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噩耗。
「我不娶,聽到沒有?!不娶!」
陽春三月,蘇州福王府華麗宏偉的前廳劈出了一聲雷霆怒吼。
聞聲,府院裡的總管、小廝、丫鬟們貼著雙喜字兒、掛著喜幛、懸起喜燈兒的雙手全抖了抖,幾名小廝、丫鬟還不小心的從椅凳上摔下來,但眾人還是豎直了耳朵偷聽。
「律兒,這是奶奶的決定。」福王爺的暴喝聲也跟著響起。
「那老太婆的腦袋肯定燒壞了!」胤貝勒動怒的咆哮聲再起。
「放肆!」這一聲可夾雜著雲福晉的輕斥聲與福王爺的怒吼聲。
戰火又起了嗎?府裡的小廝、丫鬟們眼神迅速流轉著。福王爺跟胤貝勒的脾氣可是不相上下,挺狂暴嚇人的。
驀地,一個冷颼颼的蒼勁嗓音陡起。
「我的腦袋燒壞了?!」
老夫人?!那老是窩在真礜樓裡吃齋念佛、幾乎不出房門一步,讓當今皇上封了個一品「德惠夫人」的老王妃?!
幾個小丫鬟好奇的爬到前廳的窗欞下,偷偷戳了幾個洞偷看著屋裡的動靜。
金碧輝煌的前廳裡,一名銀髮婆婆手持龍杖端坐在紅木大椅中,身後還有另一名年紀相仿的老嬤嬤,而銀髮婆婆此時是面無表情,看來有點兒可怕。
只是,這幾個小丫鬟的目光一溜,向一身黃羅長衫馬褂的胤貝勒看去,個個的臉兒驀然一紅,這是慚愧、也是傾心,胤貝勒雖為男子,但俊美的容貌與那些金枝玉葉一比竟更勝一籌,一雙深邃璀亮黑眸、兩排細長綿密的睫毛,肌膚白皙潤紅,粉雕玉琢得美若天仙。
但她們心裡這些讚美的話,可沒人敢在他跟前說。兩年前,曾有一名膽大的外來客在讚美他的傾城之貌後,被活埋在土堆裡僅露出一顆頭兒,熬了三天三夜才恢復自由;一年前,也有兩名讚歎他長得漂亮的年輕人被打成無牙老翁,裸身綁在城門上。
大廳裡,胤律無畏的深邃黑眸直視著家中最年長的長輩,「奶奶,江蘇美女何其多,恕孫兒不明白奶奶為何要我娶一名『重量級』的女子?」
「岳姑娘可以為胤家生一打娃兒,而你口中那些美女全是弱不禁風的千金女,生一個都困難。」老夫人說這話仍冷颼颼的,不見半絲溫度。
「她會生……更難。」他沒好氣的駁斥。
「怎麼說?」她一挑眉,一手拿起擺放在桌上的白瓷茶杯。
「哼,我的命根子會先被她壓斷!」
「噗,」雲福晉正巧喝了口茶,一聽兒子說話如此露骨,茶水嗆得滿口,美麗的臉兒更是漲得通紅,身後的丫鬟急忙拿起袖帕為她擦拭。
俊逸挺拔的福王爺則是火冒三丈的瞪著綜合了自己與愛妻容貌的獨子,「這等粗話你也說得出來?」
「為什麼說不出來?請阿瑪將心比心,如果額娘也跟岳上弦一樣,擁有大象的重量跟體型,阿瑪也娶嗎?」
胤律怒聲一間,但狂怒的控訴眼神卻是觀著默不吭聲的老夫人。
因為年歲已大,府裡沒人敢忤逆她的意思,沒想到她竟然自作主張的談定他的婚事!
獨子的一席話問得福王爺無言以對。這樁婚事安排得快又急,這會兒花轎聽聞已到蘇州城外,明兒個就到王府了。
他無奈的眸子對上神情中仍不見任何變化的奶奶,她還一口一口的喝著碧螺春。
見家中兩名男子都將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老夫人這才放下杯子,「律兒,來日你會感激我的。」她那雙佈滿皺紋的灰黑眸子閃過一道幾難察覺的笑意。
福王爺夫婦沒瞧見這目光,但胤律可看見了,他黑眸微瞇,更為不滿。
敢情是他年已二十,在外頭風花雪月,卻遲遲不願婚配,亦沒生下一兒半女,惹火了奶奶,才故意安排婚事惡整他?
