法——殺人不留屍!
他一揚手之際,早把那些邪人全送進魔界,去受刀山、油鍋之苦了。
他不怕有人撞見他使用魔法,但他可不想解釋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
被冷瞪了一眼,雲萱識相的噤聲,不再追問。
又呆坐了一會兒,她突然覺得不對勁。
她在心中暗忖著:這扣扣嘛,說老實話,長得還算漂亮,可她沒什麼打扮,萬一那醉心樓的水仙真來了,水仙那妖撓的模樣,不就把扣扣給比下去了嗎?
不成、不成,反正這堆珠寶她是要定了,誰都不准搶。
雲萱突然站起身,朝客棧門口走去。
扣扣以為主子放棄了,高興的跟隨在後。
「你幹啥跟著我出來?」雲萱回頭瞪著丫鬟。
「十……十九爺,我……我們不是要走了嗎?」扣扣怯怯的問。
「誰說要走?你給我回去!』雲萱湊至扣扣身邊,低聲警告:「坐到我剛才的位子上。如果沒有拿到那一堆珠寶,我真的會把你賣到酒樓去!」
「可……可是我又不是頂漂亮的,萬一被人比下去……」扣扣哭喪著一張臉。
「你只管去那邊靜靜坐著就成,其他的,包在我身上,還不快去坐著!
雖然傑尼斯陰沉的令人心裡發毛,但坐到他旁邊總比被賣到酒樓當歌技好。
扣扣看看主子一臉堅定的神情,縱使雙腳微微發抖,她還是一步一步的往傑尼斯坐的位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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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萱站在客棧門口,來回的踱步著,看到一名男子拉著一名少婦走來,她馬上伸手攔住他們。
「喂,你是誰啊?為什公攔住我的去路?」那男子焦急的翹首朝客棧裡邊探望。
雲萱輕咳了一聲,正色的道:「我是傑尼斯大爺的總管,你要進去,得先讓我看看貨色。」
「什麼傑尼斯啊?」
「就是桌上有一堆珠寶的那位大爺——
你不是帶北京城最漂亮的姑娘來嗎?如果不是的話,那請吧,這間客棧,暫時讓傑尼斯大爺包下來了。」雲萱一抿嘴道;「你要打尖,請到別家去!」
「啊……我是、我是!」男子呵呵笑著:「我帶了全北京城最漂亮的姑娘來了。
總管大人,你看看,我們是不是可以進去?」
男人在說話的當兒,拉著雲萱的手,塞了一錠銀兩給她。
雲萱錯愣了一下,沒想到她在外邊站崗,也能掙錢。
她收了銀兩,仔細的審視少婦——
恩,長的還差扣扣一點。這個過關!
「好,你們進去。」雲萱揮揮手。
「謝謝總管大人!」男人拱手一揖,咧嘴笑,忙拉著少婦進去。
接下來聞風而至的,少說有一、二十人,雲萱嚴格把關,長得比扣扣漂亮的,全讓她喝退了,容貌比扣扣差的,全都進了客棧。
當然她也因此賺了不少意外之財,雖然和那一堆珠寶無法相比,但也不無小補。
看看四周,似乎沒人了,正當她轉身要進入客棧之際,遠遠的就看見一頂轎子,朝客棧方向前來。
該不會是醉夢樓的水仙來了吧?
雲萱瞇起了眼,雙手負背,好整以暇的等著。
果不其然,步出轎子的,就是醉夢樓的水仙!
方才說要去帶水仙來的男人,喘吁吁的向水仙道:「姑奶奶,你可真會拖時間,也不知道人家大爺走了沒有。
「胡老爺,你可別催我!」水仙媚眼一瞪。「我今兒個還沒睡飽呢,你給我橫拖硬拽的拉來,說有珠寶可拿——」
「好了,別廢話了,先進去吧。」
雲萱一個箭步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重咳一聲,徐徐的昂首——
「呀,這不是十九爺嗎?您怎麼會在這兒?」水仙拋著媚眼,妖嬈一笑。「十九爺,您好久沒來看水仙了,水仙想死您了。」
「水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管他!
