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即,全曄卻遍尋不著他的護照,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朝叔,找著沒有?」語氣已經明顯的不耐煩。
「還沒找到。少爺,請再等一下。」朝叔應著,又急急走開去。
等了許久,傭人也紛紛來報告找不到他的護照。
「怎麼可能?剛才回來明明還在的!」這點全曄相當確定。
他旅行多年,從來未曾將護照搞丟,怎麼可能人都回到家了,隨身的行李也沒動過,護照卻不見了?這未免太邪門了吧!
「會不會掉在車上?讓阿強去找找?」朝叔指派一位傭人去聯絡司機阿強。
許久,阿強仍是給了一個護照不在車上的回報。
「撞鬼了!」全曄很少這樣罵人。「到底誰去動過我的行李?」
傭人們一律低著頭聲稱沒有。
「少爺,你不要著急,先去房裡休息吧。本來我就覺得你才剛回來就又要走,實在太匆促,現在護照不見了,正巧讓你停下腳步歇一歇……」朝叔說到一半,全曄就打斷了他的話。
「我不能歇!一歇下來,搞不好那個簡以娉就出現了……」
「嘟嘟!嘟嘟!」
守衛室的電話響起。
全曄停止發飄,望著電話,心想不妙。
「好,請接待人員帶簡小姐上來。」朝叔掛上電話,回頭對全曄說:「少爺,簡小姐已經來了,你就死了逃走的心吧!」
「真是天要亡我!」全曄一副完了的樣子,氣沖沖的回房去。「跟她說我在睡覺,別來吵。等我醒了再說!」
傭人們不約而同噗哧地笑了出來。
「簡小姐,歡迎光臨。」朝叔和傭人們站在玄關處,齊心歡迎簡以娉大駕光臨。
「全曄呢?躲哪兒去了?快去叫他出來!」簡以娉氣勢如虹,絲毫不自以為是客,一進門便是大搖大擺,呼風喚雨。
「簡小姐,你先別生氣。開了這麼遠的車來,先休息一下……」朝叔還是忠心的想要替主人多拖延些時間。
「我怎麼能休息呢?跟那個一整天都在坐飛機上,像小蜜蜂一樣飛到西又飛到東的人比起來,我才開了三個小時的車而已,算什麼呢?」
「是,是,簡小姐說得有理。」朝叔忍著笑應著。其實看得出來,大家都被簡以娉的說法惹得快笑出來。
「全曄在哪裡?誰帶我去見他?」簡以娉眼神故意飄向小甜。
「我帶簡小姐去。」小甜舉起手,往前跨一步,低頭小聲的說著。
「好,小甜,你帶簡小姐去。」朝叔應允。沒人發現簡以娉和小甜之間有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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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曄臥室門外
「簡小姐,這個。」小甜從厚厚的圍裙內面掏出全曄的護照。
「謝了!」簡以娉接過護照來,得意的在手心拍了兩下,小聲的說:「錢已經匯進去你的帳戶,想用的話就去領吧。」
「謝謝簡小姐。」小甜愈來愈樂意當她的臥底,這種錢實在太好賺了。
「那你可以下去了」一股火正旺,迫不及待要將全曄燒個片甲不留。
「是,希望以後還有機會為簡小姐服務。」小甜行了個禮,退下。
簡以娉臉上浮著一絲笑意,推門而人。這是她第一次進入全曄的房間。
哇!冷氣超強,一陣寒意襲來,簡以娉曝露在空氣中的肌膚立即起滿了疙瘩。她撫著手臂,往裡面走。
那個睡在那張加大雙人床上的男人,棉被蓋得滿滿的,連頭都不見了。
「咳!」她站在床頭處,猜他是假睡的,便刻意的咳了一聲。
全曄全然沒動靜。
「真的在睡覺嗎?」簡以娉嘀咕了一句,伸出手想掀開他的棉被。
「不要掀開棉被!除非你想看見我的裸體。」全曄的聲音從棉被裡悶悶的傳來。
「少來!你只是不想見我,我才不相信你沒穿衣服!」簡以娉仍是伸手去拉。
全曄將棉被又裹又壓的,緊得密不透風。
「既然知道我不想見你,你還來惹人嫌?」
「你不想見我,我知道。可是我非見你不可。」簡以娉索性在他床上坐下來,拍拍他的棉被。「你不怕悶死嗎?快出來!」
全曄沒回答。
簡以娉抿嘴笑了一下,忽然提高音量說著:「咦?奇怪,這是誰的護照?怎麼會在床底下?」
護照?找到了?
