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毀了!
當她感覺到呼吸有點困難,麻煩在根源發酵時,她便清楚的明瞭,她真的——毀了!
不發一語地撩高裙擺,一抹嬌小的瘦削身影匆匆忙忙地步人佈置得優雅脫俗的寢宮,坐在梳妝鏡前,她大口丈口的喘著氣,試圖平復內心的狂亂。
良久……
「天哪!嗚——怎麼辦啊?」那刻意被壓抑下來的情緒終於爆發,借由滾燙的淚水一古腦兒的宜洩出來,才一會兒工夫,琉裘已哭得像個淚人兒。
「公主!」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宮女氣喘如牛的奔進了公主的寢宮。
一見公主正掩面哭泣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宮女,還來不及撫胸順氣,忙不迭抽出腰際上的錦帕,小心翼翼的挨到主子身邊,無奈的抹去公主臉上的淚痕。
「公主,乖哦,不哭哦!」
「皇兄根壓兒不疼人家了,嗚……」琉裘哭得好不傷心,摘下頭上鑲著金珠的髮髻,忿忿然地棄於地上,「我再也不希罕皇兄所蹭的禮品了,彩蕊,快去把我的珍寶箱拿出來,我要把他所送的東西全給扔了。」
「別這樣子嘛!公主!」彩蕊手忙腳亂的拾起被扔在地上的髮髻,她上前挽住公主的玉臂,溫柔的勸慰著她,將髮髻塞進她懷裡。
「這是你最喜愛的髮髻不是嗎?扔了豈不可惜,別愁眉苦臉的,笑一個,我的好公主。」
琉裘望著自己最喜愛的髮髻,芙蓉般的美顏又扭曲了一下,眼眶再度漾滿了哀愁的淚水,了無主意的她除了委屈的抽泣,根本不曉得自己還能怎麼辦,再說現在的思緒根本亂得一榻糊塗,完全無法思考。
「太可笑了。」琉裘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道:「我怎能讓一粒繡球決定我未來的命運,而且人家半點嫁人的意願都沒有啊!皇兄實在太強人所難了。」
「公主,換個角度想,拋繡球徵婚也挺有趣的啊!你想想看啊,兩個素未謀面的男女,在洞房花燭夜,神秘的新郎倌悄悄地掀起你紅巾耐的那份驚喜,多浪漫啊——」
彩蕊自八歲人宮後,就開始服侍公主的起居生活,至今已有十戴的歲月,由於公主不擺架子,把彩蕊當成自己的親姐姐般看待,兩人的關係日趨密切,幾乎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姐妹,彩蕊試著讓公主恢復愉悅的心情,豈料又被她搞砸了。
「浪漫?那你代我嫁啊!就這麼說定了。」琉裘想不到她竟會用這種形容辭,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將髮髻扔在梳妝台上起身走到窗邊,雙眼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
彩蕊明白自己的一番話非但沒讓公主開心起來,反而讓她心情變得更糟了,她深感歉疚的走到主子身後。
「公主,彩蕊知錯了,原諒彩蕊好不好?」
「我決定了。」琉裘從來就不喜歡把痛苦建築在別人的身上,可是事到如今,她唯有自私一點,才能逃脫不必要的婚姻束縛。
「啥?」決定什麼?彩蕊一頭霧水的看著她。
「彩蕊,我決定——逃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琉裘毅然決然的道。
「這怎行得通?」彩蕊驚悚的瞪大眼珠,「逃婚等於是抗旨,抗旨可是會被砍頭的!」
