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在天地間渲染出一片醉人的橙紅。
齊籐正彥跟著老伴從田埂間的小道走上馬路,與其它為這片寬廣的稻田工作了一、二十年的老員工們點頭說聲「辛苦後」,兩人這才踏上回家的路。
「累嗎?」
兩鬢斑白的齊籐正彥心疼的看著另一半,若不是他那早死的兒子惹出的麻煩,他們這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哪會成為媳婦的出氣筒,不得不拉下老臉跟一張張面露憐憫的老員工們一起下田工作。
「不累、不累,一想到回去就可以見到親親,精神反而更好了。」齊籐菁華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是啊,那個娃兒能來這兒真的太好了。」
齊籐正彥的老臉上也現出笑容,其實唐親親的存在是一個很大的意外,而對喪子的兩人而言,她的出現是個爭議、是個驚喜。
可是對古喻賢來說,卻是個傷害,對齊籐靖這個五歲就領養到家中的孫子更不公平,不過因為她,齊籐家的香火得以繼續下去,這真的是上天給他們齊籐家最大的恩典。
「只是--」他眉頭一皺,「親親這些天老問我們,為何對喻賢的鴨蠻態度忍氣吞聲,我被問得都不知如何回答了。」
聞言,齊籐菁華笑容一僵,「是很難回答,但我們答應喻賢絕不說出親親的身份的。」
「可是紙終究包不住火的。」
他相信總有一天,那個秘密還是會被發現的……
「正彥,咱們別提這個傷心話了,想想,親親她母親給她教得真好。」
她一談到唐親親,臉上就堆滿了笑容,親親處事利落,舉凡洗衣、燒飯、打掃家務等事,沒一樣難得倒她。
她渾身洋溢著一股迷人的親切氣質,雖然穿著上是清涼了些,不是削肩、露背,就是露個小肚臍,可性感動人,露得不多不少倒也讓人賞心悅目。
她機靈、樂觀,就算媳婦動不動擺著一張臭臉給她看,對她的穿著也百般挑剔,但她會自我調侃,化解僵局,以一張笑盈盈的臉回應媳婦,縱使仍遭白眼伺候,小女娃的情緒卻完全不受影響。
齊籐正彥想到女娃兒那張笑臉,腳步更輕盈了,兩老負責的這一畝田,離晴雨軒不遠,步行約二十分鐘就到家,而迎接他們的就是兩人讚歎有加的唐親親。
「回來了。」
兩老笑笑的跟巧笑倩兮的她點點頭,「今天還好嗎?」
唐親親露齒一笑,「很好啊,只是因為某人臉上的『菜色』愈來愈明顯,我準備給你們兩位老人家的晚餐『菜色』也只好愈來愈差了,所以,要請你們勉為其難的吃了。」
聽到她話裡的弦外之音,他們笑了起來,「沒關係,妳煮的我們都喜歡吃。」
唐親親看兩人這麼開心,今天被古喻賢東嫌西嫌的烏煙瘴氣也去了不少,雖然她始終不知道這兩個年紀七老八十的老人家為何一早出門,到日落才回家。
「庭園的葉子又掉落一大堆了,妳不去掃一掃,還有時間聊天?!」一個一天總要聽個上百回的挑剔冷聲在唐親親的背後響起。
她吐了吐舌頭,仰頭翻了翻白眼,天知道從一早掃這晴雨軒的落葉就得花上一個鐘頭,一天不僅得掃個三回合,現在連晚餐前都得外加一次。
「是,我這會兒就去,夫人。」她看到兩老一臉心疼,又扮了一個大鬼臉,他們瞧了詫異的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妳做什麼?」古喻賢看到唐親親回過身來面對她時雖是一臉正經,但她知道兩老會笑出聲來一定有原因。
她一臉無辜,「沒有啊,我去掃地,你們快去吃飯,免得那些醬菜全涼了。」
「妳!」
