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清涼邊晃著頭邊打量這座恆南王府,少了歲月洗滌的痕跡,不見古樸只有金碧輝煌,只是她一路走來繞過了長廊、九曲橋,此刻卻被擋在這群林立的假山間,看著那幾個洞口,她想了想,還是走了進去,可沒想到裡面還挺麻煩的,穿來鑽去,她都快迷路了!
「喝!」
突然,一聲強有力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她想也沒想的就快步走去。
一出去,可是別有洞天。
「萬虛堂?」她喃喃念著這座園林的名字,一聽裡面又傳來呼呼作響的怪聲音,她看了看,怎麼這兒連個傭人丫鬟也沒? 算了,進去再說。 她躡手躡腳的走進去,乍見人影晃動,連忙閃身在花叢後,探身偷偷一瞄,果見一名男子正在練功,瞧他掌影飛旋,掌勢虎虎生風,看來還挺有英雄氣概的,而除了威儀逼人外,還是個美男子——
等等,她柳眉一蹙,他不會就是傅漢東吧?
就她得到的情報,王府裡除了恆南王爺外,就只有一名冷峻的小貝勒,其他皆為女眷,只是——這樣的男人會沒有女人哈?他若生在她的年代,肯定是個黃金單身漢、萬人迷。
傅漢東專心練武,一回身匆地發現半人高的花叢問有一顆小頭鑽動,鬼鬼祟祟,定是雞鳴狗盜之類。
他黑眸半瞇,身形迅速的飛掠欺近,掌勢同時推出——
天!童清涼是怎麼也沒料到他會一掌打向她,她驚愕的瞪大眼睛,急著想逃,奈何渾身僵硬,她害怕的閉上眼睛,所以沒瞧見傅漢東在驚見她是一名姑娘時,面色一驚,但掌勢已不及收回,他只得驚險的轉身劈向一株茂盛的松樹,剎那間,飛沙走石、枝葉紛飛,童清涼尖叫出聲,感覺纖細的自己也被強風吹著跑。
傅漢東縱身上前,一手扣住她的手臂,將她往後拉,一旋身,人已佇立在亭台,同時發現這姑娘將自己抱得緊緊的。
好險!好險!童清涼緊緊的抱住「柱子」,她猛喘著氣,仍下敢張眼,只是——怎麼她身上沒個地方是痛的?相反的,這倚靠的柱子還挺溫暖的,碰碰看,不太軟也不太硬,還真舒服……
傅漢東眉頭一揪,低頭看著在他的胸膛摸來摸去的女人,敢情是個女淫賊?!
怪了,怎麼柱子還會有怦怦怦的心跳聲?童清涼先是小心的睜開一隻眼,咦?另一隻眼倏地睜開,再飛快的抬頭,果然!映入眼簾的是傅漢東那張俊美迷人的臉。
她鬆了口氣也笑開了嘴。嗯,瞧他一身淡紫襯白的絲綢長衣,氣宇軒昂,龍眉鳳目,果真是俊偉不凡,難怪那一票長輩把他讚得口沫橫飛,尤其這雙瞪著她看的黑眸,流轉著令人心折的深幽眸光,真的美得不像話。
傅漢東凝睇著身前這個淡抹困脂、明眸皓齒的美女,黑眸閃過一道疑惑,怎會有此等嬌柔女子膽敢進入王府?就連一些皇親國戚的閨女也不願進府,就怕被他給看上……
「你是誰?」
「你就是貝勒爺吧?我是童清涼,職業是紅娘,專為你而來的。」她邊說邊退開他的懷中,清澈的眸子、微笑的小臉不見一絲扭捏,彷彿剛剛那個意外的擁抱對她沒啥意義。
莫名的,這讓他有些不快。「紅娘?!你。」一個黃毛丫頭?!
