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晨的金色陽光,透過水藍色的碎花窗簾,灑進寬敞的房間裡,為新的一天揭開美好序幕。
水藍色床鋪上,被子下的修長身軀微微動了動,掀了掀如扇的長睫,隨後徐徐睜開眼。
沈書嫚醒過來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抓起床頭櫃的鬧鍾看時間。摸了半天,始終構下著擺在床頭固定位置的「叫床」工具,倒是抓到了一只手表。
眨了眨惺忪睡眼,視線好不容易才聚焦。
「七點了……」沈書嫚對著手表怔忡須災,坐起身、靠著床頭,想減輕宿醉所造成的頭痛。
當她後知後覺的注意到四周的擺設時,才驀然憶起自己身在何方,昨晚荒唐的記憶,也一股腦兒的湧上腦海。
她拍拍臉頰,試圖驅趕那纏了她一整晚的火辣畫面。本來,她打算連夜離開,之所以留下來過夜,一方面是她的衣服還沒乾,沒辦法離開,另一方面,「屋主一一直到半夜兩點都還在客廳,沒有回房。
她想等到他入睡、衣服大概也乾了,就可以趕在天亮前離開。
豈知,在床上躺著躺著,也許是床實在太舒適、也許是酒意未消,不知不覺,她竟跌人黑甜鄉,一覺到天亮。
她歎了一口氣,懊惱自己太貪睡。「不行,沈書嫚,振作一點。」她小聲的替自己打氣。
現在才七點多,整個屋子靜悄悄的,她料想屋主應該還沒起床,畢竟,他昨晚那麼晚才睡,思及此,她忙不迭翻身下床。
只著一件男性襯衫的單薄衣著,露出修長的雙腿,如上好絲綢的黑發流瀉,赤足踩在地毯上,讓她看起來像是落入凡間的仙子。
為了讓濕答答的衣物在最短時間內乾燥,她晾在套房的露台上,經過一晚後,應該已經乾了。
打開通往小露台的玻璃門,暖融融的陽光透著一絲涼意,她縮了縮脖子,摩挲雙臂取暖,取了昨夜高價購買的衣物,甫要踅進房內,冷不防的,一道有元氣的男性嗓音揚起——
「早,昨晚睡得好不好?」
嚇!她僵住,如遭雷擊。
「穿這樣會感冒,趕快換好衣服,下樓吃早餐。」
套房外是中庭花園,樓耘紳每天一早慢跑完後,都會在中庭花園練練功、調養生息,這幾招也是向國際著名武術高手、亦是好友牟漢東那學來的。
沒想到一大早,就有如此「美景」養眼,讓他的心情更愉悅,她那一雙美腿,讓他印象深刻。
沈書嫚悚然,一臉錯愕,呆若木雞的杵在原地,五秒鍾之後,才像陣風似的卷進房內,手忙腳亂的關上門,並且上鎖。
倚著門,她按著左胸,感受到劇烈的心跳,藉著大口喘息想平復驚嚇的情緒。
「怎麼會……」她低聲呢喃,眉頭擠出兩道深溝。他不是很晚才睡?怎麼比她還早起床?而且精神奕奕、神采飛揚的樣子,絲毫下見倦容。
她原本跟他就不熟,經過昨天近距離的接觸後,非但沒有多了解他一點,反而越來越撲朔迷離。
正在冥想之際,房門響起一陣剝啄聲。
她回神,經過昨晚的「教訓」後,已學了一次經驗,懂得戒備。她連忙上前確認門已上鎖,才吁了一口氣。
「小姐,樓先生請您下樓用餐。」鍾點女傭在門外禮貌的告知,門外傳來的是清亮的女聲,沈書嫚頗為意外,相形之下,她戒慎恐懼的心態就顯得多余且可笑。
她吶吶的應了聲,趕緊進浴室盥洗,一個不小心,絆到地上的不明物體,差點滑了一跤。
她低頭一瞧,是昨晚樓耘紳所遺留下來的衣物。好不容易才拋諸腦後的熱吻及觸碰,又一一浮現。
她一腳將衣褲踢到牆角,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畢、沖出浴室,換妥衣服後,卻坐在床畔發愁。
她不想見到他——更正確點說,她沒有勇氣見他,伹若要離開,勢必得經過樓下大廳……
垮下雙肩,沈書嫚頹喪的思索著逃離的方法,忽然,腦中靈光乍現——
剛剛在露台上,眼角余光似乎瞥見一旁有通往小庭花園的階梯,只要沿著花園小徑走,便能直達大門。
本來是很貼心的設計,此刻卻成了她逃逸的最佳捷徑。
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沈書嫚再度來到露台,事實證明,她沒有看走眼!
