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瘋狂的歡愛過後,驅走了如潮水般襲來的不安與孤單,樊御妃的心趨於平靜,思緒回籠後開始陷入沉思。
她並不後侮、更沒有哭天搶地。
只是有些罪惡感-畢竟,倪競已有位賢慧的未婚妻,但也只不過是「未婚」妻罷了。
他對她一見鍾情,甚至還親口承認愛她,而她對他也有好感,這樣算是兩情相悅吧!
殊不知,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
他說了「我愛你」呢!
如果依照貴公子們的「狩獵遊戲」程序,她只差一小步就贏了。
只要他和未婚妻分手,那她和神訂下的賭約——看是他先「做人」成功,抑或她先征服獵物……
贏家,可向輸方需索一樣禮物!
對她而言,最好的禮物就是忘記她迷戀三年多、卻示愛她的男人——閻帝……
她需要的,正是一杯忘情水。
而她已找到具備和忘情水同樣功能的替代品;
可是,她真的純粹只把他當成「獵物」而已嗎?
樊御妃在心中悄聲問著自己。
「在想什麼?」倪競拾回散落四處的衣物,準備為懷中的人兒穿上。「小心著涼。」`
他的舉動儼然是溫柔情人化身,如果樊御妃後腦長眼睛,就會看見他比車外低溫還冷的神情。
樊御妃收回遠揚的心緒,羞窘的奪回薄如蟬翼的貼身小物,囁嚅道:「我自己來就行了。」
冷艷的臉蛋佈滿紅霞,煞是迷人。
看著她一副小女人姿態,倪競的唇角泛起冷笑。
美好而寧靜的時刻,幾乎要讓他們自以為彼此是一對熱戀中的愛侶……
感受到身後他熾熱的目光,樊御圮的動作變得笨拙,平常只需幾秒鐘就能著裝完畢,現在連穿個內衣,掃半天都掃不上。
一幕幕激烈、火辣的畫面掠過腦海,讓她的神經霎時繃緊。
倪競輕笑,伸手幫她扣上。
「呃……謝謝。」她紅著臉道謝。
他的手有意無意的拂過她光滑的背,撩撥著她敏感的細嫩肌膚,讓她馬上冒起無數顆小疙瘩。
就在極不自在的情況下,將衣服從裡到外穿好,已是幾分鐘之後的事了。
當模特兒走秀時,常常穿著內衣褲和大家在後台換裝,其中也不乏男性工作人員與男模,她從來不覺得彆扭、害羞,但現下在倪競面前卻全身發燙、手腳失調。
倪競摟住她,埋在她的肩窩攝取她的馨香。「後悔嗎?」
他低嗄的嗓音,令樊御妃酥麻不已,但因為背對著他,而看不見他此刻冷漠的表情。
她毫不遲疑的搖頭。「你覺得我很隨便嗎?」她在意他的感覺。
倘若在之前,他聽到這只花蝴蝶這麼問,絕對會當場不客氣的大笑,
但事實證明,他是第一個佔有她的男人。
他厘不清心中那份澎湃的情緒,究竟代表什麼。
是興奮?還是大過訝異?
猜不透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態,獻出她的第一次-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或是把他當成顏子堯的替身?
不管是哪一種理由,他都不接受。
「只准對我隨便。」他收攏圈住她纖腰的手,讓兩人更加貼近。
雖然他口氣十足霸道,但她的心卻洋溢著難以言喻的喜悅。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像隻貓似的蜷在他懷中,享受他傳遞的溫度。
「如果我說只是湊巧,會不會很失望?」
倪競不疾不徐地搬出事先預設好的答案。
「來找安東尼奧?」樊御妃側著瞼,疑惑的問。
他斂眉,露出笑容。「沒想到,卻在路邊撿到個淚人兒。」
他的每一句話,部說得言不由衷。
憶及自己剛才軟弱的模樣,樊御妃不由得感到不好意思。
她那個樣子,一定很糗、很醜吧?
而他,總是看到她最不為人知的一面。
「你是我的救星。」她依偎在他的胸膛裡,感觸頗深。
她指的下單單是他像超人似的,當她在危急、困境時出現,重要的是他解放了她禁錮的心。
不知不覺中,她的注意力逐漸轉移至他身上——
想看他難得一見的笑容、想知道他褪去冷漠、嚴肅後的模樣,也念念不忘他失控吻了她的那夜……
那麼多男人對她大獻慇勤,只為博取她的歡心,只有他老給她軟釘子碰。
也或許正因如此,她才對他印象特別深刻吧!
