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回到冠雲山莊,但人事已非!
君嬉夏看著眼前殘破的景象,喉嚨艱澀的說不出一個字來。
她的眸光一一掠過被溪流衝垮的冠雲樓、文雲樓、晨雲樓,斷垣殘壁、亂石殘木堆積,早巳不見富麗堂皇的原貌。
沒了,全沒有了!
她搖頭歎息,對著站在她身旁的龍漓道:「我看夠了,請帶我回家吧。」
她請這個魚哥哥先帶她上來看看,原以為可以見到雷俞飛的,因為他說過,只要冠雲山莊還在的一天,他就不會離開。
但如今冠雲山莊滿目瘡痍,他也不知去向。
龍漓搖搖頭,看著這魚妹子,「父王跟母后有交代,我將你送到這兒就該走了。」
「這……」她還想說話,但一眨眼,龍漓居然就不見了。
她難以置信的眨眨眼,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放下她離開,來此之前,她已跟他說了,她傷好之後,很想回家去看看數月不見的父母及姐妹,但又擔心回家後,就沒有機會外出。
何況,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沒有武功、沒有法力的姑娘家,怎麼爬上山,再經過一關關什麼五行八卦的陣仗,上到群峰間的冠雲山莊?
而龍漓有法力嘛,有他幫忙當然沒問題,可沒想到,他居然扔下她走了?
「是誰?!」
一個蒼老的聲音突地打斷她的思緒,她愣了一下,還來不及反應,一個身影隨即在自己的眼前站定,居然是凶婆子。
「是你!」曾曼儀看到她也很訝異,因為除了被破壞的通外密道外,另外可以上到山莊的各個關卡屏障,也因為這次爆炸引發的水患影響,一些陷阱、機關失靈,難以設防,莫名其妙的就射出毒箭、毒液,或是火陣乍現。
而五行八卦陣也出現危機,那些依序排列的陣法被殘樹亂石打亂,熟悉走法的大領主甚至被困在陣法中出入不得,若不是她在察看山莊內外的損失情況時,入林看到他,他恐怕還出不了陣法。
所以連他都走不上來了,毫無功夫底子的她怎麼上來?
君嬉夏看到她只有一種想法,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她間接害死了許多人,冠雲山莊大大小小的命沒了,她要負最大的責任。
「我……我要回家去,你、你可以帶我下山。」她邊說邊拿了含水帕子擦了下額頭,卻也驚見曾曼儀拿起腰上的含水帕子,擦了擦此時在陽光下額際冒出的熱汗。
這一看,她住了口,也看傻了眼,「你……」
曾曼儀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這段時間,她已習慣拿條含水帕子,她尷尬的急忙將含水帕子放進袖口裡。
君嬉夏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但有一股笑意卻急湧而上。
老天爺,這實在太令人難以相信了,凶婆婆居然也被她傳染……
她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而曾曼儀的臉紅通通的,看起來一點也不凶了。
「老夫人!快來啊。」,連德軒驚慌的聲音突地在前方響起。
曾曼儀匆匆的對她說了句,「先留下來吧,祖奶奶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語畢,她即施展輕功掠身而去。
她怔怔的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突然覺得凶婆婆以往的氣焰及意氣風發的冷傲都不見了,變得可親多了。
那現在她要幹嗎?剛這麼想,君嬉夏就看到曾曼儀跟連德軒飛身掠來,而中間的人是——她再眨眨眼,很怕自己看錯了,但真的是雷俞飛!
她露出一抹開心的笑意,然而一看到他插在右肩上的箭及被血染紅的衣裳後,她的笑容隨即僵在嘴角。
雷俞飛遠遠的就看見她了,雖然祖奶奶告訴他,君嬉夏也在山莊裡,可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她是騙他的!
