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吹送著暖暖的東風,段盈袖的手裡拿著一枝冰糖葫蘆,小臉上載滿著笑容,笑得如同手裡那枝糖葫蘆般的甜蜜。
她當然高興了,剛剛在那雲香小棧裡,她吃了他一頓,而且還順手摸走了他的荷包,這下於他肯定會付不出帳來,她想像他一定會被留在客棧裡洗碗,洗個上把月也有可能。
雖然她是惡劣了一點,但這種小小的惡作劇,卻讓她有一點得意。
吃下了又酸又甜的李子時,她整個小臉全都皺在一起,但是那酸酸的果子在她的嘴裡,混著那甜甜的糖衣,在口裡散開的是甘甘甜甜的味道,讓她不斷吞進快流出的唾液。
要是在家裡,爹和娘根本不會讓她吃這種零食,而且這下子身邊少了丫鬟及跟班,更是讓她快樂的如同一隻鳥兒,自由自在的,誰都管不著她。
但是她卻又想到,看著她手裡摸來的荷包,低頭瞧了自己腰際邊的荷包,她只記得自個兒的小繡包裡只有幾兩銀子,根本沒有能力可以在天香城找人。
尤其是她出門前,爹要她到天香城找唐哥哥,只是這時的她,卻忘記要到哪與唐哥哥會面了。
雖然這樣,可天性樂觀的她卻不是很著急,只是皺了皺眉頭,決定先在天香城繞一圈,再想想辦法。
同時她手上也拿了一隻繡功華麗的荷包,正是從孟夏泠身上摸來的荷包,那細滑的觸感,一碰就知道是上好的絲綢、想必他是一名闊綽的少爺。
所以她摸走他的荷包,也不算什麼吧!她為自己找了個理由,只是天生純真又善良的她,即使摸走了孟夏泠的荷包,也只是暫時幫他保管而已,不可能會攜自動用荷包裡的銀子。
可又想了回來,既然她不用他的銀子,那麼要怎麼還給他呀?這一想,又問傻自己了……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撞了她肩頭一下,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的搶過她手上的荷包,而後還將她推倒在地上,她來不及哀嚎一句,那個人便又鑽八人群之中,消失在她的面前。
段盈袖根本來不及反應,手上的冰糖葫蘆也掉落在地上。
她嘟著一張小嘴,看望著四周,發現手上的東西全都不翼而飛了,皺著眉看著掉落在地上的糖葫蘆,心裡有一點點生氣,正要喚出是誰不長眼睛的時候,卻發現手上的荷包也不見了。
像是被雷劈到一般,她連忙站了起來,雙眸盯在地上,不斷的找著那只細緻的荷包袋。
「在哪兒呢?」那個荷包不是她的呀,段盈袖慌忙的看著地上,發現只有被踩了一地的糖葫蘆,連一個荷包的影子也沒有瞧到,而那只針繡荷包就這麼不翼而飛了。
她急了,要是那只荷包不見了,她的良心會過意不去的。
但任憑她怎麼找,依然找不著那只荷包的去處,只能愣在原地,有一點不知所措。
突然發現,原來外面的世界並不如她想像中那麼多彩美好,難怪娘一直交代她要好好的照頤自己,還派人跟在她的身邊,就是為了要保護她。
可現下卻發現自己的身邊空無一人,許多路人也投以怪異的眼光,直勾勾的瞧著她,好像在看一個怪物似的。
她回過神,只得咬了咬唇,這下子可好了,她把那男人的荷包給弄丟了。
站在人群裡,她無辜的眨了眨眼,看樣子她不能再遇見那名男人,否則很難給他一個交代。
就在同時,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頭。
她一轉頭回去,便見到綠湖及阿福鐵青的臉色,兩雙黑眸瞪著她。
「小姐,你剛才上哪兒去了?」綠湖一見到段盈袖,便緊緊揪住她的袖子,深怕她再走失在自己的眼前。
見兩人的臉色非常難看,她眨眨晶亮的雙眸,而後展了一抹討喜的笑容。
「你們又上哪兒去了?我一回頭就沒瞧見你們了。」
綠湖及阿福對看一眼,兩人暗自翻了一個白眼,沒想到他們的主子竟然還能大言不慚的問他們上哪兒去了?