胡老爺嚷呼著。「快進去吧!」
「你這老頭,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水仙朝胡老肥厚的肩膀拍了下。「他可是皇十九爺呢!」
胡老爺登時瞠大了眼,驚愣的張大了嘴,旋即屈膝跪在雲萱跟前。
「十九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
您可……可……」
「別可了!快給我滾!」雲萱佯裝盛怒的模樣,嚇得胡老爺連滾帶爬的離去,雖然暗恨到手的珠寶飛了,但還是保命重要。
這胡老爺跑走了,可把雲萱樂壞了!
原先她還在傷腦筋,該如何打發水仙這娘兒們,水仙可不是小角色,不是她三兩句就可以打發的。
「到底有沒有珠寶可拿?」水仙蹙起精心描繪的柳眉。「這胡老頭怎麼回事?
一大清早就把我拉來,現在又自個跑了——十九爺,都是您把他給嚇跑了,現在我要怎麼辦?」
「別擔心、別相心!你是我的人,你只要記住,你是我帶來的,知道嗎?』像怕水仙又被別人搶走似的,雲萱緊緊拉住水仙的臂膀。
「我們進去吧!」
雲萱信心滿滿的一笑。有了水仙,還怕那堆珠寶不乖乖奉送進她懷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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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尼斯大爺,你看看,這水仙姑娘人又美又嬌媚,你……你多考慮一下嘛!」
原本躊躇滿志的雲萱,以為有了水仙,她就能得到珠寶,沒想到,事情出乎她意表。
傑尼斯揮退了那些比扣扣還差的女子,本就是她所願,可是,他竟然連水仙也看不上眼。
她瞧水仙可從沒這麼慇勤的伺候過一個男人,看她極其所能的展現媚功,刻意取悅傑尼斯——不用說一般男人準會被迷倒,連她這個假冒的男人,看了水仙使出渾身解數的媚態,都有七分暈茫了。
但傑尼斯卻一臉不為所動,收起珠寶,一副準備離去的樣子。
「十九爺,我看他是存心刁難我們。或者根本是在要我們。」頭一回在男人面前遭拒絕的水仙惱羞地埋怨道:「您評評理嘛,這北京城內,我水仙可也是數一數二的大美人呢!」
「呃……嗯嗯嗯!」為了那堆珠寶,雲萱昧著良心點點頭。
如果以酒樓女子來論,水仙的確是數一數二,但全北京城的話——光她那些皇哥哥的妻子,少說有數十人,都比水仙漂亮多了。
「喂,傑尼斯,你別走嘛!」雲萱用身體擋住了欲離去的傑尼斯。
「我並不想要她。」傑尼斯斷然的道。
這叫水仙的女子雖美,但她的行為令他反感。
他看不上眼的,撒旦也絕不會喜歡!
「你把我水仙當什麼!我告訴你,你有錢還不一定見得到我呢!」水仙氣沖沖的離去。
「水仙、水仙——」雲萱頹喪的吐了一大口氣,回頭見傑尼斯要走,連忙抓住他的手。「你別走嘛,等一等!」
傑尼斯側過頭,冷瞟了雲萱一眼。
他犯了個錯,他根本就不該相信人類,找新娘的事,他還是自己去找。
「不想浪費時間?那你找我就對了!」
雲萱拍著胸脯。
「我家裡妻妾加起來二、三十個,每個都漂亮的不得了。」
見傑尼斯狐疑的盯著她看,她連忙拉扣扣過來。「你看看,我們家的丫鬟都這麼漂亮了,我那些妻妾當然更不用說了!」
傑尼斯猶豫了一會兒。已嫁做人婦的女子,並不代表不好,反之,就因為貌美聰明賢淑,才嫁的快。
他不排斥,反正只要條件符合,又願意跟隨他回魔界,即使已嫁為人婦的也行!「扣扣,你告訴他,我的妻妾是不是個個貌美如花?」雲萱朝扣扣眨眼示意。
「呃……這……是……是啊!」扣扣臉上雲萱推開扣扣,笑著對傑尼斯道:「傑尼斯,不如你先給我一半的珠寶,等我找到女人……呃,我是說,等我把我的妻妾叫來,你挑中之後,再給我另一半的珠寶,你意下如何?」
雲萱心中打著如意算盤:她先拿了一半珠寶,再去尋找最美的女人來給他,萬一找不到合適的人,那她也可以帶著珠寶,逍遙去也,反正,他也未必找得到她。
傑尼斯的唇角,冷冷一撇。「何必麻煩,我們現在就到你家去。」