連他這個門主都被過去閉著眼睛都能通過的機關暗算,若非他緊急封住穴道,阻止毒液往身體他處擴散,他可能已一命嗚呼了。
所以,即使現在看到她就近在咫尺,他仍難相信她是真的站在自己眼前。
「怎麼回事?你受傷了。」她擔憂的看著他肩上的箭傷。
他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輕摸她的臉頰,想確定他眼前看到的不是幻影。
她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但雷俞飛在感受到那皮膚上的溫度後,猛地一把將她抱人懷中,而她枕靠在他溫熱的懷中,可嚇傻了眼,尤其他肩上還流著鮮血,他居然還將她抱得那麼緊,緊到她肺部的空氣似乎都被擠出來,快沒法子呼吸了。
「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你沒事!」他幾近哽咽。
每當想起她被林哲任擊中一掌的畫面,他就渾身冒冷汗,膽戰心驚的不敢去想她是生是死。
而再想到她被一名俊逸男子救走的事,他眉一皺,稍微放開了她,「嬉夏,那名男子呢?他在哪裡?你跟他——」
雷俞飛焦慮的神情讓君嬉夏有點不知所措,在她的印象中,她似乎沒有看過他有這麼焦慮神色呢。
「俞飛,有什麼事至少也得等你肩上的傷處理好再說吧?你這麼激動,小心血氣翻騰,傷會更重的。」曾曼儀當然明白他看到君嬉夏的激動,他深愛著她,她老早就看出來了,所以才能利用這一點逼退他,但也惹火燒身,毀了冠雲山莊跟上百條生命。
「老夫人說的對,魁首,先到屋子裡去歇著吧。」連德軒也忍不住勸慰。
「呃,是啊,反正我這會兒沒你們幫忙也下不了山,我走不了,就陪你去屋子——」她環顧四周狼借景象,實在看不出被摧殘過的山莊裡哪裡還有「屋子」?
「就是天池旁的木屋,那是惟一完整的。」曾曼儀尷尬的解答了她眸中的疑惑。
完整?那叫完整?她真的啼笑皆非。
而後,四人來到那個空空洞洞的木屋,但木屋其實不再「空空洞洞」了,有人拿了木材將那些破洞全釘上,而木屋裡也多了一張木床,一張桌子,兩張小椅子,一些折疊整齊的衣物,一看就知道是曾曼儀的。
而從曾曼儀口中,君嬉夏得知在山莊經歷浩劫後,她就一人在這兒住下了,一邊療傷一邊試著重建山莊,但一個老婆子,又想到這一切全是她造成的,她也沒臉下山找人上來重建,只想守著木屋過殘生。
後來,連德軒上山,告知她雷俞飛沒死而在北京分舵養傷後,她才知道自己對他其實並非沒有祖孫情,她好高興他活著,他還活著……
想起過去種種,老淚縱橫的曾曼儀向君嬉夏跟雷俞飛頻頻道歉。
雷俞飛在連德軒為他拔箭、處理好傷口後,開口原諒了她,他相信如此殘景也非她所願。
「你也能原諒我嗎?」曾曼儀看著君嬉夏,她對她也有著深深的愧疚。
她微微一笑,「看在我們都是含水巾子的愛用者份上,過去的事就別再提起了。」
「什麼?!」雷俞飛濃眉一緊,不解的看著面紅耳赤的祖奶奶。
「呃,你們一定也有很多話要說吧,我們就不打擾了。」曾曼儀尷尬的急忙離開。
連德軒也知道要當個識時務的人,但有句話得先提醒一下,「門主,你的傷雖然已逼出毒血了,但最好還是多多休息,話別說太多,反正,如君姑娘所言,沒人帶她下山,她也下不去——」他倏地住了口,那沒人帶她上山,她怎麼上來的?
雷俞飛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但他想自己問清楚。
「你先出去吧。」
「呃,是,門主。」他一臉困惑的再瞥了君嬉夏一眼,這才走出木屋。
君嬉夏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但龍漓可挑明說了,有些事天知、地知、他們兩人知道就成了,絕不能四處說去。
所以她心中有譜,若他問起,她得編個謊言帶過去。
「你是如何上來的?還有,元達跟德軒曾提及一名俊美的男子救了你,將你帶走了,他又是何人!」
她看著神情凝重的他,可以看得出來他比較在乎的是第二個問題。
「帶我上來的人就是那名俊美男子,不過,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他只說他跟我有緣,所以得知我有難而前來救我,之後,又帶我去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療傷,待我傷好,就將我帶回來此地然後消失了,我想我一定是遇到什麼神仙了。」
神仙?他皺眉看著她,他並非不相信她的話,但神仙?
不過,若不是神仙,那又怎麼解釋他能及時出現,在被大水吞沒的山莊裡,救走她跟他?若不是神仙,她又如何靠一人之力上來這裡?
