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飄著辛辣的姜茶香味,何絲絲以茶代酒,像拜拜一樣在小圓桌上一排就是三個瓷杯,每杯倒個八分滿,只要等杯子不燙手,她就立即一飲而盡。
那個醫生的生死她無從得知,但她勢必要好好救治自己的喉嚨一番,傷心既是不可避免,那麼保身之道更不能輕忽。
一整晚,藉助姜茶的力量,她的咳嗽症狀果然大有改善。
兩人居住的地方,若沒有婚姻為前提,就不叫做家;有婚姻為前提,但沒有愛與關懷存在,也不算是家。
何絲絲擁有什麼呢?婚姻,沒有;與元敬淮之間的愛與關懷,證據愈來愈薄弱,輪廓愈來愈模糊。
兩人相愛的理由、分也分不開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是習慣彼此的存在?還是依賴彼此的存在?
何絲絲走出廚房,舉目望去,無處不是元敬淮生活的味道,他卻總是空讓實質物品代替他存在,而他的人和心,不一定同時回來。
「絲絲。」元敬淮的呼喚若是輕柔的,則是心懷愧疚的象徵。
他入門時,何絲絲已經喝完最後一口姜茶,手上的杯子還來不及放進洗碗槽。
她看見重朋友重玩樂甚於自己重感冒女友的男人時,一點笑容也擠不出來——勉強也不可以。
人都是有情緒的,就算她再善良、再委曲求全,也無法說服自己,傻傻在街頭等一兩個鐘頭不算什麼……
時間的空等或許不算什麼,但失落的心如何挽救呢?被爽約的不滿又該往哪裡釋放呢?
「絲絲真的生氣啦?那可是個大新聞。」元敬淮一靠近就要抱她,嘻皮笑臉是很可愛,但也令人傷懷。
八年來,他要抱就抱,要親就親,何絲絲一次也不曾推拒他,即使現在氣怒攻心,她還是柔順的任他摟在懷裡。
也許有一天,當她狠得下心用力推開他時,就是自己離得開他的時候,也勢必是結束的時候。
然而,她並不曾以為他們會以「結束」作收,她一直在等他為兩人的最終關係下定義……
那個定義難道會跟每次的相約一樣嗎?她只會空等一場?
她終究會是一隻被放飛、最後迷了路,再也聽不見哨音、再也尋不到回家路的鴿子,從此與馴鴿人恩斷義絕?
不,等待雖是折磨,但可以忍耐,怕的是等到最後一無所有怎麼辦?
「不說話,在想什麼?」今晚的他可是很有誠意要道歉的,比起往常的狂妄和霸氣,他的語氣收斂了不少。
「我不是鴿子。」
「鴿子?我沒說你是鴿子。」
「你老是放我鴿子,一次比一次嚴重。八年來,我這只鴿子已經精疲力倦,飛不動了。」何絲絲已經認真的以為自己與鴿子是同類,差別只在於,她這只鴿子不會咕咕叫,只會咬著牙默默哭。
「絲絲,我從來沒這個意思,我只是太容易忘記與分心,我絕不是故意晃點你。」他承認自己是個「重友輕色」的男人,但他的「輕」並不表示他無情或無心,充其量只是玩心重了點。
「也許我該清醒一點,以後都不要跟你約,這樣我就再也不會失望……」
「可是你若這樣,換我會失望,我的絲絲是不會讓我失望的。」他將她摟緊,溫熱的唇咬著她的耳朵,開始他久久發揮一次的催眠術。「絲絲有兩種,一種是怎樣也不會不愛元敬淮的,一種是怎樣也不會不疼元敬淮的。」
何絲絲終於哭出了聲音,一句甜言蜜語,就讓她回到了愛他的原點,明知這是他揉搓她心軟的攻勢,她還是沒骨氣的接受。雖然絲絲已經有很多種,但就這兩種最令她無法招架。
他一靠近,她只能丟出原諒這條繩索,只願能再一次縛緊他。
愛使她心力交瘁,也使她迷惘,縱使回得到愛他的原點,原點也已經模糊,但何絲絲還是執迷不悟。
「那麼,我可以用今天的傷心來換你下星期六一整天都跟我在一起嗎?」
何絲絲就是容易滿足又好哄,從不知——男人低聲下氣求和,不為讓女人開心,只為讓自己好過而已。
「下星期六你想做什麼?」畢竟今天的失約的確比以前都過分了些,元敬淮非常願意彌補。
「是婉媚結婚,我就知道你不會記得。」何絲絲抬起頭來笑著。好友找到好歸宿,她實在羨慕,再想到婚禮的浪漫,她眼睛就發光,好像自己是新娘一樣。
「我的絲絲真瞭解我。不過反正是別人結婚,忘記沒什麼關係。」自己的終身大事都沒考慮過了,何況別人的婚禮,元敬淮怎會有心記得?
