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弟第一次交鋒在下班時間就上演了。
管繼凡早有準備,先守在邵茵的辦公室監督她整理文件,所以管建浩一進來,兩人目光對峙,但僅是幾秒,管建浩便將手上的一杯清涼現搾的柳丁汁及剛出爐的甜甜圈放到邵茵桌上。
「這個甜甜圈是我排了三個多小時才買到的,你嘗嘗看,好不好吃?」
「不了,我不喜歡吃甜食,柳丁汁我收下了。」口渴的她正拿起來要喝,管繼凡大手一伸就拿走,「我們今晚不回家吃飯,待會兒你要喝多少隨便你。」他將柳丁汁放在辦公桌上,拉著她的手就要出去。
管建潔瞼色丕變,「管繼凡,我們要公平追求——」
但他才不理他,直接將邵茵拉進電梯,在電梯門關上的剎那,他清楚的看到堂弟眸中的憤怒之光。
「幹麼?我現在變得這麼搶手?我以為有人很討厭我。」邵茵故意調侃。
「你想吃什麼?」故意轉移話題?!算了,她肚子也餓了,她笑說:「那就去吃路邊攤吧。」
「什麼?」
「你以前也常吃不是?那時是快遞公司的送貨員,不是TNG的主席,不過,也挺怪的,你還是在快遞這個行業打轉。」
那是提醒自己別忘了自己的責任,畢竟自由的日子很容易讓人忘了自己。
管繼凡沒應話,對吃路邊攤也沒意見,由她全權作主,因此,兩人去逛了士林夜市,臭豆腐、蚵仔麵線、烤肉串、判冰、果汁,樣樣都來。
見到纖細的她竟然一樣樣的吃下肚,原本繃了一晚酷臉的他倒是忍俊不住的露出了抹笑意,「我不知道你這麼能吃。」
「在你家餓過好多餐,你不知道?」她開玩笑的埋怨。
「就我的印象,你吃得也不少。」
「有個受傷的女人跟我同桌吃飯,我可以吃得下多少東西?」她反問他。一想到晚一點,她又要受皮肉之苦,你以為我可以吃得下多少東西。
他沒有接話,雖然是何靖柔愛上堂弟,可是他仍覺得自己虧欠她許多。
「對了,靖柔還在你家嗎?我很想看看她。」她是有好長一段日子沒看到她了,雖然主屋跟樓中樓就只有一小段距離。
「我有打電話回去問過我母親,靖柔一跟建浩從律師那裡回家後,就收了簡單的行李離開了,我媽目前也聯絡不到她人。」
離開了也好,那裡全是不堪的回憶吧?!
管繼凡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邵茵,我必須再提醒你一次,你是他的新目標,不管他做了什麼讓你感動的事,你一定不能動心。」
「我母親的例子讓我怕了男人,你以為我會愛上任何人?」
他蹙眉,「但你卻鍥而不捨的找一個適合你的男人——」
「那只是為了錢,錢比感情讓我有安全感,要是有男人對我動了真情,我反而退縮、落跑了,我會害怕——」她搖搖頭,不想再想那些沉重的事,「不談了,你泥?朱玉琪對你很有意思,你不考慮?」
他半認真半開玩笑的道:「我對她沒感覺,對你倒挺有感覺的。」
她一愣,隨即笑了出來,「真的——」
「笑話。」
「管繼凡,你跟你的堂弟一樣,演技都差,台詞也一樣爛,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怕我走跟何靖柔一樣的路,」她露齒一笑,「但我要真那麼容易動心,我現在應該已經有好幾張長期飯票了,下必再費心尋覓。」
「你要真的想要一張長期飯票,可以嫁給我——」
聞言,她差點將口中的果汁噴了出來,不過還是嗆到了,咳了幾聲,他連忙輕拍她的背,她搖搖頭,吐了一口長氣,「你在胡說什麼?」
「既然你把話都說白了,我也不拐彎抹角,建浩他絕對有能力讓女人心動,他很會利用女人天生的母性博取同情,又擅用溫柔攻勢、癡情演出——」他伸手阻止她的抗辯,「何靖柔曾是我的秘書、我的女人,她更是商場上被眾人看好的明日之星,她機靈、果決、獨當一面,你可以想像得到嗎?」
那個沉默、恐懼、瘦弱的何靖柔?邵茵詫異的眨眨眼,緩緩的搖頭,她完全無法想像。
「她那樣的人都淪陷在他虛偽的溫柔中,像你這樣——」
她懂了!她不客氣的瞪著他,「意思是我這個笨手笨腳,連一份文件都做不好的女人可能兩三下工夫就被他騙走了,是不?」她大為光火。
「我的意思就是如此。」他答得也乾脆。
她是氣,氣氣氣到不行,倏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指著他的鼻子罵,「管繼凡,不用那麼麻煩,要勞煩你這個大主席用婚姻的保護罩來保護笨女子我,男人我認識太多了,就算要挑一個結婚我也不會去嫁給一個認為我笨到不行的男人當老公!」她又沒有頭殼壞去。
「邵茵!」
她氣沖沖的往前定,他大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去哪兒?」
「回去你家收拾行李走人,你這張臉我是愈看愈生氣。」她甩掉他的手,快步走到路口,招了一輛計程車就跳上去。
管繼凡遲那麼一步,只得趕緊往停車場跑去。
而在夜市第一攤嘗著士林豆乾的金瑩突地一愣,急急的拉著還在喝青蛙下蛋的博磊跳上一輛計程車,指著前面另一輛計程車,「快,追上去、追上去。」
「你終於有感應了?!是下是?」傅磊難掩興奮。
「沒錯,就在前面。」
傅磊高興得差點在車子跳起舞來,因為這些日子杭冬老是給他臭臉看,但他是凡人耶,三個有魔法的傢伙都找不到邵茵了,他哪有法子。
現下總算可以交代了,他開心得想落淚啊!