識時務者為俊傑,為了不娶一名母豬暖床,他也只能屈服了。
他心不甘情不願的看著老夫人,「我願意娶妻,任何一家千金或皇室格格都行,但就是不要岳上弦。」
想協商?哼,這小子是晚了一步!「此事不會再有任何異動,明日乖乖在家娶妻。」她拄著龍杖起身,在老嬤嬤的扶持下,步往真礜樓。
沒得商量?!胤律咬牙瞪著一意孤行的祖母身影,氣憤的回身看爹娘,兩人也只能跟他搖頭,意謂這事已大勢底定了。
哼,娶就娶,但他一定會讓奶奶後悔教他娶頭母豬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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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喜氣洋洋的福王府前是萬人空巷,一頂金碧輝煌的紅頂大花轎在十六名轎夫搖啊晃呀的努力扛承下,終於將岳上弦送到了王府前。
浩浩蕩蕩的送嫁隊伍,勉強擠在圍觀人群眾多的大門前,將金銀珠寶、布匹綢緞、人參補品、活跳跳的雞鴨全接手給王府的下人,這意謂著他們的任務已完成。
但這一趟遠行雖苦,卻也充滿著不捨,岳上弦雖是個胖千金,但她為人和善俏皮,視奴僕如親人,啥事都不在乎,滿口的沒關係……這麼好的主子,他們是真的捨不得啊。
但更教他們不放心的是王府裡的奴僕,怎麼他們的表情是一臉驚恐?!
他們伸長脖子往前瞧了瞧,這圍在喜轎前方的老老少少更是一臉好奇,究竟在看啥?!仔細聽,他們似乎也聽到奇怪的聲音,甚至還有股怪味道從府裡傳出來,臭臭的……
眾人正疑惑時,一名高大英挺、頭戴喜帽、身穿紅袍、披戴紅彩的男子步出大門,只是,他真是男子嗎?!怎麼那張臉像極了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傾城傾國、粉離玉琢的美人胚子呢!
不過,那雙漂亮黑眸裡的暴戾之光可是讓人望而生畏。
「新娘還不出來?!」
聲音低沉嚴峻,讓人不必猜測他是男是女,隨侍岳上弦的丫鬟小梅猛嚥一口口水,清秀的臉怯怯的看了這未來姑爺一眼後,又慌亂的回身跟著同樣處在驚慌狀態的喜娘拉開轎前喜簾,小心翼翼的將新娘子從特大號的花轎裡給扶出來。
「我的天,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輕嗤的言語來自漂亮的新郎口中。
小梅有點兒生氣,其它陪同岳上弦一路南下的奴僕丫鬟們也有氣,可偏偏這個漂亮的姑爺,那雙黑眸閃動著狂暴風雨,渾身亦散發著懾人的狂捐霸氣,眾人身份卑下,敢怒不敢言。
沒有一絲遲疑,胤律出來晃一下,連碰都沒碰新娘就又走進去。
小梅跟著喜娘連忙扶著小姐快步跟入。
哼,身形龐大,行動還不笨重嘛!胤律以眼角餘光不屑的瞟了那一大團的紅衣一眼,繼續闊步走進大廳,而奴僕們也已經遵行他的命令,將剛剛還在前院一隅的「貴客們」全拉進喜氣洋洋的大廳裡。
不意外的,阿瑪氣得吹鬍子瞪眼,額娘一臉愕然,奶奶仍然面無表情,主子那些賓客們有的捏著鼻子、有的皺著眉頭,難以置信的看著那些鑽來鑽去又擠成一團的貴客。
「你在胡鬧什麼?!今天可是你的大喜之日!」福王爺這一生還沒如此震怒過,他怒指著那群為數不少的四隻腳動物。
「阿瑪請勿動怒,」胤律挑挑濃眉,好整以暇的面對父親那雙冒火的眼眸,慢條斯理的說著,「我聽聞娘子的父母已不在人世,因此好心的請她一些親戚前來觀禮,應該不過份吧?!」他那雙黑眸閃爍著危險寒芒,說是好心,神情上卻不見半絲笑意。
這算是哪門子的親戚?!賓客們驚愕的瞪大雙眼,看著硬擠在喜堂裡的數只大小豬,顏色有黑有白,皆綁上紅彩,為防它們亂衝亂撞,還勞動奴僕、丫鬢們費力牽著、拉著,場面好不混亂。
小梅反應過來,氣呼呼的靠向罩著喜帕的小姐,「姑爺他好過份,他——」
「沒關係啦。」岳上弦也聽到吵雜的豬嚎聲,當然也聞到它們特殊的體味。
「什麼沒關係,小姐——」
「來這兒的一路上,我們不也聽說了,胤貝勒不喜歡這門婚事,所以,一定會找一點事兒來發洩,反正我又沒少塊肉。」
「可這是下馬威,不,是羞辱!」
「沒關係啦!」她仍好脾氣的說著。
從小到大,更難堪的事、更難聽的話,她跟妹妹都遇過、聽過了,姐妹倆從躲在被子裡哭泣、互相安慰,到後來的習以為常,畢竟嘴巴長在他人身上,她們管不得。
小梅跺著腳替小姐抱屈。真希望蘇婆婆能在場,至少也能替小姐出個頭,可由於一一小姐是出嫁北方,蘇婆婆擔心,因此跟著去了。
主子另一名鐵面婆婆,從來也沒人瞧見她的真面目,小姐在這兒鐵定難過,沒半點靠山,姑爺又這麼壞,往後日子可怎麼過呀?