她點點頭,看了看,逕自在涼亭的椅子坐下,卻見他杵立原地,她朝他揮揮手,「你過來坐啊。」
叫狗似的,他黑眸微瞇,「是你過來!」
又是有錢人可笑的優越感在作祟!她聳肩,無所謂的又走過來,看著這個表情變得冷傲的美男子,「剛剛真夠嚇人的,不過,你的功夫真的很好,雖然我嚇得把你當柱子,下過,看你挺好心的,就讓我——」
「我沒空聽你囉唆。」他不悅的打斷她的話。
看來美男子耐性欠佳,「好吧,言歸正傳,我做這行是沒多久,但以前在讀書的時候就很厲害,可以看得出來誰對誰有好感,還有啊,我們幫裡的一些兄弟也是,他們對喜歡的女人都不好意思說,也是我——」
「你很煩!」他再次不耐的打斷她的話。
童清涼一翻白眼,聳肩,「那好吧,重點是你,你說吧,你的理想伴侶,就是你喜歡的女孩類型——」
「你就是聽不懂?我沒興趣聽你廢話。」
意思是他什麼都不想聽?
她受不了的瞟他一眼,「你們這兒的人十六,七歲就當爹、當娘了,你二十又六,已經是賣不出去的存貨了,還拽個二五八——」
發現他的黑眸閃爍著危險寒芒,她連忙噤口,但念頭一轉,又忍不住開口,
「不過,你放心啦,你家世一流,年紀雖然大了點也還算可以——」
她突然被他點了一下,這嘴巴張張闔闔的,居然吐不出一個字來?!
他冷颼颼的瞪著她,「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一解開你的穴道後,你馬上安靜的離開,消失在我的面前。」
她點點頭,原來是點穴那玩意兒,這種東西失傳真可惜,要是可以學回現代使用多好!
傅漢東隨即解了她的穴,卻見她那雙明亮眸子還鬼靈精的轉了又轉,就是不動。
「你該走了。」他冷冷的再提醒她。
「我話說完一定走,所以你還是別點我的穴,讓我一吐為快,你不煩,我也不煩,好不——」
一見他的手又指了過來,她連忙護住自己的脖子,但他卻改點了她身上好幾個穴道,這一次,她是動彈不得了。
「喂,你都是這樣對待要幫你牽線的善心人士?!」童清涼氣呼呼的大聲抗議。
「對一些不識相的人全是如此,穴道一刻鐘後會自動解除。」語畢,他扔下她,定進前方那棟看來極為精細典雅的萬虛堂後,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呵呵呵……」兩道熟悉的嘲笑聲突地在她後方響起。
她一愣,本想回頭,卻連轉頭也不行,不久,便看到白媒婆跟烏媒婆眉開眼笑的跟著王爺及那些小妾們一起走到她面前。
「嘖嘖,動不了?!你的遭遇可比幾年前的我們還慘。」
「是啊,至少我們還能走出去,你卻成了雕像。」
兩個媒婆你一言我一句,笑得好開心,走這一趟還真對,當然,也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兒知道媒婆這行業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兩個幸災樂禍的老媒婆!」她瞪了她們一眼,「我還沒投降呢,」她看向頻頻搖頭的王爺,「你會武功吧,王爺,請幫我解個穴,我再去找小貝勒談談。」
「這——」傅達遲疑著,兒子脾氣倔強,對她又如此的不友善,她還要去談?
「打鐵要趁熱,我再多說一些,他會心動的。」
他看著一臉積極的俏紅娘,捫心自問,他對她的確有很大的期待,尤其是她都能讓那一票他搞不定的娘子軍閉嘴了,光這一點,他就對她刮目相看。
「好。」他上前很快的解了她的穴道,「就讓你再試試。」畢竟傅家的香火還是要靠兒子。
恢復自由的童清涼看著賊兮兮的兩個媒婆,再看看那些以嘲弄目光瞄她的多名小妾,目光又回到王爺身上,「我想這種婚姻大事也算是隱私事兒,就請王爺等人都回大廳吧!」
「我想還是甭吧,我擔心你待會兒又要王爺解救呢。」白媒婆馬上潑她冷水。
「就是。」烏媒婆也訕笑附和。
她受不了的瞪她們一眼,「我不會那麼慘的,倒是你們,我在辦事時不想見到你們這兩張唱衰的臉。」
兩人臉色一變,「你你你……敬老尊賢這四個字你懂不懂?」
「敬『鬼』神而遠之,我懂。」她煞有其事的朝她們膜拜後,這才晃進萬虛堂裡,讓兩媒婆是好氣又……好笑?!
兩人連忙收起臉上的笑意,卻也納悶,她們怎麼會覺得這娃兒好笑?