「倘若我就此逃走,皇兄說不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知道他不忍心追殺我的。可是,若不逃婚,我就得任由皇兄擺佈。」
琉裘意志堅韌的看著她,「這件事要速戰速決,彩蕊,如果你真把我當姐妹,無論如何,你都要幫我。」
「公主……」彩蕊萬分為難的搖著手,「不行的。」
「彩蕊,我求求你!」琉裘再也顧不得自己高貴的公主身份,開始低聲下氣的哀求著。
「這……」彩蕊敵不過公主的哀求,最後點頭道:「好吧,公主,你說,要我怎麼幫你?」
琉裘喜悅的握緊她的手,「咱們交換身份吧,你暫且裝扮成我的模樣待在寢宮裡,我打扮成你的樣子,由後花園逃跑,別打草驚蛇,你一找到機會,就想辦法逃出宮,然後伺機和我會合。」
「公主,打娘胎起,你從未踏出宮廷半步,彩蕊怎放心讓你一個人先走?」彩蕊捨不得的握緊了公主的小手。
這麼細嫩滑溜、白皙無瑕的一雙小手,從未吃過苦的公主,這一出宮,是福是禍,是彩蕊難以想像的。
「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你別擔心我,就這麼辦了,你快把衣服脫下來吧!」話落,琉裘為了得到自由,她脫下了穿戴在自己身上的紫霓裳,以及那珠光寶氣的金銀配件……
「這是什麼?」一顆外貌生得「花枝招展」的五彩繡球,倏地落在黑鷹的身上,好死不死被他接個正著。
以目前的局勢看來,「黑鷹號」在海面上橫行了數十載,身為「黑鷹號」的盜王——黑鷹,當然是狂妄、囂張到極點,才可能有今日的成果。
不過,真的是很冤枉啊,黑鷹半點也不想當海盜,不過老天爺偏偏如是瞧得起他,三歲時,和爹娘上京,不幸遇上暴風雨,爹娘雙雙落人海中,黑鷹則被海盜王救起。
懵懵懂懂的三歲小娃兒,本性純真善良,可海盜王問他叫什麼名字,卻默不作聲,原來是他對爹娘的記憶完全一片模糊。
海盜王一時心生憐憫,見他雖年幼,可流轉於雙目間的神色卻比鷹還犀利,發比烏金更黑,於是「黑鷹」的名字便這樣誕生了。
海盜王給他安排一個小嘍囉的職位,黑鷹在海上生涯從此展開。
某日,海盜王劫掠失敗,一干人犯被朝廷擒拿歸案,船上的嘍囉所剩無幾,一名嘍囉便提出了主意,誰能獻計成功劫掠官僚的船隻,擴大海上組織,便封誰為王。
黑鷹年輕氣盛,野心勃勃地宜示道:「當今世上,皇帝最大,我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海盜之王非我莫屬。」
其中一個嘍囉看不慣黑鷹的狂妄,挺身對他挑釁。
黑鷹氣呼呼地砍掉了他的手臂,並且獻計擄掠行於海七的官僚,收拾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敵手,往日雄風再度重現海上,黑鷹算是替大夥兒報了先王之仇。
眾人將黑鷹視為肝膽相照的英雄,將他拱上了天,海盜王之位果真由黑鷹奪得。
在海上做了二十幾年的海盜,老實說,還真有點兒不太能適應陸地上的生活!下了船還感覺身子有點兒搖搖晃晃的。
人人都說汴京好不熱鬧,花閣中的姑娘個個千嬌百媚,雖然在劫船過程中,偶爾也會擄獲一些貌美如花的女子,但畢竟是少數,所以手下個個興致勃勃,吵著要下船欣賞姑娘。
誰料一顆不長眼的五彩繡球竟主動「投懷送抱」,著實讓黑鷹搞不清楚狀況。
「賀喜駙馬爺。」倏地,一串低沉的嗓音在他身後響起,「駙馬爺,請隨屬下進宮晉見聖上。」
黑鷹旋過龐然的身子,迎視佇立在跟前的帶刀護衛。
天知道帶刀護衛是不是認錯了人,又怎知道是不是奉肯來逮捕他這個海盜的?
呵,官賊不兩立,擺明是陷阱,他可不是個呆頭鵝,會乖乖送上門去!
