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兒離開狀元府之後便女扮男裝,一路來到了湖州。
她想看看慕容霽生長的地方。
這一天,她在大街上閒逛,嘴裡塞滿了各式小吃,正當她開心的想回客棧歇息時,一個男人急匆匆地迎面撞了上來,將她撞倒在地上。
「你瞎眼啦?走路亂撞人……」李晴兒一邊摸著跌疼的屁股,一邊咕噥地罵道。
男人卻不理她,轉眼間便消失在大街角落。
李晴兒瞧了眼灑了滿地的零嘴,心中大歎可惜,卻無心再買,只有一肚子氣的走回客棧。
掌櫃的一見這富有的小公子回來,立即趨上前去,笑瞇瞇地開口道:「李公子,不好意思,跟您收住宿的費用。」
「咦?三天前我不是才給過你一次?」李晴兒詫異地問道。
「哦,是這樣的,本客棧對於住宿的客人都是三天收一回住宿費,公子三天前付的十兩銀子今兒個已到期,倘若公子還要住下,就必須再付三天的費用。」
「既然如此,我這就給你。」
李晴兒伸手往懷裡掏錢──
奇怪?怎麼摸不著錢袋?她摸了半天都摸不到。
這下,李晴兒慌了,明白錢包不見了。
思索半晌,突然想起了方才撞倒她的男人。
可惡!一定是被他給扒走了!
「怎麼,公子可是找不到銀子?」掌櫃的立即板起臉孔。這種想白吃白住的人他可見多了。
「方纔在回來的途中教人給扒了。」李睛兒據實以告。
「這樣啊,那麼很對不住,請公子往外頭挪一挪。」話起的同時,掌櫃的便拎著她往客棧外走。
「喂、喂──你放開我!」李晴兒拚命地掙扎。
緊接著,掌櫃的便將她丟出了客棧外。
李晴兒這輩子何曾受過這等輕辱,一時間氣不過的連聲咒罵:「烏龜蛋、臭雞蛋……」
「公子若不住口,別怪本店不客氣了。」掌櫃的來到門邊,身後跟隨了兩名彪形大漢。
李晴兒見狀扁了扁嘴,滿腹委屈地離開。
到了晚上,她肚子餓了起來,靈機一動來到當鋪將身上的衣服當掉,換上一身粗布衣。
如此過了幾日,她雖省吃儉用,夜宿廟堂,終究還是花完了銀兩。
這一晚,她肚子異常飢餓,經過一家賣肉包子的鋪子,從裡頭傳來陣陣香味,益發令她無法忍受,於是趁著老闆不注意時便偷了個包子。
豈料,一旁的店夥計發現,立即抓住她拿著包子的手,厲聲道:「幹什麼?想偷包子啊?」
「老闆你行行好,我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你就施捨一個包子吧!」李晴兒可憐兮兮地說道。
「想得美!要吃包子就得給銀子,否則休怪我請你吃老拳。」老闆絲毫不動容,反而凶暴地吼道。
李晴兒見他不給,自己又餓得要命,於是奮力一掙,居然給她掙脫,當下她拿著包子便沒命地往前跑。
下一刻,她突然撞上一道牆,跌了個四腳朝天,定睛一瞧,哪裡是牆?是一個男人!
「好哇,捉到你這小子了吧!」包子店的夥計也追到眼前。
李晴兒嚇得往前一竄,躲在被她撞上的男人身後。
「大爺救命。」
「誰也救不了你這小子。」語畢,夥計伸手就要抓她。
「不許你動她!」一道嚴厲的嗓音響起。
夥計抬頭與男人眸光相視,不禁縮了縮肩,好個高大威武的男人!
「大爺,這小子偷了我們鋪裡的包子,該打!」夥計開口道,一雙眼瞪住男人身後的小賊。
「這錠銀子你拿去吧!」男子將銀子拋給他。
夥計一見銀子,立即笑開了眼,高高興興地回去交差。
李晴兒立即開口道:「多謝大爺救命之恩。」直到此刻她才有工夫抬頭看向救命恩人──
這一看,她頓時如遭雷擊。
此人居然是她的夫婿慕容霽!該死!
「夫人免禮。」慕容霽好笑地盯住一手拿著包子的妻子。他微俯身,將跪在地上的她拉了起來。
瞧她這打扮簡直像個要飯的小乞兒。
「你、你放開我!」李晴兒生氣的朝他大喊,他總在她最窘的時候出現,真是該死!
