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下四漏,寂靜的夜色中,雷若芝坐在後院,獨自望著天空的一輪皓月,腦海裡想的卻是小紅在幾天前告訴她,在她昏迷時,桑德斯是如何溫柔的守在榻前守護著她,又是如何的警告古婕不准她再接近她的房間一步。
至於沈大哥……這幾天來,他是在眾人的驚愕目光下,一反常態的陪著古婕四處玩。
其實對她而盲,沈士雄一直就像個大哥,她也很懂他,所以大概可以猜得出他為何會去陪古婕,一方面,可以讓她好好的靜養;另一方面。讓那塊匾額安全無虞。
只是他的行為她可以明白,但桑德斯呢?對一切都以尋找樂趣而育的他,如此守護、呵護她又有何種樂趣可言?
就算喂藥,他能占多少便宜?良藥苦口,那藥還不是普通的苦,他哪來的耐心,能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下?
而這些都是她昏睡前的情形,這幾天,他對她就不是如此了。
他還是喜歡逗她,喝藥時拿話調佩她;吊兒郎當的說她的唇有多軟,吃飯時也不忘提醒她,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而東方這兒的習俗好像有什麼“以身相許”的報恩法,她應該要仿效仿效……
他的育行舉止很討人厭,所以她也總是被他氣得七葷八素的,而他更是樂不可支。
他到底在想什麼,他不打算回北京,他不是說沒棺木睡得不舒服嗎?
“這麼晚了還不睡?”桑德斯的聲音突地在她背後響起。
她皺眉,考慮著要不要回房去,不然他肯定又會拿些話來激她,但她甫起身,他的手即放在她的肩上,略微使力的將她壓回位子上。
“在想什麼?”他微笑的挨著她坐下來,對她那張臭臉視而不見。
見他刻意緊挨著她坐,雷若芝想也沒想的就往旁邊移,她一移,他也移,她再移,他也跟著移,她想起身,他的手卻伸了過來,攬住了她的腰。
“你——”她錯愕的瞪著他看。
“說來我們的關系已經非比尋常了,何必這麼疏遠?”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
“是嗎?你的唇我碰了,在客棧你入浴時,我也看了——”
“那又如何,既然你說過你不可能娶妻,你提醒這些曾經發生的事意欲如何?”她沒好氣的問他。
她的問題實在是一針見血,連桑德斯自己也說不出答案,可是他不想再找答案,也不想再逃避自己的欲望了,眼前這張倔強的美人臉已經讓他一連幾個晚上都輾轉難眠了。
他專注的凝睇著她,喃喃低語,“你相信嗎?我很想要你,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種血脈僨張的欲火在我的血液裡流竄的感覺……”
雷若芝並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在他執起她的下顎,俯身接近她的櫻唇時,她心裡的警鍾響了,她直覺的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桑德斯鮮少占女人便宜的,就算要親吻一個女人,光靠他這張俊俏的臉蛋就能得逞了,根本不需要使用到法力,但她卻讓他破例的以法力先定住她的身子,好讓她無法逃開他的欲望。
他輕柔的攫住了她的唇,再慢慢的加深這個吻,長驅而人的舌逗弄著她的丁香,與之糾纏,再吸吮她的甜蜜,這種感覺讓人沉醉,讓他想要從她身上擁有更多更多。
雷若芝的感覺從驚恐、無措到最後的降服,她沉溺在他既溫柔又狂野的熱吻之中,忘了她是誰,也忘了身處何處…
半晌,桑德斯放開了她,也解除了施在她身上的法力,他很清楚自己可以使用法力讓她臣服,但他不願意……
他半瞇起碧眸,心猛地一震,老天,他居然很希望她是自願投入他懷中,而且是歡欣愉悅的接受他的吻!
他在想什麼,希望她愛他嗎?桑德斯在意識到這一點時,猛地倒抽一口涼氣,臉色倏地一變。
他突地起身,面無表情的離開。
雷若芝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沒有出聲喊住他,這一個吻無疑是一個銷魂蝕骨的吻,而且它還帶著一份深情,她感覺到了,而他是否也因為感受到才不願面對?!