思緒翻轉間,怒不可遏的福王爺已命令下人們,把那些丟人現眼的豬只牽離大廳,賓客們則往兩旁退,她也扶著小姐往旁邊定。
「嚎嚎……」
「嚎嚎……」
「完了,我拉不住了!」
一名丫鬟猛地放聲尖叫,豬群一陣騷動,幾隻大豬看到紅紅喜幛下陳列的各式山珍海味,早就蠢蠢欲動了,這下子如脫韁野「豬」,發狂的向前衝去,這一衝,其它小豬也開始胡亂衝撞,賓客們嚇得東奔西跑,連一些大家閨秀都顧不得禮儀,花容失色的拉起裙擺跳上桌椅,福王爺氣得大叫,但賓客們的尖叫聲不小,眾人也聽不出他在怒吼什麼,雲福晉也在丫鬟的扶持下,急忙跳上長紅木桌。
惟獨新郎倌,一整晚都冷峻著一張臉的胤律,此時是笑得前俯後仰,在一隻迷路的豬仔衝向他時,他輕鬆的施展輕功,身形一掠,穩當的坐在大廳上方一個斜邊梁木上,欣賞底下這一團亂象。
「小姐!」
臉色丕變的小梅也被兩隻豬給逼跳到椅子上去,卻見小姐仍杵在原地不動,她急得大叫,但四周混亂、雜音太多,她的聲音被淹沒了。她好急,仍罩著喜帕的小姐肯定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胤律眉開眼笑的看著被幾隻豬圍住的龐大新娘。不錯嘛,不動如山,還是——他壞壞的想著。根本嚇到無法動彈?!
岳上弦學過武,神經還沒那麼遲鈍,眾人雞飛拘跳的聲音,她聽得可清楚了,只是出嫁前蘇婆婆有交代,絕不能自行揭開喜帕,會招來不幸,所以,與其像個瞎子亂跑,倒不如靜止不動。
此時,一隻失控的大豬突地筆直的衝向她,賓客們發出驚呼聲,她隱約感到不對勁,但又不能揭開喜帕。
胤律勾起嘴角一笑,等著看公豬撞母豬的有趣畫面,驀地,一記渾厚掌風竟從身後襲來,他直覺閃避,急忙躍下梁木,正想飛身越過大廳中央時,另一記掌風再次從頭罩下。
該死的!是誰?他被迫閃身,好巧不巧的,這一閃,就剛好對上那只發狂而來的公豬,想也沒想的,他一拳揮出,將那隻豬仔摔得四腳朝天,直衝撞向喜桌,乒乒乓乓、匡啷匡啷地,紅木桌上的東西跌落一地,就連桌腳也被撞斷,大廳內一片狼藉。
「不錯,還知道救老婆。」
混亂過後的一陣靜謐中,老夫人含笑的低沉嗓音陡起。
胤律一愣,擰眉往身後看,隨即倒抽口涼氣。可不是嘛,他竟然就擋在一身紅衣的母豬身前,像在護衛她似的!