黑鷹無視於他的存在,將亮晃晃的鋼刀大搖大擺地架在肩頭,虎虎生風地帶領身後那群小嘍囉旋身便想離去。
「駙馬爺請留步。」護衛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口氣溫和,態度斯文有禮。
「有何貴幹?駙馬爺可是在叫我?」黑鷹見他似沒什麼惡意,便停下步伐。
「是的,今兒個是公主拋繡球招婚的大日子。」護衛指著他手中的繡球言道:「如今小公主的五彩繡球已落在你的手上,你自然是駙馬爺,請駙馬爺隨卑職進宮晉見皇上。」
黑鷹錯愕的挑高一雙劍眉。
「哇!恭喜大王!」身旁的小嘍囉聞言,馬上跟著瞎起哄。、
「大王艷福不淺哦卜下船就抱得美人歸,而且還是身份高貴的公主呢!」「對啊,大王,你瞧瞧,單單城裡的姑娘們就個個如花似玉,公主鐵定是有如仙女下凡啊!」
「大王,快隨他進宮吧!咱們都迫不及待想見見公主的廬山真面目了。」
無故抱得美嬌娘歸,黑鷹感到既驚喜又難以置信,天知道他今天走了什麼狗屎運。
既然上天有意讓他和皇親國戚結親,不娶白不娶!
黑鷹大手瀟灑的一擺,「好說、好說,看來駙馬爺我是當定羅!哈哈……走,本大王即刻隨你人宮廠
「駙馬爺,請。」護衛連忙為他開路,恭迎他們一行人進宮。
「小春子,此話當真?」,
皇上的臉上忽地蒙上一層愁雲慘霧,他又驚又怒地彈跳起身,雙手交叉於臀背,蹙眉來回踱步著。
「奴才句句屬實,豈敢欺君犯上,那班人正被護衛帶進宮來準備面聖了。」
小春子唉聲歎氣的揮動著蓮花指,刻意加重語氣,似乎在責備皇上的不是。
「瞧咱們的小公主,長得如花似玉,生來就是富貴命,自小到大從未吃過半點苦頭,看來老天爺是想捉弄人啊,一粒繡球就讓咱們小公主落此田地。」
「小春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拐彎抹角的責備朕,造反啦?!」皇上不是滋味的垮下臉,嚴厲的睞了他一眼。
「奴才對皇上一片丹心,鞠躬盡瘁,豈敢以下犯上,奴才斗膽,請皇上息怒!」小春子真後悔自己逞一時口舌之快,生怕人頭不保,連忙用手摀住嘴,狗腿兼諂媚起來了。
「哎!」皇上愁眉不展的歎了一口氣,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兩眼一瞪,他怒氣沖沖的指著小春子,「你說,快給朕說明白,事情怎會發展成這樣?朕明明傳旨下去,不許閒雜人等靠近繡樓畢步,這一群海上盜賊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你最好給朕交代清楚。」
「皇上,奴才真不知情啊!」膽小如鼠的小春子瑟縮了一下肩頭,誠惶誠恐的揮著手。
皇上見他一臉無辜,不忍心繼續責備,他望了望站在一旁一直文風不動的臣子們。
「這下可好,繡球竟被那個海盜王給接個正著。叫朕拿什麼顏面去見朕那可愛的小皇妹啊!這婚還能賜嗎?然而君無戲言,這……眾愛卿,你們快給朕拿個兩全齊美的主意。」
「皇上,臣以為,與海盜結親並非禍事。」一名大臣挺身而出,畢恭畢敬的向皇帝進言道。
「何以見得?」皇上一臉茫然的問。
「黑鷹號在海上橫行了數十載,長久以來,一直是皇上除不掉的心腹之患,若能就此結親,以公主溫柔可人的個性,必能以柔克剛,這盜王還能不就此改過自新嗎?一旦海盜王放下屠刀,海上從此太平,這便是造福天下蒼生,皇上也算了卻一樁心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廣大臣講得頭頭是道。
