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府
「怎麼?」莊子憶閒著沒事做正準備午睡,突然被叫到書房來,沒想到會見到卓任文,臉上除了驚訝還有一絲驚喜。
「瑜格,卓總管來幫忙查帳,你幫他吧!」馮老爺擦著他肥臉上的汗水。
「啊?」她轉頭瞪著馮老爺。哪有這種事?居然找別人家的總管來查帳?馮府真的沒人了呀?
「叫小喜準備些點心過來,卓總管,一切就靠你了。」馮老爺拉著他懇求。
「卓某一定戮力而為。」卓任文繼續保持在眾人面前溫文的形象,一派斯文地笑著。
「太好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馮老爺又累又熱,急著找小妾幫忙沖涼去了。
「你鐵定動了什麼手腳!」莊子憶在桌邊坐下來,看著成堆的帳冊,直覺地指控道。
「沒有呀,就是怕被人懷疑我查帳不確實,才找你一塊看的,你不是說你懂帳務嗎?還是你隨口誆我的?」卓任文走到她的身邊坐,隨手拿起一本帳冊翻了翻,又把它丟到一旁,不是這本!
「我當然懂,但這也太多了吧!我是說過想看看古代帳冊,但沒說過要看一整堆,這些要看到什麼時候呀?」抱怨歸抱怨,她還是好奇地拿了一本研究起來。
「你總不希望在你出嫁前,馮府就破產吧!難不成你真要去天橋賣藝?」他側身在她的頰邊啄了一口。
「別鬧了!」她噘嘴坐到對面,決定拉開她跟這個色狼的距離。
「誰鬧了?我花費心血安排你一起查帳,重點就在這個呀!沒親到多不划算呀!」他皮皮地又坐到她的身邊。
「馮家的帳真的有問題嗎?」她連忙低頭看帳冊轉移話題,這傢伙太精了,老是偷吃她豆腐,卻又完全不肯表態,那她也不要讓他知道她的心意!
這縮頭小烏龜!卓任文瞧著她裝忙的饃樣,搖頭失笑,才轉回正題。
「我們回來已經七天了,馮老爺什麼也沒查到,又怒又急,深怕馮府就此一蹶不振,而且真的是有人在虧空財庫。」
「看來他真的急昏了,居然找你幫忙,你這種精明人真要作怪,他就慘了。」莊子憶一頁頁翻著沒什麼系統的流水帳。
他哪有那麼壞?卓任文捏了她的鼻尖一把以示抗議。「別老是誣賴我,再說他也無計可施了,才會出此下策,馮家是土財主,收入全靠地租。你那幾個兄弟都不長進,沒生意頭腦就算了,卻連一些骨董被變賣了也沒人知道,虧空多少很難清算。」
「這樣就把帳冊交給你清算?難怪他不是做生意的料。」
「所以我是好人嘛!沒有一個人偷偷看你家帳冊,其實我是賣你的面子才來效勞的,所以給點獎勵吧!」他咧開大大的笑容,放下帳冊抱住她親個過癮。
「你還真是……」被他抱在懷裡,莊子憶沒轍了,這小人未達目的絕不罷手,沒親夠是不會讓她安心看帳冊了,可他也不看看地點,這種地方很容易被抓包的耶!
「乖女娃,以後要像現在這樣知道嗎?」終於親夠了,他很滿意地拍拍她的頭稱許不已。
「什麼啦?」拍小狗呀?她火大的揮開他的大掌。
「乖乖讓我親、讓我抱、讓我……」
「你有完沒完?要不要看帳冊?」她提高了音量,用力戳著他的胸口。
「那看帳冊吧。」他只好乖乖坐好。
「放我回椅子上啦!」坐在他的大腿上像什麼話呀?