很容易從他臉上看出來,他毫不熱衷。
「如果是你這種放鴿子習以為常的人結婚,也許不是忘記哪天結婚,就是忘記新娘是誰吧?」何絲絲終於有機會挖苦他,希望他不要裝聽不懂才好啊!
元敬淮的確不太明白她話中有話。
男女關係之於他,無非是摟抱和親吻的輕浮面,以及住在一起的生活面,八年之戀,或許是他「懶得」變心,而不是專情。
只是何絲絲從不曾這樣想,堅信是他情專。
「你在諷刺我健忘?」
不是,我是在暗示你,也許我們該結婚。
何絲絲沒將心裡話說明白,既然他裝瘋賣傻,她還多費唇舌幹什麼?
愛他一天是一天吧!誰教她愛他?
只要她還愛得深,就算有人看不過去,想拉她一把,她還不領情,甘願往更深處潛去。
「怎麼樣?你答應嗎?我不希望一個人孤伶伶的去參加那麼浪漫的婚禮……」
「說得那麼可憐,我答應,我答應就是。這樣絲絲開心了嗎?」
何絲絲甜蜜的點點頭,膩進了剛許下承諾的男人懷裡,什麼傷心、咳嗽的,現在都不在意了。
她呀,就是好打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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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絲絲心目中,婚禮代表一生誓約,是浪漫和幸福的綜合體,不管是在神聖莊嚴的教堂還是溫馨的飯店,甚至是路邊搭棚有哄鬧電子花車的婚禮,她都覺得很浪漫。
只要能披上白紗,挽著心愛的男人接受大家的祝福,就是幸福。
何絲絲從不管住在圍城裡的人怎麼說,她一心要往元敬淮打造的圍城裡去,只是她在城外引頸期待,城門卻遲遲不開。
而朱彥嵩的城門開了,溫婉媚就要歡歡喜喜提起紗裙走進去了……
何絲絲在新娘休息室與新娘溫婉媚說了幾句話之後,便一直在會場出入口等待元敬淮出現。
人算不如天算,原本計畫好一早從家裡相偕出門,這樣她也不必擔心他會再失約,但沒想到前一晚他奉家裡之命緊急回家一趟,就不見人影了。
電話中他說在婚禮開始前會到,現在婚禮真的快要開始了,何絲絲左尋右找,還是見不到元敬淮的身影。
失去聯絡,何絲絲悵然掛上電話,嘴角牽動了一絲冷笑。
科技產品功能再好、再多,也比不過人的一根手指,電源鍵輕輕一按,立刻人間蒸發。
她非常、非常明白,今天,她的好友溫婉媚當新娘,而她還是只能當鴿子。
飛在別人浪漫的婚禮中,她只覺得自己翅膀無力,快要墜落了……
婚禮開始了,她不得不入席,元敬淮不來,她還是期許自己當一位稱職的來賓。幸好之前婉拒當婉媚的伴娘,不然此刻失魂落魄的她,不要說能為新娘服務,只怕新娘還須分心照顧她啊!
絲絲,堅強點!元敬淮沒來沒關係,你有很多很多的祝福要送給新娘,在這婚禮中,你就盡情傳遞自己滿懷的祝福,而元敬淮,你就不要去想他了吧!不要去想他!
