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細微漸次的遺忘,像一般人都會有的,偶爾丟三落四的迷糊情況發生一樣,李夜泠剛開始並沒有放在心上。
隨著症狀越來越明顯、次數越來越頻繁,李夜泠深知自己的狀況不尋常。
拖了三個月,反覆發生了一件又一件因她變糟的記性,而造成令人無措的錯誤之後,她終於下定決心,安排一天到醫院進行檢查。
近來最誇張的一件事,莫過於她竟然忘記公司的方向。
這太不可思議了!
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她連每天要去上班的地方都會迷路,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沒考慮過。
期間,她曾依照她的生理與心理狀態查閱過一些醫療紀錄,只不過,獲得的答案多是含糊不清、模稜兩可的。
李夜泠告了假,在約定的時間前往醫院。
等了幾分鐘,就輪到她看診。
她把種種奇怪的現象告訴醫生,等待醫生的診斷結果。
主治醫生年紀約莫四十多歲,保養得宜的外表看起來仍相當年輕有魅力,但從他沉著冷靜的眼神可以判斷,他是個相當有經驗的權威。
醫師沙沙的在病歷表上迅速寫下一連串草寫英文,神情略顯凝重。
李夜泠像在等待宣判罪狀的犯人,心裡倉皇不安。
醫生似在琢磨什麼,好半晌才緩緩開口。「目前掌握的情況雖然可以推敲出一些可能性,不過,最好還是做過詳細的檢查後再論斷。」
李夜泠的心猛地揪緊,他慎重的口氣,透露出病情的嚴重性。「能夠告訴我,可能是什麼病嗎?」
「還是等檢查報告出來後再跟你說比較妥當。」醫生不肯輕易鬆口,即便已有一半以上的把握,但隨意妄下定論會引起患者的心理恐慌,有時會讓病情惡化得更快。
病患的心理是不可忽視的一環。
「可以的話,最好盡快進行檢查。」醫生再度瀏覽過病歷,如是說道。
敲定檢查日期,醫生吩咐了檢查前的注意事項,李夜泠連忙記在隨身攜帶的手札上,在日期前畫了五顆星形,提醒自己是極為重要的事。
步出醫院,李夜泠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索性四處繞繞,來到一座小公園,看到白色鞦韆,她懷念得立即坐了下來。
她輕輕搖晃,擺盪的身軀彷彿羽毛般,下一秒就會騰躍至天際……李夜泠合上眼睫,試圖讓紊亂的腦袋放空。
深深呼吸一口空氣,鼻頭驀地一陣酸楚,她感覺到眼角濕潤。
她的內心充滿惶惑及恐懼,但找不到人傾訴她的煩惱、她的困擾。
她深交的好朋友都在國外,有的繼續在學業上深造,有的則留在那邊工作,唯獨她為了所愛的那個男人,毅然決定回台灣。
如今,她當初的選擇似乎不具絲毫意義,她甚至失去了努力的目標,想來可笑無比。
淚水自緊閉的眼角滑落,在臉頰上蜿蜒而下,李夜泠咬著唇,獨自承受如浪潮般襲來、未知的莫名恐慌。
手提包裡手機在響,她本想置之不理,不過來電者似乎不打算放棄,切斷了又打,大概是真有急事。
思及此,李夜泠抹去未干的淚痕,在接電話前吸了吸鼻子,還沒發出聲音,便傳來低沉的男性嗓音——
「為什麼這麼久才接?不想接我的電話?」平緩的聲調透著責備意味。
李夜泠怔忡了一下,不確定道:「阿司?」她很意外這個時間他會打電話來。
她的聲音裡有濃濃的鼻音,堂司很輕易地辨認出來。「哭了?」
她愣住,他敏銳的觀察力撼動她的心,她無法言語,淚水又在眼眶裡打轉。