如此一番細想下來,他也不去想神不神仙了,他比較在乎的是另一個問題,「那在你們相處的時間,你對他——」他居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問,若不是兩位領主說,那個帶她離開的人是個丰神俊朗的俊俏男子,他也許還不會這麼緊張……
看著他那緊張的神情,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以為我對他會如何?」
雷俞飛一下子靦腆的說不出話來,談情說愛對他而言,實在讓他很不自在。
「我在受傷的那一段時間裡,心裡想了好多好多的人,除了家中的親人外,就是玉潔跟心華,不知道她們存活下來了沒?不過,我想念最深最濃的是誰,你知道嗎!」她含情脈脈的看著他。
他沉潛深邃的黑眸逐漸亮起一片燦光,還有一抹鮮少示人的笑意噙在嘴角。
他知道她說的是他,是自己,他高興的真想大叫。
看他的神情,她眉飛色舞的笑了起來。「看來我說了很悅耳的話,那你這個莊主是不是該休息了?連領主剛剛也說了——」
「別管他怎麼說。」他握住她的手,將她帶到自己的懷中,深情款款的看著她,「你應該不是為了要我休息,而說了讓我高興的話吧?」
她拿著手中的濕帕子點了他的鼻子一下,笑道:
「你好聰明。」
他的表情一下子黯然下來,「果然——」
她眨眨眼睛,,看著他變得抑鬱的俊臉,她忘了他是個不懂幽默的驢子。
她搖搖頭,嫣然—笑,「雷莊主,請休息吧,我答應你,你睡一覺起來,我還在旁邊守著你。」
他蹙眉,不解的看著她離開他的懷中,溫柔的、輕輕的推他在床上躺平,再為他蓋上被子後,就拿過一張椅子到床邊,坐在上面,溫柔多情的看著他。
他定定的看著她好久,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荑,「你在跟我開玩笑的是不?你不是為了說——」
「我愛你,你這個處理大事冷傲有理的雷大莊主,怎麼在感情上變得小家子氣,開不起玩笑了?你讓我一個大姑娘家厚著臉皮說出那幾個字,若還搞不清楚我對你的感情,那我可不理你了。」她羞赧的瞪了他一眼。
「不不不,我明白了,全聽明白了,你別不理我,你不知道那種擔心你跟一個俊俏的男人在一起的膽戰心驚,就怕你跟他日久生情,而我卻來不及表白。」
「我是你的娘子,怎麼可能還會跟別的男人日久生情?」她嫣然一笑, 「快休息吧,你愈說愈多,會愈不想休息的。」
「可是我根本不想休息。」
「那我還是出去好了。」她粉臉一沉,扯掉他的手,從椅子上起身。
「不,我休息。」他連忙拉住她的手,緊抓著不放。
她笑了起來,不再刻意繃著一張臉,而是坐下身來,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闔上眼睛休息。
當晚,她就從雷俞飛的口中得知顧心華已遭不測,而玉潔則成了林哲任的護身符,不過,他仍派遣韋元達對各分舵發出追捕林哲任的命令,而他已帶著玉潔往江南逃竄的事作了簡略敘述。
她衷心祈求玉潔平安,也哀悼心華的早逝……
*
在無錫三茅峰上的一片林子裡,瘦削狼狽的林哲任氣喘吁吁的拉著面無表情的雷玉潔躲在長及腰際的濃密草叢裡,逃避龍天門弟兄們的追捕。
他一襲藍衫因這段時間的逃亡而顯得過大,上頭還有兩道劍傷,而以往那斯文的神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跟父親林鵬程同樣怨憤的凌厲眸光。
他後悔了,後悔沒有親眼看到雷俞飛斷氣,才讓他得以劫後餘生,發動上萬名龍天門的兄弟對他圍剿,讓他跟雷玉沽的幸福美夢破碎,天天躲避逃亡,過著非人的生活!
而雷玉潔則在天天以淚洗面後,到現在再流不出一滴眼淚。
冠雲山莊及莊裡上百條的生命逝去一事,她自覺是自己造成的,若不是自己識人不清,愛錯了人,怎麼會發生那種事?