躡手躡腳的拾級而下,由於沒有穿鞋之故,使她的步伐格外輕盈。計畫進行的相當順利,沒有半點阻撓。
雖然光著腳丫子、雙手空空、身無分文,但她倒不擔心,反正只要回到家,什麼都好辦。
在跨出樓耘紳寓所的剎那,她簡直興奮的想手舞足蹈。
也許是因為是清晨,路上行人不多,所以她赤足行走在街上,並未引起注意。來到路口,她招來一部計程車,隨著車子駛離,她的「逃亡」計畫也宣告成功。
另一方面——樓耘紳在遲遲等不到沈書嫚出現的情況下,索性親自跑一趟,但在門外敲了老半天的門,卻始終沒人回應。
不得已,他拿出客房鑰匙開鎖,卻發現房內已空無一人。
身為房子的主人,他自然曉得她不會飛天遁地,也清楚她『失蹤』的原因。
他闐黑的眸子掠過一抹精光,被擺道的這筆帳,他會連本帶利一次討回來!
千篇一律的深色套裝、一絲不苟的發型、銀框眼鏡,標准的沈書嫚形象,也是眾人熟悉的模樣。
不同的是,公司大樓的保全人員,見到她時一改平常的嘴臉,換上一剮熱絡的態度、以及巴結的口吻。
「沈經理,今天還是自己來上班?樓議員沒送你?」
沈書饅澄清道:「我跟他沒關系。」但向來嚴肅的神情,倏地柔和許多。
自從離開樓耘紳住所之後,她一直提心吊膽,整天心神不寧,深怕他會突然出現找她質問。
伹她的顧慮顯然多余,因為接下來幾天,他就像蒸發似的,無清無息,她一方面感到慶幸,一方面卻有股濃烈的悵然籠罩心頭。
人雖然沒出現,但每天中午,他還是都差人送精致可口的便當給她,以及一東粉紅玫瑰,和一張傾訴思念及愛戀的小卡片。
照慣例的,那些便當她都原封不動——因為總是忙到忘了吃飯,最後都拿去喂野狗;至於花束她順手交給清潔女工,卡片則被她扔在雜物箱中。
她雖然嚴肅了點,卻仍是個女人,一個有血有淚的女人,有人這樣對她,豈有不動心的道理。
礙於兩人身分相差懸殊,至今,她依然不敢相信他追求的諾言,那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讓她著實煎熬。
保全人員笑了笑,完全沒把她的話聽進去,逕自說道:「沈經理打扮起來,比明星還漂亮,難怪樓議員希望你穿的保守一點。」
看了今早報紙上的頭條,保全人員對著照片端詳好久,才確定那打扮入時、身材窈窕的女人真的是她。
在細讀過報導內容後,他才豁然開朗—原來沈經理是故意不打扮,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沈書嫚完全聽不懂他的話,總覺得像深奧的謎,難以理解,只好一笑置之。
她從進電梯、到走入辦公室的這段路程,凡是見到她的人,眼神中都有她不明白的復雜光芒。
不過,由於上級指派她負責這次新產品廣告的模特兒甄選,她必須在下午選拔會開始前,趕緊將資料作最後整理。
她沒時間探究這些人的眼光,馬上專心埋首於工作中,連午餐都省略了。就因為凡事要求完美的態度,她的職位才會飛快晉升。
做好萬全准備後,模特兒甄選也熱鬧展開。
此番參與甄選的清一色都是男士,最後勝出者,可以成為「大銓紡織」的明星產品—男性內衣褲的專屬代言人。
凡代言過的男模特兒,都在演藝圈中闖出一片天。
畢竟最後能脫穎而出,擊敗眾多競爭者的人,其不論外貌或身材,都具有一定的條件,皆是一時之選。
既然有好條件,便能吸引經紀公司或演藝圈制作人、唱片老板的注意,讓他們願意砸錢投資。
所以,即便要在眾人面前寬衣解帶,但仍是有上百人趨之若鵝,除了事先報名之外,每天都開放五個名額供現場報名。