「怎麼回事?靖柔還找不到人,邵茵卻說要搬走了?」客廳裡,白宜芳先是抬頭看著氣沖沖上樓的邵茵,再不解的拉著也要追上去的兒子問。
「媽,建浩將目標轉移到邵茵身上,這一次,我絕不能讓他有任何機會,我跟邵茵說我想娶她。」
聞言,她一愣,一方面很高興,另一方面也覺得兒子太笨了,「你是愛她才娶她?還是——」
「他是因為我太笨才娶我!但問題是我一點都不笨,所以根本沒有娶不娶的問題。」原本就沒有什麼家當的邵茵,三兩下工夫就提了行李下樓。
「邵茵,你不是跟伯母說過你對繼凡也動了心——」白宜芳忙著提醒。
「那天我是頭殼壞去,再說,有哪個女人會嫁給一個說自己笨的男人?!」
「我是為了保護你。」管繼凡失控的大聲咆哮,他氣極了她的執拗。
邵茵哈哈乾笑兩聲,冷冷的瞪著他,「保護我?你是我的誰?你欠我什麼?」
「建浩會將目標轉移到你身上,全是因為我。」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又不是一點姿色都沒有,我也是美女級的——」天,她說什麼?氣得亂說一通,她呼吸、深呼吸,再一次深呼吸後,「這個給你!」咬牙切齒的將一張寫了銀行帳號的紙放到他桌上,「我至少也在你的公司上班半個目,薪水有三萬元,匯給我。」
他冷眼睨她,「公司沒有發半個月薪,你要薪水,至少要做滿一個月。」
「你——你連這一點錢也想賴!你又不性賴!」她快氣炸了。
「這是公司規定。」
「白夫人——」她氣呼呼的轉向白宜芳。
「的確是如此,邵茵。」她忙點頭。
她仰頭翻翻白眼,三萬元……不,她邵茵絕不會跟錢過不去的,她已經愚蠢一次了。
「好,就再做半個月。」語畢,她還是提著行李往外走。
「怎麼還是要走?」白宜芳一愣,忙又上前拉住她的手。
「我回淡水住處,但我會去上班的,上完半個月班。」她特別強調這一點。
「真的……」白宜芳瞥了一眼什麼也不說的兒子,「繼凡——」
「她回那裡也好,她畢竟沒跟我住同一間,誰知道建浩會下會——」
「請你不要嚇我,我會照顧我自己,再見!」邵茵火冒三丈的走出去。他真的太可惡了!
她一走出去,管繼凡敏銳的聽到車庫有引擎發動的聲音,他一愣,立即跑出去,果然看到管建浩開車來到邵茵身旁。
管建浩將車窗降下後,帶著靦腆的笑容道:「我送你。」
「不可以——」管繼凡馬上追過來,大聲遏止。
「不可以?!」她瞪他一眼,大方的坐上管建浩的車子。他以為他是誰!
該死的!管繼凡怒不可遏的奔回車庫,跳上自己的車子追上去。
就在兩輛車一前一後的上演追逐記,他們壓根沒注意到還有一輛計程車就守在管家屋外,車內的傅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那個金瑩變了只小蜜蜂進去,還不出來。
「快走,快追上去啊。」金瑩的聲音突地在他耳畔小小聲的響起。
他仔細一看,找了找,哎呀,眼前一個小黑點不就是金瑩嗎?
