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抵不住胃部劇烈的痙攣抽搐,童謹宜俯在公司廁所的洗手檯邊,不斷乾嘔著。先前兩次昏天暗地的嘔吐,早就讓她再也吐不出半點東西來,但令她不適的噁心感依然存在。
「謹宜?你沒事吧?!」
聞聲,童謹宜用紙巾摀住口,回頭驚訝地望著來者。「郁巧?你怎磨來了?」
郁巧是公司的委聘作者,是知名童書繪本的作家;她則是郁巧的責任騙輯。兩人的交情,因為工作上的合作關係而相當熟稔。
孫郁巧憂心地拍著她的背。「你忘了我們約好今天交稿的啊!你怎麼啦?凱玲她們說你吐了一整個早上了。」
童謹宜搖搖頭,以沾濕的手帕拭臉。「不知道,也許吃壞肚子了。可是好奇怪,我這陣子食慾差得不得了,根本沒吃什麼東西……」她拍拍胸口,忍住再度湧上喉頭的噁心感。
孫郁巧雙手交疊在胸前,眉頭開始皺了起來。「噁心?食慾不佳?」已為人母的直覺反應,讓她察覺到謹宜這些不適的症狀,絕對非比尋常。莫非……
「那,你有去看醫生還是吃藥嗎?」
童謹宜邊洗手邊搖頭。「沒,這兩天在趕稿,根本沒空去看醫生,況且我最討厭吃藥了,尤其是那種甜甜的胃藥。」
然後她轉過身,抽了張擦手紙,慘兮兮的笑容掛在臉上,迎視自己的好朋友。
「你看,我胃不舒服到連和你約好的交稿時間竟然都忘了呢!」
「我問你一個問題。」孫郁巧緊盯著她平坦的小腹。
「嗯?」
「你是不是偷偷交了男朋友沒有告訴我?」謹宜是個拘謹守禮的人,就算此刻自己正猜測著某種可能,但也必須謹宜她先有個對象才能成立呀!
童謹宜猛一愣。「……沒啊。」
孫郁巧鬆了口氣,她笑開,除去剛才的疑神疑鬼。「呵,沒交男朋友就沒事了。走,我帶你去掛胃腸科,你是我的編輯,你的健康狀態,是我一切幸福的指標啊!」
只是,豁然開朗的孫郁巧,似乎把剛才的懷疑傳染給童謹宜了。她皺起眉,思索著郁巧方纔的疑問。「郁巧,你……你怎麼會突然問我有沒有男朋友呢?」
孫郁巧揮揮纖纖玉手,不以為意地說:「我以為你懷孕了啊,自從生了睿睿和婷婷之後,只要是有人噁心或食慾不振,我都嘛會直覺反應,認為這些不適都是懷孕所引起的。哈,你別介意唷!」
孫郁巧打開廁所大門。「走吧,反正中午休息時間也到了,我有個醫生朋友她的診所就在附近,我帶你去找她。」
童謹宜杵在原地,雙手手掌按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上,原本蒼白的臉色轉為青
綠。
懷孕?她暗自計算著她每月必來的「週期性活動」……
「郁巧,你……你的朋友是看哪一科的呢?」
「內科、小兒科,我們一家老小只要不舒服,都是找她。」
「哦。」童謹宜嚥下喉嚨中的梗塞。「那……可能不太合適……」
「耶?怎麼說?」
她臉上掛著一抹苦笑。「郁巧,我那個已經一個多月沒來了,我……我也許真的懷孕了。」
「哇!」孫郁巧震驚地尖叫。「不會吧?你不是沒交男朋友嗎?」
童謹宜青綠的臉色更加的難看,她想起這陣子以來,折磨她每一分每一秒的那一夜。「呃……有個意外。」
一個念頭閃過——謹宜沒有任何交往對象,竟然懷孕?!孫郁巧腦中直覺地閃過那些可怕殘暴的畫面。「意外?什麼意外?謹宜,你別嚇我,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孫郁巧簡直無法相信,她一向乖巧溫柔的好友竟會發生這種意外!