「我不放,妳是我的妻子。」慕容霽目光直落在她身上。分開的這些日子,他無時無刻不惦念著她。
「我沒那麼大的福氣當你的狀元夫人。」李晴兒挖苦道。一想起呂玉娘,她的心就無端地痛了起來。
「這世上除了妳,再沒有更適合的人當我的妻子。」他充滿感情地盯住她。
哼!說得倒好聽。
「那呂玉娘的事你怎麼說?」
慕容霽微微一笑。「我這就帶妳去見她。」
「你──」李晴兒見他一點也不在乎的神情,氣得小臉脹紅。
「去了就明白。」他拉過她的手往前走。
「不,我不去!」李晴兒拚命往後退。
慕容霽無奈地看著她,歎了一口氣,一把將她往肩上扛。
「你……你放我下來!」李晴兒又踢又叫。
「倘若妳再不安分,我就點妳的穴。」
「你敢──」她咬他一口。
下一瞬,慕容霽伸手便點了她兩處穴道,令她不能動彈,亦不能出聲。「妳就先忍耐一下,很快就到了。」
他扛著她走向坐騎。讓她坐在他身前,一手摟住她,一手拉著韁繩。迅速出城而去。
不多時,兩人來到城郊的一片樹林,再往前不遠,眼前出現一大片竹林,竹林之中隱約可見一座木屋。
接著,慕容霽解開李晴兒身上的穴道,說著:「咱們進去吧!」兩人下了馬。
李晴兒原本一肚子氣,但在見了這幢坐落林間的清幽小築之後,不禁有些好奇起來,決定瞧瞧他想變什麼把戲。
「二弟、三妹,我回來了。」慕容霽牽著李晴兒邊走邊喊。
李晴兒心想,原來他尚有弟妹!儘管二人為夫妻,但她對他的身世背景卻知之甚少。
白沐風與呂玉娘立即迎了出來。
「呀!師兄找到她啦!」呂玉娘笑道。
「還不快去向妳的娘子請安?」李晴兒酸酸地向慕容霽道。
「妳誤會了!玉娘只是與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師妹。」他拉著李晴兒來到師弟與師妹面前。
「是啊!李大千金,師兄並沒有騙妳。」呂玉娘似笑非笑地瞧住她。
「可是妳有了身孕是事實呀!」李晴兒仍半信半疑的。
「沒錯,我確實有孕在身,不過孩子的爹不是大師兄,而是我二師兄,也就是我的夫君白沐風。」呂玉娘偎進丈夫懷中。
「大嫂,妳要相信師兄,他做人一向光明磊落,不會騙人。」白沐風開口道。
李晴兒瞧著他們夫妻恩愛的模樣,不由得問道:「妳為何到我府中來胡言亂語?」
如今望著呂玉娘,心中已不復先前那般生氣。
呂玉娘瞧了李晴兒半晌,這才回答:「我一直以為自己要找的東西在妳那裡,但事實上不然,幸福原來一直在我身邊,直到最近我才明白這一點。」她深情的注視著白沐風。
李晴兒見他們夫婦如此恩愛,心中很是羨慕。
「現下,妳總該相信我了吧?」慕容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妻子。
李晴兒朝他扮了個鬼臉。
「我肚子餓了,要吃東西。」
「瞧,光顧著說話,快進來吧!我來燒頓飯招待你們。」呂玉娘熱情地道。
入屋之後,白沐風便幫著呂玉娘做飯,廳中只剩下慕容霽和李晴兒。
「這裡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李睛兒問道,一雙明眸好奇地往四處溜看。
「不錯,這裡是我與師父和師弟妹們成長的地力。」
「你的爹娘呢?」
「我爹在我未出世前便病逝,而我娘在我五歲那年也累病了,不久便去世,幸得師父心慈,收留我在身邊才得免凍死路旁。」嚴峻的面龐因回憶而浮現溫暖的笑意。
李晴兒聞言,忍不住歎了口氣。愈是窮就愈離不了病……
「你怎知我來湖州?」
「是皇上急詔我回京。」
「皇上?」
「妳爹以為我負了妳,因此一狀告到皇上跟前,所以皇上火速傳我回京治罪。」
「那……皇上可治你罪了?」李晴兒擔心地問。
「當然是欺君罔上的殺頭之罪。」
「什麼?欺君?可你並沒有啊!」她心慌起來。
「別急!」慕容霽將她拉近身前,「我已同皇上解釋過了,皇上答應不降罪,只要我盡快將妳尋回。」他順勢將她圈入懷裡。
李晴兒立即察覺兩人氣息相近,她踮起腳尖,勾住他的頸子,羞怯地道:「答應我,往後別再瞞著我任何事。」
「我答應妳。」慕容霽望住她清美的小臉,忍不住吻上她的唇瓣。
這時,呂玉娘夫妻由廚房端菜出來。「看來,咱們出現得不是時候。」她掩嘴一笑。
李晴兒立即把臉埋入慕容霽胸口,臉紅得似火燒一股。
***
這一晚,李晴兒夫婦留在此地過夜。
換回女裝的李晴兒看來清麗絕倫,透過窗外的月光,慕容霽見她似乎相當不安。
「怎麼了?」他由身後摟住嬌小的她。
李晴兒一陣輕顫,她多麼希望他可以這樣一輩子擁住她,不要離開。
「你何時回邊關?」她轉身凝視著他。
「十日之後。」他輕撫著她的長髮,像是無言的安慰。
「這麼快……」她輕輕歎息。
「我很想妳。」
他拉近她,開始緩緩的吻著她,無法自拔。
洞房花燭夜沒要了她,是因為他將赴沙場,生怕自己一旦遭遇不測,她尚能改嫁,夫婿必憐她完璧之身。
如今,他卻發覺自己不能沒有她,開始貪戀起她的每一分真實感受。
李晴兒感覺到他異於往日的熱情需索,一顆芳心不由得熾熱起來。
「吻我。」他在她耳邊低喃。
輕輕地,她開始回吻他,由前額、鼻尖至嘴唇,一路緩慢的用她不熟悉的方式來吻他。
而這一切雖生澀,卻足以令他癡狂。
他要她!