「送入洞房!」
老夫人一個嚴峻口令、一個犀利眼神,幾個早已安排好的奴僕們全擠向這對新人,又擠又推的將兩人推往後面東廂的新房「東軒園一去。
在這一片混亂中,有人因這荒謬的喜事而噗哧偷笑,有姑娘家因心上人他娶而傷心落淚,福王爺撫額頭疼,雲福晉手足無措。
胤律一雙凶狠的怒眸更是不時回頭瞪向祖母,懷疑剛剛偷襲他的高手是她身邊隨侍的一名老嬤嬤,但他在賓客間梭巡,卻不見她的身影。
到底是誰?!若是被他找到,他一定將那人的頭扭下來當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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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氣洋洋的新房裡,氣氛凝滯。
一雙掀起風暴的黑眸一一掃過房裡的每個人,雙手慢慢的握拳。
他好想揍人!他原本要讓奶奶後悔的,但眼前,龍鳳花燭下,看著在光影下更形巨大的龐然大物,就塞在繡有鴛鴦的喜被上、紗帳的中央……是,他後悔了,他怎麼沒當個落跑新郎?!
「請……貝……勒爺……喝交杯酒。」
胤律冒火的黑眸一瞪,拿著兩杯美酒的喜娘雙手抖動,他冷颼颼的視線繼續看向拿著桂圓、紅棗、糖果、花生、蓮子等喜盤的丫鬟們,瞧得她們是忍不住的猛往喉嚨裡嚥口水,個個臉色發白。
「滾!」
突然而來的雷霆怒吼震耳欲聾,喜娘、丫鬟們尖叫一聲,嚇得魂飛魄散,拿著盤子飛奔而出。
胤律撇撇嘴角的瞪著還杵在床邊的小梅,她面無血色的看了小姐一眼,這才欠身退下。
終於只剩兩個人,他大為光火的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喜秤把玩了幾下,便隨意往地上扔了。
端坐在床緣的岳上弦被那重重的鳳冠壓得頭低低的,只能看著自己穿著高底的繡鞋,卻見喜秤突地摔落腳邊。
唉!她在心中暗歎一聲。這種情形她早料到,也不敢怪胤貝勒,在濟南時,她跟妹妹一現身,男子們不是紛紛走避,便是出言嘲諷。
「沒關係啦。」這話是在安慰自己,但卻不小心出了聲。
胤律一愣,眉頭一皺的瞪著仍蓋著紅頭巾的新娘,「你在說話?」聲音挺不錯的,與那一身胖肉有些不符。
「是,相公——」
「拜託,別叫得那麼親熱,我不想天天作噩夢。」
「沒關係,那我叫你胤貝勒吧。」
「很好。」挺識相的。
「我知道胤貝勒對這樁婚事很有意見,我也很清楚自己有幾兩重——」
「你客氣了,是上百斤重吧。」
「沒關係啦,幾斤幾兩都一樣。」
這樣也沒關係?!他嗤笑一聲。把自己搞得像肥豬一樣,她還這是看得開!
「我想你一定累了,事實上我也累了,所以,可不可以請你用喜秤挑起喜帕,然後我們就可以睡了?」她真的很睏了。
「我們?!」他嗤之以鼻,隨手將頭上的喜帽摘下扔到地上,「岳上弦,你自己拉掉喜帕,因為我不會去掀一頭母豬的頭巾!」
她輕咬下唇,「你就勉為其難好不好?!因為蘇婆婆說——」
「你真的承認自己是豬?!」他一拍額頭,雙手環胸的往後靠向桌子,再以一種極為不屑的眸光瞪著床上的女人。瞧瞧她戴著金銀珠寶的肥十指,簡直像過年節的臘腸。
岳上弦瞪著近在咫尺的紅巾,抿抿紅唇,「我當然不想,可是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我又管不得。」
是嗎?他斜眼瞪這龐然大物,出言相譏,「但你的嘴巴長在你身上,你卻管不了自己少吃點?!你長成這樣是在虐待他人的眼睛,你懂不懂?!」
她輕歎一聲,「我很難解釋。」