何絲絲一遍一遍鼓舞著自己,此刻她需要很多自勵的力量來維持下去,她絕不能因為元敬淮的無心,而讓自己在好友的婚禮中途離席。
不,不能離去,婉媚的友情比元敬淮的愛情多,多太多……
看著溫婉媚與朱彥嵩甜蜜相吻,幾十桌的來賓集體爆出熱烈掌聲,何絲絲用力拍著手,用力拍著,用力拍著,她的祝福在掌聲中,心痛也在掌聲中;她的笑在掌聲中綻放,她的淚也在掌聲中狂落……
太感動了!感動到想高聲呼叫。
太心痛了!心痛到想一刀了斷自己。
何絲絲又笑又哭,當同桌的朋友都開始動筷子大快朵頤時,她還在為自己多情的悲淚,拭個不停。
婉媚的婚禮,眾人祝福的談笑,與何絲絲的孤伶伶相映。
元敬淮不知道,在他的愛情之中,她就是這麼孤伶伶而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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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戰在何絲絲準備原諒而元敬淮卻完全沒有歉意之下,邁入第五天。
這個天數,是有史以來最長的了。
怪就怪在,忙碌的元敬淮這五天裡每天準時六點鐘回來,跟著何絲絲吃泡麵,兩人在偌大的餐桌相對而坐,眼睛卻從不交會,也不言不語。
「會不會太鹹?」元敬淮放下筷子,五天來終於第一次開口,說的卻不是何絲絲想聽到的話。
會不會太鹹?泡麵哪有不鹹的?鹹得好,夠鹹才能下嚥。她不是他,冷戰期還有辦法吃東西吃得呼嚕嚕。
何絲絲沒有回答他,逕自默默淌著淚,無聲的吃她的泡麵,他在家,她連泡菜泡麵都不敢拿出來,只能將就他的口味。
她就是窩囊嘛!也不想想冷戰中,管他幹什麼!
「會不會太鹹?」元敬淮又問。
何絲絲這才抬起頭來,接觸到他的眼光後才發覺,他似乎已經看了她很久。
有事嗎?他很久沒有這麼專注的望著她了!
何絲絲受寵若驚,刻意降溫的心幾乎就在他熱熱的眼光中急速上升。
「泡麵不都是鹹的?」何絲絲的回答有些尷尬。
是誰說過,當兩人相處出現尷尬的情況,就表示愛情的火快要熄滅?一想到此,她更沮喪的低下頭去。
「既然泡麵本身已夠鹹,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加淚水進去了?吃太鹹不好。」元敬淮語氣不疾不徐,眼光一直定在何絲絲的小臉上。
他大男人慣了,也常常粗心大意,今天的細膩和觀察入微,是起因於愧疚。
何絲絲一聽,負氣似的抹去眼淚,也不必再質問他上星期六為什麼沒去溫婉媚的婚禮與她會合,因為他失約的理由跟「絲絲」一樣,有千百種,她沒興趣知道了。
攤牌時刻已到,她不要再委曲求全攀附在他忽冷忽熱、可有可無的愛裡!
「我們還要繼續嗎?」她重新抬起頭。
「不要。」
何絲絲嚇了一跳,沒想到他會回答得這麼乾脆,一點遲疑也沒有!
「那……就這麼說定。」何絲絲語調有點顛顫,但沒道理退縮了,儘管她的個性懦弱,她也是有自尊的人。
「好,就這麼說定。來,親一個。」
親一個?臨別之吻嗎?會不會過分了些!哪對情侶分手不是撕破臉就是鬧人命?能冷靜和平的分手已經很不錯了,還要臨別之吻?虧他想得到,厚顏無恥……
元敬淮往何絲絲面前一站,他的唇就迫不及待的要印上她還在發抖的唇。
「既然不要繼續,幹嘛吻我?」何絲絲將臉一偏,他沒吻到。
「不冷戰了,當然就是和好,親一個還嫌太少……」
「我說的不是……冷戰要不要繼續。」原來他誤解了。
何絲絲忽然有點好笑,元敬淮為人是很霸氣和驕狂,但在感情世界中,他頭腦簡單、神經大條。
「那是什麼不要繼續?你說的是什麼?」元敬淮最討厭人話不直說。
「我們還要繼續在一起嗎?」
「哼!你為了我沒跟你去參加你朋友的婚禮,就不想繼續跟我在一起?不會吧?你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元敬淮沒有責怪她的意思,而是在他的思維裡,那件事沒有嚴重到會讓他們不再在一起的程度。
「小題大作?」平常不溝通,她一人委曲求全也就算了,現在一溝通,發現根本完全不通!何絲絲驚覺自己與他竟是如此格格不入。
「不是嗎?就算我錯好了,錯了那麼多次你都原諒了,為什麼這次就不原諒,還要刁難我?」元敬淮這做錯事的人倒大呼冤枉、叫委屈。
也對,他將何絲絲定型了,所以當她不是以他認為的樣子出現時,他就覺得被何絲絲背叛,而不認為是自己有錯。
愛人死不認錯,何絲絲多年壓抑的脾氣也無法再按捺了!