「我變身不回來啦,還不走!」
他搖搖頭,突然覺得自己只會畫些茅山道術驅邪避難的鬼畫符還是比較安全,但一個精靈能如此兩光,也算悲哀。
「傅磊,你再搖頭晃腦下去,我們又追不上邵茵了。」她簡直氣到不行。
「追追——追前面——呃,往前開就是了。」傅磊尷尬的指著前方,只是前面早不見任何車子了。
嗚塢嗚……金瑩想哭。
無雲的夜空下,淡水這棟老房子依舊冷清,只有陳爺爺一人守著,但在邵茵帶著行李表明要回來繼續承租的那一秒後,這裡就變得熱鬧了。
邵茵實在覺得很吵、很煩,也很後悔,她渴求平靜的人生,實在不需眼前這兩個男人來攪局。
「我要承租她的隔壁問。」管繼凡冷言瞪著管建浩。
「那間是我的。」管建浩毫不退讓。
年紀早過半百的陳爺爺看著這一對衣冠楚楚的有錢少爺,也被搞迷糊了,這陳房子還有其他空房嘛,一定堅持要挨著邵茵的房間住?
「陳爺爺,我在這兒租屋一年多,舊房客就應該有承租的優先權。」管繼凡拉攏舊關係。
「你?舊房客?!」陳爺爺扶扶老花眼鏡,怎麼將他從頭看到尾就是看不出他是哪一個舊房客?
「是我先說要租的,哪有後來居上的道理。」管建浩絕不認輸,何況這才是他想要享受的樂趣,堂哥跟他鬥,然後慘敗給他,也是看準了何靖柔再也無法給他這種樂趣了。
「陳爺爺,他就是我常說的那一頭熊,至於他「變身」後的模樣,你也見過一次的。」邵茵真的很受不了管繼凡,老人家記憶力本來就不好,從他踏進老房子至今他又沒說他是誰,陳爺爺哪會認出他?
陳爺爺恍然大悟,「熊?喔,是繼凡啊,哈哈……好好好……那這位先生,不好意思,這房子是一定要租給老客人的,不過樓下、樓上也還有空房間。」
見這一回合輸了,管建浩冷冷的瞪堂哥一眼,什麼也沒說的轉身就走,不久就聽到引擎呼嘯而去的聲音。
陳爺爺聳聳肩,笑看著兩人,「我去幫你們拿床被子,山上的夏天還是會涼的,你們就先聊聊。」察覺到兩人之間有著不尋常電流,他識相的離開。
邵茵雙手環胸的睨視著他,「現在是怎樣?我沒有能力照顧我自己?還是你以為我是花癡,就連一個打老婆的男人我也會接收?」
「我只是想安心點,再說了,我住這兒,你上下班不是更方便?」
更方便你監督我吧!但她沒力氣跟他吵了。「這是我的房間,請你回自己——」她的話被封住了,因為這該死的男人居然突擊她的唇!
而在她反應過來想推開他時,他已經結束這個蜻蜓點水似的吻。
「你到底——」她不知該說什麼,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生氣?
「再次回到這裡,而我的心態已經與先前不一樣了,邵茵。」他直勾勾的看著她,似乎在宣示什麼。
「怎麼不一樣?」她走到椅子坐下。
「以前住這裡時,我曾經對一個鍥而不捨的找尋適合自己條件的男人的女人心動過,但當時的我不敢去愛,原因你應該已經明白,」他深吸了一口氣,一瞼真誠,「可現在的情形已經不同,我不僅可以放手去愛,也一定要你愛上我。」
夫!她聽了可是一點都不感動,她太清楚這些話只是他要避免她成了第二個何靖柔而說的。「總之,我不會愛上你或任何人,因為我不要愛情,這點你也應該早就明白。」
「邵茵,」他走到她面前,「你愛錢只是因為你需要大筆的錢來支付你母親的費用,你並不是一個愛錢的女人。」
「我就是愛錢,沒有理由。」
「那好,我有錢,數不盡的錢。」
「但我不要一個用盡心思要我去愛上他的男人,我只要一個單純的婚姻,無愛、無性也可以。」
「好。」
她一愣,「什麼?」
他直勾勾的看著她,「如果這是你要的,我就可以做到。」
「這——」
「你可以考慮。」語畢,他轉身走出去,一開門卻見陳爺爺的手上拿了兩床薄被,再從他那張漲紅的老臉看來,顯然已經聽到不少。
「呃,繼凡——」
他不介意的笑笑接過手,再進房內將一床被子留在邵茵床上,便拿了另一床到隔壁房間,陳爺爺先是看了看跟他道謝的邵茵後,便往隔壁房間去,門一關上,他卻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開口了。
