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皇戲鳳 第十章
    隔天清早,鳥聲啁啾。

    李兌身後帶著一群侍衛,決定要將事情談開,在連喜袖被抓走之後,金赤喀以她為人質,威脅他前往金陵府一談。

    不過李兌在昨晚,就將李痕和連喜袖的弟妹送出城,將他們藏到安全的地方。

    只是不願自己心愛的人,再次受到無情的波及。

    往金陵府的路上,李兌不斷思考自己一路走來,他所追求的到底是什麼?權與利是他自小便背負在身上的枷鎖,然而最後……

    得到的是什麼?

    李兌一臉嚴肅的坐在馬背上,他的腦子裡想的全是這樣的事情。

    最後,他坐挺了身子,似乎在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一生中,他要追求的東西太多,導致忘了最原始的衝動──

    他所追求的,只不過是最平凡的幸福。

    而他一直都忘了,沒有紛爭、紛擾的平淡生活,才是最大的幸福。

    深吸一口氣,眼看金陵王府就要到了,而他的決定也漸漸形成。合該是他的,他會奪回,不是他的,他決定要放手,不再爭取那無謂的紛爭。

    半個時辰過後,他帶著身邊的侍衛,終於來到金陵王府前,今天是要與金赤喀談個清楚,不願再這麼僵持不下。

    一到府裡,金赤喀早已等著李兌的到來,打開了深鎖的大門,一群奴僕恭候著李兌的前來。

    「西皇王爺。」一名奴僕,來到李兌的馬前,低頭道:「咱們王爺已等候您許久,請下馬隨同奴才進府。」

    李兌瞇眸,身子如同燕子般輕盈的躍了下來,眼眸裡有著深沉的眸光,身上背負著權貴的他,其實心早已疲累不堪。

    今日,真該是解決一切了。

    一身象牙白的錦鍛,將他的襯得高貴而氣勢不凡,而繞過重重的前院及迴廊,好一會兒才來到前廳。

    金赤喀早已在前廳等著李兌,臉上甚至沒有一絲驚駭的表情,似乎早已猜到李兌會如此快速的來到府裡。

    「沒想到那女人在你的心裡佔了極大的位置?」金赤喀諷刺的笑了出聲。

    李兌不假辭色,開口就問:「她呢?快將她交出來,或許我還能放過你一條狗命。」

    「嘖,我們好歹還是親戚,彼此何必撕破臉呢?」金赤喀說話的同時,手一揮下,便有一名奴僕點頭的繞出廳外。

    「我們今天可以談個條件,只要你答應了,我從此便不打擾你的生活。」

    李兌瞟了他一眼。「你想和我談什麼?」聲音冷然如冰,態度從容不迫。

    金赤喀猜不到李兌真正的心思,於是從抽裡拿出一卷羊皮軸。「只要蓋下你的皇印,宣稱你放棄皇子之位,然後交出西都的兵權。」要不是這幾年,他所派去的人都找不到李兌的皇印,他也不必繞了這麼一大圈。

    李兌嗤笑。「原來是為了我的兵權及皇印?」沒想到這竟讓金赤喀費這麼大的心力。

    「李兌,你到底是答應或不答應?」金赤喀根本不想浪費他的口沫。

    「先讓我見著連喜袖的人。」李兌冷著聲道著。

    當李兌的話說完,剛退下的奴才便押著一名女子進來。

    「爺兒……」連喜袖一夜無眠,發現李兌果真來時,瞬時花容失色。「你怎麼來了?」

    「我來做一個了斷。」李兌欲上前看視連喜袖有無受傷之際,卻被金赤喀攔了下來。

    「李兌,我相信皇印在你身上,將皇印拿出來,在羊皮軸上蓋上你的印,你放棄皇子的身份,那麼我便保護你們安全。」金赤喀認真道。

    李兌不想廢話,拿出了金色的皇印,那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

    「不──」連喜袖搖搖頭。「爺兒,別放棄屬於你自己的東西……」

    李兌看向連喜袖,揚了一抹笑容。「難道我就可以放棄你嗎?」

    連喜袖沒想到李兌如此的回答,瞬時臉蛋紅了一大片。

    「爺、爺兒……」

    「權勢是身外之物,而你卻是我心中的無價之物。」李兌眼光放柔,看著她那精緻而溫柔的小臉,撫平了心中那股暴戾之氣。

    「對不住……」連喜袖莫名的落下淚水。

    「我不該成為爺兒的負擔……」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怎可為了平凡的她而放棄該有的權勢,與她成為一介布衣呢?