「很好,因為我今晚的善心也用完了,你自便,我要出去了!」他推開椅子起身。
她一愣,伸出手想拉住他,「可我的喜帕——」
「你有手!」
他瞪著那雙肥厚大手,仰頭一翻白眼後,轉身往門口走。
但一推開雙喜字兒的房門,竟見他奶奶端坐在門外,身後還有伺候她多年的老嬤嬤。
對這個嬤嬤,他比較有戒心,老太婆以前是皇宮裡的大內高手,專門保護奶奶安全的,剛剛在大廳偷襲他的人,八成就是她……
思緒間,他優雅踱步到祖母身前,「夜深了,奶奶還在這兒幹啥?」
「今兒個是洞房花燭夜,你給我進去!」
胤律大笑一聲,「拜託,奶奶,你真以為我會跟那隻豬……」
太可笑了!他不理會,甩袖就要往前走,老夫人瞥了老嬤嬤一眼,她一個箭步上前,幾乎在眨眼間就點了他身上的幾個大穴。
他臉色不一變,咆哮而出,「該死的臭老太婆,趕快給我解開穴道!」
但老嬤嬤面無表情,也沒吭上一聲。
倒是尊貴的老夫人喚了一聲,兩名高大的奴僕立即從暗處步出,聯手將動彈不得的貝勒爺給「搬」回新房裡,老夫人則拿著龍杖緩步走進,再一個眼神,奴僕們立即明白的將他扛到新娘的身邊坐下。
胤律咬牙怒視祖母,「別太過份!」
她面露嚴謹的再給奴僕一個眼色,兩人不敢看怒目切齒的貝勒爺,快步退出新房,接著,她再看著老嬤嬤道:「麻煩你了。」
「是,老夫人。」
老嬤嬤看著她先行出去後,則將房門關上,再撿起地上喜秤,放到胤貝勒的手上,他想掙扎丟開,奈何穴道被封,只能任其擺佈,但不忘火冒三丈的朝著這名老嬤嬤連珠炮咒罵,只是,將她的祖宗三代全罵完了,也沒能阻止她拉著他的手去挑開喜帕。
龍鳳燭火下,身著鳳冠霞帔的岳上弦靜靜的凝睇著自己的丈夫,眸中有著大大的驚愕。天啊,他長得居然比她見過的姑娘們都美,朱唇粉面、如玉雕琢!「胤貝勒,你長得好漂亮啊!」
此話一出,胤律那雙無塵黑眸立即蒙上狂風怒雨,他怒視著那張腫得不像樣的肥臉,「你找死!」
她一愣,「什麼意思?」
「少福晉,胤貝勒不喜歡『漂亮』這兩個字。」老嬤嬤看她這張圓圓的臉兒倒挺順眼的。這女娃兒明眸璀亮,唇紅齒白,膚如凝脂,除了臉部尺寸稍大了點,應該也是一個美人啊。
老嬤嬤邊打量邊為她拿下鳳冠,褪下霞帔、紅袍、襯衣,僅剩繡著鴛鴦的紅肚兜及褻褲。
岳上弦臉紅紅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蘇婆婆在她離家那一晚,有告知她新婚洞房夜會發生的事,因此一見這老嬤嬤幫忙卸衣,她只覺得頭昏昏、腦脹脹,壓根忘了她剛剛問了什麼事。
「臭老太婆,你剝光她我沒意見,但你脫我衣服做啥?!」
胤律身上冷汗直流,但那雙冒火的黑眸可是惡狠狠的瞪著利落的把他當個小娃兒脫衣的臭嬤嬤。
老嬤嬤不說話,靜靜的把他剝得只剩一件褻褲後,再蹲下身子,為一對新人脫下鞋襪,整齊的在床底下排妥後,抱著衣服站直了身,對著還吼著要將她「剖腹剜心、碎屍萬段」的貝勒爺不卑不亢的行禮後,這才看向粉臉酡紅的新嫁娘,「接下來的事,就是妻子要『伺候』丈夫,嬤嬤就幫不上忙了。」
岳上弦目瞪口呆。什麼意思?她自己來嗎?對那檔子事她也不懂啊。
老嬤嬤平靜的目光回到眼內冒火的貝勒爺身上,「穴道會在六個時辰後自動解開,奴婢先下去了。」
「六個小時讓這頭母豬凌虐我?!該死的,你給我回來!」
他怒聲咆哮,但人走了,門關上了,搖曳的燭火仍不識相的燃燒著。
胤律咬咬牙,以眼角餘光瞪著那僅著肚兜的女人。她肥臂、肥肚,下巴竟有三層肉……他仰頭翻白眼,又是一串詛咒逸出口中。
讓他死了吧!他胤貝勒雖然脾氣暴躁,但投懷送抱的女人可不曾少過,妓院裡的鶯鶯燕燕不算,大家閨秀暗渡陳倉,哪個不是纖纖美人?!然而,最終他竟娶了一頭讓人毛骨悚然的母豬當少福晉!