「聽說你請假?生病了?」堂司柔嗄地問。
好溫柔!是她的錯覺嗎?「嗯……有一點不舒服。」她答。
無論他基於何種心態打這通電話,他宛若上等大提琴般悅耳、富磁性的聲音,撫慰了她的慌亂,也逼出她隱忍的淚。
這一陣子,他和以前有些不同——會主動跟她聯絡,要求見面。印象中,他好像還牽了她的手……
「你現在在家休息嗎?」
堂司低醇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地方緩緩飄至,李夜泠慢了幾拍才接收到訊息。「不……出門走一走。」她隱瞞了去醫院的事。
「晚上見個面。」他的口氣篤定。
他擅於發號施令、不喜歡被拒絕。她知道。
「現在……我……」李夜泠有口難言。
「嗯?」不習慣她說話時吞吞吐吐,堂司大感不解。
李夜泠能想像他皺起眉頭,憂鬱的神情同樣迷人。
「我現在就想見你——」可能是一時脆弱使然,她難得任性的央求。
「我在工作。」他不假思索地婉拒,可是她軟儂的聲調,在他心上留下一抹若有似無的痕跡。
雖然他回絕了她突如其來的要求,但李夜泠覺得他的口吻比過去多了點包容,不那麼硬邦邦、冷冰冰。
他確實不太一樣了。但是什麼原因讓他改變了對她的態度,她無從知曉。
「我隨口說說的。」她勉強牽動嘴角。
「晚一點,我的秘書會通知你見面的時間、地點。」中斷了一下,他又匆匆說了句「好好休息」後,才掛上電話。
李夜泠收起手機,並不介意他總是如此的匆促。他是個事業成功的男人,上班時自然有很多決策與會議等著他。
她枯坐在鞦韆上輕擺搖蕩,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等她回神,是堂司的秘書來電告知訂位的餐廳與時間。
結束通訊,李夜泠直接把訊息輸入手機裡的備忘錄,並且設定了鬧鈴功能,每隔半小時提醒一次,如此一來,就算她忘性再強,也不會漏失掉。
離見面還有幾個鐘頭,李夜泠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搭車回家。
回程的車上,她埋首在記事本中書寫,忘記如何寫的字,數量持續增加中。
她感覺到自己的指尖在顫抖,字跡亦呈現詭異的扭曲狀,不再流暢娟秀。
不敢多想,她只管把記得的點滴寫下來,也算是抒發滿腔無人可傾吐的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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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七點,李夜泠到達堂司指定的見面地點,是一家頗具規模的新穎茶藝館,裡頭也供應中式料理。
「對不起,我遲到了。」李夜泠說話的時候還微微地喘息,難掩緊張神色。
堂司打量她狼狽的模樣,對她的異樣感到狐疑。
他所認識的李夜泠,行事總是從容不迫、有條不紊,因此總顯得溫柔高雅。可是,近來這項特質已不復見。
李夜泠喝了一口白開水,調整氣息。
「身體好一點了嗎?」堂司盯著她欠佳的臉色問。見她沒反應,他喚了她的名字。
「嗯?什麼?」她如夢初醒。「對不起,我在想一些事情。」她為自己的閃神辯解。
「你很奇怪。」他微瞇起雙眸。
「哪有?你太多心了。」李夜泠猛地一慌,他凌厲的眸光如雷射般,穿透她的心臟,他可怕的觀察力令她心驚。「我覺得奇怪的是你。」她咕噥。