惟一尚感安慰的,是聽到那些追捕他們的龍天門幫員說,雷俞飛沒死,她的祖奶奶也沒死,至於這次因動員各地分舵追捕林哲任,而讓冠雲山莊這個龍天門總舵所在意外曝光一事,聽聞雷俞飛已另擇一處山明水秀之處,找了近千名弟兄日夜趕工,準備重建。
傳言,雷俞飛還對外宣佈,一旦這冠雲山莊原貌重視後,他將會舉行成親大典,屆時也將邀請武林各門派及各分舵舵主等人到山莊分享他的喜悅。
雖然無法證實傳言真假,但她相信雷俞飛打算揭開冠雲山莊的神秘面紗,不再封鎖山莊對外的一切來往。
可以想見的,那將會是一個再沒有對外密道、沒有機關屏障、沒有埋葬上千名幫忙建造,卻得為保護山莊地點而冤死的冤魂的快樂山莊。
而她也期望,那未來的莊主夫人就是君嬉夏,她真的衷心希望……
「快低下頭來,有人來了。」林哲任暗啞著聲音邊說邊將她的頭壓到他的懷中,屏住氣息,動也不敢動。
雷玉潔以悲憐的眸光看著他,一個喪失良知,被復仇、愚孝蒙蔽的靈魂,她沒有能力救贖,也對他不再抱有任何期望了。
「你不該跟著我來的,若是發生打鬥出了事……」
「不會的,有你這個大當家的在我身邊,我怎麼會出事?」
一男一女的聲音突地響起,而這兩個聲音讓人好熟悉啊!
「你還是該先回北京的家去,待我清理好門戶救回玉潔後,我會備妥聘禮上你家去提親的。」
「不行,你右肩的傷才好沒多久,聽到林哲任流竄到這裡的消息,就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我沒在身邊看著、照顧著你,怎麼放心?」
「嬉夏——」
「別說了,我也很想念我爹娘和其他家人,但我就這麼一個人回去,要解釋的事說個幾天幾夜也說不完,還得憂心你的安危,思忖再三,乾脆麻煩祖奶奶上我家一趟,將我們的事全跟他們說了,待你清理門戶後,救回玉潔,你親自帶我回家去,讓我爹看看你這個乘龍快婿不好嗎?」
此時,一匹黑色駿馬映入雷玉潔跟林哲任的視線內,不意外,他們早從兩人的聲音聽出是雷俞飛跟君嬉夏了,而此時兩人共乘一匹馬恩愛的模樣,雷玉潔發現自己的眼眶再度泛上熱淚,她真的好替他們高興啊,再看看她跟林哲任,她忍不住傷心啜泣……
林哲任臉色丕變,急忙摀住她的嘴,但遲了。
「誰!」雷俞飛聽到那聲啜泣聲,身形也飛快的從馬上掠下,飛向那堆濃密的草叢。
「該死!」林哲任粗啐一聲,見他掌風已至,他卻來不及出手,為了保命,他只好狠心的將雷玉潔推向雷俞飛,讓她去承受那致命的一拳,而他則飛身掠向駿馬,拿出身上的短刃,抵在來不及逃離的君嬉夏的脖子上。
雷俞飛見狀,緊急的收住掌勢,將余掌的功力打向另一旁樹幹,「砰」地一聲,大樹竟倒了,逃過一劫的雷玉潔目瞪口呆的看著那棵成了半截的樹,啞口無言。
「放開她!」雷俞飛臉色鐵青的看著林哲任,「有膽子就跟我一對一的對打,而不是怯懦的讓女人擋在你的身前,那太令人不齒!」
「哼,我不是笨蛋?」林哲任冷笑著說,「光你那一掌,我就知道我跟你對打不見得佔得了便宜,更何況,這月餘的逃亡讓我筋疲力盡,我既然打不贏你又何必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放開她,哲任,我——我願意再當你的人質,你放開嬉夏吧,不干她的事啊。」雷玉潔回過神來,就想上前跟君嬉夏對換,但被他喝止了,「不要過來!這會兒帶著未來的莊主夫人可比帶著你還有用,」他深吸一口氣,眸中微微泛紅,居然閃爍起淚光,「我知道我對不起你,玉沽,但我真的很想給你幸福,但他——」
他惡狠狠的瞪向雷俞飛,咬牙切齒的道:「是他阻止我們的幸福,我知道我沒有機會給你幸福了,而他,他更沒有權利擁有幸福。」
「你想幹什麼?!」雷俞飛面色死灰的瞠視著他。