報名人數實在太多,導致選拔會需要分兩、三天方能完成。而去年擔任第一關審核工作的,就是宣推部經理—沈書嫂,對她而言,那僅是工作的一部分,並不會尷尬或不自在,也因為如此,汰選的重責大任,才會再度落到她身上。
一個個身材健美、或自認條件夠妤的參選者,全都不可避免的在她面前脫掉外衣,只著一條大銓紡織新出品的男性內褲。
她時而蹙眉、時而搖頭,顯然沒有人達到標准。
「四十六號。」很快地,甄選已進入今日最後階段,輪到現場報名的參選者。
甄選的場地設在公司的展示問,評選的過程都會錄下來,也乘機考驗與會者的反應和台風。
五十五位報名者都評選完畢,攝影機的電源也關閉,工作人員紛紛離開,只剩沈書熳還待在裡頭,認真的做紀錄。
過度投入的結果,是連展示間裡還有別人進來,她也絲毫沒察覺。
門被輕輕的推開,一道順長的身影大搖大擺的走進來。
「我是五十六號。」男人站在辦公桌前,沉穩的報上他的號碼,靜待指示。
沈書嫚點點頭,隨口應了聲。「把上衣和長褲脫掉。」她頭也不抬的命令。
五十六號參賽者悶聲一笑,然後順從的動手脫掉手工西服外套、領帶,逐一解開襯衫鈕扣……
她翻了翻資料,發出困惑的聲音。「咦?」她把資料翻過來又翻回去,卻遍尋不著五十六號參賽者的資料。
「請問……呃……」她抬首,狐疑的表情瞬間轉換為驚愕,瞠大的水眸似要掉出來。
呆滯了幾秒,她才結結巴巴的啟齒,惶惑道:「你你你你、你要干什麼?!」見到他的瞬間,心中掀起一陣狂喜,然後被莫名的酸楚淹沒。
他俏無聲息的失蹤,又突然現身,任意在她的世界來去,左右她的心緒。幾天不見,他依舊神采飛揚,唇邊的淺笑一樣帶著戲譫的意味。
是她夢中熟悉的,他的模樣……這時她才赫然發現,對他的思念早已超乎自己的想像。
「把上衣和長褲脫掉。」樓耘紳學她的口氣,照本宣科道。接著慢慢著手解開皮帶、褲頭……
沈書嫚盯著他精瘦的上傘身,無法栘開視線,內心翻騰不已。
「還滿意嗎?」他訕笑,薄唇揚成輕佻的弧度。
經他一虧,她連忙別開眼,卻瞄見他可怕的舉動,不禁提高音量驚呼:「你在干什麼?」
「脫褲子。」他答的倒理所當然。
「干什麼脫……」她面紅耳赤,低垂著頭,下顎快抵到胸前了。
「不是接受現場報名?我是五十六號,沈、經、理。」他氣定神閒的回道,緩緩拉下拉鏈……
「你……」她索性閉上眼,羞窘的無地自容。
明明才看完五十五個男人,穿著內褲在面前「搔首弄姿」,她都面無表情、也下覺得有何下妥。唯獨面對他時,她沒來由的感到恐慌。
「你別亂來。」她揚聲制止。
「亂來?!」樓耘紳哂然、嗤笑。
沈書嫚的眼皮掀開一條縫,瞄見他把褲子拉鏈拉上去,以為他打算鳴金收兵,緊繃的神經才稍微緩和。
他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踱到她身邊,毫無預警的摘下她的眼鏡。
眼前突然一片迷蒙。「你……干什麼?!」她嘟嚷著,企圖奪回眼鏡。
樓耘紳抬高手臂,害她撲了個空,她像個孩子擠眉嘟唇,模樣煞是逗趣。
「我說過了,別把你美麗的眼睛給遮住了。」他又毫不留情的,把脆弱的銀框鏡架折斷,眼鏡頓時喪失作用。
出國處理私事的這幾天,她那因為生氣而盈盈動人、波光閃爍的星眸,常不經意闖進他的腦海,占據他的思緒,即便有外國美女主動投懷送抱,他卻懷念起她細如凝脂的滑溜膚觸,擾得他整夜難眠。
沈書嫚噘著紅唇,敢怒不敢言,瞪了他一眼,發洩心中強烈不滿。
這個男人,和她的眼鏡有仇嗎?老是弄壞她的眼鏡!
