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賣賢妻 第七章
    為了一句無心的「台詞」,邵蘊齊不得不帶「妻子」出席慈善晚會。

    在樓下等超過一個鐘頭,卻遲遲不見淳雪人影,他開始失去耐心,動身上樓催促,卻被妹妹擋在房門外。

    「在幹什麼?」他睨著她亮麗的臉龐,語氣有些不耐煩。

    「再等三分鐘。」邵蘊妍急急說完,便「砰」地關上門。

    「沒大沒小。」他輕啐。

    不到三分鐘,門扉霍地開啟──

    蘊妍露出小臉,笑得神秘。「讓你久等了。」轉身把女主角推出來的同時,還哼著命運交響曲。

    身後的人兒忸怩不已,不斷拉扯身上的晚禮服,頻頻搖頭,似是不肯妥協。

    邵蘊齊瞇起眼,視線膠著在她身上。

    邵蘊妍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驚訝,暗地沾沾自喜。「美吧?!」語氣透著濃濃的炫耀意味。

    他默不作聲,不予置評,卻緊緊打量著眼前凹凸有致的身形。

    黑色細肩帶低胸禮服,酥胸半露、膚白賽雪,將她的好身材展露無遺──

    淳雪螓首低垂,彷彿自己好像沒穿衣服似的,彆扭不已。

    她的衣櫃裡從來沒有「黑色」,因為認為自己無法穿出這顏色所代表的神秘與成熟韻味。

    若非蘊妍不斷慫恿、鼓勵,恐怕一輩子她都不可能嘗試如此大膽剪裁的服飾。

    「後面更有看頭……」蘊妍小小聲嘀咕,大而狹長的雙眼,有掩不住的得意光芒。

    「該走了。」邵蘊齊置若罔聞,勉強收回目光,旋身下樓。

    淳雪躊躇著,著實沒勇氣以此造型示人,決意打退堂鼓,換上適合自己風格的衣服。

    「走了。」蘊妍二話不說拉著她,不給她任何反悔的機會。

    掙扎無效後,淳雪穿著堪稱「袒胸露背」的幾塊薄布科,就算不能適應,也只能接受事實。

    甫下樓,邵蘊齊主動朝她伸出手,握住她皎白的柔荑。

    他寬厚的手掌傳遞著暖意,滲透她的毛細孔,安撫她不安的躁動分子,她既驚又喜。

    然而,看見邵老夫人的注視後,淳雪立刻明白他突如其來的體貼,是為了瞞騙老人家的眼睛,胸臆間流竄的情意霎時煙消雲散,心涼了半截。

    黯下羽睫,她輕綻一記淺笑,溫馴的偎進他的懷抱。

    邵蘊齊意味深長的瞥她一眼,冷不防吻住她上揚的嘴角,香甜的氣味侵佔他的感官。

    純粹做做樣子、蜻蜒點水的吻,進而轉為深沉的佔有。

    淳雪屏住呼吸,被動的接納令她暈眩的氣息。

    「咳!」老夫人瞪著沉溺在甜蜜世界的兩人,不滿的輕咳一聲,打斷他們目中無人的親密。

    他意猶未盡的鬆開芳香柔軟的唇瓣,瞅住她嬌美容顏上的玫瑰嫣紅,心弦猝然一動,接踵而至的是一陣莫名惱怒。

    「奶奶,有事嗎?」他瘖啞的嗓音,挾著一絲煩躁。

    他氣自己的情不自禁,竟然受她吸引,其它人卻誤以為他是因「好事」被破壞而不高興。

    無意間,加深大家的印象,認定他們果真是一對相愛的夫妻。

    老夫人的精銳目光,盯著淳雪的粉靨,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有魅惑男人的本錢,足以忽略她耳聾的缺陷。