「哦,對不起,醬菜本來就是涼的。」她俏皮一笑,小跑步的到庭園一隅的置物間,拿出掃把又往中庭跑去。
古喻賢冷眼瞪著那嬌俏的身影消失在視線,憤然的目光移到兩個低頭竊笑的公婆身上,「很好笑嗎?」
兩人抬起頭來,齊籐菁華表情尷尬,齊籐正彥的眸中隱約可見笑意。
「你們再笑吧,我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的,靖在公司睡了一個星期,你們還記得他嗎?」她冷然的質問著。
齊籐正彥臉色丕變,不悅的怒道:「妳怎麼這麼說?他也是我的孫子,我們怎麼會忘記他?!」
「但他身上沒有流著齊籐家的血液,親親一來就趕走他,可你們卻一天過得比一天還快樂--」
齊籐菁華急得想打圓場,「喻賢,不是的,只是……」
「不用說了,我們先前的協議是親親能否讓靖點頭娶她,她才能留在這裡,可若靖一直不回家,這個協議也該取消,親親自然要回台灣。」
兩老臉色悚地一變,「但我們說好三個月。」
古喻賢沒理會,冷漠的轉身往餐廳去。
他們沮喪的相視一眼,他們對她是有很大的虧欠,但唐親親若離開,這個老房子又將瀰漫一股讓人喘不過氣的沉悶了。
半個鐘頭後,夜色降臨,街燈亮起,齊籐靖跟中村野司各開一輛車回到晴雨軒。
晴雨軒佔地廣、人口少,中村野司早已習慣這裡的靜了,但今天一跟好友踏進一塵不染的大廳後,他只覺得這兒好像更靜了,只有風吹過長廊的聲音。
「好在這會兒不是鬼月,不然,來你家這兒,總感覺陰風陣陣。」
齊籐靖給了好友一記白眼,突地,另一邊的滑門沒預警的被拉開,讓開玩笑的中村野司嚇了一跳。
「回來了。」
只聽到聲音,沒瞧見人,但看到擺在和室外的三雙鞋子,中村野司這才放大膽的走了過去。
齊籐靖亦跟上去,見到飯廳裡只有爺爺、奶奶及母親,竟沒瞧見唐親親……
他蹙眉,他在想什麼?為何莫名其妙的想到她?
「爺爺、奶奶,媽。」急忙收斂心緒,他跟家人點頭。
「嗨,爺爺、奶奶,伯母。」中村野司在這兒是張熟面孔了,每個人都熟。
三人分別跟他點頭,古喻賢的視線拉回到兒子身上,「知道回來了?」
他直視著她,沒有回應。
「不想說就算了,去洗個手吃飯了。」
她抿抿唇,低頭繼續吃飯。她知道親親的出現,兒子也不好受,但他將她一人留在這兒孤軍奮鬥,總讓她覺得她是白疼他了。
齊籐靖轉身出去,中村野司則瞟了瞟桌上那一盤蘿蔔、黃瓜、樸樹果、姜根等醃漬的小菜。
眉頭一揪,他跟在好友的後面走到另一邊的洗手台,邊洗手邊問:「你們家在縮衣節食,製造貧窮假象?」
「你在胡說什麼?」
「你家算家財萬貫吧?餐餐吃山珍海味都不為過,怎麼那一桌看來那麼寒酸?」讓他是毫無胃口。
「我不知道,」他拿了毛巾擦擦手,「你先進去吧,我回房去將西裝換下。」
他點點頭,逕自踱回飯廳去。
齊籐靖行經中庭時,競看到唐親親拿著掃把不知是在掃地還是在跳舞,嘴巴唸唸有詞的。
瞧她一會兒高舉掃把,一會兒將它拿來轉圈,玩得不亦樂乎。
她這麼開心,他的心卻一沉,看來她原本就層於這裡,才如此如魚得水,如此自在。
沒有察覺到走廊上有一對悒鬱的黑眸正凝睇著自己,戴著耳機的唐親親隨著MP3的熱門音樂扭腰擺臀、快樂跳舞,興致一來,甚至將掃把拿來當麥克風,或當耍槍,往上一拋,接住後,再將它轉圈圈,她曾是儀隊隊長,拿掃把來耍花槍可一點都難不倒她。
他目光複雜的凝睇她好一會兒,緊抿薄唇的繼續朝房間走去,驀地,後院傳來了一陣不大不小的搖滾樂聲,他眉頭一擰,眼角餘光似乎瞄到什麼東西,他下意識的轉頭去看,沒想到迎面而來的居然是一把掃把!