堂司沉下眼瞳,確信她有事隱瞞。「我奇怪?哪裡不一樣?」順著她的話,他提問道,好看的唇揚成揶揄的弧度。
「態度。」李夜泠的語氣輕描淡寫,她不相信他自己沒發覺。
堂司撇了撇唇,並未否認。
服務生送菜上來,又退下。
他動筷,大口吃起熱騰騰的飯菜。忙碌了一整天,他根本沒時間進食,連他最愛的黑咖啡都未能好好的享用一杯。
李夜泠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一副食慾很好的樣子,光是這樣看著他的吃相,沉鬱的心難得注入一股幸福感。
堂司回視她熱切的目光,輕輕攏起眉峰。「我吃飯有什麼好看的?」掃了她一眼,發現她連筷子都沒拿。「不合胃口?」
李夜泠仍盯著他俊美的臉孔,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永遠惦掛著他,還是徹底遺忘他,哪一種才真正教她痛苦……
「這裡的菜很好吃嗎?」她記得他的嘴很挑。
何止對吃的,他什麼都很挑剔,凡事務求完美。
「普通。」堂司給了明確的答覆。
虧他吃得津津有味,卻給了不怎麼樣的評價,真嚴格。「好難伺候。」李夜泠嘀咕。
「那你下次做給我吃,再難吃我都會吞下去。」堂司瞥她一眼,似是而非道。
在她意會過來前,他招來服務生,把食物撤走,隨後送來兩人的飲料。
在茶館,他依舊點了鍾愛的黑咖啡。
啜了一口幾近黑色的香濃液體,溫潤濃郁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讓他精神為之一振,整個人獲得了滿足。
把講究的限量骨瓷咖啡杯擱回桌上,他貿然丟了一個問題給她。「我大四那年生日的當晚,你人在哪裡?」
聽起來是很久遠的事,但倘若他得到的情報無誤,那麼她一定不會輕易忘記。
李夜泠尚未從震驚中回神,又再度神經緊繃,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不過她還是偏著頭佯裝回想,企圖矇混過關。「那麼多年前的事,怎麼可能記得?」
堂司的視線膠著在她臉上,她任何細微的表情和眼神,他盡收眼底。
想在他面前說謊,她的火候仍嫌不足。
「你在我房裡——」他幫她說出答案。
李夜泠心口一震,覺得血液正在逆流,整個人有些暈眩。
「那一晚我被幾個好友灌醉,他們離開後,是你留下來善後。」堂司睇著她,又說:「之後……我們發生了關係。」
她忽然無法呼吸!那夜的情形,如跑馬燈在她腦海中播放。
「隔天一大早,我還沒醒來,你就走了。」他彷彿在述說一則故事。「我醒過來後,看見的女人卻是我當時的女朋友、你的姐姐,李晨露。」
所以他一直以為,當晚獻出處子之身的,是他的女友。
酒醉狀態的男人,加上一片黑暗的房間,縱使看不清懷裡女人的模樣,依然可以憑著本能滿足生理需求。
伏偎在懷裡的女人,溫柔卻生澀的反應,勾起男人瘋狂的佔有慾。
男人對於生命中碰觸過的第一個女人,絕對難以忘懷。
幾天前,他和當時為他慶生的朋友見面,若非他們用曖昧的口吻提起往事,他恐怕永遠都不曉得真相,被昏昧的記憶蒙蔽事實。
一個十八歲的女孩,抱持著怎麼樣的心態委身於他?答案不言而喻。然而,事後她竟然可以若無其事,甚至冷靜地看著自己的姐姐跟他相戀。
她是太笨,還是傻過頭?
堂司在獲知當年的驚人實情後,震撼得無以復加!