全曄「破繭而出」,整個人翻跳起來,一把就要搶走簡以娉手上的護照,但被她巧妙的閃開了。
不過,簡以娉雖閃得快,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
全曄上豐身光溜溜的,不……他不是光溜溜的!他那個樣子根本不應該叫做光溜溜的!
他的外表看起來是一個非常斯文乾淨的人,可是,胸……胸毛竟然長得比春天起死回生的草原還要茂盛!
恐……恐怖!
她這一輩子,從沒這麼近距離、真真實實的看見男人的身體,而且還是一個毛茸茸的身體。
望著那毛,她心裡也不禁直發毛。
「全曄……你竟然真的沒穿衣服!很惡耶!」
「哪裡惡?沒禮貌耶你!」這是對一個雄壯男人軀體的評語嗎?不懂得欣賞之外,也太不給面子了!
「還不快點蓋起來!」簡以娉鬼叫,兩隻眼睛卻還是不知收斂,貪心的盯著那片欣欣向榮的草原不放。
「護照還我,我就蓋起來。」全曄朝她握著護照的手攤開手心。
「月玦給我,我就把護照還你。」簡以娉也將手心攤在他的頸子前面。
「你先照我的話做再說。」
「你答應我的要求,我就照你的話做。」
兩人就怕吃到虧,無論如何誰也不先妥協。
「哈啾!」冷氣逼人,全曄不禁打了個噴嚏。
「寒到啊厚!」簡以娉說了句台語廣告詞取笑他。「叫你蓋棉被你不聽。」
「你先出去啦……哈啾!」全曄不高興的說,緊接著又是一聲特大號的噴嚏。
「你真要害死我!」
「是你自己愛逞強。嗯……」簡以娉好笑了起來,突然腦子裡一個頑皮的念頭跑出來……
她斜著嘴角好笑了一下,出其不意,將他整件棉被一把抽走丟在床下,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飛也似的跑出房間。
她知道依自己的年紀還這樣玩,似乎很幼稚,但就是一股興致,覺得不玩他一玩,很對不起自己咧!
「你在幹什麼?」全曄雖然下半身有穿,可是被一個女人這樣不留情面的惡作劇,他簡直氣壞了!
哈哈哈!
她的笑聲斷斷續續從門外傳過來,說有多刺耳,就有多刺耳!
「簡以娉!你想要月玦,下輩子看看吧!」
又斯文掃地了!他知道自己在別人眼裡一向是文質彬彬的,可是現在他只覺得自己好沒格調,脾氣也變壞了。
簡以娉!這女人大不上道。
他愈來愈想知道,到底什麼樣的男人會愛上她?那人一定是瞎了眼。他要等著看那個瞎了眼的人,是用什麼方式、什麼嘴臉去愛一個野蠻女人。
全曄將紫月玦握在手心裡,下了個千百輛戰車都摧毀不了的決心,他絕不讓簡以娉稱心如意。
她休想直接從他手中拿到紫月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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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酒不吃吃罰酒!
全曄穿好衣服追下樓來,打定主意就是用搶的也要搶回他的護照。
「簡以娉!你不要太過分!」他指著簡以娉拚命跑的背影,不服氣的撂大話,當然也是卯足了勁在追她。
「追不到!追不到!」
簡以娉知道這又是一個幼稚到不行的遊戲,可是興頭正熱,再加上全家標靶式的室內設計,走道穿來穿去,逃生路線四通八達,很有走迷宮的趣味,實在挺刺激好玩的,玩玩也不會怎樣。
「如果追不到你,我全曄的姓就讓你左右倒著寫!」
全曄發這誓也未免太沒骨氣,全字左右倒著寫,不仍是個全字嗎?
「如果你追得到,我簡以娉的姓也讓你左右倒著寫!」簡字左右倒著寫也差不到哪裡去,簡以娉不甘示弱,一手在空中揚著那本護照,跑得更起勁。
「敢在我家撒野!我告訴你,我這主人不是當假的!今天非把你這不速之客丟出去不可!」
全曄不是跑不快,而是簡以娉太會「拐彎抹角」,身手矯捷,動作俐落,又閃又躲,他的高頭大馬反而輸了面。
除非正面交鋒,否則他想軋過她,可以說是不太可能。
「少爺,要我們幫忙追嗎?」朝叔和傭人們站在外圍觀望,但畢竟護主心切,很想助他一臂之力。
「不用!私人恩怨,我自己來!」全曄很有骨氣。
「少爺,那你千萬小心啊!簡小姐看起來滿會跑,躲的技巧也很精湛,好像有受過忍者訓練,你一定要小心……」朝叔不放心的說著。
對對對!朝叔說的對。簡以娉不禁笑了出來,開玩笑,忍者龜太郎她可是每天準時收看呢!
