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案是報案,但誰都知道要追回失竊物的機率簡直少得可憐,莊詠竹很有自知之明,她所努力攢來的一切都將歸零,凡事又要從頭做起。
自怨自艾成不了事的道理她當然懂,但面對挫折時要她做到無怨無尤,還真的沒辦法。
這次莊母也被嚇壞,眼見店裡被偷得空無一物,想開分店的事她是連提都不敢提,乖乖聽女兒的話,什麼主意也不敢出。
「小竹,那你到底有什麼打算?」莊母小聲的詢問,就怕女兒一個不爽又開始發飆。
連日來,莊詠竹壓力太大,情緒暴躁到不行。
「我去借錢好了。」沒錢不能進貨,沒貨不能做生意,不能做生意就沒錢賺,沒錢賺,房租就付不起、飯也沒得吃,她們母女倆早晚要流落街頭喝西北風,所以只剩下借錢這條路可走,不然還真要靠十二雙鞋東山再起?那太難了吧!
「借錢喔?」莊母不敢相信女兒竟會提出跟人借錢的辦法,因為女兒一生最痛恨的就是伸手跟人借錢。
「這是最快的辦法了。」進貨是當務之急,固然長期配合的廠商也願意延長票期提供她貨源,但莊詠竹卻認為自己若沒有把握到時付得出貨款,那麼她寧可一開始就不要進貨,免得出差錯,造成日後難以彌補的缺憾。
「你認為我們能跟誰借?」親戚是一個比一個摳呀!
「這事我來處理就好,媽你什麼都不要管,免得你愈幫愈忙,到時錢沒借到不打緊,反而被騙那才糟糕!」
「哎呀,幹嘛把媽媽講成這樣?我有那麼糟嗎?」
「很抱歉,就是有。」
「好啦,我不管就是了,但是你要去跟誰借呢?」莊母不安的問。
「找有錢人借。」莊詠竹心裡已有譜。既然決定要負債,就完整的只欠一人就好,避免東借西借麻煩。
找有錢人借不一定借得到,但若那個有錢人虧欠於她,那麼就鐵定借得到。
「女兒你可不要做傻事……」
「媽,提到錢這個字,向來只有你會做傻事,我不會。」莊詠竹不客氣的給莊母吐槽。
「好啦!我承認你說的都是事實。」莊母對於女兒的奚落不以為忤,反正她天生迷糊是事實,容不得她否認。
「那你乖乖在家顧店,我去去就回來。」莊詠竹提起包包準備出門。
「只剩十二雙鞋,還要顧店喔?」
「當然要顧!」莊詠竹眼露凶光地威脅母親。「好好顧,知道嗎?我回來時,要是看見少一雙鞋,就同時要看見抽屜裡多一雙鞋的錢,不然你就慘了!」
「知道了啦!你要出去就快點出去……」
「看緊點!」莊詠竹臨走之際,猶不放心地回頭叮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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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豪房屋辦公大樓 副董事長辦公室
「喻韜,我來跟你借錢啦!」莊詠竹像熟朋友似的越過辦公桌,一口氣奔到他面前。
喻韜蹙起眉心,長腿輕輕一蹬將坐著的椅子向後滑了一下,與她保持著距離。
這小傢伙沒事先預約就闖進來,而且一見面毫不迂迴,開門見山就說要借錢,連問聲好都沒有,像她行為這樣隨便,他會願意借她錢才怪。
「我為什麼要借你錢?」他冷冷淡淡的問。
「你知道我現在遇到困難,如果你當時能立刻幫我追小偷,也許我就不會損失慘重,也不必來跟你低聲下氣的借錢。」她認為這是很好的理由,他沒道理拒絕。
「幫你抓小偷又不是我義務該做的,再說我一點也感覺不到你低聲下氣。」
「這樣還不夠低聲下氣喔?」我都要以身相許了……
喂!莊詠竹,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真不明白為什麼每次見到他,她就會莫名其妙變花癡!
