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知覺的倪淘,緩緩地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莫以澤一張寫滿憂愁的俊容。
倪淘以為天黑了,抬頭望了一眼天色,發現窗外的天空還很亮,她卻已經臥在床上,而莫以澤則守在她身邊。
「小淘,你終於醒了,我要告訴你一項好消息。」莫以澤歡喜的抱起嬌小的她,憐惜地將她的腦袋壓進胸懷裡。
他難得流露的溫柔,讓她眷戀不已。
「怎麼了?」
偎在他懷裡,倪淘同時也感受到他無比激動的情緒。
莫以澤捧起她的小臉,接著輕輕俯身,在她唇上烙下一個無比深情的吻,「原來你不是胖了,而是懷孕了。」
「什麼?」
倪淘蹙起秀眉,以為自己聽錯了。
「小淘,開心嗎?你要做媽媽,而我要做爸爸了。」他大手輕撫著她肚皮,「這裡面,有我們愛的結晶。」
愛的結晶?
粉唇一顫,倪淘整個人像被雷擊中一般,暈眩了一下。
「你真迷糊,連自己懷了五個月的身孕都不曉得。我也真是的,竟然沒察覺出你的異樣,錯以為是你胖了。」
莫以澤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愛撫著她的肚皮,俊美無儔的臉龐頓時凝聚了幾分捉摸不清的柔情。
「怎麼可能呢?我都沒有害喜啊!」
是呀,她的月事一直都沒來,她以為是壓力太大,造成內分泌失調,從沒想過自己會懷孕。
老天,她怎能生下他的孩子?她恨他的!
「不行……我不生你的孩子……我要打掉這孩子……」倪淘嘴上雖這麼說,內心卻矛盾的掙扎著。
她其實不捨得拿掉腹中的孩子,她隱約知道自己很想生下他,可是……
「你要我如何接受這個孩子……」倪淘哀怨的看著他,「你又要我用什麼心態去接受這個孩子?
難道我可以告訴這個孩子,我恨他的父親,是他父親強力擄掠了他母親,才有了他的嗎?我可以說嗎?」
「該死的!你鬼扯什麼東西!?」莫以澤憤怒的焰眸熠熠躍動,掐住她的秀肩,氣勢凌人的瞅著她,「你竟然不要我們的孩子?你怎這麼狠心?」
「你如此軟禁我,就不狠心嗎?」
倪淘掉下淚,無助極了。
盯著她淚雨交織的臉龐,莫以澤心疼的要命,然而,她不也是狠心地刺了他一刀?
「算我求你。」她哽咽的懇求著,「求求你,饒了我吧!我不想生下你的小孩,我辦不到……我辦不到……」
深幽的黑眸審視著她美顏許久,彷彿在強忍著心中的痛,終於莫以澤失去難得可貴的冷靜,牙根一咬,忍無可忍的咆哮而出:
「你這該死的女人!休想我會妥協,永遠都休想!你是我莫以澤的女人!我要你生下孩子,你就得依從!