啪地一聲,掃把直接掃到他臉上,然後應聲掉下,瞪著地上的掃把,他臉色鐵青,沒想到耳畔居然還聽到幾聲似是摀著嘴的竊笑聲。
真是太可惡了!「很好笑嗎?!」他的聲音森冷,抬頭怒視著正瞪著他身旁、不知道在看什麼的唐親親,咬牙怒吼,「看著我!」
吼是這麼吼,可她的視線還是沒有對上他憤怒的黑眸。他身旁什麼也沒有,再說了,她剛剛才低聲竊笑,這會卻給他裝什麼呆滯!
唐親親很震驚,她剛剛操槍--不,操掃把一直很順手,若不是一陣莫名其妙的強風將掃把吹跑了,她還不知道她有觀眾呢。
不過,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齊籐靖的身邊有一抹奇怪黑影,由手勢看來似乎正摀著嘴似的。
年代久遠的老房子總會有一些靈異現象,她不會正巧就撞見了?!
齊籐靖已經怒不可遏了,卻發現罪魁禍首居然還面露癡呆的看著他身旁的「空氣」,他氣炸心肺的走到她身邊,「妳以為妳裝白癡我就不知道妳是故意將掃把扔向我的嗎?」
他一上前,那抹黑影好像被他遮住了,唐親親眨了眨眼,這才回過神來,一見他眼內冒火的怒視著她,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似的,她反覺奇怪,「有事嗎?」
「沒有嗎?妳故意將掃把--」一臉陰霾的他倏地住口,看著她將一對耳機從耳旁拿下來,此時,他才明白為何他對她咆哮連連,她卻毫無感覺。
「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她邊問,眼神卻四處游移。
他咬牙切齒,失去自製的怒吼狂劈而出,「唐親親,妳故意整我!不是說好井水不犯河水,妳拿掃把扔我是什麼意思?要我滾?!」
他吃了炸藥?!她皺著漂亮的眉宇,覺得耳朵嗡嗡作響,但因為他一張臉凶巴巴的,她還是不得不開口解釋,掃把飛了是一陣強風搞的鬼,而且,這房子好像真有調皮鬼……
但齊籐靖哪聽得進去,他轟聲隆隆的駁斥她,根本沒啥強風,更沒有鬼,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想的脫罪之詞!
「不是的,明明有陣強風將掃把吹向你的。」她大聲抗議。
「還狡辯,好,不談風,哪兒有鬼?」
「就在你剛剛站著的旁邊--」她一指走廊,但那兒什麼鬼影子也不見。
而一連幾次的怒吼及爭執聲,驚動了在飯廳用餐的幾個人,眾人趕來中庭時,就見齊籐靖與唐親親的唇槍舌劍。
「就不見了呀,但真的有鬼影嘛!」
「也有鬼製造的風?所以只吹掃把?還正確無誤的掃到我的臉?」
「應該啊,不然,掃把也不輕,說飛就飛啊!」她以一副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
他冷眼睨她,「這是重點,掃把不輕,沒人拿它當標槍射,怎麼會掃向我?」
「我說了不是我……」
「唐親親,妳好大的膽子,居然拿掃把掃我兒子的臉?!」古喻賢又急又氣的聲音響起,兩個爭執的男女這才發現走廊上已站了好幾個人。
「親親--」兩老蹙眉看她。