今晚,不少閨秀眼眶含淚,大丈夫如他,也想哭了!
「你要是敢動我一根寒毛,我明天就將你剁成肉醬!」他咬牙恐嚇。
「我不會啦,胤貝勒別那麼凶。」岳上弦發現丈夫的脾氣就如這一路上所聽聞的,真的非常非常的不好。
「凶?!」他咬牙切齒的怒視著竟然敢移動到他跟前的肥女,「你給我閃開點,看到你,我還巴不得自己是瞎子!」
「沒關係,你罵吧,反正再毒的字眼,我都聽過了!」她紅著臉兒偷瞟他那赤裸有力的胸膛後,有些不自在的搓著手臂問:「我聽你一直吼、一直罵,渴不渴?我倒杯茶給你喝?」
「免了,你給我閃開點就好了!」長這樣裝賢淑也沒用!
「好。」她在心中暗歎一聲,乖乖的又坐回床邊。
「你給我出去!」一感到她挨著他的體溫,他就想吐!
「是。」她順從的點頭想出去,但一看到自己的衣著,連忙四下找衣裳穿,但房裡竟然不見任何衣裳。難不成剛剛在她頭昏腦脹時,衣物全被老嬤嬤拿走了?!
胤律當然也看到她東找西找就是翻不出半件衣裳。就連櫃子也空空如也,他知道他被設計了,這根本是預謀!
岳上弦無奈的回到他身邊坐下,「對不起——」
他咬咬牙,懶得看她,乾脆闔上眼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胤律坐得直挺挺的,卻發覺旁邊的母豬開始暗示性接近他,先是貼靠他的手臂後又退回去,肌膚相親時的灼燙溫度令他反胃想吐,他繼續咬牙不理,她卻愈碰愈頻繁,一次又一次。
「岳上弦,你的豬腦袋最好別亂想,你要是敢亂來,我一定殺了你!」
面對他的咆哮,她沒應話,但重重的身軀又靠向他,這一次還硬是貼了好一會兒才離開。接下來,又是一次,貼靠的時間更長了。
真是夠了!他頭皮發麻的睜開眼睛,「岳上弦?」眼角餘光一劈射過去,竟看到她雙眸闔上,整個人還搖搖欲墜的歪來倒去。
該死,她居然在打盹!黑眸進出怒火,「岳上弦,不准給我睡!」
「嗯,」她喃喃應了一聲,但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又傾斜向他。
「岳上弦!」他吼聲震耳。
「嗯,」她知道有人在吼她,但那聲音像是從好遠好遠的地方傳來,她好困、好累,折騰一天了!
她眼皮再次垂下,又努力掙扎的睜開眼,但兩眼已昏花,只覺得那兩支龍鳳蠟燭重疊又重疊,變成好多根啊,她緩緩的闔上眼,一打盹,身子又往旁邊傾斜。
這一次,她傾倒的速度頗快,胤律只感到龐然大物重重的壓向他,他想一拳把她打飛出去,奈何使不上半點力,只能讓她硬生生的壓在身上,但災難尚未結束,被點穴的他竟然因她的重量而跟著傾斜,他粗聲咒罵,但也改變不了自己被壓倒在床的命運。
他變成床墊了!他喘著氣兒,大聲怒吼,「快起來,你重死了!」
他吼、他叫,也努力的想推她一把,但被點了穴,什麼也做不得,只有愈來愈喘,「你……你……算……算……什麼……女人?!女人……要嘛就身輕如燕,就……就……該……是浦柳之姿,那種女人投懷送抱,男人……男人……會欣然接受,你——你……」
「呼……呼……呼……」
突然,一聲聲如雷般的酣聲直劈他耳膜,他難以置信的瞪大眼。她竟然——
該死的,這裡跟睡豬舍有啥兩樣!
「來人,我要被壓死了!」
吼聲震耳,回答他的卻只有呼呼風聲,還有呼嚕呼嚕的打呼聲。
胤律不知道老夫人早已嚴峻下令,天亮前,任何人皆不得接近東軒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