感情這回事,真教人摸下著頭緒。
喜歡一個人,是那樣的情不自禁,收放之間,完全由下得自己。
很多人欣羨她良好的家世背景、以及出色的外表,卻沒人曉得她在光鮮亮麗的背後,付出多少心血,吃了多少苦頭。
她終於慢慢認清現實,很多事儘管她再如何努力,也得下到回報。
例如,愛情。
倪競撩起她一縉秀髮,湊在鼻端嗅著她的芳香。
代表寡情的薄唇,彎成一道好看的弧。
「是嗎?」他的表情輕佻,語氣有些敷衍。「你把耳環拿掉了。」他假裝不經意的發現。
她摸了摸空無一物的耳垂,不再不捨,反而有種海闊天空的舒暢。
這一切,都是他的功勞。
「嗯!感覺好輕鬆哦!」她語調輕快,聽得出來是真的如釋重負。「咦?你怎麼知道我有戴耳環的習慣?」
倪競淺淺笑答:「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不會放過。」
多麼令人怦然心動的情話,但背後隱藏的,卻是深沉的心機。
樊御妃雖然聰明、交際手腕也下賴,伹畢竟還太年輕、被過度保護,當然不曉得他話中的弦外之音。
沉溺在愛情中的女人,只聽得懂甜言蜜語。
因為,她們是那麼天真、願意信任她們所選擇的男人。
「因為掉了一邊,所以就干跪不戴了。」那是她斬斷情絲的第一步。
「改天,我再送你一副新的。」他允諾。
「不必破費了,我耳環多的是。」她婉拒,但心裡甜滋滋的。
「我不能二十四小時陪著你,所以希望你戴著耳環想著我。」倪競靠在她耳邊傾訴情衷。
樊御妃被他露骨的言語,這得耳根子發燙。「那就先謝謝羅!」
她俏皮的朝他眨眨眼。
「就這樣?」他挑眉,顯然不大滿意。
明白他的暗示,她飛快地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再附贈一抹魅惑的燦笑。
倪競捧著她的臉,再度在她柔軟的唇上肆虐。
她姣好的魔鬼身材,又挑起他的慾火——
這一次交手,他再度大獲全勝。
翌日,倪競偕同樊御妃,與時尚服裝設計大師安東尼奧·奧古斯都交涉、懇談俊,他終於點頭答應回台灣,擔任國內服裝設計選拔的主審。
表面上,安東尼奧是被他們的誠心打動,而不計前嫌的重返工作崗位。實際上早在事發的隔天,倪競便已透過電話與之聯繫妥當。
登門拜訪,不過是一種形式。
多跑這一趟,目的在於讓「劇情」更加逼真罷了。
他是這出「復仇記」的編劇兼導演,其他人皆是遵照他意思行事的無知演員。
協調完畢,三人便搭乘同一班飛機啟程回台灣。
恰巧趕上活動的開幕典禮,主辦廠商魏老闆也落下心中大石,一掃連日來的陰霾,有了笑容。
樊御妃也跟著鬆了一口氣,心情一好,原本就耀眼奪目的絕麗之姿,益加神采飛揚。
向來予人孤傲、難以親近的「艷後」,這回居然毫不避嫌的公開與男人一同出席,而且狀似親密,媒體豈會放過這超級八卦。
當樊御妃被邀上舞台,示範台步,記者們開始交頭接耳。
「那個下是什麼科技公司的董事長嗎?」
「奸像跟達爾文有關的……」
「他們兩個在拍拖嗎?」
「外型是很登對啦!但是男方會不會太高攀了?」
「這樣就可以少奮鬥三十年啦!」
「何止少奮鬥三十年,要是當上樊家的乘龍快婿,根本不必奮鬥了。」
記者們接力似的私下竊語,討論得十分帶勁,還以為當事人沒聽見。
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
他們所說的每一個字,倪競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冷哼,但無心理睬。
往後,他們將會知道驚人的真相,以及「倪競」所代表的,不單單只是那間科技公司董事長而已。
即使,「物競天擇科技公司」規模已不算小。
他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伸展台上那抹修長、窈窕的倩影上。
台上的樊御妃熠熠閃耀,一舉手、一投足深深吸引每個人的目光,將她的美發揮臻至完美。
每一旋身,表情皆不盡相同,卻一樣教人驚艷、回味。
模特兒靠的不是臉蛋,而是展現設計師的意念,將服裝穿出生命力,而她做到了。
「艷後」果非浪得虛名。
她對流行有著天生的敏銳度,注定要發光發亮。
他不知道的是,她縱然有這方面的天分,但也為此下過苦心,練習走台步走出水泡,扭傷腳踝,飲食要經過嚴格的控制、還要持之以恆的運動以維持身材。
樊御妃優雅下台,博得滿堂喝采。
凡是她的大小新聞,倪競都牢記在心,卻從不曾看過她走的秀。
在他的觀念裡,走秀就是穿著一般人不可能穿出門的「流行服飾」,在台上晃個兩圈。
從事這種無需花大腦的工作,不是花瓶是什麼?