「我沒有,真的是他冤枉我,故意找我麻煩。」她大聲喊冤。
齊籐正彥正想開口,齊籐靖已冷冰冰的對她道:「是誰找誰麻煩?掃把一開始是在誰的手上?」
她瞪著他,沒想到一個男人也可以這麼不可理喻,再看到古喻賢一副想痛罵她的樣子,她高舉雙手,「好,都算我的錯,行了吧?我得收拾行李離開,還是繼續留下來做牛做馬?」
若扯出自己遇見的怪事,一定沒人相信的,她是不必多費唇舌了。
「妳可以滾回台灣去了。」古喻賢早受不了她的存在。
「喻賢,既然親親都認錯了,就讓她跟靖道個歉……」
「是啊,親親,快跟靖道歉,不要走,我們真的很希望妳留下來。」
兩個老人可以說是以哀求的眼神看著唐親親。
「我--」可她不想跟那種人道歉啊。
「靖,她也許是不小心嘛,你幹麼搞得這麼僵?」中村野司走到好友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再看著鼓著腮幫子的大美人,明眸皓齒,身材婀娜,很合他的胃口。
他一手撫著下巴,再以手肘敲敲好友的手,低聲道:「沒那麼嚴重,是不?你有汝子,這麼火辣的美女當然沒興趣了,但我前兩天才失戀,正缺女伴。」
他不悅的瞥他一眼,「野司--」
「好啦,給我個面子。」他朝他眨眨眼,心知肚明這個好朋友是外冷內熱、有求必應。
接著,他文質彬彬的先對大美人介紹自己,再幫她要跟古喻賢求情,可才說「伯母」兩字,就被打斷了。
「別說了,她的用意很清楚,她要將靖掃地出門,而你只是個外人,最好安靜點。」見中村野司那呵護唐親親的言行舉止,古喻賢眸中的冰寒更盛,她冷眸犀利的續掃向兩老,「我想是誰當她的靠山應該也很清楚,但齊籐家的當家已換人,我要她走她就得走。」
唐親親也不爽,「哈,我也不想留。」
「親親!」齊籐正彥夫婦難過的看著她,再急急的跟媳婦解釋,「我們沒有說什麼啊!」
齊籐靖看著爺爺、奶奶那委屈難過的表情,再看著唐親親那雙水靈眸中毫不眷戀的目光,難不成自己真的錯怪她了?
見媳婦仍然冷冰冰的,兩老轉向孫子,急切的道:「靖,求求你說說話吧,你很清楚她對我們的意義……」
「什麼意義?」唐親親不明白。
「爸、媽,大家要撕破臉了嗎?」
古喻賢這麼說,他們才驚覺話說太快,那個真相是不能說出來的啊。
「沒有,絕對沒有。」齊籐正彥忙回答,額頭都冒汗了。
「媽,算了,讓她留下來。」齊籐靖突然開口。
古喻賢臉色丕變,「靖--」
「我今天沒胃口,要回房休息。野司,抱歉,請自便。」
陰陽怪氣的男人,她對他可是一點都不感激,若不是他,今晚什麼事也沒有的嘛!唐親親在心中嘀咕。
「唐親親,靖沒吃飯,妳也不准吃,妳要給我好好的伺候他,去準備熱水、衣服,替他擦背,再準備宵夜給他,他要沒吃,妳就不能吃,他沒睡,妳也不准睡,妳聽明白了嗎?」
古喻賢那兩道冷颼颼的眸光所進射出的怒火還挺嚇人的,不過唐親親最近頗習慣這雙冷眼,壓根不以為意。
「妳開玩笑吧?」
「妳要是做不到,妳馬上就可以走了。」表情、口氣皆冷的她撂下這一句話,轉身往房間走去。
「伯母她還好吧?」中村野司擰眉問著兩個老人家,她的要求很無理。
兩老相視一眼,眼眶泛紅,他們能體諒她心中的苦,可她為何就是不能釋懷?