    她無措的神經緊繃,深怕被洞悉他們的互動是刻意營造出來的。

    「別光顧著親熱,忘記時間、也忘了別人的存在。」她板著臉孔,義正詞嚴的教訓提醒孫子。「不要被一個女人迷得神魂顛倒,誤了正事。」

    邵蘊齊心頭一震。意識到自己的確花費越來越多心思,在娶來當擋箭牌的女人身上。

    「奶奶,您太多慮了。」不願正視問題,他輕描淡寫敷衍過去,隨後攬著淳雪離開。

    他知道,這一次又成功混淆眾人視聽,俊朗的眉宇卻攏上一層陰霾。

    前往晚會途中,他始終對身畔嬌美性感的小女人有一股慾望,嚴重干擾他的情緒,他亟需一個發洩管道。

    「停車。」他突然沉聲命令司機。

    「可是,這裡不能停車……」司機為難道。

    「找個地方停。」他口氣森冷,不容置疑。

    「是。」司機寧可違規也不敢挑戰他的耐性,將千萬名車停在路旁。

    「你自己攔車回去。」邵蘊齊冷冷拋下一句,逕自坐進駕駛座,跺下油門,疾駛而去。

    司機只能摸摸鼻子,自掏腰包搭車回到邵家宅邸,多賺到空閒時間,也算是額外收穫。

    慈善晚會上衣香鬢影、充滿美食佳釀,許多仕紳名流、影視紅星臉上掛著制式的笑容,在熱鬧喧騰的會場穿梭。

    做善事是其次,宣傳、炫耀和攀關係,才是他們與會的首要目的。

    會場一隅,一名渾身散發著貴氣的年輕男子,被幾名當紅的玉女紅星和社交名媛包圍住。

    俊痞的臉上掠過輕佻的笑容,Alan游刃有餘的討好應付著,把每個人都哄得服服貼貼,時而撒嬌的嗲聲四起、時而醋意橫生。

    來了一段時間,看來看去都是一些熟面孔,他興趣缺缺,打算藉機開溜。

    「各位美女們,我去一下洗手間。」他笑嘻嘻道。

    「你可要記得回來唷。」十九歲新竄起的玉女歌手,極盡「ㄋㄞ」功之能事,細聲叮嚀。

    「Of  Course!」Alan爽快允諾。「全天下的美女都聚集在這,我怎麼捨得不回來?」臨走還不忘耍耍嘴皮子。

    順利脫身後,他到洗手間整理儀容,讓外表隨時保持光鮮出色,然後不動聲色離開會場,準備到別處找樂子。

    電梯門一開,裡頭的乘客旋即打消他離去的念頭。

    「你遲到了。」Alan笑得很詭異。

    邵蘊齊瞟他一眼,沒有搭理。

    「咦?奇怪。」Alan跟在後頭,發出困惑的調侃。「現在流行帶家裡的傭人充當女伴?」

    邵蘊齊充耳未聞,卻巴不得封住他的嘴。

    「哈囉!」Alan倒著走在淳雪面前,露出迷倒眾生的笑容。

    雖聽不見他的招呼,她卻能感受到他笑中的友善,於是回以微笑。

    邵蘊齊忽然覺得她的笑臉好刺目,心裡升起不快。

    「阿齊,她真的是女傭?」Alan不避諱的打量她胸前的雪白美景,以及玲瓏有致的窈窕曲線,忍不住吹起口哨。

    他囂張的目光,令淳雪蹙起秀眉,反射性的拉高禮服前襟,試圖遮掩暴露的肌膚,晶瑩的杏眸充滿防衛的盯著他。

    她稚氣、直接的舉動,逗笑了他。

    這裡的女人個個都在比誰的胸部大、露得多,唯獨她想把氣死一竿子女人的驕傲藏起來。

    邵蘊齊睨住他,眼神冷得駭人。「你不是要走了?」

    Alan挑眉。「本來是,但現在不想走了。」視線依舊釘在淳雪身上。「怕我搶走你的風采?」

    他冷哼,不以為忤道:「隨便你。」

    「請問小姐芳名?」Alan沒被他足以凍傷人的壞口氣影響興致,不怕死的轉移目標。

    稍懂他的意思,但見邵蘊齊無意為兩人介紹,淳雪低著頭,自卑一湧而上。

    她對這個長相俊朗的男子有點印象,曾在雜誌上讀過關於他的報導。

    他出身豪門,但對事業並不十分熱衷,花邊緋聞倒是一籮筐,是標準的花花公子。

    「不關你的事。」邵蘊齊幾乎是從齒縫擠出話來。

    話一出,Alan嘴咧得更開,發現新大陸般提高音調。「我又不是問你,那麼氣做什麼?」

    他的揶偷挑動邵蘊齊的脾氣,臉色冷峻。「如果你能閉上嘴,我會很感謝。」

    「我不介意你恨我。」Alan嘻皮笑臉道。

    「Shit!」他顧不了風度,低聲咒罵。「去釣你他媽的馬子,別在我面前轉來轉去!」

    把他惹毛,Alan非但沒有絲毫歉意,反而更加愉快。「如果你答應把她借我當舞伴,我很樂意消失。」還厚顏的提出交換條件。