「簡以娉!除非你會隱形,不然我看你躲到哪裡去!」全曄才不信她有忍者的隱形術,就算有,隱來隱去不都全在他的勢力範圍裡嗎?
所以他不追了,放輕腳步,決定守株待兔,用逮的。
簡以娉耳尖,感覺到劈哩啪啦的腳步聲不見了,她提高警覺,左瞄右瞥,深怕中了埋伏。
她靜靜的退到一條走道角落,在一個半人高的大瓷瓶後頭,瑟縮蹲著。
許久,她想想自己也很不聰明,躲在一個定點實在危險,因為他只要一個點一個點慢慢搜,總會搜到她……她應該常常更換藏身地點才對。
對,就是這樣。
簡以娉躡手躡腳的往旁邊移動,忽然身後有聲響,情急之下,她拔足就跑,可是全曄長手一伸,扯住了她衣服上的兩串流蘇,她掙扎著往前走,他又抓得更緊,她身子一旋,兩人就這麼正面跌撞在一起了!
撞得眼冒金星不算什麼……
尷尬的是,他們的姿勢!全嘩在上,簡以娉在下,上半部相貼,下半部要說巧還是不巧,也合得密密的。
情況有點曖昧,但是,兩人卻不急著分開,各自相中了標的物。
簡以娉一手抓住了全曄頸上正垂墜在她眼前的紫月玦,而他則夾住了她還緊握在手心裡的護照。
「給我!」目標有異,意念一樣。兩人不約而同的喊。
「不給!」再度異口同聲。
「你不鬆手,我就一直壓著你。」全曄故意挪了一挪下半身,企圖給她難堪。
「你無賴!」簡以娉覺得臉發熱。
「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賴著我,不是嗎?每次不請自來的人,不是你嗎?簡小姐。」
「我就要這個!有了這個之後我才不會再來,開飛機來接我,我都不來!」簡以娉將月玦重重一扯,沒想到這一扯,出現了個令人更為錯愕的結果!
她那一扯,形同將全曄拉向自己,當然,她知道全曄算是被動的,可是怎會就那麼不偏不倚,他的唇準準的印上了她的……
四片唇相貼時,兩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同時露出了詫異與驚駭的光芒!
全曄的生理心理都起了異樣,這意外的吻本是微不足取,但不知怎的,他竟有想更進一步加深這個吻的慾念,但礙於理智還剛正不阿,他壓抑了下來,沒有再前進,卻也留在原點不想退後。
簡以娉好一會才從那個觸吻裡回神,她呼吸急促,開始掙扎,甩頭,抿嘴,無所不用,為的就是要他的嘴趕快離開。
「唔,唔!」簡以娉發出了抗拒的聲音。
全曄有點捨不得的離開了她的唇,沉默許久才低聲道:「你將護照還我,我們起來。」
「你將月玦給我,我們起來。」
「這樣下去,不會有結果。」他聲音沉沉的,眼神閃過一絲幽光。
「那麼,護照給我,月玦你暫時留著。」簡以娉也懂再僵持下去只是浪費時間,又浪費清力而已。
太陽都下山了,孩子氣的追逐遊戲,該告一段落了。
「好。」全曄應著。「放手,我要起來了。」
黑皮繩明顯被她拉長了,他的頸子因長時間的揪緊而出現了細細的紅色勒痕,簡以娉有點抱歉的放掉紫月玦,同時全曄也放棄了他的護照。
全曄起來之後,還挺有風度伸出君子相援的手,將她拉起來。
兩人正要各自轉身份開,才發現一旁朝叔和傭人們都圍在那兒。
「沒事吧?少爺?」
「沒事吧?簡小姐?」
去!有沒有事明眼人還看不出來嗎?笨蛋都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尷尬的事!還多此一問!