一會兒,我會聯絡母親,請她盡快籌備好我們的婚事,從這一刻開始,我要你不只是我的女人,還是我莫以澤的妻子!」
「不!」倪淘原本粉嫩的小臉忽然面如白蠟,朝他俊容迭聲的叫:「我不!我不!我不!不不不不不不……」
不?呵,莫以澤心痛的要命,氣得渾身直顫,起身,怒不可遏的拉開房門,「奶媽!」
倪淘倒抽一口氣,一臉委屈的看著莫以澤,「澤……」
「什麼事?少爺!」奶媽匆匆趕來。
「馬上給我加派人手,日夜守在小姐身邊,什麼都不准她做,並小心的照顧著她,一餐都不許她餓著,更不准她腹中的小生命有任何閃失。
如果孩子沒了,我唯你是問!」他那不可一世的俊龐,充滿了冷血且嚴峻的神情。
「是……」奶媽臉色蒼白的望著少爺。
「莫以澤!你這個大惡魔!你還敢說你愛我!你這個大騙子!你根本就是一個沒有心肝、沒有愛的男人!我恨你!莫以澤!我恨你!」倪淘聲嘶力竭的對著那抹高大俊朗的身影嘶啞。
「隨你便吧!奶媽,叫她——馬上給我冷靜下來!」
狂傲的落下話,莫以澤邁開步伐下了樓,踱向停車場,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把法拉利駛出別墅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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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媽不知安撫了多久,倪淘才停止哭泣,哭累了,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夜降臨時,倪美玲來訪,又把倪淘搖醒過來。
一看見母親,倪淘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直撲母親的懷裡,不能自已的嚎啕大哭起來。
「媽,我好想您喔!我在這裡,一點都不開心,莫以澤就像個惡魔,想要一口一口把我吃掉。」
「傻孩子,你在說什麼呢?」倪美玲溫柔地撫摸她粉臉,「你們就快結婚了,你怎會認為自己的丈夫是個惡魔呢?」
「不!我不嫁!」倪淘不停的搖著頭,重複著剛才的話,「他把我關在這裡,半年來,不讓我見天日,他是個惡魔,他折磨我、折騰我,他是個惡魔!」
「我知道,以澤都告訴我了,還低聲下氣的跟我道歉。」
「他會低聲下氣?」
「是真的,若不是你懷孕,他也不會給我地址,讓我來見你呀!」看著女兒,倪美玲心疼的掉下淚。
「以澤這孩子就是這樣,自小就不懂得表達感情,總是用橫蠻的姿態去掠奪他想要的東西,包括他的愛。小淘,我看得出來,以澤是真的對你動了情。」
「我才不稀罕!」她嘟起紅唇,任性的耍起脾氣。
「唉……」倪美玲無奈的歎息,「小淘,對不起,媽不知道你在這裡受苦,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你知道的,從我決定領養你的那天開始,我就已經把你視同親生女兒一般去疼愛了,你們這三個孩子,不論是哪一個,都是我的心頭肉,我疼愛你們的心是一樣多的,如果你和以澤結婚,媽媽會很開心。」
「媽!」
倪淘求饒的看著她。
「好,你要什麼媽都順從你。你告訴我,你希望媽怎麼做呢?」
「我……」
倪淘茫然了。
「帶你離開這裡好嗎?」倪美玲可沒忘記珍對她說過的話,珍認為倪淘根本捨不得離開莫以澤。
倪淘愣巴巴的望著母親,良久,她垂下小臉,默默的搖著頭。
倪美玲笑了。
「你剛才不是說,你在這裡很不開心嗎?既然不開心,為什麼不願離開呢?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倪淘還在發愣,一句話也答不出來。
「太晚了,我得走了,我明天一大早還得去籌備你們的婚禮,再見。」倪美玲放心的笑著離開。
倪淘愣愣的望著母親,直到母親的身影消失在門邊,倪淘才無力的躺進被窩裡。
她的心像被連打了好幾個解不開的死結。
是呀,既然不愛莫以澤,為什麼又不肯離開他?她在眷戀什麼?當真憂慮著奶媽和張管家他們一等人的飯碗嗎?
她知道那不過是被她硬找出來的借口罷了。
她也知道,每天晚上她一定要盼到莫以澤平安歸門,摟摟她、抱抱她,她才能夠睡得安穩。
她還知道,他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的腦子裡總是無時無刻盤旋著他身影。
她甚至知道,如果她就此離去,她一定會後悔萬千。
她知道、她就是知道自己有多麼的捨不得離開莫以澤。
但是,她偏偏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有這麼多的「知道」,亦無法為她的「知道」尋獲解答。