她伸手摸著仍然腫脹溫熱的紅唇。
怎麼辦?她對他的感覺愈來愈深了,可他似乎還在抗拒,愛她真的那麼難嗎?
她拾起頭,輕歎一聲,無育的看著那輪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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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桑德斯以行動表態,放棄了他跟雷若芝之間的強烈吸引力及已然萌生的情慷。
大廳的桌上放了一大箱亮橙橙的黃金,兩旁的鏢師們個個是睜大了眼睛直瞧。
桑德斯直截了當的表示這箱黃金是這趟押鏢的酬勞,雖然棺木損毀不見了,這會也尚未抵達目的地北京,但總是走了一段不短的距離,所以他決定還是照付。
但從房裡出來的雷若芝卻拒絕接受。
“一來我們將貨弄丟了,二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沒有理由收受這酬勞。”她強壓抑心中那股感傷,平靜的道。
她知道他決定抗拒兩人之間的吸引力,走得遠遠的了…
他笑笑的看著她,好像已忘了昨晚的事,“隨你吧,反正我待會就要離開了。”
“可是我家小姐她……”小紅可急了,“還有桑先生你也親了我家小——”
“小紅!”雷若芝連忙打斷這個滿腦子就希望她嫁人的丫鬟的話,跟她搖搖頭,“退下去。”
“是!”小紅心不甘情不願的退到她身後,但雙眼還是直勾勾的瞪著桑德斯,怎麼說他摸了也親了小姐,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
莊和也有話要說,但一看雷若芝那副冷峻的樣子,他也只好將要說出的話吞下肚子。
“我可以私下跟你談談嗎?”沈土雄面無表情的看著桑德斯。
他點點頭,先往中庭的曲橋走去,沈士雄隨即跟上,但古婕也跟上來,他遂停下腳步,跟她搖搖頭,她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看著兩個男人離開。
她不解的看著雷若芝,“你真的要讓你的男人走?”
“我說過了,我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她冷冷的回答。
“是嗎?”她聳聳肩,“反正你們怎麼樣也不干我的事,沈大哥已經答應要跟我回北方了。”
“沈大哥答應了?”她錯愕的看著她。
她得意的笑了起來,“那當然,要不然你以為我這陣子怎麼這麼安靜,又這麼溫柔?沒使毒,也沒將你身後的匾額拆了當柴燒?”
沈大哥要走了,桑德斯也要走……雷若芝的心沉甸甸的,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不是嗎?
相對於這邊的靜默,在曲橋的那邊,沈士雄與桑德斯的談話卻充滿火藥味,雖然兩人都刻意壓低了談話聲。
“你是個膽小鬼。”
桑德斯聽得懂他的弦外之音,但是他是一個沒有資格愛人的鬼,就算真的愛了,到最後受苦的不只是他,還有他的愛人,因為他長生不老,而一個凡人到人生的最後終將發禿齒搖,迎向死亡……
“為什麼不說話?你到底是不是一個男人!”沈士雄的音調拉高了。
“我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愛人,她愛上我只會是一場災難。”他的口吻平靜。”她已經愛上你了。”
“所以我最好快點離開。”這是他昨晚思考了一夜的答案,為了讓那個萌芽的情慷枯萎,這麼做對兩人都好。桑德斯微微一笑,“她跟你在一起絕對會比跟我在一起好,我離開後,你可得多加把勁——”
“不可能的!”沈士雄馬上打斷他的話,“我若有機會,在你出現前的幾年我們早有結果,”他頓了一下又道:“再說,我昨天已答應跟古婕回北方去了。”
“回北方?”
“從她是個小女孩時,我就認識她了,她對我的感情我是看在眼底的,只是我從沒想過她會這麼執著。”他抿緊了唇,
“我將心比心,所以告訴自己要珍惜她的愛,因為愛人比被愛還痛苦,我深知這點道理,但因為若芝身邊一直沒有伴,我也就有一種能陪她多久就多久的心態,而今……”
“她的身邊有我,所以你可以放心的離開?”