他冷笑一聲,將刀子更貼近君嬉夏粉嫩白皙的脖子上,輕輕的劃上一刀,滲出了一條血絲。
君嬉夏倒抽了口涼氣,臉上沒了血色,動也不敢動的看著雷俞飛。
「她的命還真是大,上回我就該震碎她的心脈,這一次,我倒要看看她的命是不是還那麼大!」
「俞飛——」君嬉夏眼眶泛紅,她不想哭,不想害怕,是她要跟來的,但這樣的情形是她始料未及……
「不怕,不要怕!」他其實也很驚慌,但他絕不能有任何驚慌的表情,雷俞飛冷冷的看著神情猙獰的他,「你到底想做什麼?」
「前方不遠處的山裡,有一處『火焰泉』,顧名思義,那個泉冒出的泉水像火一樣的灼燙,足以將掉下去的任何東西給吞噬,若是人,則燒得屍骨不存。」
聞言,君嬉夏渾身一僵,整個人傻了,他不會是……
「你不會那麼做的,你不會那麼殘忍的,哲任!」雷玉潔淚如雨下的瞠視著他。
「那是我惟一的路了,來世再見了,玉潔。」他說完這句話,就傾盡全身最後的內力,扣住君嬉夏的腰際,施展輕功往火焰泉而去。
雷俞飛沒有遲疑,急忙追上前去,但對一個誓死如歸的瘋子,甚至還不時回頭對他發射暗器,他的速度明顯受到影響。
但在已能感受到一股例燙的熱氣之後,再見那愈見清楚的一池冒著熱煙水泡的泉水時,他不再管那些暗器,全力追上去,可遲了,他只來得及對林哲任擊出一拳,卻來不及拉住被他一起拉下火焰泉的君嬉夏。
「俞飛!」
「嬉夏!」
二人伸直了手拚命的想要拉住彼此,奈何身子卻也拚命的往下墜。
驀地,二人落下的水面上突地浮現一大片銀光,但在一線之隔外卻是濃濁的熱泉,跌入裡頭的林哲任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聲,然後,整個人隨即被熱泉吞噬,連灰都沒有。
雷俞飛跟君嬉夏面面相覷,兩人抱在一起,看著另一邊熱泉,傻掉了。
「還看?我都要被煮成魚湯了,而你再不走,就等著跟我一起成為兩條烤魚,還不快去!」龍漓唉唉叫疼的聲音響起。
是魚哥哥,君嬉夏眼睛一亮。看霄俞飛的表情,他跟以前一樣,還是聽不到龍漓的話,她感激一笑,「謝謝。」
而隨著一聲「去」,兩人被一道銀光帶了上去,遠離了熱泉。
站在可以觀看那池熱泉的崖坡上,只見隨著銀光逝去,那原本一分為二的熱泉也恢復成灼燙的山泉水。
雷俞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知道有件不可思議的事在他們身邊發生,而從那個還笑嘻嘻的愛笑娘子眼中,她分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難道——
「是那個『神仙』嗎?」他皺眉。
她勾起嘴角一笑,「是,就是那個神仙救了我們的。」
他覺得困惑,但也懂得不再追問,歷劫歸來,他要感謝上蒼跟那個「神仙」。
他擁著她往回走,雷玉潔看到兩人無恙,激動的抱著君嬉夏大哭,君嬉夏人都知道,她的淚水不只為他們的平安而流,還有為那個永遠不會再回來的林哲任。
而在水晶宮裡,有人的魚鱗為了保護妹妹、妹夫而燙掉了一層呢,但誰叫他無法見死不救。
「是你做的吧?愛妻,你不是答應我不插手的?」前面的龍珠宮裡傳來龍王的詢問聲。
「你在水晶球裡看到我幫他們了?」
「就是沒看到,剛剛裡面突地一片混濁,什麼也看不到。」
「那我就不知道了,總之不是我,你不是說幫他們逃過一劫還會有一劫,所以,我沒有再去幫他們,不過,我剛剛偷偷上天庭查過了,嬉夏跟俞飛只要成親,沖喜後,就能破除她生命中的那個大劫了,這件事沒告訴我,我還沒跟你算賬呢,我告訴你,若是他們有個三長兩短,我這輩子會恨死你。」
「呃——是這樣嗎?」
龍漓受不了的仰頭翻翻白眼,再看看他可憐的魚尾巴……好在,他算救得值得吧?