這幾天寒流來襲,天氣異常的冷,她的腦子是被凍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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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倪淘有千百個不願意,婚禮仍然在兩天後,在教堂中舉行。
一個人待在休息室裡的倪淘,挺著微凸的肚子,身著一襲昂貴華麗的白紗,靜靜地望著鏡中的自己。
大概是久未出門,倪淘整張臉都是紅的,她的手在顫抖、她的心在狂跳,她感覺非常的緊張和惶惑。
劈里啪啦……
教堂外的鞭炮聲不絕於耳的響起。
倪淘嚇了一跳,把粉臉探出窗外,眼神淒迷地望著那抹在眾人當中格外出色的莫以澤。
莫以澤原本就很英俊挺拔,今天更顯得格外玉樹臨風,迷人的唇角微微勾勒著一抹笑意,平常冷驚的黑眸在今天看來也顯得很不一樣,似乎溫和了許多。
倪淘接著把視線落在拿著攝影機和照相機,一直對著莫以澤猛拍攝的媒體記者群,此刻成群的記者把教堂外擠得水洩不通。
莫以澤是企業界的大名人,會有媒體記者來採訪是很正常的現象,然而,婚禮一旦被媒體報導出去,等於是所有的人都成了這場婚姻的見證人,到那時候,事情成了定局,她就再也改變不了事實了。
看到這一幕的倪淘,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姑,你在補妝啊!」珍忽然推門進來,口氣有些酸楚。
「二嫂,你也來啦!」倪淘不安的垂下頭,一想起即將成為莫以澤的新娘,內心就一陣悸動。
「原來你不是以澤的親妹妹呀!你真討厭,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珍一發現這秘密,差點沒被氣死。
她要知道他們不是親兄妹,早在半年前,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被莫以澤鎖在臥房裡的倪淘,給哄出莫家大門再說,哪用現在看著曾經被她愛過的莫以澤,娶了自己的妹妹當新娘。
愈想就愈有氣,珍怨慰的瞪著倪淘,一張嘴翹得高高的。
不過,現在事情已成定局,再過幾分鐘,倪淘就是莫以澤的妻子了,她在這兒氣得頭上冒煙又有什麼用。
反正沒差啦!下一個新娘就是她了,她可是未來的倪家二少奶奶呢!
可是……一憶起莫以澤曾經那般無情的對待她,還把她給拋棄,珍就覺得很不甘心,現下又知道倪淘根本是養女的秘密,珍更覺得好像被人耍了一頓一樣。
好!決定了!珍要挑撥他們之間的感情,嚇跑新娘子,算是替自己報仇!
反正現下只有她倆,只要她們不說,根本沒人知道是她幹的好事,莫以澤肯定會以為是新娘逮到機會逃走的。
「我……」倪淘把頭垂得更低了,「這很重要嗎?」
「當然囉,半年前,我要是知道你是個養女,我一定不會讓你待在你大哥的身邊,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
珍虛假的笑著,視線穿過窗子,落在莫以澤身上。
「我覺得很奇怪吶,你大哥那樣對你,你為什麼還答應嫁給他?你腦袋是壞掉了嗎?我要是你呀,一定會把握現在這個混亂的時機,逃到天涯海角去。」
「可是,我……我懷孕了。」倪淘心亂如麻。
「我知道呀!我想,你一定是捨不得拿掉這個孩子。」珍看著她。
倪淘那張美得不可思議的清靈容顏上,倏地浮現出一抹萬般痛苦的掙扎表情,彷徨的用眼角餘光瞟著珍。
「哼,這種男人有什麼好留戀的?別忘了,我以前可是你大哥的女人,那時候他不知道有多疼愛我呢!結果呢?有了你這個新歡後,就不要我這個舊愛了。
呵,等哪天呀,他又結了另一個新歡,難保你們不會離婚。」既然要挑撥了,珍索性亂掰一通,把對莫以澤的怨氣,統統發洩在倪淘身上。
「他真的說過他很愛你,沒你會死的話嗎?」
倪淘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撕碎了。
這個騙子……居然騙她說,他這輩子從沒愛過一個女人,原來全是騙人的花言巧語,真不知道哪一天,她會得到和珍一樣的命運,到時她和孩子不就……
「當然,男人都是一個樣,在床上,你要什麼,他統統都可以給你,一下了床,轉個身,碰上另一個女人,就馬上把你忘得一乾二淨。」
珍放下皮包,撩起倪淘禮服的裙擺,「這套白紗還挺漂亮的,一定是我未來婆婆替你挑選的吧?」
倪淘沒聽見珍在說什麼,眨著忽然濕潤的眼兒,透過窗子,難過的看著笑容滿面的莫以澤。
這些日子以來,她口口聲聲說要逃走,卻遲遲未有任何舉動出現,甚至媽媽要把她帶走,她也不願離開以澤,這一切說穿了還不是因為她想留在以澤的身邊。
她的內心充滿了矛盾又痛苦,她恨以澤,但每每看不到他的人,就會很想念他,她覺得自己離不開他身邊。
為什麼她會這樣?