    Alan色瞇瞇的眼神,讓他的火氣瀕臨爆炸邊緣。「辦不到!」邵蘊齊不假思索的回絕。

    他不自覺的收攏環住她腰際的大掌,佔有意味不言而喻。

    「摟這麼緊?看來,你很重視她……」Alan盯著他的動作,挑起唇「大聲」的下了結論。

    經他一提,邵蘊齊才警覺自己反應過度,氣自己太過在乎、也氣Alan太囉嗦。邵蘊齊眉頭緊蹙,森冷的眼神彷彿想置他於死地。「閉上你的鳥嘴,離我遠一點!」

    「辦不到!」Alan模仿他的語氣,回敬道。

    「你到底想怎樣?」他像只發狂的獅子,暴躁的低吼。

    「把女人借我,就一支舞的時間。」Alan厚臉皮的提出要求。「放心,我不敢對她怎樣……畢竟,吃醋的男人比吃醋的女人還要可怕。」他故意說給邵蘊齊聽。

    其實他也不是真的那麼無恥,非得要借別人的女伴不可。只要他願意,眉梢一挑,就會有一拖拉庫的女人自動靠上來。

    「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是男人們心照不宣的默契,不過,邵蘊齊夫現出來的佔有慾,令他感到新鮮。

    他想驗證一下,這「女傭」的魅力何在,能抓住情場浪子的心。

    「吃醋」這兩字敲進他的腦門,睨著Alan得意的欠揍表情,邵蘊齊忽然有種上當的氣悶。恍然明白,這傢伙分明是故意刺探他的心意。

    「隨便你。」為了證明自己根本不在乎,邵蘊齊態度驟變,瀟灑的走開,留下淳雪和Alan獨處。

    淳雪面無表情的呆立著,有種被遺棄的悵然。

    脫離奶奶的「監視」後,他們就變得無比陌生,彷彿她是多餘的存在,連帶的自己也否定自己。

    不確定他是否知道她的心意,無從表達也沒勇氣表達。

    沒得到確定的傷人答案前,她就可以自欺欺人的繼續付出,別無所求的留在他身邊,假裝自己很幸福。

    她心知肚明──這段荒唐的婚姻,終有結束的一天,她所能擁有、珍藏的,就只有回憶。

    「嘖嘖嘖,真是無情。」Alan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戲謔的批判道。「誰愛上他,誰倒霉……」

    表面上邵蘊齊斯文有禮,女人很容易被他的外表及翩翩風度蒙騙,一旦迷戀上他、渴望與他進一步交往,就會發現他的真面目──

    只要女人和他談及「愛」這個字眼,接下來的命運,就是獲得一筆錢財珠寶後被甩掉。

    真不曉得他曾經受過什麼創傷,否則為何談愛色變,避之唯恐不急。

    但是,現在看起來似乎也沒想像中的糟。至少,他會為了一個女人──還是個女傭和兄弟翻臉。

    光是這點,就夠他大書特書好久了。

    相信,這將會成為他們「太子幫」茶餘飯後最熱門的八卦。

    帶點幸災樂禍的意味,Alan打算從他的女伴下手,挖出更多不為人知的秘辛。

    「要不要喝點什麼?」他噙著情聖級的笑,嘶啞的詢問。

    淳雪像尊玻璃娃娃般,木然的佇立著。

    即使現場賓客如雲、嘈雜喧嚷,在她眼中充其量是一場無聲的啞劇。

    況且,她向來就對派對、宴會了無興趣。

    來來去去的人們,言不由衷的說著應酬話──她也曾被迫這樣做,換來的只是好深好深的空虛。

    聽不見也好,這樣她就能幻想著大家的笑臉,是發自於內心,沒有絲毫矯情。

    「要不要喝點什麼?」Alan以為太吵,口氣輕快的重複一遍。

    淳雪理所當然的緘默。

    「……」Alan發現她的視線游移不動,根本沒在注意他,俊臉有些扭曲,高傲的自尊受損。

    難道她只聽令於「主人」?他翻翻白眼,感到無稽。

    這一點小小的挫折,並不影響他的好心情,Alan不屈不撓的向她邀舞。

    淳雪從他的動作判斷出他的邀請,垂下星眸,落寞的搖頭拒絕。

    聽不見音樂、抓不到節奏,跳舞之於她壓根是不可能的任務。

    他俊朗的面孔垮下,再也笑不出來,沒想到自己踢到一塊超級大鐵板。

    「小姐,妳存心讓我難堪?」Alan繃著臉,有氣無力道。

    淳雪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隨著邵蘊齊的身影,他噙著迷人的笑,好幾個女人故意挺起胸部,在他手臂上摩擦,而他似乎完全不排斥……