她從不曾與他熱烈吵過架,是不是她當太久的乖孩子,引不起他的關注,她才得不到糖吃?
他說冷戰不要繼續,那就熱吵吧!
「我受夠你了!你永遠不真心悔改,我沒辦法再承受你這種動不動就放我鴿子的對待,我們分……」何絲絲激動的大叫,咻一聲站起來,一不小心整碗泡麵都打翻了!
「還不是時候。」元敬淮強制抱住失控的女友,用一個極其粗暴且熱力十足的吻堵住了女友即將說出口的話。
分手,也許不會對他造成什麼了不得的傷害,但他目前還想要她,所以他不會讓她將那句話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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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師不利,何絲絲第一次耍狠,無奈不戰而退,元敬淮的一個擁抱和激吻,就使她降服。
但是,她難道要癡迷於這一吻,而允許自己日後還是繼續當一隻任他放飛的鴿子?而且他說,還不是時候……那不就表示,他與她終究會走上分手一途,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也就是說,他在等「分手」的時機成熟?
是嗎?是嗎?是這樣嗎?
何絲絲的心裡充滿疑問,愈想愈覺得自己在他的掌控下茍延殘喘,這麼卑微而不堪,可恨的是自己不愛他還不行!
她,在別人眼中就是犯賤吧!這是很難聽的字眼,但她知道自己正是如此!
「我的絲絲是不會說那麼任性的話的。」吻裡,元敬淮下了咒語,要正在他吻裡神魂顛倒的女人飛不出他的勢力範圍。
「我問你……什麼時候是時候?」肢體不掙扎,內心卻是惶恐。「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元敬淮搖頭。「總之,現在不是時候。」
明知不能接受這種搪塞的理由,何絲絲還是拋棄了最後的尊嚴,情願再嘗冷戰後和好的甜蜜滋味,更有心理準備,吃往後源源不絕、不知何時終結的苦味。
他的愛好濃烈——儘是不足的甜與過多的苦。
「言下之意,總有一天會分,是嗎?你純粹當我是『同居人』、『床伴』?還是……」
「我愛你。」這句話元敬淮不常說,但他會用在關鍵時刻。
在這種情形聽到這三個字,何絲絲一點喜悅也沒有,只覺得諷刺和……悲愴。
她的心或許有足夠的力量可以任他恣意摧殘,但她的青春不容他再耽誤。
她是平凡的女子,沒有遠大的志向,只有極其經典的女人願望——當愛情圓滿時就歡歡喜喜步入禮堂,而等在那端的男人會用滿眼愛意回頭望著她。
「證明給我看。」相戀八年,何絲絲終於有勇氣提出要求,這個要求或許在男追女、女追男已無所謂的開放時代是如此稀鬆平常,但對何絲絲而言,醞釀了多年,如今開口,全然是被逼到極限。
「證明?證明什麼?」元敬淮沒料到這次要和好,竟然會比往常難些。「證明我愛你?絲絲……」他一副「喔,別鬧了!」的表情。
「證明,你和我不但不會分手,還會相偕到老。」
「絲絲,你別無理取鬧。」元敬淮生性狂傲,是來去不能掌握的風,他想愛就愛,捨不得放就死纏不放,但要他承諾,何絲絲還不至於讓他眷戀至此。
「你可以當我無理取鬧,但我認真了。敬淮,我要婚姻,我要確定的未來,我要穩定的幸福。你如果給得起,我們就結婚。」對一個女人來說,這些話夠沒面子了吧?