「我們找遍天香城里外,就只是為了想找到小姐……」綠湖以責備的眼光看著段盈袖。「小姐,你能不能別亂跑,這兒可不是神仙谷,外面的世界是很複雜的,而且壞人又那麼多……」
段盈袖一雙眸子盯著綠湖的小啪,瞧她嘮嘮叨叨的,小嘴不斷一張一合,她真佩服她能念出這麼一長串的話來。
至於一旁的阿福也不斷的在旁邊點頭附和著,也加進了數落她的行列裡。
奇怪了,到底他們是主子,還是她是主子呀?段盈袖扁起了小嘴,看著他們一唱一合的,也有點不耐煩起來。
雖然是她的錯,但好歹她也是因為好奇,怎麼能全怪她呢?
在好奇心使然下,她沒有辦法控制嘛!努了努小嘴,她歎了一口氣。「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對好不好,你們別再碎碎念了,你們的嘴巴不累,可我耳朵聽的好累!」
終於,綠湖及阿福在此時住了口,見到她那張委屈的小臉時,他們相信她是有反省,於是只得互相歎了氣。
「小姐,以後別再這樣子了。」綠湖也不忍再責備她。「我們已經錯過了要和唐公子見面的時間了,這下子恐怕我們會找不著唐公子。」
「那我們快點過去吧!」就怕他們兩個人一起念她。「對了,你說唐哥哥他在哪兒等我們呀?」
「雲香小棧。」綠湖鬆一口氣的回答著。「希望唐公子他還在小棧裡等我們才好。」
一聽到雲香小棧的段盈袖,整張小臉全都垮了下來,她剛剛就是從那間小棧裡走出來的,而且荷包也是在那裡摸來的,現下又要她走回客棧裡頭,不是要她與那名男人再次碰面嗎?
唉呀,她怎麼這麼倒霉,真的注定要與那名笑面郎牽扯不斷嗎?
「小姐,咱們快走呀!」綠湖執起她的小手,不容她再說什麼,急忙往雲香小棧的方向走去。
段盈袖真是有口難言,真的如娘所說——壞事真的做不得。
* * *
暗中嚥了一口口沫,段盈袖躲躲藏藏的看著四周,生怕就遇到那名笑面郎。
段盈袖抿著唇,眼光尋找著那抹帶著熟悉的白色影子。
要是見到了他,她一定要腳底抹油先溜了,否則他同她要起那袋荷包,那可怎麼辦!
尤其是那針繡功夫了得的荷包袋,價值遠超過幾十兩的銀子,要她賠償的話,她哪兒賠得起呀!
再說出門時,她只拿了幾兩銀子在身上,其他的盤纏全在丫鬟的身上,她要賠償,恐怕她的丫鬟會先一陣尖叫,接著又是一串霹靂啪啦的唸經。
想到這裡,她的頭就開始疼了。都怪她太惡作劇,讓自己捅了一個摟子。
踏進雲香小棧的同時,綠湖便拉著她的小手,往掌櫃的方向走去,完全沒有注意到主子慘白的臉色。
小草正埋頭帳簿裡,這時見到了段盈袖與另一名女子走來,那雙桃花眼瞇了起來,嘴角扯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看到小草那股玩味的笑容時,段盈袖倒抽一口冷氣,她知道面前的少年,正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掌櫃的,我們想請問您一件事兒。」綠湖有禮的開口。「請問這兒有沒有一名叫唐淵的公子呢?」
小草若有所思的打量段盈袖幾眼後,才揚著嘴角。「你們是來找人的?」
綠湖點了點頭。「是的,不知道唐公子有沒有同掌櫃交代,我們是來與唐公子會面的。」
「唐淵沒交代有人要來找他。」小草的笑容愈揚愈大。「不過他倒是在西廂的二樓坐了蠻久的,應該是要等人吧!」
綠湖聽到唐淵還在,鬆了一口氣。「小姐,我們快上之樓找唐公子吧!」
段盈袖還在思考小草那抹笑容裡深意時,已經被綠湖拉往二樓的方向。
而綠湖還一邊問著小二,看看唐淵在哪一間廂房。