若非今天親眼目睹,他的誤解會持續到天荒地老,而永遠都會認定她只是高級花瓶。
倪競居然被她剎那間的燦笑,迷住了心魂。
下了伸展台後的樊御圮,艷麗依舊,但笑容卻沾染著稚氣。
倪競被她前後的巨大反差迷惑住了。
他蹙起眉峰,厭惡自己像個年輕氣盛的小伙子,輕易沉溺於女色。
「我得先回公司一趟,有事情要處理。」
他迎向她,猶不忘照著劇本演戲——當眾在她額際落下一吻,便疾速離開。
他需要冷靜,摒除多餘的情感。
待他一走,記者朋友紛紛圍向樊御圮,追問她與倪競的關係。
她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留下一句:「你們說呢?」給人無限遐想。
可想而知,記者們大筆一揮,絕對會掰出比她的回答還要精彩的新聞內容。
而且,這也是他們的職責。
寒冬深夜十一點,樊御妃剛準備出門,到附近便利商店買東西吃,赫然發現天邊閃著詭譎的電光,隨後爆出一聲轟然巨響。
她的腳馬上縮回來,以迅雷下及掩耳之姿拴緊門窗、拉上厚重的窗簾,飛奔回床上抱著膝蓋,了無睡意。
沒錯,她怕打雷。
從小她就害怕從高空傳來的巨大聲響,太淒愴、大驚人,彷彿天會隨著雷聲一起塌下來。
很天真、很無知,但至今,從小女孩蛻變為獨當一面的成熟女人,對雷聲的恐懼,她始終沒有辦法克服。
門窗和窗簾,以及緊閉的臥房門扉,杜絕了一切聲響。可是,那石破天驚的雷鳴猶然在耳,揮之下去。
她翻出手機,電話簿功能裡儲存的電話號碼,把除掉哥哥及好友——其餘四位貴公子外,就是一些在工作上久久才會聯絡的夥伴。
那夜在米蘭路旁體驗到的孤寂、落寞,再度洶湧襲來,將她淹沒。
最後她打給哥哥,結果他居然遠在拉靳維加斯,隨口閒聊了幾句,便匆忙結束通話。
無聲歎口氣,睜著眼瞪著膝頭發怔。
她為什麼會沒有朋友呢?她暗自檢討。
霍地,她縮著身子,抱著腹部,感受到一陣微微的悶痛。
唔……一整天都沒吃東西,胃痛的毛病又犯了!這就是為了保持奸身材,所必須付出的慘痛代價。
樊御圮忍下住感歎,最近的運氣實在背到極點。
在她同時飽受精神與生理的折磨時,門鈴聲霍然響起。
她皺起眉,躊躇著是否要應門。
她想充耳末聞,對方卻下肯罷休。
她搓了兩團棉花塞住耳朵,裹著睡袍慢吞吞的踱至玄關。
透過門板上的貓眼,她看見一堵雄偉的男性胸膛……
疑惑之際,她決定打開門一探究竟。
在她打開門板的同時,轟地一聲驚雷響起——
「啊——」
她驚聲尖叫,下意識的往來者撲去。
倪競被她高分貝的叫聲嚇了一大跳,眉心揪得死緊。
但看到「掛」在他身上的人兒時,頓時咧嘴一笑。「真是熱烈的歡迎方式。」他揶揄。
樊御圮看到他,彷彿溺水之人見到浮木,緊緊攀附著。「競……」她虛弱的腔調夾帶著濃濃的鼻音。
「真的這麼感動?」
倪競說話的語調,不若以往那般冷漠無情。
看來,他挑這樣風雨交加、閃電打雷的時候上門,很是時候。
她的身軀顫抖著,但害怕的感覺在見到他之後,緩和下少。
老天爺又派救星來拯救她了。
樊御圮抱得他奸緊奸緊,深怕他在下一秒會憑空消失似的。
她孩子氣、毫無防備的舉動,讓倪競悸動不已。
轟——
又是一聲巨雷。
她整張臉埋進他寬闊的胸膛,發出悶叫。
「你怕打雷?」他終於找出讓她渾身發抖的「真兇」。
她抬起頭,美眸蓄苦晶瑩淚光。
倪競被她蒼白近乎透明的臉色駭住,泛起一陣不捨。
「唔……」她發出痛苦的哀號,胃部劇烈的疼痛逼出她一頭冷汗。
加上方才受到驚嚇,使她的意識趨於模糊,直至癱軟在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