    「先別說了。」李兌將眼光放在羊皮捲上。

    「考慮好了嗎?」金赤喀瞇眸問著。「看在我們姻親一場,只要你蓋上皇印,從此我便不找你任何麻煩了。」

    李兌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很好。你先將她交給外頭的侍衛。」

    「你在跟我談條件?」金赤喀挑眉問。

    「我就是要與你談條件。」李兌誠實的說出來。

    金赤喀看了李兌一眼,知道他做事向來謹慎,如果他不聽李兌的要求,恐怕他要不到自己想要的。

    「放開喜袖。」他揮袖,讓奴才放開連喜袖。

    「爺。」連喜袖一能活動,便來到李兌的身邊。

    「快走。」李兌二話不說,將她推出外頭,讓自己的侍衛帶了出去。

    連喜袖頻頻回望,她想要留下來,可情勢所逼,她不能再成為他的負擔,只能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走出去。

    李兌見連喜袖安全的走出去後,便看著金赤喀手上的羊皮卷。「快蓋上皇印,李兌。」金赤喀怕夜長夢多,催促著他。

    李兌冷笑。「金赤喀,你會為此後悔的。」

    早已被權勢蒙蔽的金赤喀,已不管李兌口中的意思。「你蓋是不蓋。」

    李兌一伸手,皇印便落在羊皮捲上,也像是劃下句點。

    成為,事情的結束。

    金赤喀見羊皮捲上蓋了皇印,不由得哈哈大笑,他終始讓西皇放棄了皇位,只要有了這張保證,他對院大人可有交代了。

    李兌見金赤喀沉浸在快樂之中,便悄悄運氣,一掌擊向金赤喀的胸口。

    金赤喀是習武之人,早已有了警覺,於是在李兌的面前跳開一大步。

    李兌條地從袖裡射出一隻銀箭,金赤喀沒想到李兌會來這麼一招,一時閃避不及,肩膀中了銀箭。

    「金赤喀,休怪我傷了你,這麼做只是為了保我一命罷了。」李兌收起皇印,便急忙走出廳堂。

    「李兌你……」金赤喀看著李兌的背影,他抽出肩膀上的銀箭,卻發現自己無法開口吼叫,那銀箭上像是抹了什麼藥,讓他頓時失了聲。

    此時的金赤喀,只能眼睜睜看著李兌遠走的背影,懊悔不已。

    連喜袖以為自己會被送進府裡,卻沒想到卻是被送出城外。

    沒人告訴她要前往何處,心裡的慌亂,更讓她想起了許多人。

    喜書、喜福、李痕以及……李兌。

    不眠不休的趕路趕了七天,西皇府的家奴竟將她送往了胡溪村。

    胡溪村?當連喜袖回到胡溪村時,她幾乎是整個愣了住。

    「連姑娘。」總管喚回她的神智。

    連喜袖回看總管。「為什麼要將我送回來?」她的心,瞬時起了酸澀。「是爺兒交代的嗎?」

    總管點了點頭。「是的。」

    這代表……李兌不要她了?她的心,正淌著血。

    「連姑娘,咱們要進村了。」總管也沒說什麼原因,只是使了眼色,讓身旁的奴婢扶著她的身子。連喜袖閉起雙眼,逼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她不該胡思亂想的。

    爺兒既然都能冒著危險來救她了,被送往胡溪村,一定有爺兒的理由。

    她不能動搖了心。

    於是,她讓自己振佗起來,不再多問的踏進村子一步。

    一踏進去,許多村民便不斷交頭接耳,雖然他們認出了連喜袖來,卻不敢上前與她相認,只是在遠處看她。

    走了一會兒,他們帶著連喜袖來到她和弟妹之前的居所……

    只是眼前的一切都煥然一新,不再是簡陋的小茅屋,而是一幢紅瓦的大宅子。

    她皺眉,為何她的家成了大宅子了?

    來到門口,她不敢進門,只是站在外頭觀看,抬頭一瞧,大門口掛著「李府」兩字,她退了一步,不解的看著總管。

    「這是怎麼回事?」

    「連姑娘進去就知道了。」總管嘴角掛著笑容。

    連喜袖鼓足勇氣的踏了進去,突然發現裡面有著小孩子的笑聲,往旁邊一瞧,發現井邊正有著兩名孩子在那兒玩著繡球兒。

    咦?仔細一瞧,那不是喜福及少爺李痕嗎?

    連喜福與李痕正玩得不亦樂乎。

    一回頭便見到大姐的喜福,高興的跑上前。「姐姐,你回來了。」

    連喜袖將妹妹抱在懷裡。「你們怎麼都在這裡?」這裡雖然不比王府大,卻一樣是華麗堂皇。

    「是姐夫將我帶來的。」連喜福天真的道著。

    「姐、姐夫?」連喜袖側著頭,不解的問著。

    「就是我爹。」李痕來到喜福的身旁,看著連喜袖。「你……從今以後就是我娘了。」

    她嫁給了李兌?連喜袖倒抽一口氣,不願相信這件事情。

    「不、不會的,我、我一定是在做夢。」她難以置信,難不成這是李兌事前就安排好的?