小春子向來最疼小公主,聞言他立刻抗議:「剿滅亡命之徒,乃是天下萬民之福——皇上三思啊,姑息尚可養奸,奴才斗膽,勸皇上切勿聽信小人之言,和海盜王結親,可會成為天下笑柄啊!」
「皇上的聖命向來有如天威,萬萬不可食言,否則難以讓文武百官、天下百姓信服,況且好戰的盜匪必定善於用兵,皇上尚可先封他為將,派他親臨前線指揮作戰,一來可試探此人的身手,二來也稱得上是緩兵之計,一舉兩得,此乃上上之策。」大臣覺得小春子太過意氣用事,不禁加重語氣勸阻,話語未罷,卻被皇上怒言打斷。
「好了,你們甭爭了,朕自有主張。」皇上頭痛欲裂的揮了揮手乙
「啟奏皇上,駙馬爺已在外等候召見。」一名太監必恭必敬的進殿道。
「宜召。」
「傳——駙馬爺——黑鷹進殿面聖。」
黑鷹長得人高馬壯,肩上還扛著一把重達三十斤的大刀,他大搖大擺的走進宮殿,左顧右盼了一下,豪爽的大笑道:
「辣塊爺爺的,真是痛快!本大王長這麼大第一次進宮,想不到宮殿原來是如此金碧輝煌,看來本大王是要發大財了。哈……
敢問哪一個才是正宗的皇帝老子啊?」
「大膽!見到皇上,還不跪下!」小春子瞧他目中無人的狂妄模樣,不禁開口喝斥。
黑鷹不愉的皺起劍眉,利眸上下瞥著小春子,似乎有意和他對峙下去。「你這怪裡怪氣、不男不女的鬼東西算什麼玩意兒?膽敢用這種口氣吆喝本大王。」
「你、你……你說啥?!你……你這目中無人的狗奴才——」
小春子氣得渾身直抖,正想開口和他唇槍舌戰一番……
皇上輕輕將手放在小春子臂上,「哎,駙馬爺不必太理會世俗禮教,朕賜你無罪。」
「哈……果然是明君,本大王十分欣賞你!」黑鷹一雙利眸老
實不客氣的把皇上打量了一遍。
這就是當今聖上?哈,長得眉清目秀的,可惜年紀太輕了,否
則他就拜他當老子,瞧他長得挺不錯的,黑鷹猜想公主必定也不
差。「呵呵……」皇上適才已仔細打量過黑鷹了。
皇上發現黑鷹的行為雖粗野狂妄,長得人高馬壯,再加上整
個下顎和面頰都長滿了落腮鬍,使人猜不出他的實際年紀,但是,不難看出他出色的五官有著粗獷的俊氣,尤其雙目間那充滿正義的神情,頗具威武不屈的大將之風,筆挺削直的鼻樑有如刀刻一般,而長滿整個下顎、面頰的落腮鬍,卻有著說不出口的陽剛之氣,直覺告訴他此人絕非池中之物。
再瞧他肩上的大刀,至少重達三千斤,可被他扛在肩頭上,卻仿若輕如羽毛,若他真是個武將人才,就此砍了他還真是可惜。皇上改變主意了,他決定收買黑鷹的心,將他的才能納為己用。
皇上想試他一試,「想當駙馬爺可沒那麼容易,朕決定指派你一項任務,而你必須在三天之內完成。」
黑鷹興致昂然的揚了揚眉梢,「皇帝老子,你就不妨直言吧!」「一直想攻佔咱們中土的契丹人,三番兩次的派奸細入侵中原,攪亂民心,惹得天下萬民惶惶不可終日,成了朕心頭之患,你若能在三天之內幫朕平定已偷偷在雁門關外駐守為營的契丹人,朕必將公主許配給你。」
契丹人?數萬大軍黑鷹從沒放在眼裡過了,更何況是區區幾千個契丹人,黑鷹展現他一貫爽朗的大笑容,志在必得的拍胸道:「沒問題!皇帝老子,你就在此等候我的佳音!」
「好,爽快!」皇上發覺自己愈來愈喜愛黑鷹的爽快與豪氣了,一時情不自禁的學起江湖腔調,「朕即刻賜你十萬兵馬,今兒個晚上你就陪朕在後花園賞月,朕會讓人為你擺酒宴、獻歌舞,你們一行人就痛快的通宵達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