但說是要走,一群人實在太好奇她要談什麼?因而,大夥兒全躲在外頭,還很有默契的蹲下,貼靠著窗戶偷看。
屋內的傅漢東一見童清涼又走進來,表情沒有太大的意外,他耳朵沒聾,外面的吵聲又是一個比一個大。
只是小紅娘的膽子不小,不僅走近他,還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朝他打量,而他當然也沒有錯失爹親及一些姨字輩、甚至那兩個不敢再幫他牽紅線的白、烏媒婆全無聲無息的栘到窗邊探頭探腦,看來他們對她的期望頗高。
黑眸閃過一道嘲諷,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貝勒爺,你是不是就是人家說的寡人有疾啊?」
冷不防地,童清涼沒頭沒腦的進出這話,害他猛地被嗆著了,一邊咳一邊惡狠狠的瞪著她。
而在窗外的幾人更是瞠目結舌,雖然……雖然他們也曾想過他可能有這方面難以啟齒的問題,但誰敢問?沒想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娃兒竟然……
「你是不是想死?!」
傅漢東被一口茶嗆得俊臉漲紅,一雙深邃黑眸佈滿怒火。
「當然不是,只是我看上看下也看不出你哪裡有問題,所以,這問題自然就出在看不到的地方啦。」
這什麼話?!他怒不可遏的起身,這才突地意識到她有多嬌小,個頭居然只到他胸口而已,而那張精緻脫俗的小臉不見懼意,倒有一抹動人的調皮。
頭一次,他居然語塞。
見他不語,童清涼變得一臉認真,「其實不是每個女人都喜歡床上那件事,尤其是你們這時代的姑娘,性教育方面——算了,這你聽不懂的,總之,我先前湊合過好幾對,她們都挺怕洞房的,所以,你要是不行也沒關係,我也可以找那些害怕那事兒的姑娘,你說這不是剛剛好——」
「你給我閉嘴!」他火大的怒聲咆哮,一個小姑娘居然當他的面說他不行!
「我是認真的,反正,在這兒我什麼也不會做,當媒婆是很意外,但也挺上手的,只是有些條件、隱疾或殘缺一定要在事先說清楚,這樣才——」
「你要我再點了你的啞穴?!」他咬牙進射。
「那也沒關係,只是你得先回答我你到底有沒有隱疾?」她也很堅持。
窗外的人聽到這幾句話後,幾乎都為她的愚昧捏了把冷汗。
她眼瞎了?沒看見傅漢東殺氣騰騰的目光?!他可以二十又六沒有娶妻,還不是因為他那雙冷眼一射,什麼王爺、大娘、二娘……誰也不敢吭上一聲!
他死瞪著她,猛吸一口氣後,咬牙切齒的道:「你再不給我閉嘴——」
「我可以閉嘴,但前提是請你快點給我答案。」
說來還是他的錯?!他氣炸心肺,霍然轉身就要回房,但童清涼卻不怕死的上前擋住他的路,還雙手環胸的瞪著他。
「可不可以請你合作一點,讓我把事情做完,把問題問完,我就不當個討厭鬼走人,好不好?」
看來他要不給個答案,這個倔強的女人是不會放棄的。
他臭著一張俊臉回答,「我不想娶妻。」光看家裡幾個女人爭寵時的烏煙瘴氣,他對女人就沒好感。
「不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就勉強娶幾個,播種幾次,讓她們大肚子不就沒你的事了?」她說得好乾脆。
不過外面的女人們可全聽得嚇傻了眼。這娃兒說話怎麼如此口無遮攔、百無禁忌。
雖然她們從沒想過跟男人洞房的事可以以「播種」來形容。
「童清涼,你——你知不知道你很——」傅漢東怒視著她,女子的矜持、羞怯在她身上競尋不到絲毫。
「你很不乾脆耶!」她也一副很受不了他的表情,「你長得這麼俊,家世好,武功蓋世,要討個老婆應該不困難嘛,雖然平心而論,一個好姑娘家嫁到你家是挺受苦受累的……」