    此時,連喜書也從廳裡走了出來。「欽,大姐?」

    「喜書……」連喜袖急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快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連喜書露出一口潔齒。「如大姐所見,一切都是西皇安排好的。」

    連喜袖搖著頭,瞬時覺得天旋地轉……

    一片黑暗,朝連喜袖的眼前襲來。

    也許,這個驚喜給她的震撼是太大了一點……

    腦中上幕幕的影像不斷的跳躍過去。

    而且,全是幸福的畫面。

    李兌成了她的夫,李痕是她聽話又懂事的孩子,而弟妹也跟著他們過著沒有憂慮的好生活……幸福的太詭異了!「啊……」連喜袖自軟床上猛然驚醒,像是一下子被人拱上天堂,也像是活在世外桃源之中。

    是做夢,還是……

    「醒了?」好聽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

    連喜袖找尋聲音來源,赫然發現那男人就在自己的身邊。

    「你、你……」所有的問題,她不知該從何問起。

    李兌將她納入懷裡,吸取她身上的味道。「你睡了三天,還好只是太疲憊,沒生什麼病。」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何我們一家子都在胡溪村?」她驚愕的問著。

    「你不喜歡這兒嗎?」

    她搖搖頭。「不是這樣的,而是……王府呢?你呢?金陵王爺呢?」

    看著眼前的男子,她記起所有的事情。「你有沒有受傷?金陵王爺有沒有對你不利……」

    「噓。」他的長指點住她的櫻唇。「一個一個來。」

    她皺眉,最後吐出一句:「我只耽心你的安危。」

    她主動抱著他,想證實他是真實還是幻影,好在沒讓她撲個空。

    「王府燒了。」在他預料之中,王府被金赤喀的餘黨燒得精光。

    好在他在之前就安排府裡的一切移到這來,府裡剩下的全都是安排好的侍衛,事實上那根本就是一座空城。

    「燒、燒了?」她張著口,不敢相信。「那、那……」

    「而我的生死,成了下落不明。」他揚著笑容,看著她驚訝的表情。

    「為、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明白,也不解。「為何你不去跟皇上坦白金赤喀所做的一切?」

    李兌歎了口氣。「原本我也有這樣子的想法,可是金赤喀所做之事要是被揭發出來,勢必觸發了宮廷的內戰,這牽扯了許多的人。

    「更何況我還不知金赤喀聯合了多少人,我不能冒險的將一切供出來,總得再留意情況看看。」他笑得極為精明。

    「但我們在這裡……」

    「很安全。」他聞著她身上的香味。

    「沒人知道我的下落,就算查到這兒時,我依然有我應對的方式,而且我想通了,最幸福的事情不是掌握住名和利,我要你們,你們就是我的幸福。」

    連喜袖哭了出來。「我也是,不管爺兒到哪,我一定都跟隨你到天涯海角。」

    「你該改口了,先喚聲夫君來聽聽。」他吻住她的唇瓣。「再過不久,我要你成為我的娘子,你願意嗎?」

    她紅了臉。「我……願意。」

    他笑的滿意,又開了口道:「胡溪村鬧饑荒的事,我已經找出原因。原來是官商勾結,故意扣住米糧來源,這問題我也解決了,相信胡溪村會恢復以往的熱鬧,當然,你所吃過的虧,我也幫你討回了。」

    她眨著無害的大眸望著地。「我沒吃過什麼虧……」

    他笑了,笑得不留痕跡,那該死的萬貫財……

    嘿嘿,他可查得一清二楚。

    「罷了,將你的一切交給我好嗎?」他把玩著她的髮絲。

    她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我的一切都交給你。」她窩在他的懷裡,貪戀著他身上的味道及溫暖。宮庭的內戰,她不願過問,只是一味的支持著李兌。

    她知道他是個不凡的男人,他會在不平凡的日子裡,製造平凡卻讓人刻骨銘心的幸福及感動。她要的,只是他;而他要的,也是她。

    兩顆心緊緊相隨,一切的苦難終會過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春去秋來好幾個年頭,流水依然一去不復返。

    在李兌的暗自推動及幫助之下,大哉皇帝下了聖召,一一將金赤喀及其他叛黨全部毀去。

    直到新皇帝上任後,終於剷除那群叛國的餘黨,留下為先皇開國而沒有異心的元老。

    而西皇──自願貶為平民,永不再入宮成為皇室之人。

    雖然新皇帝極力挽留手足,但依然挽不回李兌的決心,只好讓他自己抉擇要走的路……

    若問李兌後悔這樣的決定嗎?他根本不曾後悔,反而愛上這樣平淡的生活。

    享受著跟親人在一起的生活,反倒是最大的幸福……

    「天冷了。」少婦從廳裡走了出來,拿了一件外黑內紅的毛氈披風,被在他的肩上。

    他微笑一下,將她攬往懷裡,與她一同看著前院落了一地的楓葉。

    不管在哪兒,他們在一起就是幸福。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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