「足見你還沒被逼急。」
「難道你真要我靠那十二雙鞋……」莊詠竹急切地往前跨一步。
「有何不可?」喻韜冷絕的打斷她。「人都該力爭上游。」
「你想見死不救就對了。」
「你也沒那麼慘。」
「目前是沒那麼慘,但過一陣子就不一定。」
她所言屬實,喻韜沉默。
他曾問過莊詠竹對那家鞋店的經營方式,知道她的進貨原則是不管廠商是否采月結開票,只要她想進一批貨,她就會事先將貨款準備好,以應付到時候的票期或者乾脆以現金交易享受折扣的那類人,她堅持用自己的錢穩紮穩打做生意,而非拿別人的貨來撐場面。
因此她所有被竊的鞋都已經付清款項,全是真正屬於她的財產,他不曾懷疑她的損失慘重。
也因此,若建議她先行大量進貨營利,到時候卻可能害她籌不出錢來付貨款,畢竟開店就是會囤到貨,而那些貨都是要給錢的。
「我懂。」喻韜點頭認同,沉吟著。
「懂,就借我錢呀!」莊詠竹於是大方催促。
「非親非故,我為什麼要借你錢?別告訴我,是因為我沒幫你抓小偷,你最好找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只要混熟了,我們就會變成又親又故了啊!這有什麼難的。」
「我又為什麼要跟你混熟?」
「我吃了你的口水啦!這理由很贊,對不對?你想想看這一生當中,有誰曾吃過你的口水……」
「你——」一個女孩子講這種話,不嫌害臊嗎?瞧她還講得口沫橫飛,像在宣揚真理一樣。
「還有,你抱過我,還把你的大腿讓給我當枕頭,這些可都不是普通朋友會有的親密唷!」幸好莊詠竹還算性本善,要是天生邪惡,可能就是個設計仙人跳、詐騙男子金錢和感情的高手。
「你真會自說自話。」喻韜嗤之以鼻的道。
「你敢說我們的親密關係不是事實?」莊詠竹指著他的鼻尖,咄咄逼人。
「那距離親密關係還差得遠,你不要自作多情。」
「那如果說,我喜歡你、我希望我們以後更親密呢?」莊詠竹試探著,也許今天來求借錢,還可以順便將他變成自己的男人,一兼二顧,摸蛤仔兼洗褲。
「你說的這些跟你今天來向我借錢根本都沒有關係,你不要混為一談,請拉回主題。」喻韜迴避著她言語間的挑逗,卻無法推拒她一直靠過來的柔軟身軀——談話間,她已經貼他很近很近。
匡啷!
美夢做一半,他就無情敲碎,莊詠竹十分氣餒。
「那你說,怎樣才肯借我錢?」在他耳裡,顯然她講的都是廢話,那麼她乾脆就請他來點有建設性的,莫說都是她在自言自語,別人沒接受半句。
喻韜聞言,倒是望住她,認真思索起來。
他該是被這女人纏上了,從那通手機簡訊開始,一直到一人一半吃下那塊慕思蛋糕,他還壞心的讓她不知不覺吃下他的口水,這些際遇想必也不是每個路人隨便就遇得到。
不可思議的感覺充斥在心田,他對她的確是有感覺的。
雖不確定是什麼感覺,但有感覺就是有感覺,即使他想漠視不理,似乎也做不到。
韋葳離去後,這幾年的感情空窗期使他對女人更加不屑一顧,然而在天橋上,不管什麼原因,莊詠竹是唯一令他駐足的女人。
儘管她那阿菊姐頭,他愈看愈不順眼,但至少她還算可愛。誠如她取的店名一樣,這個女人真可愛,他想不理都不行。
對了,說到頭髮……那不如就先解決她的阿菊姐頭吧!
「你要借多少?」
見他態度軟化,莊詠竹於是乎趕緊說了個數字。
「好,明天下午三點來拿。」數目比他想像的還小。
「真的?!謝謝……」
「前提是,請你將這顆阿菊姐頭改變一下,弄直了再來!」喻韜稍嫌粗暴的往她頭頂一拍,力道之重,足見他有多厭惡那顆頭。
「很痛耶!人家這顆頭又沒惹到你!」莊詠竹捂著被巴痛的頭頂,淚珠掛在臉上搖搖欲墜。
「就惹了我。」喻韜鐵青著臉說。
「好啦。」釣大魚之前先下點小成本,他的要求雖然無理,但值得妥協。
「剩下的條件,等我有空想到,再跟你說。」
「什麼?!還有其他條件喔?」莊詠竹愕然。
「不然你真以為你這一顆頭很值錢?」
「我又不是不還錢。」不然以身相許啦!看你要不要……
啊!又來了,莊詠竹你是怎樣?!看見他,就一天到晚想以身相許?!
「我看你好像也不是很想借錢。」
「誰說的?我超想借的好不好!呃,好啦,在我有還錢能力之前,你說怎樣就怎樣,以身相許也可以,誰教我喜歡你……」殺千刀的,莊詠竹你口無遮攔,竟然真把心裡話說出來!
你你你,被人看破,不值錢了啦——
「以身相許,不必!喜歡我,也不必!這件事就這樣,再聯絡。」喻韜絲毫不給面子,眼神輕飄一睨,轉向他處。
吼!難道她就這麼沒人緣?