傅漢東灼灼的目光已見怒濤洶湧。
「所以,我真的覺得,是不是該認真思考一下,找個目瞎耳聾的姑娘會比較適合你?」童清涼還煞有其事、一臉認真的思考著。
「你——再——說——一——次!」他的下顎肌肉危險的扭曲,一字一字的從齒縫間進出來。
偏偏小紅娘長得不高,眼睛只與他的胸口平行,沒見到那張俊臉已經氣得扭曲變形,還自顧自的道:「我是心地好,王爺那麼風流,給你討了那麼多的娘,又生了那麼多的姊姊,光想就好難伺候,因此要是找個看不見、聽不到的姑娘,她在這兒就能好好生活,一旦她能好好生活,也就能好好的伺候你。」這是有相關性的。
「你的意思是貝勒爺我只能配一個目瞎耳聾的女子?」
「也不是這麼說,如果你夠強勢、有能力保護你的妻子不受外面那幾張嘴欺凌,成為她的支柱,那當然可以有另外的選擇,」她想了想,又煞有其事的搖頭,
「不過,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懂得憐香惜玉,我想我還是得摸著良心建議你——」
「找個目瞎耳聾的姑娘!」他眸中的冰寒又增加一層。
窗外已傳來陣陣倒抽涼氣聲,沒想到童清涼又點頭附和。
此時,丫鬟們全上前扶住快要暈厥的眾夫人,只有王爺的眸中出現一抹興致勃勃的光芒,獨子個性沉默,這還是頭一回看到他跟一個姑娘家說得這麼多,還吼得這麼起勁。
思走至此,卻見兒子氣沖沖的走來開門,他們幾人閃躲不及,只得尷尬的看著臉色氣得一陣青一陣白的兒子。
「這就是你們找來的好紅娘,她剛剛說的話,你們全聽見了?!」
幾個女人面面相覷,她們當然聽見了,也看見他的臉色有多難看了,所以她們更覺得童清涼就是那個目瞎耳聾的姑娘,因為傅漢東吼她、冷冷瞪她,她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
「咦,怎麼你們全沒走?」
眾人眼中的白目紅娘俏盈盈的走出來,卻發現側福晉們個個臉色發白,身後的丫鬟們急著端茶來給她們喝,一邊還不忘振風,而白、烏媒婆早已一臉虛脫的攙扶著彼此,她不解的問:「你們怎麼了?」
兩媒婆連話都說不出來,真的是長江後浪推前浪,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童清涼再看向怒氣騰騰的傅漢東,然後看看努力憋住笑意的王爺,「呃,王爺,你在這兒也好,貝勒爺的條件是先天失調,後天又不足,各部份都得加強,所以,我想請你先付個銀兩,請我當他的夫子——」
「夫子?!你是眼瞎?還是腦袋壞了?!你教他什麼?你是什麼東西……」
眾夫人眼中完美的兒於被娃兒這麼說,立即生龍活虎的指著她的鼻子批評。
傅漢東只是冷冷的瞪著她,卻也好奇她那異於常人的熊心豹於膽,是否能抵擋得住這群中年娘子軍的尖酸狂批……
「咳咳!」童清涼先清清喉嚨後,突地大吼一聲,「安靜!」
眾女先是一愣,又莫名其妙的安靜了。
她開心一笑,「我當然不是教他四書五經,也不是教他飛簷走壁,就教他一些禮貌、儀態,如何贏得美人心、抱得美人歸那一類的嘛。」
「這你行?」白、烏媒婆嗤之以鼻,瞧她那副純純的樣子,她懂?
「行,我是女生嘛,每個女生都喜歡男人溫柔多情,哪像小王爺,渾身硬邦邦的——」
「噗!」一些才接過茶水喝的夫人一連又噴出幾道水箭,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你——你——」怎麼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說起這話卻是臉不紅氣不喘的?