翌日,他馬上找李晨露試探,但她露出極度困惑的表情,那不是裝出來的,而且,也沒有假裝的必要。
「我有說錯嗎?李夜泠。」他連名帶姓地喊她。
既然他能這樣說出來,表示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再裝傻,似乎太笨拙。
「所以呢?」她的胸口緊揪,澀然一笑。「說這些有什麼用?」那是她心甘情願,永不後悔的決定。
她很高興自己當時的那股傻勁與一廂情願,把寶貴的第一次給了最愛的男人。
堂司凝視她柔美的臉龐許久,最後輕喟一聲。「你這個傻瓜。」低嗄的語氣飽含無奈與憐惜。
李夜泠愕然,不敢多做其他無謂的聯想與臆測,但又不由得怦然心動。「你是第一個說我是傻瓜的人。」良久,她找回自己的說話能力,用談笑化解現下曖昧的氣氛。
堂司莞爾。「你是傻瓜,我是……」
「笨驢!」李夜泠搶白,以詼諧的字眼掩飾內心的波濤洶湧。他溫和醇厚的語調,讓她的心騷動不已。
他不怒反笑,神態輕鬆。
她不可思議地抬眼,觸及他異常溫柔的俊顏與眼神,驚異的表情像見到怪物。「你真的好奇怪!」她呢喃。
堂司把她的嘀咕一字不漏地聽進去了,她困擾皺眉的樣子,流露出小女人的嬌憨,他恣意欣賞。
慢慢地他明白,為什麼當她決意不再與他有任何牽扯時,他會那麼氣惱,不願意接受。
歸咎起來,原因很簡單——因為在乎。
太過單純直接,往往容易被忽略。
仔細回想,認識她以後,她就全面佔滿了他的生活,每個重要的紀念日、慶祝典禮,都有她用心的祝福,都有她如春風般迷人的笑容,她從不曾缺席。
他將她的存在視為理所當然,於是當她破壞了這項常規,他的世界為之失衡,心房失去了一部分支撐而頹敗傾倒。
他自私地享有她的付出、她的愛慕,從沒想過會有一天不能再獨佔她的柔情與陪伴。
堂司也厘不清對她究竟是什麼感覺,頂多就是個興趣相投的學妹罷了——他一直都這麼定位。
如果只是個普通的學妹,他會對她投向別的男人懷抱而耿耿於懷嗎?甚至產生了過去不曾有過的複雜情緒——
「那叫嫉妒。」
某日,他的雙胞胎弟弟堂義聽了他的心境描述後,笑著直言斷定。
一語驚醒夢中人,他如當頭棒喝,瞬間,所有怪異的糾結、矛盾都有了解釋。
「原來你對愛情很遲鈍,並且缺乏判斷能力。」
堂義是這麼取笑他的。
因為身份的關係,他不輕易信任別人,亦不容許自己感情用事。
與其說他太理智,還不如說是因為害怕受傷害,所以凡事謹慎。
有人為了貪圖利益、權勢,連親生骨肉都可以販賣、捨棄,那麼還有什麼感情是別無所求、永誌不渝?
在他獲知生母過世後,身為貧窮學者的親生父親,把他們兄弟倆賣給了不能生育的堂家媳婦——也就是他們現在的母親,因此獲得一筆鉅款,繼而飛黃騰達的醜陋秘密之後,他的心就遭受到嚴重的創傷。
除了雙胞胎弟弟堂義,他從來沒有打從心底相信過任何人。
事實證明,的確也沒有人值得他信任,就連曾經讓他動過結婚念頭的女友李晨露,也都選擇背叛他。
身邊的人來來去去,唯獨現在眼前的這個女人,始終追隨著他的腳步,未曾真正遠離。
她的關懷、她的包容、她的給予,每一分都如此真實,純粹得令他想到都覺得心痛。
他對她有多無情?有多殘忍?他竟沒勇氣細想。
堂司陷入混亂的思緒中,不曉得該如何開口,對她說一聲「抱歉」。如果是堂義,一定可以說出許多動人的甜言蜜語吧!他暗忖。
他突然可以體會,堂義寧願捨棄一切,也要和心愛女人在一起,那種誰也撼動不了的決心。
因為他們受傷的心需要全心全意被溫暖、被撫慰,他們渴望被完全佔有,但又怕被佔有後遭到遺棄……
幼年時造成的陰影,會是一輩子擺脫不了的恐怖桎梏。
他沉鬱緊繃的俊美臉孔,使得李夜泠蹙起秀眉,不過她已經沒有資格分擔他的煩惱了。
「找我來這裡,就只為了說這些?」她垂下眼簾,幽幽地問。
堂司眼色深沉。「那件事,你覺得沒什麼?」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她卻置身事外、無關緊要?