童謹宜看見孫郁巧的表情,就知道她想偏了。她搖著頭道:「不是的,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意外……」憶起那夜,她依舊有那種初嘗禁果的羞澀感。
孫郁巧瞧見好友一副害羞的模樣,立刻恍然大悟,浪漫的幻想瞬間充斥整個腦袋瓜子,她曖昧地眨眨眼。「哦∼∼我瞭解了。你何時有個這麼浪漫的邂逅,怎麼沒聽你提起過呢?那就代表交男朋友啦!何時帶來讓好友瞧瞧?」
童謹宜還是搖著頭,苦苦的笑依舊掛在臉上。「不是浪漫邂逅,那真的只是一場意外。」
「意外?」孫郁巧一頭霧水。
她點了點頭。「沒錯,只是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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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時之後,她們坐在私人婦產科診所的看診間裡,聽著醫生宣佈那場「意外」所造成的後果。
「童小姐,恭喜你,懷孕六周。」
她暗自苦笑,在她平靜的人生之中,也只有那一次放任自己的瘋狂行為罷了
孫郁巧握住童謹宜的手,給她支撐的力量。「沒事吧?」
童謹宜搖搖頭。「我沒事。」
醫生微笑著,繼續說明。「懷孕初期是比較危險的時期,這段期間,一切皆要小心,營養要均衡,多多補充葉酸,這有助於胎兒腦部的發展。」
胎兒?童謹宜瞪著手中的超音波感熱片。那小小的黑點,是一個尚在發育的胚胎,小小的胚胎正牢牢地緊附在她的子宮內。
這是和她骨肉相連的孩子。
「至於孕吐的問題,你可以改變一下飲食的習慣,以少量多餐的方式降低胃部的飽脹感,這樣情況應該會有好轉,孕吐的不適會在十五周之後漸漸減緩。請問,童小姐還有什麼問題嗎?」
童謹宜茫然地迎視醫生,她搖了搖頭,只是這一搖,讓她已經昏昏的腦子更加暈頭轉向。
「振作點。」孫郁巧撐著童謹宜虛軟無力的身子。
「我沒事。」
和醫生約好下次回診的時間後,兩人隨即離開診所。
童謹宜不發一語,她的視線根本離不開手中那張感熱片。
孫郁巧歎了口氣,感到憂心不已。
因為醫生中午也有休息時間,所以在來診所之前,她和謹宜先找了個地方吃中飯,謹宜已經將那晚的事大略和她說明了一下。
她又歎了口氣,沈重地勸諫。「六周還小,我幫你和醫生約時間,我再陪你把他拿掉。」雖然這是不合法也不人道的,但這是解決事情的唯一途徑了。
童謹宜渾身猛然一震,她抬起頭,驚愕的眼眸裡皆是慌亂的神色。「拿掉?!」這是她根本沒考慮過的問題……
孫郁巧拉著她的手,在診所外一旁的花壇前坐了下來。
她的雙眸清澈,眸心裡閃爍著的智慧是屬於為人母的光輝。「我也是個母親,
當然知道這是很殘忍的一件事。但是,你要好好想想,你不僅未婚,而且對這個孩子的父親根本完全不瞭解。再說,你要怎麼去看待世俗對你的評論呢?你的家人會認同這個孩子的存在嗎?生一個小孩很簡單,但養一個小孩所要面臨的問題卻是層出不窮的。就算你能獨立,不需靠家人的幫助而生下這個孩子,但等孩子長大後,你要怎麼向他解釋他複雜的身世呢?」
孫郁巧溫柔地拍著童謹宜的手背。「錯誤已經發生了,不須再賠上你未來的每一天。」
童謹宜低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也無法遮掩住她眼眶中的淚意。「孩子是無辜的……」
孫郁巧撫著她垂肩的發。「你也是無辜的。其實那一晚所發生的事也非你所願,如果不是因為迷藥的關係,你會和一個近乎陌生的男人發生關係嗎?」
童謹宜搖搖頭。前兩次的巧遇,就算對他,她真的心存愛慕,但也不可能和他發生任何關係。即便只是普通的友情,他和她就像紅燈和綠燈一樣,永遠只有擦身而過,毫無交集。