「啊?呃……這不妥、這不要!我……
我一早就和我妻子吵架,我說了,我今天不回去——如果我現在回去的話,那……那我多沒面子呀!」雲萱腦筋一轉,便找了個借口搪塞。
雲萱的話聲甫歇,傑尼斯便將手中的那一袋珠寶丟給了她。
「啊?」雲萱錯愣了好半晌後,失神地笑著說道:「你要把這一袋珠寶全給我?呵……你……你不怕我溜掉嗎?」
如果找不到最美的姑娘,她一定會溜的。
「你沒有機會溜走,因為你必須跟我走!」傑尼斯勾唇冷笑道。
「跟你走?你住哪兒?」
「你不必多問,跟著走就對了。」
******雲萱和扣扣尾隨著傑尼斯,三人走了好長一段路。究竟走了多久,她們也不知道,只覺得精神恍恍忽忽,似在走路,可又有一種腳未著地的感覺——
腳步停了下來,又似有猛然清醒的感覺。
原本心中滿腹的納悶,瞬間被眼前一座綠柳垂疏,金波耀水,盈盈蕩漾的不知名湖泊給掩蓋過去。
「哇——好美喔!」雲萱發出讚歎的聲音。
「格格,你看,湖中還有艘畫舫!」扣扣被眼前的美景給震懾住了,一時忘了雲萱此刻假扮男子。
「格格?」
站在她們身後的傑尼斯,可是聽仔細了,他揚起濃眉,狐疑的瞅著雲萱,上下打量。
他選定了清朝,來此之前,他大抵瞭解了一下清朝事物,「格格」這名詞,該是冠在女子身上的。
他看著眼前這個自稱是十九爺的男子,瘦弱嬌小,一副女人體態,而出門不是帶男僕竟帶著丫握……
看到傑尼斯眼底飄浮的疑慮,雲萱頓時哈哈大笑,像男人一般,大刺刺的想搭傑尼斯的肩,但傑尼斯實在太高大,她掂起腳尖也搭不到,遂作罷。
「傑尼斯,這是你住的地方嗎?好像是仙境一般。」搭不到他的肩,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臂膀。
「格……」扣扣驚喜的回頭,撞上雲萱那燃著怒焰的視線,忙不迭地換了稱謂。
「十九爺——你瞧。那邊還有成群的鵜鶘呢!」
「我早看見了!」雲萱瞪了她一眼。
「喔!」
雲萱愈看愈覺得納悶不已。「傑尼斯,這是哪兒?我在北京城待了十多年,怎不知道有這麼漂亮的地方?有山有水,放眼望去,還看不到其他的住戶,真的像仙境一般!」
傑尼斯依舊一臉冷然。「這是我的秘密住所,誰都進不來。」
實際上,眼前的一切景象,全是他一手虛幻造出的。
雲萱想一想,他這麼有錢,大概也怕別人覬覦他的財產,所以弄個秘密通道或什麼隱密的地方進來——
咦,可是,她如何進到這兒來的?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呃,請問一下……」
「進去!」
雲萱忍不住心頭的疑惑,才想發問,他便先一步走了。
「呃,喔!」
主婢二人跟隨在傑尼斯身後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只知道經過了好多的花園、什麼樓、什麼堂,還有假山怪石、魚池……
「格格,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呀!」扣扣走的兩條腿都酸了,忍不住在雲萱耳畔低聲問道。
「你問我,我哪會知道!」雲萱也走不動了,她停下來,歇喘著。
她想喚住傑尼斯,要他讓她們歇會兒,但傑尼斯腳步未停,一逕地走入「寓園」內。
這宅官邸好比皇宮,大的會讓人迷路,為免真的迷路,雲萱和扣扣顧不得雙腳發疼,依舊快步追趕。
進入寓園內,她看到傑尼斯在曲橋盡處的涼亭中等她,即快步的行去。
「傑……傑尼斯,你的住處……好……
好大,我不行了,我走不動了。」雲萱喘吁吁的道。
傑尼斯背對著她,看著百花齊放。倒映在水中的美景。
「你和你的丫鬟住東邊廂房,沒事別到處亂跑。還有,兩日後,帶我去見你的妻妾。」
說罷,傑尼斯便朝兩側走去,全然不理會她們主僕兩人。
「扣扣,你真是太不爭氣、太不爭氣了。」
雲萱一進入廂房內,忍不住地叨叨唸唸。
東邊廂房有一整列,每間房都大的令人咋舌,而且也比她的閨房還要華麗……
「你瞧瞧這裡的每一件東西,看起來都那麼值錢——你若是能嫁給傑尼斯,你這一輩子就好命了!