他什麼都不必,幹嘛還要再聯絡?
莊詠竹當場被氣得項上阿菊姐頭快爆炸,偏偏雙腳像被釘在地板上似的,愣愣立在那死酷比男人面前,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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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豪辦公大樓的電梯裡,莊詠竹對著牆面三大片鏡子左照右照,無論怎麼照都感到很不自在,雖然頭髮又直又長不但使她變漂亮,氣質也多加了幾分,跟豬的形象肯定已經有點差距,但總覺得不像自己。
不過,喻韜應該會喜歡吧?
莊詠竹期待看見他眼睛發亮,燃著火辣辣的熱情盯著她,像情人一樣。
可一進入喻韜的辦公室,他正埋首於案前,連抬眼瞧她一眼都沒空。
什麼眼睛發亮,燃著火辣辣的熱情盯著她,她真是想太多。
「喻韜先生!我頭髮變直了,很飄逸喔!風吹過來的時候會飛呢!」說到這個倒是真的,以前短卷髮時,風吹來頭髮是用彈跳的,而不是飄飛的。
彈跳的頭髮與飄飛的頭髮,美感果然有差。
怪不得很多男人都喜歡女人留長髮。
奸!從今天開始,長髮為君留。
「嗯,你先旁邊站,等我忙完再說。」喻韜低應一聲,仍忙著。
「喔,只能站,不能坐喔?」莊詠竹雖有怨言,但主人已下達命令,她不敢造次,只得乖乖站在一旁。
本來以為他會大為驚艷,沒想到是這般冷漠,她好生失望。
「要坐要躺你請便,誰規定你只能站不能坐?」喻韜冷斂的眼睫仍沒抬起來。
「你剛剛明明叫我旁邊站。」莊詠竹猜想這人大概是忙昏頭了,否則怎麼講話顛三倒四。
「那你愛站就站呀!」
「喻韜先生,請問你是真的很忙嗎?」莊詠竹既不站也不坐,大動作的踱步到他身旁,微彎著腰靠在他耳邊。「不然怎麼還能跟我有問有答?」而且一問一答之間,儘是無聊的對話他也行,好似還樂此不疲。
「你靠太近了……」喻韜終於抬起頭來,剎那間,他視線定格了!
他的眼光果然是正確的,瞧她一頭直髮襯搭著她的小圓臉,除了完整散發出她得天獨厚的甜美之外,更增添了幾分知性清新的氣質,從豬妹一躍變成正妹,這像話多了!
「我很可愛,對不對?」
「可愛要留著讓人說,不要老是自己誇自己。」
「那你快說啊!」
「……」讓她順了他的話尾,喻韜橫掃她一眼,是很想由衷讚美她幾句,但好聽的話硬是逗留在齒間,說不出來。
「到底怎麼樣?可不可愛?」莊詠竹發揮超黏人的功夫,在他耳邊嗡嗡叫。
「你是來借錢的,還是來索討讚美的?」被逼急了,喻韜只能拿正事來堵她的嘴,制止她的喋喋不休。
「錢是一定要借的,讚美也非要不可。」說著耍賴著,莊詠竹那張未塗胭脂而自然嫣紅的嘴唇直要貼上他頰邊。「喻韜先生,請開始讚美我,謝謝。」
喻韜感受著她呼吸間的微熱,腦裡竟是一陣恍惚,他都忘記自己有多久沒有感受這種暖呼呼的感覺。
莫說他有多忙碌於公事上,根本是她一進門來就輕易地令他魂不守舍了,當再瞧見那飄柔的直髮和清麗的容顏,他的心跳瞬間變得更加凌亂。
這是久違的情思又蠢蠢欲動嗎?
不,女人是善變的!他這一生不想再去碰觸男女感情的事,一個韋葳就夠了!