孫郁巧再歎了口氣。「你還沒享受過愛情的美好,單單因為一個錯誤,就要你用一生去彌補,往後必定會有悔恨的。況且,這對孩子也不公平,他的人生有太多、太多的場合需要父親的參與,身上背著一個『父不詳』的記號,你要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如何承受外界對他的眼光?」
「我知道……」童謹宜吸吸鼻子。「我會考慮看看的。」
「胎兒已經六周了,你沒有多少時間慢慢考慮。」孫郁巧拍拍好友的手背,同樣也是滿腹的憂心。
「我知道。」
兩人起身,打算離開診所。
孫郁巧眼角瞄到由診所走出來的人,正是剛才那位婦產科醫生。
她突然想到,下次回診是一個月後,她應該去問問醫生的例行看診時間,也許謹宜須「提早回診」。
她走向前,喚住了醫生。「醫生!」
醫生連同她旁邊的男人,在經過孫郁巧她們身旁時停住了腳步。
童謹宜抬起頭,視線迎上他們……
然後震住。
記憶的潮流回到那一夜激情後的清晨……
天未全亮,她已清醒。渾身的酸疼、身旁裸露的男人,在在告訴她昨晚發生的一切絕非自己的幻想,她的確被人下藥,她的確引誘過他,她的確和他發生了親密的關係。
震驚之後,她立刻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她選擇的是——將這一切放在自己心中,這是一個秘密和重要的回憶。
趁著天未亮,她離開了那棟別墅和身旁的男人。
只是,她以為絕對不會再有任何交集的男人,他的種子卻在她的身體裡生根發芽,兩人的巧遇更是一次又一次……
「謹宜?」孫郁巧皺起眉頭。
她回過神,輕輕一笑。「沒事。」
男人也發現她的存在,他佇立在她的面前,用著深沈的目光審視著眼前的女子。他一眼就認出她是誰,兩人存有的激情回憶,不容許他再遺忘了她。
孫郁巧點點頭,向醫生問道:「醫生,不好意思,想請教一下你的看診時間是何時?我們可能會和你約早一點的時間回診。」
女醫生笑了笑,由口袋裡拿出名片,遞給了郁巧。「這是我的名片,名片後有看診時間,你們可以用電話語音變更回診時間。」
女醫生將視線栘到童謹宜身上,這位准媽媽並沒有獲知喜訊後的快樂喜悅,她的肩膀上彷彿有很沈重的壓力,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似的。
「童小姐,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半個月後就回診。如果胎兒的發育一切正常,診所會將『媽媽手冊』交給你。」
男人在聽到醫生的叮囑時,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起了疑惑。
他記得她的緊繃和生疏,就算迷藥讓她春情蕩漾,但依然無法掩飾她的毫無經驗。這個女人在和他發生關係之前,依舊是處子之身。
離那日的新年party也只不過一個多月,這麼短的時間內,她竟然懷有身孕了?!難下成……
童謹宜迴避男人審視的視線,她低著頭回應醫生的關切。「謝謝醫生,我會再打電話過來約時間的。」
她拉著郁巧急欲離開的動作,教男人臉上的疑惑沒有任何的消弭,反而益發濃烈。
「恭喜。」他唐突地出聲道賀,犀利的目光還是凝聚在她的身上,試圖在她慌亂的表情中,找出一絲端倪。
「謝謝。」童謹宜囁嚅地回應,雙目緊盯著男人的領帶夾,沒勇氣去正視他。
她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她,她也不願去細想他為何要這樣盯著她。她腦子裡、思緒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緊離開,讓她的心、她的肺,能夠正常跳動,能夠正常呼吸!
她勾起郁巧的手臂,望向外貌神似他的女醫生。他們都有出眾的外貌,英氣十足的五官,在男人身上形成剛勁帥氣;在女人身上卻變成了美麗絕艷。
她的孩子是否也會和他們一樣出眾?