「先去吃點東西吧,親親。」中村野司看著氣煞粉臉的大美人,口氣可溫柔了。
「不用,某個大牌不吃我也不准吃呢!你們吃吧。」唐親親氣呼呼的回房間去,愈想愈不開心,拿了手機撥打電話給母親。「媽咪,我想回去了,這兒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可能還有鬼咧!」
「別胡說。」
「真的,但算了,也許--也許是我眼花了,可是古喻賢真的是個怪人,媽,像來這兒的第一天,我就拿冰箱裡的菜煮了大半上桌,結果,她說那是一個星期的菜,我用完了,還是得準備三餐的菜色,我想自掏腰包到市場買,她也不許,好啊,那就天天吃醬菜,反正不油不膩,挺健康的……」
她嘰嘰喳喳的說了晴雨軒的好多事,包括那個難伺候的齊籐靖,但母親始終沒吭一聲,她終於忍不住的問:「媽咪,妳不說什麼嗎?我被欺侮得很可憐耶!」
「齊籐家的兩位老人家不疼妳嗎?」唐語薇沒回答,其實是心酸哽咽,不捨啊,但她已答應了兩老,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會勸女兒留下。
「疼啊,超疼的,但我反而不自在。」
「那就繼續留下來,好嗎?」
「不好。」她答得直接。
「親親--」
「媽咪,好多事都不太對勁,如果妳沒有給我答案,我真的待不下去。」
電話的另一端有好長的沉默,末了,「好吧,親親,可有些事得當面談,我會安排時間去日本,不過,在此之前,妳就先忍一忍,照夫人的話去做。」
「好吧。」
唐親親長歎一聲,切掉電話,平躺在齊籐老爺送給她的兩片榻榻米上,再拉起折迭在一旁的被子蓋上,側轉身子看著那架古董留聲機,還有這幾天,她在整理書房時,利用從櫃子裡找到好幾盒裁剪好的長紙條,折成紙鶴做成的簾子。
她坐起身,伸手去撩那一串串隨風輕舞的紙鶴。
「算了,就忍耐最後一次。」看開點,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
她到廚房燒熱水,幫某人放洗澡水,也幫某人下些麵條……
「叩叩叩,我進來了。」
唐親親一手端著一碗熱呼呼的面,一手利落的拉開滑門,正要脫鞋進入齊籐靖大少爺的房間時,就有一個嚴峻的聲音響起--
「滾開!」
她停下動作,看著靠躺在比木質地板稍高一點點的床墊上的太少爺,他那雙從沒給她好眼色的黑眸正斜眼睨她。
她點點頭,後退兩步,虛假一笑,「好,那這碗麵放這兒,愛吃不吃隨你,還有,澡堂裡的水也放好了,要洗不洗隨你,反正該做的我都做了,呃,除了一個刷背的動作,但我想你不想,我也不願意,所以可免了。」
見她一說完話,轉身就走,齊籐靖對她如此的敷衍態度,胸口一把無明火在瞬間被點燃,「誰說免的!」
唐親親蹙眉,停下腳步,轉頭看他,「你說什麼?」
「去準備衣服,我要去洗澡,妳就做妳該做的事。」他的表情極冷。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你不會真要我幫你--」
「有何不可。」
她半瞇起黑眸,這男人真的是故意唱反調的。
「快去!」
她可以不甩他的,但他此時已站起身來,嚴峻的眸子就直勾勾的怒視著她,一副他是主子,她是奴婢的樣子。
「妳是來這兒工作的吧?」
意思是她該乖乖去做,而不是杵在這兒?!
她抿抿唇,「好,刷就刷,你別哀哀叫就好了,別忘了,我才剛用掃把『洗』過你的臉呢!」她故意提醒他,立即引來他一記更犀利的冷眼。
她沒理他,脫鞋後,逕自走進這間在古喻賢的命令下,她每天至少擦拭兩次的房間,從櫃子裡拿出換洗衣物,便先行往位在屋子後方的一間澡堂走去,她知道他跟在她身後走,但不確定他是否真的那麼大方,肯讓她的眼睛免費吃冰淇淋。
齊籐靖一到澡堂後,大方脫衣。
她也大方的看,不敢相信他真的敢在她面前脫光光,直到他解開褲腰帶,她才臉紅心跳、投降的別開臉,不想長針眼。
一直到聽到入浴聲,她才轉過頭來,聽令行事,拿起刷子在他的背刷洗起來。
氤氳的霧氣,一雙白皙的手在古銅色的光滑後背上上下下,唐親親感到狂跳的心臟猛敲著胸口,她暗啐自己一聲,男人她又不是沒見過!
只是,不可否認的,他長得真的太好看了,冷峻的臉龐會勾人魂魄,讓女人心動……
他凝睇著正前方,感覺她的手在碰觸他的肌膚時,那地方便如著火般的火燙,他的身體更是不由自主的緊繃著,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經過,一股不該出現的慾火居然在血液間流竄--
「行了,出去!」齊籐靖突地冷聲怒斥她出去。
不知道他又發什麼神經,但這句話對唐親親猶如特赦。
不知是澡堂太熱還是她的心跳太快,她也是香汗淋漓的,在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她的心仍然怦怦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