傅漢東這輩子二十六年來就數今天最生氣,他咬牙迸射,「我受夠了!」他施展輕功,帶著一肚子怒火縱身飛掠到馬廄,策馬離開王府。
童清涼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也不覺得說錯了什麼,她一聳肩,轉身笑看也微笑看著她的王爺,「你怎麼說?王爺。」
「行,我就請你這個女夫子。」
傅達話一出口,立即引來眾多夫人怒言撻伐,只見童清涼又吼了一聲,「安靜!」
眾夫人全又悶悶的住了口,傅達低頭竊笑,若可以,他也想向這名女夫子學學這一記吼聲,只可惜明日他就要陪皇上微服出巡,王府裡的精彩事兒他就無緣參與了,不過對他而言,圖個耳根清靜還是比較吸引他。
夕陽西下,傅漢東才策馬回府,但隨即發現府裡的氣氛透著抹古怪。
小廝丫鬟見到他,全慌張的行禮閃人,整座亭園更是空蕩蕩的,不見往常父親的小妾們各佔亭台乘涼用膳的情景。
「貝勒爺,今晚,王爺跟多位側福晉前往杜親王府用膳,所以只準備您的晚膳,也將晚膳送至萬虛堂了。」
他點點頭,卻也敏銳的注意到塗總管那略顯不安的眼神。
不知為何,他腦海中立即浮現童清涼那張脫俗絕麗又略帶調皮的面容,他有預感今晚的詭異氣氛絕對與她有關。
果不其然,一過中庭的林立假山,就見她俏盈盈的站立在萬虛堂前,一雙熠熠發亮的黑眸正笑咪咪的看著他。
「誰准你在這裡的?」他以一副她很礙眼的嫌惡表情看著她。
「我在這裡很久了,從你騎馬外出後,我只出去一趟就又回來了。」
「滾!」
「滾?尊師重道一下吧,我現在可是你的老師呢!」
他懶得理她,大步就往屋裡去,但一進屋又乍然止步,黑眸一瞇,冷冷的看著這一桌坐了五、六名穿著肚兜、外襯紅色薄衣、環肥燕瘦的姑娘。
童清涼也踱了進來,滿意的看著這一室春色,「我想過了,要上課前,要先確定你的『性向』,這美人環繞,若是正常男人就不會拒絕。」
她朝她們眨眨眼,幾個百花院的姑娘立即嬌滴滴的貼身黏向他,嗲聲嗲氣的道:「貝勒爺——」
砰地一聲,傅漢東一拍桌子,桌上的佳餚僅僅騰空一下,但桌面卻出現一個旁晰的掌印。
「滾!」
雷吼一劈,幾個花容失色的姑娘們哪敢再賣弄風情,個個拔腿就跑。
她們早跟老鴇說了,要她們進府伺候冷冰冰的貝勒爺是不成的,可老鴇見錢眼開,硬要她們跟著童姑娘走一趟。
「喂,不能走啊,你們收了我的錢的!喂!」童清涼還追上前去想逮回幾個,但她們真的如一句形容詞所說的——飛也似的逃了。
她氣呼呼的跑回來,瞪著那個還敢狠狠瞪她的男人,「傅漢東,我是自掏腰包請那堆鶯鶯燕燕進府的,結果你——」
她倏地住了口,不對,他趕她們走了,這不試驗出他一點都不好色,難道,他是個Gay——不,希望他只是看不上眼。
「食色性也,那些女子是有風塵味,不過姿色還不錯,你真的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直接上前,一邊查看他的臉色一邊伸手欲碰他的胸口,看他是否真的沒有臉紅心跳?但傅漢東的動作更快,他迅速後退一步。
「對這些庸脂俗粉,我該有反應?」
她柳眉一擰,「聽起來很難下嚥?那你也說說你喜歡哪一種的。」
「不是你就行,囉唆又討人厭!」
「當然不是我,你要是喜歡我,我還會害怕。」
「你!」他陰沉的怒視著她。
「我是不怕看你這種凶臉或殭屍臉,告訴你,我老爹是個黑道大亨,我從小就看多了角頭老大、狠角色——呃,就是流氓混混、強盜土匪那一類的。」
傅漢東雖不是很明白這一席話,但凝睇著這張無畏的美麗臉蛋,一股怒火卻在他的胸口悶悶的燃燒起來,而且他很清楚從何而來。
他氣,氣她那清澈而不見傾慕的眼神。
回想過往,一開始時,那些黃花大閨女見到他本是臉紅心跳、含情脈脈的,因而,一些皇親國戚甚至托付多名媒婆上門,希望湊合一樁姻緣。
只是七位姨娘及多位姊妹們二提出既嚴又苛的條件,表現出傲慢薄刻的一面後,日復一日,傳言漸多,情形也大為改觀,眾閨女們視嫁入傅家為畏途,再見他時,反而擔心受怕,只想走得遠遠的,數年過來,他也已然習慣。
只是,為何在今日,他卻特別在乎她的反應,希望她看他的眼神能有所不同?