「一起看不行嗎?枯燥的帳冊看著看著很容易就打瞌睡了,你不覺得邊看邊親邊摸比較有趣嗎?」他邊說邊示範,狼爪在她身上游移。
「卓任文!」她露出兩顆虎牙給他看。
「你好凶!」卓任文不怕死地兩手捏住她的唇瓣,很想幫她把利牙遮起來。
「卓──」她要氣得腦充血了,扯著他的衣襟直發抖。
「好嘛好嘛!先看帳冊,等一下再繼續親。」見她真的發火了,他才乖乖放她回椅子上,無賴地偷到兩個吻之後,才開心地檢視帳冊。
「受不了你耶!」她賞他一個白眼。
她認真翻了帳冊幾頁後就直搖頭。「說真的,這帳記得還真不是普通的爛。」
「你也這麼覺得嗎?」看來她真的懂!卓任文嘴角的笑意更明顯了。
「科目不清就算了,還顛三倒四,這帳能清楚才怪!」她站起來將帳冊照類別日期逐一排好,拿了紅筆在一旁做注記,很快就找出一些錯誤。
他也靜下心來工作,查帳的速度也很快,一面將一些有問題的遞給她處理。
兩人就這樣彼此專心合作,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天色暗了下來,直到小喜端來晚膳,兩人才驚覺時光的流逝。
用過膳後兩人又加緊腳步查帳,終於歸納出大致的問題點,立刻找來馮老爺。
「還是你說吧!是你整理的。」卓任文原意就是要讓她表現,成為焦點。
「大致上,超額支領月例的是三房、五房、六房、七房,而且都沒有上報,所以幾年下來洞愈來愈大,終於出了紕漏,那些透支的錢可以買下三條街了。」莊子憶拿著帳冊將她記錄的部分逐一舉出。馮老爺也太會娶了,到底有幾個老婆呀?
馮老爺最吃驚的不是小妾們偷錢,而是大女兒的精明,沒想到她居然能有條不紊地解說他完全看不懂的帳目。
「列冊的骨董有大半已經沒了,最可疑的就是負責看管的二房,因為帳上完全沒有記錄,而他們的私冊上有些交易記錄用的是暗號;不過無所謂,我找到了幾張收據,只要問問店家,是誰拿的證據應該就有了。」
莊子憶合上冊子,望向馮老爺,這是報應嗎?誰教他要娶這麼多老婆,每個人都急著花光他祖上留下來的銀兩。
「所以……」馮老爺嘴巴開開,像是呆住了。
「另外帳房也有問題,這些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他就算沒有參與,也有隱瞞遮掩的過錯。」
「那……」
「你!聽好!我們家沒破產,只是被浪費掉不少,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莊子憶正式作了結語。
「卓總管?」馮老爺遲疑地看向卓任文。
「馮姑娘說得一點都沒錯,她真是個人才!」他一句話就將她引進另一扇門。
半個月後 陳府
「馮府的帳該不會是你搞的鬼吧?」坐在卓任文的書房裡,莊子憶不得不這麼想。
「我沒事去搞別人家的帳做什麼?」他兩手一攤很無辜,可他眼裡有著愉悅的光芒,終於把她調來了。
自從莊子憶把馮家的帳弄得清清楚楚之後,她在馮府的地位就大大提升了,卓任文打蛇隨棍上,向馮老爺表示想「好意」教導她更完整的帳務,所以馮老爺二話不說就把她送到陳府來了。
既然馮老爺這麼「有心」,他當然也不好怠慢了,自然兩人關起門來,親密地給他學下去。
「我才說我懂帳,馮府就出事,你的嫌疑最大,你就承認吧!」她真不知該感謝他還是罵他好,她隱約明白他的用意,心湖為之蕩漾,真有男子這樣真心為她,不是衝著她的相貌、她的事業……
「馮府的帳有問題我的確早就知道了,可我只是個外人,知道又如何?直到你的出現,才有機會匡正帳冊的錯誤,我只是順水推舟促成此事而已。」
這些天忙他自己陳府裡的事可忙壞他了,一見到她所有的壓力瞬間消失,他愉悅地牽著她的手一塊坐到他的大椅上。
「可現在馮老爺一副要我撐起馮府的樣子,有點恐怖耶!喂?我幹麼跟你擠一張椅子呀?」她慢半拍地發現自己已經被他抱在胸前,這傢伙太放肆了吧!
「一塊坐說話方便呀!這種小事別計較了,我短時間裡還離不開揚州,你閒著沒事做也很無聊吧?那就幫幫他們吧!馮老爺是勢利了些,不過人還算不錯,你意下如何?」他的下巴撐在她的肩頭,愈來愈放鬆了。
「短時間幫忙管帳當然沒有問題,可再不找個有擔當的繼承人,馮府想富到第四代恐怕很難。」她有些惱,這傢伙到底……對她……為何什麼話也不給她呢?
「所以我每隔幾天會到馮府帶你大哥學商,能教多少是多少了。」他的手順著她的眉。「咦?你為何皺眉?」
「別亂摸啦!」揮開他的手,見他又伸了過來,她乾脆握住他的指頭,玩了起來。「你其實也不算太壞。」
「總算還我清白了,不過會想幫他們也是因為你在那裡。」低頭瞧著她玩弄他的指尖,這代表她習慣他了嗎?