    她的心口彷彿遭到重擊,呼吸變得好凝重。

    朝她憂鬱的眼神望去,Alan不禁一頭霧水,狐疑道:「你們吵架了嗎?」

    照慣例,他仍然得不到答覆。

    「喂!妳懂不懂禮貌?」他火了。

    沒有反應。

    「欸!妳聾了不成?!」提高音量,不悅的斥責。

    要不是看在她是美女、又是好友的女伴份上,他少爺早就拂袖而去,哪輪得到她擺架子,屁都不吭一個。

    靜悄悄。

    他的頭上幾隻烏鴉嘎嘎嘎的飛過,臉都綠了。

    他投降──Alan乾脆直接牽起她的玉手,走進舞池。

    淳雪腳步踉蹌,勉強跟上他的步伐。睇著他緊繃的側臉,彷彿不太高興……

    Alan霸道的摟著她的纖腰,隨著音樂擺動。「妳跟阿齊是什麼關係?」瞅住她姣美的芙顏,緊致的肌膚令人忍不住想撫摸。

    她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輕晃頭顱,猶豫片刻,才緩緩開口。「抱歉,我聽不見。」

    他捺著性子,加大音量。「妳跟阿齊是什麼關係?」

    「我的耳朵聽不見……」淳雪垂下眼簾平淡的說,再次希望沒學過唇語。

    怔愣須臾,Alan的眉心擠出兩道足夠夾死蚊子的深溝,因為訝異過度,音調不自覺揚高。「妳……妳是聾子?!」

    她沒聽見,週遭的人倒聽得一清二楚,紛紛投以好奇眼光,像看怪物般盯著她瞧。

    淳雪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的奇異光芒,不自在的低下頸子,眉宇間籠罩著愁緒,惹人憐惜。

    Alan連忙拉她離開,帶她「逃難」到外頭去。然後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紙筆,寫下歉意,向淳雪道歉。

    淳雪表情平靜,柔柔的搖頭,不介意他的無心之過。

    得知她因車禍而導致失聰,肇事者卻畏罪潛逃後,他對她除了惋惜外,還有更多的憐惜,好感度也直線上升。

    妳和阿齊是什麼關係?他的中文寫得不是很好。妳是邵家的傭人?

    看著他歪七扭八的字跡,淳雪的櫻唇揚成優美的弧,笑意甚濃。

    Alan坦率的聳聳肩,任由她取笑。

    寫習慣英文了,寫起筆劃繁複的國字,還真不順手。就像用慣右手,一下子被迫改用左手一樣。

    斂起笑,淳雪思忖著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半晌,她才寫道:不方便答覆你的問題,對不起。旁邊,還畫了一個滿臉抱歉的卡通娃娃。

    無所謂。他寫道。無論他們是何關係,肯定不單純就是。

    越不能啟齒的秘密,他越有興趣挖掘……

    接下來,他們以筆談的方式聊起天來,他的幽默風趣逗得淳雪笑意盈盈。

    也是她出車禍以來,第一次開心的笑。

    該死的!

    邵蘊齊灌下一杯酒,心有罣礙。

    他居然現在才驚覺,淳雪的黑色禮服背部挖空至腰際,露出一片白皙美膚,任憑Alan吃她的豆腐,也不反抗。

    隔著一段距離,他瞪著Alan不規矩的手,一股詭譎的酸味,在他心頭發酵、擴散,一點一滴腐蝕著他的理智。

    穿成那樣,根本存心不良!蕩婦!他在心裡啐罵。

    「齊少,你在看什麼?」一名風情萬種的美女,挽著他的手腕,嬈媚的附在他耳邊絮語。

    他寡情的撥開她塗著鮮紅蔻丹的爪子,不發一語。再轉頭,恰巧目睹他們相偕離去的畫面,看來很急……

    他沉下臉,表情陰鷙得嚇人。

    雖然只當她是婚姻的傀儡,但她隨便輕率的態度,竟輕易激起他滿腔怒濤。

    美女縱想勾引這位多金的帥哥,不過對上他比茅坑石頭還臭的臉色,也只得悻悻然的另覓目標。

    「Shit!」抑制不住攻心的怒火,他再度爆出粗話。

    他本來就不應該在意,她只是用來欺騙奶奶的一著棋。

    用一年的婚姻束縛,換來往後無限的自由,怎麼算都值得。

    等到和奶奶約定的一年時限到期,他就可以和她私下離婚,恢復自由之身,也不必再受到逼婚。

    思及此,他深沉的表情緩和許多,不再受到壓抑。

    一口飲盡杯中物,他決定放鬆心情,把那個不知檢點的聾女人拋諸腦後,盡情享受美酒以及……主動投懷送抱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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