雲萱東摸摸、西看看,嘴裡也不得閒。
「他連水仙那種艷姑娘都看不上眼了,怎麼會喜歡我這個小丫頭呢?」扣扣順嘴道。
聽扣扣這麼說,雲萱才想起自己即將面臨的煩惱,她頹喪的坐到一張海棠形龍紋几上,一臉憂愁。
「就是嘛,連水仙他都看不上眼,叫我還能找誰來充數!」
「格格,我看他這個人挺陰沉的,若讓他知道我們是騙他的,說不定,他會殺了我們。」扣扣攢著眉頭。「而且,這地方連一個僅僕都沒有,他要真殺了我們,也沒人會知道。」
聞言,雲萱驚愕的臉大眼。
「扣扣,你說的很有道理。除了他沒人知道我們來這兒,要殺、要剮,真的是隨他高興!」
連主子都這麼認同,膽小的扣扣,心中更慌亂了。
「格格,那我們該怎麼辦?他會不會真殺了我們?我不想死啊!」
「你不想死,難道我就想死嗎?」雲萱心煩的起身踱步。「別自己嚇自己了!」
「格格,不如……不如我們趁夜黑,偷偷的溜出去?」
「你知道路嗎?說到這個,我問你,我們是從哪兒進來的?怎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雲萱一直想不透這個問題。
就算自己著迷於週遭的風景事物,也不可能連從啥地方進來,都忘的一千二淨呀!
扣扣一臉茫然的搖搖頭。
「我記不得,也沒有一丁點印象。」
「你也是如此?」雲萱皺起眉頭。
「啊!」扣扣突地叫了聲。
「你要死了啊!叫那麼大聲,我還沒被傑尼斯殺死,就先被你嚇死了!」
扣扣一臉驚疑的看看四周,旋即偎到主子身邊,開口道。
「格格,你想,這個傑尼斯是不是外國人說的那種有魔法的巫師?」
「去嗎?」
「之前他不是披風一揮,那些偷兒就全都不見了?還……有他會不會也對我們施了魔法,所以我們……記不得進來的路?」
聽丫鬟這麼一說,一股驚懼的涼意陡地從腳底竄起。
「呃……呃……不……不會吧!」雲萱強自鎮靜地說著,但心裡卻直發毛。
「格格,我們該怎麼辦?」扣扣急的掉淚了。
「我……我哪知道要怎麼辦?」雲萱深吸了一口氣。「扣扣,別一直粘著我嘛!」
「我……我會怕呀!」
雲萱思忖了好一會兒,兩眼一翻,陡地敲了一下扣扣的頭。
「你這笨丫頭!我都讓你給嚇糊塗了。」
「格格,你為什麼打我?你不也是同意我說的話嗎?」
扣扣摸摸頭,一臉無辜。
「我是認同你說的,但我們也不用急著逃呀!反正過兩天,他不是要我帶他去找我的妻妾嗎?」雲萱笑了笑,「到了北京城街上,我們再逃也不遲呀!」
「對喔!」扣扣笑顏逐開。
「笨丫頭!讓你給嚇死了。」
雲萱鬆了一口氣,大刺刺的坐到蝴蝶紋扶手椅上,悠哉悠哉的蹺起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