「你什麼時候要離開揚州?」她的語氣微澀。他若走了,她怎麼辦?又回不去台北,對她而言,明朝等於卓任文,少了他,她就什麼也沒有了。
「等事情辦好時。」他卻漾開大大的笑容,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所以你的遠大抱負不是只當個閃閃發亮的超級總管囉?」她刻意露出玩鬧的笑容偏頭看他。
「誰會拿這當遠大的抱負呀?」
「原來你當總管只是障眼法……喂!你該不會私底下作奸犯科壞事做絕,是南北七省通緝捉拿的江洋大盜吧?」
「我若是江洋大盜,那等我要離開陳府時,你跟不跟呀?」抱著她坐上他的書桌,他兩手環在她的腰間柔聲笑問。
「咦?」跟他走,那豈不成了鴛鴦大盜了?
「不跟?那等我要走時就不通知你了喲!」他威脅地俯近她。
「你怎麼這樣啦!」她下意識地往後仰,才驚覺落入他的陷阱了,這色胚!現在這姿勢讓兩人的凹凸緊緊相合!
「這種事本來就要事先說好的,不然我的包袱可能裝不下你呀!」他兩手撐在桌面上,露出微笑看她能撐多久?
「我有腳自己走,幹麼裝在包袱裡呀?」她咬牙切齒地回嘴。
「你雖是莊子憶,可在這裡卻是馮府大千金,我要帶你走,若沒打包,恐怕帶不走吧!」他揚了揚眉,身子又往前傾些許。
「啊?」她終於被擺平在他的桌面上,太久沒做仰臥起坐,腹肌都沒力了。
這渾球什麼意思?他就不能明媒正娶,讓她正大光明地走出馮府大門嗎?
「我還以為你能撐更久呢!來,親一個!」他點點自己的唇,貼著她露出大大的賊笑。
「喂?」
「你不親就別起來了。」他顯然很開心,一手在她衣襟裡摸啊摸的。
被他壓在桌上動彈不得,又怕隨時會有人闖進來,她有點幹壞事的興奮感。但……真要親嗎?回望著他的眸光,兩人眼裡都有些許渴望,她終於攬住他的肩頭,啄了一口,卓任文不太滿意地將她拉起來,狠狠吻住她,回味多日未嘗的甜美。
「你真要帶我走呀?」倚在他的懷裡,她渴望得到明確的答案。
「到目前為止你是我遇到過最好玩的人,沒帶走好像有點可惜。」他卻依然像個玩世不恭的浪子般逗她。
「討厭!喂!你到底是什麼人?」不問了!這傢伙搞不好到死也不會談感情的事。
「又問我?我是誰你不是知道得很清楚?」
「少來了,你會點穴又會輕功,那武功一定也很好,可見你真的不是普通人,為何會跑來陳府當總管呢?太奇怪了!」她不必動用推理能力,隨便想想都覺得他有問題。
「真想知道?」她的慧黠真的跟他很合,他呵呵直笑。
「是!」
「知道了就不能夠後悔。」
「咦?」
「到時候就真的要跟我走了。」
她願意!
雖然瞪了他一眼,送他一拐子,可她的心安了,他的未來計劃裡有她!
「你怎麼又爬牆了?」正準備入睡,又被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床沿的卓任文給嚇到,莊子憶已經被嚇成習慣了。
「我是替你著想,總比你爬我的牆好吧!」卓任文好心地替她蓋好被子,人也爬上了她的床,他今天分外想見她。
「呿!」
馮妤慧一個月前已經嫁進了陳府,而莊子憶則三天兩頭被他拐去卿卿我我,兩人見面的時間變多了,可他不過癮,還老是爬進她的閩房,他真這麼喜歡她嗎?
不!她已經認清真相了,兩個月前的事已經證明了一切,他根本心不在她身上……
想到這裡,她便覺得有一股鬱悶之氣湧上胸口。
「這麼不歡迎我嗎?虧我念念不忘要來履行承諾的說。」他側身躺在她的棉被上。
「什麼承諾呀?」她偏頭想了想,昨天沒約定要做什麼呀?
「要把秘密告訴你的承諾呀!」他端詳著她潔淨的容顏,她愈看愈順眼了,希望不會有人突然發現她其實很耐看,而動她的歪腦筋。
「什麼秘密?」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鸚鵡,一直在重複他的話。
「把你拐去浪跡天涯的秘密呀!」忍不住了,先啃一口再說!
「少來!你什麼時候有說要帶我去浪跡天涯?」懶得理會他的偷襲,她瞪著大大的瞳眸不敢置信,他還要繼續那個八百年以前的話題?