童謹宜硬生生地擠出笑容。「我們先走了,謝謝醫生。」
不等醫生的回應,童謹宜拉著一頭霧水的孫郁巧轉身離開。
望著她們倉皇離去的身影,季言譽皺起眉頭,問著身旁高大的男人。「哥,你認識她們嗎?」
季言濤望著那抹狼狽逃離的嬌小身影,然後,他問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
「她懷孕多久了?」
「六周。」季言譽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從開業以來,她接手過數百個孕婦,可從沒見過她親愛的大哥對哪一個孕婦這麼好奇過。「她是你朋友嗎?」
季言濤快速計算著時間,神色愈益凝重陰鷙。「她不是我朋友。」
他憶起那激情的一整夜,數次的高潮中,自己並沒有任何的避孕措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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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
「真的?但他看你的眼神好奇怪。」
「會嗎?」
「相信女人的第六感,他對你絕對有意思!」
「呃?」
「耶?說不定他愛上你美美的模樣,你會和他譜出一段不凡的戀曲,他也願意接受你腹中的小孩,最後來個圓滿大結局,耶!」孫郁巧原地轉圈圈,陶醉地幻想著。
「哈!」童謹宜硬擠出笑容。「名繪本作家『鴨子媽媽』,你可以改行寫愛情小說了。」
「耶?我以前就是畫羅曼史小說封面的啊,你忘了嗎?」
「哈,我記得。」童謹宜還是扯著笑,提及和他有關的話題,讓她覺得很不自在。
兩人站在十字路口,孫郁巧握住童謹宜冰涼的手,漾起關懷的笑容。「好好保重自己,無論是生還是不生,自己的身體還是最重要的。」
童謹宜點頭,將好友的關心放在心上。「好,我會的。」
孫郁巧放開她的手。「我先走嘍,稿子有問題,再和我聯絡。」
「要不要我送你?」童謹宜問,指指路旁自己的小車。
「不用了,文建會就在前面,他們好像有個兒童劇的計劃,想找我寫劇本,我們約了今天下午談談,看看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童謹宜灰黯的臉立刻亮了起來。「哇,那太好了!這是個大好機會,你要好好把握哦!」作品能登上舞台,化作真人登場,這是每個作者夢寐以求的事。
「我會,你自己要保重。」
「嗯,我會。」
兩人道別,孫郁巧叫了計程車,童謹宜目送她離去,直到黃色的車子遠離,她才轉身走向自己停放在路旁的車。
上了車,繫上安全帶,她熟練地將車駛上車道。
她深深地歎了口氣,一股悶在胸口悲傷沈重的氣,只有在獨自一人時,才能毫
無保留地全數呼出。
她的心是哀傷的,她從沒想過自己放縱的行為,會傷及一個小生命。
誠如郁巧所言,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對她腹中的小孩的確不公平,她應該接受郁巧的建議,在胎兒還小時,盡早解決。
紅燈,她停住車子,雙手手掌攤開,覆在依然平坦的小腹上。裡頭孕育了一個生命,也許是男生,也許是女生;也許會繼承他太陽般的笑容,也許會承續他迷人的風姿……
她希望孩子能像他,她希望能在孩子的身上,找到她所熟悉的身影,找到那股沾染著陽光的氣息。
綠燈,身後車子不耐等候的喇叭聲將她喚回現實,她歎了口氣,放開腳上的煞車,再踩油門,朝出版社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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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對街看到了她。
她剛停好了車,正在車外左瞧瞧、右看看地打量著自己停車的角度是否恰當。
男人因她可愛的動作而笑了。
不難猜測她為何會開小車了,她停車的技術的確有待改進。
似乎覺得停車的角度很滿意,他看到她站直身,嘴角漾開得意的笑容,但,也許因為心有煩事,這樣的笑容並沒持續多久。