「難道說,你要等到有一天,你的大哥不要你們母子倆,而你又愛他愛得不能失去他,才覺悟?」珍繼續說道。
「愛上他?」倪淘水眸一轉,驚慌的落在珍身上,「莫非……我離不開他,就是因為我已經愛上他了嗎?」
珍好笑的掩嘴大笑。
「你好好笑喔!竟然問這種問題。你離不開他,不是因為你愛他,難道是為了他的財產嗎?哈……」
「不!你騙人!我永遠都不可能會愛上這個惡魔的!」倪淘像被人踩了一腳,情緒變得無比激動起來。
對,她沒有愛上這個惡魔了,沒有!
「既然不愛他,為什麼不離開他?你可以證明自己沒有愛上他,或貪圖他的財產嗎?沒有的話,那你就逃婚呀!」
「我會貪圖他的財產?我會愛上他?」倪淘的心像被污辱了一般,用力扯下耳垂上的鑽石耳環、鑽石項鏈和手環,「我現在就身無分文的走給你看!」
「你不後悔?」
珍就是要壞他們婚事,眼見快要得逞,得意地笑了。
「不,我不後悔。」
她可以受人欺負,但絕對不能讓人瞧不起。
「我幫你。」
珍熱心的幫她脫下禮服,還幫她找來一套外出服。
倪淘快速套上外出服,深呼吸幾下,在珍的掩護下,她們由後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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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以澤在接受採訪後,黑眸不時瞄向休息室,擔心倪淘是否會孤單,有沒有逃婚的念頭。
雖然母親一再向他保證,倪淘沒有逃婚的念頭,因為母親曾打算把她帶離開莫家,但,倪淘卻拒絕。
母親甚至還說了令他狂喜的話,她認為倪淘早已經愛上他,否則怎會不肯離開他的身邊?
是嗎?老天保佑,要知道世上已經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取代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他真希望婚禮能夠快快進行,他迫不及待要抱抱他可愛的小妻子了——
「以澤,婚禮再二十分鐘後就要開始了。」倪美玲穿著一身火紅色的喜服,笑眼瞇瞇的走到兒子身邊。
「太好了。」
「我去看看小淘,順便去把珍給叫出來。」倪美玲笑道。
「珍在裡面?」
莫以澤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每回珍一出現,必會有突發狀況發生,希望是他多疑。
「是呀,誰叫你急著結婚,讓人來不及佈置會場,只好把人全部調去教堂裡幫忙。
我擔心小淘一個人待在裡頭寂寞無聊,就讓珍去陪她說話,我現在去看看她們,你這新郎倌就好好留在這裡招呼人家,其他的事就包在我和子勗身上。」倪美玲拍拍兒子的大手,轉身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莫以澤的心頭不知為何感到極度不安,他告訴自己,他要相信母親的判斷能力,相信倪淘已經愛上他的事實,他更要相信倪淘,再也不會有逃跑的念頭,他要相信、他要相信——
「以澤!」
倪美玲去而折返,臉色有些蒼白的握住莫以澤的大手。
莫以澤瞇起黑眸,發現母親的雙手抖得很厲害,「怎麼了?是不是小淘出事了?」
「以澤。」倪美玲抖著聲道:「小淘不在休息室。」
莫以澤心一跌,不祥的預感籠罩住他。
「是不是去上廁所了?我可以確定她一步也沒有離開休息室,我眼睛一直盯著……」
「休息室有後門……」
倪美玲的話還沒講完,莫以澤已甩開她的手,高大的身子狂奔進休息室,匆匆打開休息室的大門。
他作夢也想不到,休息室會是這番情景……
後門沒關,寒風把室內吹得凌亂不已,地上的白紗被寒風吹落到角落,化妝台上,擱了他昨晚送給她的鑽石耳環、項鏈和手環。
莫以澤奔出後門,神情由震驚轉為前所未有的狂怒與絕望,他雙拳緊握,渾身直顫,鐵青的俊容隱伏著即將爆發的怒火,佇立在瑟瑟寒風中,聲嘶力竭的仰天狂嘯:
「小淘!你怎能如此待我!你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