終於,找到了唐淵所待的廂房,綠湖及阿福兩人非常高興的敲著廂房的木門。
只是一打開木門,段盈袖整張小臉全綠了起來,廂房內還有一名客人,那俊逸修長的白色身影就這麼落入她的眼裡。
唉呀,她真的時運不濟呀!段盈袖暗自叫苦一聲,小手掙脫出綠湖的手,那嬌小的身子就此想要離開廂房。
但沒想到,那一抹白色的人影在此時開口了。「原來,你就是段盈袖。」那笑容始終是那麼迷人。
段盈袖只得縮回自己的腳尖,臉上鑲著苦笑,抬起一張小臉看著前方的兩名男子。嘲笑她,笑她……自投羅網。
她沒想到自己再怎麼樣掩藏,卻還是在最突然的情況之下遇見他,叫她措手不及,毫無任何的防備。
「還真是巧合,沒想到我們還能再見面。」段盈袖展開一抹甜甜的笑容,企圖想藉以瞞混過去。
孟夏泠只是看著她一張笑顏,站起身子來到她的面前。「我一直不知道,原來神廚的女兒,雙手是這麼的『靈巧』。」話裡有著玄機,笑顏還是掛著沒變。
他在暗地裡諷刺自己摸走他的荷包,她不是笨蛋,當然聽得出他話中有話,只是她又不是偷賊,她只是因為好玩而惡作劇。但千算萬算,她就是沒有算出自己會在這時候遇見他。
看到他,就想起那只被人偷起的荷包,這下子她可真是尷尬了。
咬了咬唇瓣,她又眨眨那雙無邪的大眼。「我只是因為好玩……」她考慮是不是要先供出來,但是又看了看身後的綠湖,要是她說出實情,不知道綠湖會不會先尖叫一聲,然後昏倒在地。
「好玩?」孟夏泠笑得不留痕跡,那雙迷人的黑眸瞇著。
「呃……」
她呵呵笑了幾聲,發現他的眸子瞬時結冰,但在一瞬間,她卻又覺得似乎看錯了,因為她在他的眼裡,發現放柔的目光。
這是怎麼一回事?就在段盈袖搞不懂情況之際,另一名身著青衣的男子,來到她的面前。
「敢情這位小姑娘,就是那名多年未見的小袖兒嗎?」唐淵戴著一張笑顏,親切的看著她。
這時,段盈袖連忙將眼光別開,望向唐淵。「你……你是唐哥哥?」好多年不見了,在她的腦海裡全是一片模糊的影像,完全認不出來他是唐淵。他像是熱絡的熟人,握住了她白柔的小手。
為了躲避孟夏泠問她荷包的去處,她只得跟唐淵裝得熟稔,事實上消失後的事情,她哪可能記得那麼多,只是以傻笑瞞混過去,反正當唐淵說了些什麼,她就是傻笑兼點點頭的帶過。
孟夏泠見他們談得熱絡,只是以一雙黑眸靜靜看著他們,動作緩慢的喝著他的茶茗,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
原來,她是從神仙谷來的,只是為了要找到一名叫魚刀師傅的廚師,想得到他身上帶著的一本廚藝之典,目的是要繼承她娘的衣缽。
與唐淵說話的時候,段盈袖因為心虛,眼光一直不斷的瞟向孟夏泠的身上,這下於也引來唐淵的注意。
「袖兒妹妹,你也認識孟大人嗎?」瞧他們眉來眼去,似乎認識。
「這……」
段盈袖這下子笑得更是尷尬了,偷偷望向孟夏泠,發現他一雙眸子正好看向她。
「我們剛剛才認識……」孟夏泠笑痕似乎又增加了,而且眼裡帶著一抹深意,等著她怎麼自圓其說。
說那時遲、那時快,段盈袖便拉著他的衣袖,往一旁走去,企圖與他溝通。
「拜託、拜託。」她將他拉到門邊,與眾人離了一點距離。「別說出我對你剛剛所做出的一切好嗎?」她小聲的說著,垂著螓首,似乎有一點的悔意。
「你後悔了嗎!」他看著她一副小女人的樣子,加深了眼裡的笑意。「為什麼要偷走我的荷包?」
「我——」她望了望眾人狐疑的雙眸,一時之間也難以回答他,只得歎了一口氣。「只剩我們兩人單獨相處時,我再與你解釋好嗎?別和我的丫鬟說任何事,我怕她承受不了……」到時候,倒霉的是她自己。