「對了,我童家的宗旨就是打抱不平、濟弱扶傾及維持正義,也就是看不順眼的事都可以管,這當然也包括你的終身大事——」她突地頓了一下,大刺刺的坐在椅上,拿起筷子笑看著他,「不過,天大的事都比不上吃飯這檔子事。」說著,她笑咪咪的坐下就吃起來了,她對美食一向沒有抵抗力的。
傅漢東難以置信的瞪著她,他氣到臉色發青,她還有胃口吃飯?
「吃啊,吃完了,我們再上課。」
她招呼他一聲又繼續吃著,一邊還想著要怎麼教他。
她其實沒談過幾次戀愛,但聽過的愛情故事不少,加上韓、日偶像劇每一出都賺人熱淚,要找些浪漫事教導他,應該不難。
他直勾勾的瞪著她,瞧她邊吃還邊晃腦,一雙水靈眸子更是骨碌碌的轉來轉去,不知在想些什麼?不過他可以確定的是,她已經忘了他的存在。
一想到自己這麼容易的就被忽略,一把無明火再次在他胸口點燃,他凝聚掌力,往桌上用力一擊,砰地一聲,童清涼猛地從沉思中驚醒,一抬頭,才發現傅漢東那張俊顏充滿陰驚之氣,黑眸不見一絲波紋,有如噬人猛獸,恨不得要將她生吞活剝似的。
她吞嚥了一口口水,「我不就先吃個飯而已,有那麼嚴重嗎?」
接著,她突然聽到一個怪聲音,再眨眨眼,她難以置信的發現桌上的山珍海味正朝中央傾斜,然後桌子匆地裂成兩半,一些碗盤全乒乒乓乓的摔落一地,一片狼藉。
她撫著怦怦狂跳的胸口。天,果真是個練家子,他要是拿捏個不好,她會不會被劈成兩半?!
傅漢東冷冷的睨視著她,一見粉臉上有一絲懼意,他竟然感到不悅,他忽然意識到他並不希望她怕他?!
「怎麼了、怎麼了?」
在聽到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後,幾位提前從杜親王府回來想看好戲的側福晉們,可是逮著了機會偕同丫鬟衝進來,瞧童清涼一張小臉嚇得發白後,倒是冷笑出聲,其中一人更是開口道——
「早說了,這裡不是妓院,是王爺府。」
「但王爺還任由她去胡鬧,說什麼她是夫子,夫子又怎麼樣?!」
幾個女人嘰哩呱啦的開始批評著,可令她們不解的是童清涼那雙黑白明眸又恢復笑意了。
童清涼是真的鬆了口氣,有這些人在這兒,傅漢東總下可能宰了她嘛,不過這會兒是見好就收,見下好也得收,還是到此為止。
只是,她們真的很吵,也難怪他——她憐憫的看著擰眉的傅漢東,「這裡都是些餘韻猶存的老女人,偏偏她們個個又張牙舞爪的,也難怪你對女人興趣缺缺。」
眾夫人倒抽了口涼氣,怒氣沖沖的指著她,「你你你……」
傅漢東更是一愣,而一抹來不及掩飾的笑意隨即浮上眼眸。
她真是一個令人驚歎的小東西,這些話他已放在心中多年,只是一直沒說出來,沒想到她竟——
他笑了!童清涼眼睛一亮,阿彌陀佛,這可是兩人見面以來,他第一次笑,希望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只是——她看著那些仍然氣到語塞的側福晉,「天都暗了,要不然,我真希望丫鬟們可以帶你們到池邊去照照水面,看看你們是不是像我說的張牙舞爪?」
聞言,傅漢東再也忍俊不住了,他猝然轉身,背對眾人抿唇而笑。
「你你你——」眾側福晉指著她的鼻子,第二次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又說了一大串要她們改進的話後,才率性的拍了傅漢東的肩膀一下。
他轉身過來,眸中雖不見笑意,卻也沒了先前的怒火。
「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為止,我先回家了。」
童清涼很快的溜了,雖然,莫名的,她一直感覺到有一雙灼人心神的黑眸尾隨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