至於父王說的那一片混濁,嗯嗯……那個響屁效果還挺大的。
他摸摸鼻子,露齒一笑,不過,父王應該不會有興趣知道的。
*
北京的君府,曾曼儀已在君府叨擾七天,準備回到在新址重建了三分之一的冠雲山莊。
這個新的冠雲山莊也在太行山的群山裡,但接近山腰,離北京城更近了。
而她受君嬉夏之托來君府報平安,並將那些讓人驚心動魄又膽戰心驚的際遇向君老爺娓娓道來,也適時的表達她的歉意。
君昀及夫人在聽完所有事後,全身冒著冷汗,雖然已知一切無羔,但還是直呼太可怕了。
好在結局是好的,倘若不好,那他們的女兒不就永遠回不來。
基於來者是客,何況曾曼儀又是來報平安的,夫妻倆就將老人家留下來做客,不過,也知道老人家心繫重建中的冠雲山莊,不好多再挽留,只好送她離去。
不過,才一會兒工夫,老人家又笑盈盈的乘轎回頭,直說他們千盼萬盼的人回來了。
可不是嗎?數月不見的女兒一身雪紡紅紗長衣,巧笑倩兮的挽著一名俊俏挺拔的俊美男子迎向他們。
「爹,娘!」君嬉夏眼眶泛紅的抱住爹娘,直道著,「對不起……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君昀夫婦忍著滿眶的淚水,輕輕拍著女兒的肩膀。
而後,雷俞飛向二位長者先致上歉意,對他們曾跟北京分舵主請求見他一事,及明知他們為嬉夏寢食不安,卻隱瞞其行蹤表達濃濃的歉意。
不過,丈人跟丈母娘看這個俊美的女婿是愈看愈有趣,直說那些過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二人謝絕了一切聘禮,只跟這個女婿要一份很特別,但他絕對辦得到的東西。
「什麼東西?」雷俞飛不解的看著兩人。
「一顆真心,你對嬉夏的真心,我們兩老只要這個當聘禮,其他的都不需要。」
他笑了,「我明白了,這個聘禮沒有問題,從以前、現在到未來,你們二老都會看得見的。」
聞言,君嬉夏既感動又好想哭,但一想到哭,奇怪,怎麼他們回來這麼久了,卻沒看到靚夏跟瀲夏?
詢問爹爹,爹爹卻露出一抹滿足的笑容,「你們四姐妹各有各的際遇,我這個老爹爹似乎不必太杞人憂天,擔心你們是不能嫁、嫁不得的。」
聞言,她明白爹爹一定也有其他姐妹們的故事要告訴自己。
雷俞飛向二老說明一旦新的冠雲山莊完成後,他就會上們迎娶嬉夏,一群人開始就婚事的相關細節討論起來。
而跟隨在一旁的連德軒跟韋元達雖然沒有插嘴的份,但兩人的目光不停的交換訊息。
就在眾人討論到那日婚事該準備什麼山珍海味的佳餚時,二人同時跳出來說:「門主,設宴的事可不可以交給我們全權去處理?」
他點點頭,「那就由你們去辦吧。」
「謝謝門主,那我們先出去討論一下。」
二人出了大廳,到了前院就交談起來。
「再過不了多久,君嬉夏就成了咱們龍天門真正的門主夫人,她如果真的訂下一條禁止捕魚、吃魚的新規定,那咱們這輩子就跟鮮嫩多汁的魚肉絕緣了——」
「沒錯,所以此次不吃,更待何時?咱們得趁這一次設宴將魚吃個過癮,吃到害怕,這以後就算真的多了這麼一條新規定,咱們兄弟倆也不怕了。」
「對,就這麼辦。」二人開心擊掌,準備在那一天大快朵頤一番。
*
兩個月後——
今兒是天朗氣清的好日子,北京街道也顯得熱鬧非凡,龍天門的當家的雷俞飛將在今日迎娶大善人君昀的二女兒君嬉夏,整個迎親隊伍鑼鼓喧天、浩浩蕩蕩的,好不熱鬧。