「你忘了?那算了,我回去了!」他不玩了,虧他還以為她很重視他的過去的說。
「等等嘛!不過是玩你一下,這樣就收兵了呀?不公平,我之前還不是被你玩了好久。」她連忙拉住他的衣角。「你終於決定要說了嗎?這次不會再有什麼事了吧?」兩個月前的那天可不是什麼美好回憶。
卓任文為她話中的夾槍帶棒蹙起了眉頭。「那天本來就要說了,只是我正好忙翻了。」
「忙?不過就是陳小姐要見你,你忙著要去陪她嘛!她有三頭六臂呀?讓你這麼忙?哼!也許是因為她有一副花容月貌吧!」她扮個鬼臉翻身不想看他。
兩個月前他書房裡的事,讓她餘怒未消,本來還以為他真的把她擺進心裡,正在高興的當下,僕人卻匆匆來報,偉大的陳小姐有請,結果,他老兄立刻像只哈巴狗般前去伺候,當場把她「放生」了,害她氣得三天吃不下飯。
「你該不會在吃醋吧?太難看了。」趴上她的側肩,他露出大大的恥笑。
「要說就快點,我要睡美容覺。」她就是吃味不行呀?
「七年前我受到陳老爺的恩惠,又受邀來他家作客,結果發現有一樁陰謀在陳府裡進行,我心想難得有人有恩於我,便決定回報他。」
「七年前?這樁陰謀不會太久了點嗎?不然就是那個人太笨了,哪有人一樁陰謀設計了七年。」她閒閒地批評。
「都不是,你到底要不要聽呀?」他老兄火了。
「聽之前可以借問一下嗎?」
「我走了!」
「別這樣啦!」連忙又拉住他的衣角。「我是想問你受了陳老爺什麼恩惠,居然願意委身陳府這麼久?再附帶一個小問題,卓桑您今年貴庚?」
「二十八,當年我在洛陽生病住進客棧,沒想到錢袋卻被偷了,差點被店家踢出來,是陳老爺幫了我,不僅幫我付房租,還替我找大夫。我向來獨來獨往很少和人接觸,卻意外受人恩惠,他真的是個好人。」身為孤兒的他對陳老爺有些父親的情感。
「原來如此,那麼七年不算太久,請繼續!」雖然他說得不詳細,但她可以感受到他是真心想幫陳老爺。
「那陰謀計劃得非常龐大,因為陳府畢竟是揚州首富,要奪取不是這麼容易的事。」
「老套!是不是陳老爺為人忠厚老實,陳少爺花心又白癡,所以需要英明神武的卓總管出面擺平一切?」她還以為會聽見什麼新奇的情節,七年耶!浪費在這麼老土的劇情裡?小姐她不爽地直吐槽。
「咦?難不成是上回我睡著時說夢話告訴過你了?」
「故事都嘛這樣寫,難道沒點新鮮的嗎?不然我要睡了。」
「還有啦!這陰謀可是裡應外合,很陰險的。」
「我再猜……是不是哪個不知足的悶騷小婆娘捺不住寂寞,在外頭偷漢子,決定把陳老頭的連城財產占為已有,和姘頭樂逍遙?」
「原來我真的說了?」
「拜託!哪出戲不這麼演?抓奸在床你不會嗎?平白浪費七年的寶貴時光,笨死了!門在那裡,不送了!出去請順便關門。」她將被子蓋上不理他了。
「那我說過那姘頭武功高強連我也打不贏他,最糟的是他還騙了不少善良老百姓的土地,害他們全都淪為佃農,一世積蓄化為烏有嗎?」他急忙挽回形象,這女人從來不曾這麼嫌棄過他,難道還在吃陳小姐的醋?
「真的假的?」她翻身回來,這種惡霸最討人厭了。
「這已經不單是陳老爺的事了,我也希望為那些可憐人討回公道,才會拖這麼久,就等他們露出馬腳。」
「會很危險嗎?」她擔心地皺起眉。他說他打不贏對方,那……
「你在擔心我嗎?」拿她的手磨蹭他的臉頰,他問得柔情。
「怕你被更壞的人幹掉了。」她嗓音沙啞地咕噥著。
「我有說那個內應是陳小姐的娘親嗎?」
「欸?」她這下子真的吃驚了。
「所以你根本不必吃她的醋。」他好心情地送她個大禮,省得她吃味到吃不下飯,他會心疼的。
「人家才沒有!」嘴裡雖不承認,但她心裡著實飛揚起來。也就是說他接近陳小姐只是為了那樁陰謀囉?
「你也該承認了吧?」他的眼睛閃閃發亮。
「承認什麼?」她的心漏跳一拍。
「對我的感情呀!你愛上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