孟夏泠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見她一臉的悔意,他暫時不做任何反應,像是對待一名小孩子,拍了拍她的頭,「我暫時讓你欠下一個解釋。」低首說了一句後,便又回到位置上坐著。
這時綠湖也靠近她。「小姐,你認識這名公子啊?」她小聲的問著,看了孟夏泠一眼,發現他長得一表人才,而且身上有著說不出的迷人氣質;尤其是他一張俊美的容顏,更是讓人看傻了眼。
「剛剛和你們走失時,遇上了他……」段盈袖嚥了一口沫,她也是識時務的聰明姑娘,要是說出了事實,會有收不完的後果。
「小姐,那你有沒有好好的謝謝人家?」綠湖就像是一名嘮叨的嬤嬤,總是在她耳邊耳提面命的。
「有,她可是給了我一個很大的感謝。」孟夏泠端起茶茗,忍不住開了口,只是想要看看她的反應。
差一點,段盈袖就想衝上前封住孟夏泠的嘴,但礙於這麼多雙的眼睛,她只得佯裝笑顏,鎮靜的保持原樣。
「當然,這種感謝還不算什麼。」揚著笑容,但口氣卻是咬牙切齒的,看得出來她正極力的壓抑著怒氣。「要是下次有機會,會好好謝謝公子你的。」
孟夏泠只是揚了揚唇角,並沒有多說什麼。
「看來大家牽來牽去是互相認識的。」唐淵還搞不清狀況,以為他們早認識了。「這樣就好辦了。袖兒妹妹,這位是孟大人,是將軍府的軍師。」接著轉身為孟夏泠介紹。
「她是我世伯的女兒,名喚段盈袖。」
段盈袖的眼光根本不敢望向孟夏泠,且一聽到他是軍師時,臉上的笑容更是僵住了。
在她的腦海裡面,軍師通常都是長得賊頭賊腦的,常常在將軍的身邊獻些小計謀,而且有時候會很好詐的佔人家的便宜……這是她對軍師的刻板印象。
但是他就如同傳說中的天人一般,從他一張笑容可掬的俊顏上面,她見不到任何爾虞我詐的奸詐,反而見到了一種祥和的表情,那笑顏如同初陽般可融化任何人的心,但這張笑顏卻也成了一種假象,和平的假象——
說不上來,她總覺得他這張笑顏,似乎只是一種表象而已。
是她想太多了嗎?段盈袖皺著眉頭,轉而看望他一張俊顏,赫然發現他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危險的警示,可外表那股俊逸的氣質,將他的真實給掩飾的很好。
哪一面才是他?她猜臆著,但猜不到哪一面才是他,雖然認識他不深,但是她就深深覺得,這個男人一定隱瞞了一些事情。
「袖兒妹妹就像我自家的小妹一樣,希望孟大人以後請多多照顧她。」
唐淵見到兩人似乎隱藏了什麼關係。
孟夏冷只是瞄了他一眼,並沒有回應他任何的話,逕自品著自己的香茗,而且有時還會若有似無的看向她。
她不算是傾城的美人,可是她有著甜美的笑容,而且那甜蜜的嗓音更是如化的蜜糖,甜滋滋的想要讓人上前嘗一口。
「唐哥哥。」害怕孟夏泠將她的罪行給供了出來,她只得將話題繞在唐淵的身上。「你現在是住在哪兒?如果我們前去,會不會太叨擾了你呢?」
「不會的,將軍已經答應我空出一間廂房,讓你們住進去。」唐淵笑嘻嘻的回答。「而且,世伯送來的信,裡頭提到的魚刀師傅,我會深入幫你尋找。」
「真的?」
她睜大眼,展開笑顏問著。
「當然是真的。」唐淵笑得和藹。「不過現下,先將你帶回朝陵城的將軍府,安頓好之後再說吧。」
段盈袖用力的點點頭,她當然願意先安頓下來,她可是要好好的玩個盡興,其他事情,以後再慢慢說吧!只是她似乎還欠眼前的笑面郎君一個解釋……而且見鬼的,她竟然打從心裡面,有一點點的畏懼他。真的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