但,她說完之後竟覺得舒暢無比,雖然不知他會如何回應,但她努力了,絕對對得起自己想追求幸福的心。
「結婚?!」元敬淮以為何絲絲是永遠不會主動提這碼子事的,他非常震驚也非常不能接受——
他的絲絲該是含蓄害羞的女人!她不該是開口跟男人求婚的女人!
這女人一定是一時被溫婉媚的婚禮給迷醉了!她不是認真的!
「絲絲,婚姻不是兒戲,你冷靜點思考。」
「你以為我跟你在一起八年了,談婚姻卻還是停在兒戲的階段?敬淮,你真的這樣想?」何絲絲心早已冷了大半,現在漸漸冰凍。
「現在這樣不是很好?為什麼要結婚?難道你覺得元太太的頭銜很重要?難道你覺得一張結婚證書就可以保證一生的幸福?」元敬淮大力駁回她的要求,語氣和神情都是前所未見的激動。
原來他是如此排斥婚姻……
不對,他是排斥婚姻,還是排斥對象是她?他從頭到尾都不曾將她當成以後會娶的女人?
何絲絲沒有回頭路了。她嘴角上揚,綻出一朵美麗而幽靜的笑,沉穩的說:
「敬淮,這是我的最後機會,也是你的最後機會,當然,我說的就是我們的最後機會。你是不是把我當鴿子、你是不是這輩子只要我,就看這一次了。」
元敬淮不喜歡這種被下最後通牒的感覺,他一向是掌控者,怎能聽令於她!
「絲絲,你真要把事情搞得這麼嚴重?」脾氣上來了。
「敬淮,後天星期六,我們去看戒指,我要你選一顆又大又漂亮的鑽戒,當作恆久的承諾,為我戴上。」何絲絲刻意忽略他的壞臉色,仍以輕柔的語氣說著,並拿出「愛情進行曲」的銀樓廣告給他看。
她深知跟人要東西是可恥的行為,但這是她給元敬淮最後一次的機會。
他可以不給,但不給的結果,就是替他們八年的愛情長跑拉起終點線。她不想再當他口中千百種、加起來等同於一種「沒志氣」的何絲絲了!
真正的何絲絲只有一種——期待與元敬淮白頭偕老,幸福一次到手,再也不要分期零付。
如果元敬淮硬要抹殺這一種何絲絲,那麼,結束是必然且唯一的選擇。
元敬淮看著何絲絲寫滿期待的臉,心軟了,也猶豫了。
這女人,他愛了八年還不曾膩過、厭過,想必再愛個八年或兩個八年也不成問題,那他為什麼不給她婚姻呢?
但是兩個相愛的人,又為什麼不能單純相愛就好,非得走入婚姻?他也知道雙方家長都在為他們的終身大事著急,尤其他的父母,更是每次見面每次提,但他就是覺得婚姻不重要,重要的是相愛時的快樂感覺。
這就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男人覺得快樂的事,女人卻是痛苦不堪。
「星期六早上我要加班。」思忖良久,他答應也不是,拒絕也不是,只好以工作搪塞。
「那就下午。」何絲絲是沒個性,但事已至此,她不會隨便放過他。
「絲絲,這真是你要的嗎?你會不會太衝動?」
「如果我衝動,那麼,你能不能也為我衝動一次?」
元敬淮沒有正面回應她,只摸了摸她的頭髮和臉,露出個怪異的笑容,默然走回房間。
何絲絲坐回餐桌前,呆望著桌面上一灘泡麵。
她好怕與元敬淮的愛戀,最後會像這灘泡麵一樣,渙散不成形,終究只能收進廚餘桶。
星期六下午,她會戴上由他套進手指的鑽戒,成為準元太太,還是仍只是一隻不得不飛的鴿子?
敬淮,好心的馴鴿人,讓我在你臂彎停留吧!
我不要再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