「送客!」全曄冷冷的拋下一句,就轉身回房。
「告辭!」簡以娉倒也不遑多讓,硬梆梆的丟下一句話,如風離去。
朝叔和傭人們全都笑了出來,還聊起觀後感來。
不知他們兩個人還要經過多少爭鬥,才會有個互惠的結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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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北行,簡以娉並不是毫無收穫的。
至少已經扣留全曄的護照,除非他去報遺失重新申請,不然他是不會再跑了。
短期內她可以稍微放心,更何況他有任何動靜,小甜都會隨時給她消息,她現在只要專心想個對策好讓他心甘情願賣掉月玦就行了,不用一天到晚怕他跑掉。
而且憑她的聰明才智,稍微動下腦筋,一下子就有好點子了。只要她的夥伴演得夠逼真,那得到月玦,根本就是十拿九穩。
川菜館裡,她正在為她心目中理想的夥伴解說著計畫該如何進行。
「怎麼樣?這很簡單,憑我們的交情,隨便演一演都嘛很像情侶。」簡以娉自覺事情很簡單,但聽在她的男性友人耳裡,無疑是顆震撼彈。
苗皓欽,一個長相俊朗的猛男型帥哥,是簡以娉從高中時代至今十幾年的好朋友,他對她的任何要求一向是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不過倒從來沒想像過當她男朋友。
「演戲?我不行啦!」苗皓欽考慮良久,覺得推辭這個差事比較好。
「為什麼不行?反正你只要配合我就好了。在那個傢伙面前,要嘛摟著我、抱著我,就是親我也沒關係,只要讓他相信我們是情侶、你很愛我,這樣就可以了。等時機成熟,你再一個人去找他買紫月玦,跟我那兩個姊夫一樣,這樣一定行得通的,這方法簡直是完美極了。」簡以娉對於自己的計謀可是信心十足。
「你以為這是在扮家家酒?還有,你就認定那個全曄是這麼好騙的人?」幾個月沒見,苗皓欽覺得他這個好朋友腦筋好像秀斗了。
「你到底幫不幫?如果我們不去騙騙他,怎麼會知道他好不好騙?」
「娉娉,」苗皓欽隔著餐桌,低聲的附耳過去,十分憂心的說:「告訴我,這幾年你在你爸公司上班,做得有聲有色,威名遠播,你用的是什麼欺騙的手段?」
「你以為我是這麼卑鄙的人嗎?」簡以娉拿起桌上一雙未拆封的筷子,啪一聲,往他頭上重重敲去。
「在過去的十幾年不覺得,可是今天開始覺得你很卑鄙。我是正正當當的男人,實在不想跟你狼狽為奸。」苗皓欽捍衛自身名譽到底。
「苗皓欽,你不答應,我就將你的秘密公佈出來。」
「我哪有什麼秘密可公佈,別忘了我可是無可挑剔的完人。」苗皓欽自信沒任何把柄落人口實,才不怕被威脅。
「是嗎?習慣不穿內褲,算不算秘密?」簡以娉在他耳邊悄聲的說著,並且呵呵的笑。
「你真是巫婆!」苗皓欽大驚失色。「你怎麼知道的?」
「嘿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好朋友不是當假的。」為了戰勝全曄,簡以娉無所不用其極,即使是出賣朋友她也毫不在意。
「我真是交友不慎!」
「嘻,答應了吧?」簡以娉甜茲茲的朝著他笑。
「不答應行嗎?不穿內褲又不是一件很光榮、值得別人知道的事。」苗皓欽從來就鬥不過她。
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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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曄望著書桌前的黑石頭,若有所思。
這個地球,他起碼已經繞了三圈,看遍奇山異水,接觸過各種風俗民情,每個國家,每座山水,每次的日昇月落,所帶給他的悸動和感覺都不同,但他仍無法從中選擇一個熱愛的所在,停止他的行程。
縱使不知道自己在找尋什麼,他卻也從沒想過停下腳步來,一心只想往天涯海角各處飛,永遠當個不安分的旅人。
如今他被迫停腳了。
重辦護照是個小問題,但自從簡以娉拿走他的護照後,他真的也暫時不想飛了。
不知怎的,心有牽掛,腳步就提不起來了。
夏天結束,他打破自己持續待在台灣的最長紀錄。
總共七十五天。
但這七十五天,就是那麼弔詭!簡以娉竟然都沒出現在他眼前過,連電話都沒打一通。
有夠怪的。難道她扣了他的護照,讓他走不了,她就滿意了嗎?
不會吧?紫月玦還在他手上呢!
她為什麼從此不再來?是因為那個引人遐思的意外之吻嗎?
那個吻,在他心裡留了痕跡,而她的心裡,是否也有了些許衝擊?
還是,她根本沒有知覺,毫不在意,只當它是個你搶我奪之下,突然使出的手段而已?
全曄這些日子來被這些問題困擾著,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