被背叛的經歷,一次都嫌多。
此生他不想再讓自己陷入情愛,他必需排除任何再被女人背叛的可能。
「一點也不可愛。」忖度良久,為了堅守自己的界限,他說出與內心完全背道而馳的話語。
「不可愛?!」莊詠竹錯愕極了,然後以一臉怪哉的表情反問:「怎麼我覺得你好像口是心非?」
「不可愛,但是漂亮。」算了,說謊不如沉默,既要說就說真話——她變漂亮是事實。 ·
喻韜矜持鬆懈,唇角不禁扯了一下,笑了。
「哎呀,你笑了!而且還說人家漂亮,害我都不好意思了!」莊詠竹意外得到比可愛更高一級的讚美,高興得心花怒放。
「你哪會不好意思?」都快坐到他大腿上了,她哪還曉得何謂不好意思。「談正事吧!」
為免再陷入更曖昧的情境,喻韜挺身站起,昂首步到窗口。
「喔。」剛才迷人的笑容已經不見,現在是死酷比復活,莊詠竹安分的跟在他後頭,靜聽下文。
「錢我已經準備好,但因為數目不小,所以你留下銀行帳號,我直接匯進你戶頭,這樣比較保險。」
「好,但是你昨天為什麼不直說?或者打通電話也行,我搞不懂你為什麼還要我今天跑這一趟?」
豬啊——喻韜瞇起利眼,神情冷得宛若北極冰洋。
「啊!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想再見到我,對不對?」莊詠竹喜出望外,眼睛大大地亮起來。
「自作多情你很在行。」想看看她的阿菊姐頭是否弄直了,跟想見到她的人,在他的認知裡,這兩者間的意義可完全不同。
前者是條件,後者就是想念,這差很多,可不能隨便亂說。
「好好好,都是我自作多情,不過我看你好像也很樂在其中嘛!幹嘛表現得那麼酷。」
「你再多嘴,我就請你出去。」
「好啊!出去哪裡?我們去迷情蛋糕屋吃蛋糕,好不好?去碰碰運氣,也許今天能買到迷情刻度限量奶油慕思蛋糕。」莊詠竹一下子又挨到他身邊,不管他正在翻白眼,她就是自動自發死膩著他。
「你是裝傻,還是真笨?」喻韜真服了她的拗功,截彎取直,壞話當好話聽。
「裝傻也好,真笨也罷,我喜歡你是事實。」莊詠竹無畏他的冷絕和睥睨,大膽表白。
「我不會喜歡你的。」他的愛情已經封鎖,喻韜從不認為自己會再去開啟那道蒙塵的鎖頭。
「沒關係,我會用心追你。」
「你想追我?」
「嗯,不可以嗎?不分男女,每個人都可以追求自己喜歡的人。」
「該不會是不想還錢就來這招?」
「你若願意我也很樂意接受。好,如果我能追到你,我就不用還錢,這你敢不敢接受?」
「有何不敢?相信我,你是一定要還錢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
「你不怕我玩你?」
「如果是這樣,那你大可以玩得開心一點,我更期待你玩得盡興。」他想玩玩沒關係,她若在遊戲之中製造真愛的氣氛,就能一步步引他付出感情。
「你真的很不同。」喻韜坦承,她真是他見過想法最與眾不同的女人。
並非她的想法多有深度,而是奇特。
他相信,天底下沒有一個女人,在聽見男人說要以玩玩的態度跟她在一起時,她會笑著說「你大可以玩得開心一點,盡興一點」……怕只怕一個巴掌就呼過去了。
「那麼,我可以追你?」
「你不要白費力氣,我頂多就是玩玩,你要真心和感情,很抱歉,我沒有。」
「好啊!那我們就以玩玩為出發點。」她自信有耐心能與他走到終點。
終點將是情深處。
喻韜沒應聲,但他狂妄的眼神已經清楚表明他答應加入這場遊戲。
這場遊戲,他絕非操控者,但他無疑是一個最不受遊戲規則限制的參與者。
莊詠竹看穿他的冷漠無情,她卻決心一試。
「喻韜!」她笑盈盈的喚他,待他轉身,她出其不意衝入他懷裡,踮起腳尖,飛快的在他頰邊印上一吻。
喻韜冷笑。
玩得這麼溫和,還敢邀他同樂?這女人不是普通的愚蠢。
說要追他?她到底有經驗沒有?看來是沒有。
區區一個頰吻,能追到男人什麼?別說一顆心,恐怕連逗引一個微笑的力量都不夠。
「走吧!吃蛋糕去。」莊詠竹很自滿於她的主動獻吻,吻完就想要拉他出去吃蛋糕。
想得美。
她不但沒拉動他分毫,反而接收到他大掌使出的力道,她的身子旋了半圈,重回他的懷抱,從上方罩下來停留在她因訝異而呈圓形的嘴上,正是他常常迸出冷言冷語、卻觸感溫潤的唇!
他吻她?!
這就是他玩的方式?是遊戲開始的第一招?
莊詠竹無暇多思考這吻代表什麼意義,因為她已深墜在他的火熱激情裡。
他的吻不只是吻,他企圖讓她明瞭,此刻他灼燙需索的吻是一種宣告,宣告他將只以此種野性的方式對待她,其他舉凡與心和感情有關的,她都別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