只要他一靠近,她的心跳就失序,她不喜歡脫序的感覺,也不喜歡意外和所謂的驚喜。
「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他的唇微微上揚,眼神卻是冷冽的,聲音裡有濃濃的不悅。
他習慣掌控一切,當事情出乎意料發展而有些失控,他勢必要力挽狂瀾,重新奪回主控權。而她,一直在他的控制之外,總是想盡辦法從他身邊逃脫,明明心中對他有感覺,卻偏偏不肯承認。哼!倔強的女人,一點都不可愛。
沈書嫚垂下頸子,顯得心虛,卻還是嘴硬。「樓……先生。」這回她學乖了,不再喊他議員。「我還要工作,如果沒事……」
話還沒講完,就被他朗聲打斷。「當然有事。」他伏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是來報名代言人的,我也是你的工作范圍之一。」
她想逃,他就偏偏不順她的意,她先前不告而別的帳,今天務必要討回來。
況且,他豈能辜負她那句「男人都是混蛋」的至理名言,他可不喜歡被冤枉、也不想讓「雇主」失望。
她的心思在看到他光裸的上半身時,已紊亂不堪,現下,他好聞的氣息又在她鼻端縈繞,頓時只覺得口乾舌燥,呼吸困難,壓根無法思考。
才想著要反駁他,他卻已拉下西褲拉鏈,她羞赧的側過頭,幾乎要從椅子上彈起來。
「樓、樓議……樓先生。」她緊張的語無倫次、氣惱自己不夠鎮定。「請你把衣服穿上……」她提高的音調,微顫著。
「之前,我看了你的身體,所以換你看我的,誰都不吃虧。」他慢條斯理的駁回她的請求。
明明是強訶奪理,他卻說的理所當然。
「不必了!」她驚慌失措,身體往後傾斜,躲避他的觸碰,紅潮一路從頭皮蔓延至腳底。
「這樣對你太下公平了。」他暗下眸,說著與冷峻表情完全不搭調的話,繼續捉弄著她。
她拼命搖頭,一口否定。「不會。」她不斷向後仰,與他保持距離,好似他是什麼嚇人的鬼怪,讓她避之唯恐不及。
「沈書嫚,你為什麼……」樓耘紳故意的挨近她,斟酌用字。「那麼怕我?」
他的視線凝聚在她泛著紅霞的粉頰上,突然想起之前在她頸上烙下的吻痕,不知是否已經消褪?她姣美的身體曲線,也驀地躍入腦海……
黝黑的瞳仁更加深濃,平靜的心湖微波蕩漾。但他選擇刻意忽略。
在他惡意的挑逗下,她光滑的雪膚冒起小疙瘩,體內竄過一道電流,令她一陣酥麻、輕顫。
「我沒有。」她矢門否認,但不停住後縮的身軀、以及急促的呼吸,早已出賣她單純的心事。
「真的?」他微瞇的眼,閃爍著不安分的光芒,一步步誘她上鉤。
那貓捉耗子似的樂趣,他竟越玩越上癮。甚至,特意推掉了可有可無的邀請,把那些時間用來進行他的計畫,而逗弄她所獲得的樂趣,遠比無意義的交際應酬多上許多,亦是他在異鄉時格外想念的特別滋味。
她遲疑了下,總覺得他溫柔的語氣中,似乎藏著未知的陷阱……
他溫熱的呼息噴拂在她敏感的皮膚上,幽幽的男性香水鑽進她的鼻腔,干擾她的心跳和思緒,她懷疑若再繼續下去,她會缺氧而亡,於是連忙頷首。
得到她的應允,樓耘紳咧嘴一笑。「那你是打算『審核』我,還是……」他想到更惡劣的捉弄。
沈書嫚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忙不迭推翻。「不……」
他嗤笑出聲。「那就是選擇後者羅?」
她傻愣愣的「嗄」了聲,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我聽你的話把衣服脫了,那你是不是應該幫我穿上?」他極盡挑逗之能事,煽情道。
他是故意的!沈書嫚慢半拍的恍然大悟。「請你別這樣!」她板著臉嬌斥。
而後,她氣呼呼的起身,蹲下去撿起他的上衣,塞到他懷中,下逐客令。「穿好衣服後,請你離開。」
她打開門,卻被外頭的陣仗嚇了一大跳,一臉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