緊接著,她走進那家她常去的咖啡連鎖店,自動門在她身後闔上,阻擋住他的觀察。
他過了馬路,在咖啡連鎖店外的路樹旁,奸整以暇地等待。
一如往例,她捧著一大杯的咖啡由店內走了出來,突然,她在門口頓住,眉頭深鎖地思索著,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又踅回店內。
再出來時,她另一手又拿著一杯柳橙汁。寧願一手捧著一杯,她還是堅持不用紙袋,這個女人的確很有環保觀念。
他審視著她,發現她的模樣似乎在短短的一個月內有了改變。以往掛在嘴邊的甜美笑容不見了,轉而沾染上惹人心憐的憂傷。
外形上也似乎變得更加纖瘦,完全不像是懷有身孕的女人。
季言濤緊皺著濃眉,邁開腳步,堅定地走向前。
童謹宜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路。突然,一個像山一般的身影籠罩住她,她看到一雙閃亮的黑色皮鞋出現在她眼前,心,莫名一悸。
童謹宜頓住腳步,抬頭迎視擋路的人。
老天……
「是我。」男人說。
她望著他,忍住猛然襲來的昏眩,震驚的感覺像狂風暴雨般打在她的身上。她壓根兒沒想過,半個小時前才在醫院門口把自己嚇個半死的男人,竟還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童謹宜吞下喉中的梗塞。「是你,真巧。」她別過視線,避開他炯亮,且審判
意味濃厚的眼。
「喝咖啡配柳橙汁是最新流行嗎?」他指著她手中那兩大杯飲料,揶揄地笑著。
羞赧的紅潮躍上童謹宜的雙頰,讓她蒼白的臉色頓時亮了起來。
「我曾聽懷孕的同事說過,懷孕時最好不要喝咖啡。」她誠實回答。
男人指指那一大杯的焦糖瑪琪朵。「那你這個打算怎麼解決?」
她聳聳肩,扯開嘴角。「我同事會喝。」
男人笑問:「那,介意請我喝這杯咖啡嗎?」他指著咖啡連鎖店設在戶外的露天座椅。
童謹宜凝視著他,對他約她的舉動有點驚訝。她以為他們的關係應該就像船過水無痕一般……
如果夠聰明、夠理智的話,她不該接受這個邀約,她不應該和他牽扯太多,這樣的人,不是她能理智以對的。
她想以公司還有事的理由回絕,但他早從她遲疑、畏怯的舉止中看出她的拒絕之意。他接過她手中那兩大杯飲料,直接「綁架」了她的飲料,逼她就範。
「請坐。」他拉開一張鐵椅。
童謹宜躊躇了一下,終是坐了下來。她看著他就座,還刻意選在風口,體貼地替她擋去凍人的寒風,甚至替她的飲料插上吸管。
他是個體貼的男人,如能得他所愛,應該會很幸福吧!她苦澀地想著。
男人審視著她,炯亮的雙眼顯露出他慣有的自信和霸氣。
「我姓季,言語的言,浪濤的濤,季言濤。你的主治醫生季言譽是我的妹妹。你呢?」
他在自我介紹,這種情況讓她有種昏眩的不適。她已懷有他的孩子,但兩人的關係,竟只到自我介紹的階段。
「我……」童謹宜冰涼、顫抖的雙手在大腿上交握。「我姓童,兒童的童,謹慎的謹,宜人的宜,童謹宜。」
「謹宜?」男人低沈地笑開。「你的名字很適合你。」
「謝謝。」
季言濤端起咖啡就口。「那天早上你怎麼回去的?」他回想起自己清醒時,那種少了溫暖的失落感覺。
「呃?」她沒料到他會提起那天的事,因此有些錯愕。她眨了眨眼,吞下喉間的梗塞。
「我……我叫計程車。」
「你可以叫醒我,讓我送你回去。」
「這不太好意思,你已經幫了我。」
季言濤以深沈的目光審視著她。她冷淡保守的模樣,和那晚與他激情一整夜的女子不同。少了迷藥的催情,那股狂野性感的模樣雖已不復在,但她的身上依然保有他記憶中淡雅的香味。
「嚴格來說,我並沒幫你,只是登徒子換成了我。」
童謹宜搖搖頭。「你不是,是我失控了。」
季言濤笑開,空氣中飄蕩著他低沈的笑聲和焦糖瑪琪朵的香甜味。
「你很特別,一般而言,在那種非自願的情況下,女人都會哭哭啼啼的。」
她再搖頭。「我不特別,這只是事實。」
「你很理智。」
她點頭。「是。」
「好,」季言濤斂去笑容,原本如陽光般開朗的模樣消褪,眼光轉變為犀利迫
人。他傾身向前,問道:「重點來了。」
他審視著她,收盡她的憔悴及無助。
「你懷的孩子是不是我的?」
他丟出了心中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