他苦笑,“說不上放心,可至少你有保護她的能力,但你卻選擇離開。”
“這對她、對我都好,至於你……”桑德斯抿抿唇,“我不知道怎樣對你是最好的,但每個人有自己的抉擇,誰也不該去牽制誰或左右誰。”
沈士雄凝睇著他,“聽來你的去意堅定。”
他點點頭,“所以如果你想繼續留下來守著她,我也不會說什麼。”他走過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再見了。”
沈士雄杵立著不動,眸中盡是思索之光。桑德斯不想要雷若芝,要是他留下來是否還有一絲擁有她的希望?
桑德斯走經大廳,先看看雷若芝那張面無表情的粉臉,再將目光一一移向其他人,然後勾起嘴角一笑,瀟灑離開。
“小姐,你真的不追上去嗎?”小紅急著拉拉她的手。
追上去要做什麼,又該說什麼?雷若芝咽下喉間的硬塊,一轉身,才看到桌上那一箱黃金他沒有拿走。
她一把抱起它,追了出去,但桑德斯的身影早巳不見了,此時的淒苦是難以用言語采形容的,她終於明白愛情的味道竟是如此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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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轉秋,北京城的街道上也染上了一抹秋意,長長的林道上微見楓紅。
位在大街轉角處的洋房商行,陸續走進一些來買洋玩意的客人,不過店裡不見容家姐妹,也沒有看到消失了一段日子又回到商行的桑德斯。
叩、叩!容囡囡站在姐姐的房門前,用力敲門,瞧這會時間都快到晌午了她才睡醒,而姐姐更跨張,沒人叫她,竟到這會還在睡!
“起來了,姐、姐!”
砰地一聲,有起床氣的容愛愛蹋開頭上的棺蓋,直想出去罵妹妹,什麼時候換她叫她起床了?!
氣歸氣,但她還是梳洗好並換上一件西式洋裝,接著臭著一張臉去開門,卻只看到妹妹一人,難道……
她皺起兩道柳眉,“桑德斯還沒醒嗎?”
容囡囡點點頭,“以前都是他叫我們起床的,可他回來後的這段日子可真怪了,居然睡得比我們還晚,今天更誇張,都快中午了。”
“我們去看看。”
“嗯。”
容愛愛偕同妹妹往桑德斯住的房間走過去,一到門口,她舉手敲門。
“桑德斯、桑德斯——”
“姐,還是我們直接開門進去,其實我剛剛也來叫過他了,但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容囡囡提議,因為這個吸血鬼始祖真的變得很奇怪,雖然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將洋房的貨源處理得妥妥當當的,人也一樣的好相處,但若問他不見的這一段日子去了哪裡,跟什麼人在一起,是不是曾經偷溜回來扛了一口棺木走,他總是四兩撥千斤或是顧左右而言他,答非所問的。
反正他就是不想提嘛,她們也就不追問了。
“桑德斯!桑德斯!”容愛愛又叫了好一會,見裡面還是沒有動靜,決定要推門進去時,門卻在此時打開了,一身筆挺西裝的桑德斯笑容可掏的看著她們。
“上工了?”
容愛愛點點頭,但好奇的眸光一個勁的打量著他。
“你還好吧?”容囡囡問得直接。
“好啊,好得不能再好了!”他笑笑的拍拍兩人的肩膀,就往前廳走去。
姐妹倆相視一眼,覺得他一定有什麼秘密瞞著她們,倉嘴巴長在他臉上,他不說,她們也無可奈何,兩人聳聳肩,相偕也步往前廳。
桑德斯微笑的站在商行門口,與一些客人點頭、微笑寒喧,看來從容自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腦海裡老是有一張該死的美麗容顫陰魂不散的糾纏著他,讓他輾轉反側,夜夜失眠,總是捱到了天泛魚肚白才沉沉睡去,而沒多久,又讓容家姐妹給叫醒了。
真不知道那個倔強的女人現在如何了?唉,他其實很不喜歡這種牽腸掛肚的感覺,那代表著他淪陷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