而女大不中留,君昀夫婦雖然捨不得女兒,但好在嫁得也不遠,太行山的半山腰上那金碧輝煌、富麗堂皇的亭台樓閣遙望可見,而且,只要想女兒,北京分舵的舵主姚年就會備轎領他們夫婦上冠雲山莊。
雷俞飛備了八人大轎前來迎娶一身鳳冠霞帔的君嬉夏,入冠雲山莊的冠雲樓,晚上設宴時,他則親自接待許多從各地前來賀喜的賓客及分舵主。
君昀夫婦是丈人、丈母娘,自然也坐高位,與新郎官跟新娘子、曾曼儀、雷玉潔,連德軒兩人同在一桌。
在拜完堂人洞房後,新娘子通常就得待在新房裡等著新郎進房揭喜帕,不過,江湖派門的婚禮習慣顯然不同。
此時,君嬉夏已換上一套喜氣洋洋的紅綢繡鳳衣裳,臉上喜帕揭下,僅戴個花冠,小鳥依人的坐在俊俏非常的雷俞飛身邊。
她的眼睛、嘴角全是笑意,全身上下洋溢著幸福氣息。
而賀客臨門近達上千人,冠雲山莊內總共設了上百桌的筵席,星光燦爛,月光如橋,再映襯著冠雲山莊的成排宮燈,今晚的山莊亮極了,也美極了。
但在雷俞飛的眼中,最美麗的還是坐在他身邊的君嬉夏。
而龍漓此時也變化成人形,混在上千名的賓客之中吃喜宴,這可是他魚妹妹的婚宴,他這個魚哥哥哪能錯過?
看著前方走廊來了二十多名手托玉盤的丫環、家丁,看來好菜要上桌了。
來了,第一個送萊上來的丫環說,「請品嚐第一道菜,干燒白魚!」
第二個送萊上來的家丁說:「請品嚐第二道菜,蒜泥鱸魚!」
接著一個又一個……
「請品嚐第三道菜,清蒸石斑魚!」
「請品嚐第四道菜,燒烤柳葉魚!」
接著是鹽炸香魚,糖醋馬頭魚、涼拌魚乾、紅燒魚頭、現殺生魚片……
龍漓聽得頭皮發麻,俊臉發青,拿著筷子的手顫抖不已,只能拚命喝酒壓下那股反胃感,但不行了,他全身冷颼颼啊,心涼,胃也涼,然後是一陣胃痙攣翻絞,他臉色丕變,急忙扔下筷子,衝到一邊的小花園裡拚命的吐
而龍漓在吐,新娘子君嬉夏也嘔個不停,雷俞飛只得先扔下眾人,扶著忍住噁心的她奔往新房去。
「看來今兒是雙喜臨門啊,恭喜,恭喜!」
賓客們以為新娘子害喜,紛紛拱手向君昀夫妻、老夫人等恭賀……三人不明所以,也只好尷尬的直稱,「謝謝!謝謝……」
而特地前來參加喜宴的龍漓為了那整桌的魚肉,已吐到兩眼昏花,頭重腳輕,簡直快不行了。
「你還在吐?你剛剛一定是酒喝太多了。」一名剛剛同桌的美麗姑娘遞了手帕給他擦拭,他用完後,跟她說聲謝謝,卻看到她的另一手還拿了一副筷子。
「你一定是空腹喝酒才會吐的,來!吃一塊魚肉吧,魚肉很好吃喲……」
「嘔……」他臉上血色刷地一白,看著她夾著的那一塊嫩白魚肉,飛快的轉頭,手抵著牆壁,低頭「嘩啦啦」地,再大吐第二回合。
而他跟君嬉夏果然是魚兄魚妹,新郎官雷俞飛心疼新娘子什麼都沒吃,特別交代廚房另外幫她煮個清淡點的送到新房裡來,結果——
是啊,很清淡,「姜絲鮮魚湯」,她在新房裡也吐了第二回合。
說來,今晚吃得最爽、最快樂的就是負責婚宴籌辦的連德軒跟韋元達了,因為食魚族的他們在今晚大飽口福,一連準備了二十多道與魚有關的佳餚上桌,就是要給他吃到爽、吃到怕,就算吃到吐也甘願……
但有人可不這麼覺得——
唉,虛弱啊,口吐白沫的龍漓虛弱的回到水晶宮,近百桌上千人大啖魚肉的畫面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這短時間內,他是不會再上陸了……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