緩慢地,他溫柔地褪去了她的衣裳,引領著她開始兩人的洞房花燭夜……
***
翌日,用過早飯,慕容霽與妻子向白沐風夫婦道別。
「怎麼不多留幾日?」白沐風問道。
「十日之後我必須回到邊關。」
「如今是哪一位將領率領蒙古大軍?」
「是鐵木真之幼子拖雷。」
「聽說此人驍勇善戰,師兄要小心。」
「師兄要多保重。」
夫婦二人依依不捨地望著慕容霽。
「有空你們可以到京城來小住,霽哥不在,我可無聊得緊呢!」李晴兒開口道。
「哎喲,我可不敢哪!大嫂的金針厲害得緊,我可不敢再領教啦!」呂玉娘故作驚怕狀。
「妳別再挖苦我了,下回到狀元府來,我必好生招待。」李晴兒頑皮地朝呂玉娘眨眼。
「什麼金針?」慕容霽不解地看著她們。
「這種金針是專對付野女人用的,師兄你得小心點哪!可別在外頭拈花惹草,否則定教你吃不消。」呂玉娘瞧住李晴兒,兩人笑成一團。
告別白沐風夫婦後,慕容霽帶著李晴兒回到京城。
這幾日,慕容霽開始教李晴兒騎馬,他總是對她說:
「馬匹是代步用的,在塞外,每個女人皆熟騎馬,甚至射獵,反觀中原女子,多數關在繡房中,只為了一些勞什子的婦德規範,著實可笑,我以為女人騎射無啥不妥。」
李晴兒開始慶幸自己有個與眾不同的夫婿。
很快的,十日將盡。
「在想什麼?」
慕容霽瞧住李晴兒清麗至極的面孔,心中不由得更加愛憐。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深深為她活潑以及善良的真性情所著迷。
「明兒個你就要離京了。」李晴兒輕蹙起眉頭。
她發覺和他相處是最快樂的一件事,即使是不開口,只要看著他也能心滿意足。
「別擔心,咱們一定很快會再見面的。」
「我可以跟著你一塊兒去嗎?」她突然心生這個念頭。
「不成!那裡並不安定,我不要你涉險。」他在她額心輕吻了下。
「我不怕……」她自信滿滿地回答。
「我怕!」
「怕什麼?有你在身邊我有何懼?」她期待地盯住他,明眸晶亮亮地。
「打仗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怕我不能時時在妳身邊保護妳,況且爹一定不會答應讓妳和我同赴邊關。」
「我只是不想和你分開。」她歎了口氣,心中明白他說的是實倩。
「等我回來再好好陪你去江南走一趙,嗯?」他勾起她尖尖的下巴。
「嗯。」李晴兒由手袖中掏出一方小小的玉珮遞給他。「給你。」
慕容霽瞧那玉珮通體晶瑩碧綠,上頭刻了晴兒二字。
「那塊給你,這一塊我留在身邊。」她手中尚握有另一塊刻著單一個霽字的玉珮。
「往後你瞧見玉珮時,便如同瞧見我。」
「我一定將它帶在身邊,永不離身。」他承諾道。
「千萬要記著我,平女的回來。」李晴兒眼眶立時紅了起來,她多麼不捨得與他分離呵!
「別哭、別哭,我答應妳,不論我人在何方,一定不會忘了妳。」
「真的?」不知怎地,她心中總有種詭異的不安。
「我保證。」他緊緊抱住她,心中似火在燒。
李晴兒與他目光相對.不由得脫口而出:「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慕容霽輕輕地拭去了她頰上的淚。堅定地說道:「無論征戰多久,我對妳的感情永不改變,縱使我不幸戰死沙場,對妳的情亦長存於大地。」
「不許胡說!」她摀住他的嘴。「只要你平安回來,吾願足矣。」她深情地凝視著他。
慕容霽明白相見時難,別亦難;唯有緊緊擁住彼此,感覺對方真實的存在,才能稍減心頭那份無奈與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