「我知道年輕人都不愛聽老人家嘮叨,但是,沒有感情為基礎的婚姻是維持不了多久的。」
他明白,所以他沒有打算讓她「置身事外」,他一定會讓她愛上自己。
管繼凡拍拍老人家的肩膀,「不必擔心,陳爺爺,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那好,我先下樓了。」陳爺爺放心的轉身下樓,不意看到有個面善的男人在門口探頭探腦的,「這位先生——」
「陳爺爺,你不記得我了?我來過好幾次要找邵小姐,要保養她的戒指的?」傅磊斯文一笑。
「對對對,她在你們的店裡買了一隻戒指,是例行過來保養的,哈哈……我還說現在連珠寶店的服務都這麼周到,你真厲害,她今晚才又回來說要住下,你就來了。」陳爺爺笑咪咪的帶著他到二樓,一聽到敲門聲,邵茵還以為是管繼凡,沒想到居然是石頭賞裡的傅磊。
「你實在很難找——呃,邵小姐,最近幸福戒還乖吧?」傅磊的表情一下子埋怨,隨即又變得笑嘻嘻的,看在她眼裡,覺得他怪怪的,但其實怪不了他,有只小蜜蜂在他耳朵旁嘰哩呱啦的要他別哈啦,趕緊談正事。
「我可以進去嗎?」
「請進。」
傅磊走進去,兩人在小小的空間坐下後,他直接說明來意,她有沒有什麼願望?希望能心想事成?他絕對肯幫忙。
她蹙眉,看著一本正經的他,思付一會兒,才將幸福戒其實幫了她一些小忙的事道來,當然,她已經盡可能的不去許什麼願了,不過——
她十指交握,一臉認真,「如果真的可以,可不可以請幸福戒讓我的母親清醒過來?」她將母親的情形大略敘述了一遍。
「是攸關生死的事,這種事我幫不了忙,有沒有其他的?女生大部份都希望有一張長期飯票,也許你可以找個好男人愛你,再給你金錢上的支援,那也可以好好照顧你媽跟你,不錯是不?」這可是這幾天,他跟金瑩在街上閒晃時,兩人討論出來的。
唉,這事剛剛才有人跟她提過,她一副興趣缺缺樣。
傅磊問:「你沒有適合人選?」
她搖搖頭,她對愛情沒有信心,更沒有任何憧憬。
怪了,她長得算美麗了。「你都沒有認識的男人?」
「有,很多。」
原來是太多不知要挑哪一個啊!「那這麼問吧,你閉上眼睛告訴我,如果現在你可以找一個男人來出氣,打罵一番,你第一個想到的名宇是誰。」
「管繼凡。」他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傅磊頻頻點頭笑道:「很好,就是他了。」
她一愣,眨眨眼,「什麼就是他?!」
「就是「冤家」呀,還有「打是情、罵是愛」,就這個意思了。你放心,我一定可以讓你心想事成,讓他愛你、娶你的。」
原本停在他頭髮邊的金瑩還覺得被他打敗了呢,但這麼一聽,還真的有那麼一回事。
邵茵卻搖頭,「這事不用你幫忙,管繼凡已經要我嫁給他,只是我還在考慮。」
傅磊瞬間呆掉。那他還能幫她什麼忙?
金瑩嗡嗡嗡的又在他耳邊說了一堆話,他點點頭,認真的問:「他愛你嗎?」
「沒有,但就算他愛我,也不是自願的,而是被迫來愛我的,再說了,我對愛情沒信心,我這輩子只要能要好好照顧我媽,我就心滿意足了。」
金瑩嗡嗡嗡的又在他耳邊說了些話,他的嘴笑得開開的,「我知道了,好、好……再見,我知道了……」
看著傅磊笑咪咪的離開,邵茵搞不懂他真的知道了什麼。
傅磊一走出那間老房子,就對著還變身不回來的金瑩道:「你挺聰明的。」
「那當然,我又不是你。」
她聽出這對男女都不敢愛人,但哪個男女不想有人愛,甚至有愛人的權利呢?她可以感覺到邵茵心裡的渴望,她希望有一個可以信任、可以讓她愛的男人,所以這件事若能達成,那他們就算功德圓滿,才能繼續販賣下一樣飾品……
「那現在要怎麼當月下老人——就是愛神邱比特?」
「先觀察,伺機而動,免得愈幫愈忙。」這是比較保守可是安全的做法,尤其她的夥伴是少一根筋的凡人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