李夜泠不再說話。
堂司順著她的意,沒有繼續追究,喝完有些冷卻的黑咖啡,接著帶她離開。
三天後,李夜泠再度請了假,前往醫院看診。
換上病袍,隨著醫護人員的指示做了無數種檢查,X光片很快來到主治醫生手裡。
她換回自己的衣物,坐在寬敞明亮的神經內科診療室內,隔著一張辦公桌,與醫生面對面。
醫師來回看了腦部X光片好幾遁,似在做最後的病情確認。
幾分鐘後,他暫時放下X光片,從抽屜中取出一份資料,終於抬頭看她。「接下來,我要做一個簡單的測試。」
李夜泠眨了眨漂亮的眼睛,擱放在腿上的雙手因緊張而緊握成拳,掌心沁著薄汗。
「請告訴我你的名字。」醫生語氣平板地說。
「李夜泠。」她微微皺起眉。
「家裡有哪些成員?」
「爸爸、媽媽,一個姐姐,還有管家月嫂以及司機,司機叫……」她專心地想了想,卻徒勞無功。
「沒關係。」醫生說道:「請你告訴我今天的日期,還有今天是星期幾?」
「十月二十……三吧?嗯……是十月二十四,星期三。」李夜泠不甚敏感地回答。
醫生在資料上的其中一欄打了個勾。「那麼,接下來我說的話,請你記住。」
李夜泠露出疑惑的表情,但仍微微地點頭。
「早上的氣溫十八度,中午回升到二十五度。」醫生隨口說了一句生活化的情報。
李夜泠仔細聆聽,然後謹記在心。
「我念的數字,請你反過來說一遍——七○八六三。」
「……三六八○七。」她停頓了一下,一口氣說完。
「接著把我說的數字相加後,告訴我答案。」醫生說:「二十二加三十八。」
「六十。」雖然速度慢了一點,但李夜泠的答案沒有差錯。
「現在,請你告訴我,剛剛我要你記住的那句話的內容。」醫生盯著她開始慌亂游移的眼神。
李夜泠一副被考倒的樣子,面有難色。
見她遲遲無法開口,醫生給了一些提示。
「啊!」她恍然大悟,頓了一下,結結巴巴地拼湊出句子。
測驗至此,她不僅手心冒汗,連額際都佈滿細小的汗珠。
後來,醫生又陸續問了幾個問題及測試,她回答的狀況並不順遂、樂觀。
醫生審慎評估測驗與腦部X光,以嚴肅的口吻說:「經過種種檢查,已經可以確定地告訴你,你的腦部發生病變。」
李夜泠屏住呼吸。
「是一種叫阿茲海默症(Alzheimer's disease)的腦部病變。」醫生用最簡單易懂的方式再說一次。「也就是一般人所謂的癡呆症。」
醫生的話猶如一枚威力十足的炸彈,幾乎炸毀她的意識。「癡……呆?!」李夜泠驀地激動起來。「我才二十二歲,怎麼可能會有癡呆症?是不是哪裡搞錯了?」她心慌意亂,難以保持冷靜。
「你的情況很特殊,腦部神經細胞損傷得格外迅速。像你這麼年輕的患者的確相當罕見。」醫生說明。「而且你病情惡化的速度很突然、很快速。」
李夜泠神情呆滯、無法動彈,完全理解不了他說的每個字。
「你的腦部病變,可能源自於家族遺傳,再加上外界的某些刺激所引發。」醫生語帶保留。「大腦構造本來就非常地複雜,是個精密且充滿奧秘的組織,很多因素都可能會造成影響。但真正的致病原因,實在很難確切說得清楚。」
李夜泠的心魂似剝離了身體,連眼淚潸然而落也不自知。
「你的症狀目前尚處於發病初期,還好有藥物可以延緩病情,而且某些治療方式也有顯著的效果……」醫生試著用緩和的語氣,給予病人一點希望之光。
然而,醫生說了什麼,李夜泠全然沒有聽進去。
等她意識過來,她已經離開醫院,茫然地行走在不知名的街道上,崩潰痛哭。
天氣晴朗,天空湛藍,但她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似墜入萬丈深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