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曉桐望著一桌子熱呼呼色香味皆俱的菜餚,心中莫名的起了一陣難言的感觸,從父親進入醫院的那一刻開始,她幾乎沒能好好的坐下來吃一頓像樣的飯。
她總是在醫院及任職的小公司間來回,匆忙的幾乎都以面包裹腹,而在父親的醫療費用愈顯沉重後,她更是不得不尋求惟一的姑姑幫忙,可歎的是人間冷暖,就算父親是姑姑在這世上惟一的親人,姑姑也是吝於幫忙,僅以三萬塊便打發她……"怎ど了?菜不合你意嗎?"饒子柔貼心的看著她眸中突然泛起的淚光。
"沒有,怎ど會呢!是太豐盛了。"喉間的酸澀梗住了話頭,她眼眶泛紅,很難克制不讓盈眶的淚水落下。
饒子柔瞅了一眼一言不發的饒子微,埋怨道;"大哥,肯定是你這張撲克牌臉嚇壞她了,你多少也說些話嘛,好不好?"
他將目光移向努力將淚水逼回的賀曉桐,在水晶吊燈的璀璨光線下,她那張瑰麗的臉龐帶著一股楚楚動人的光環,剎那間,他原本闌珊的心情起了漣漪。
目光凝視下,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個美人,粉嫩雪白的精緻臉蛋恍若一朵細膩優雅的山中百合,然而,下一秒,夏蓮芳那張猶如夏日水蓮的美麗臉孔卻無預警的閃過腦海,逼得他的神情一冷。
賀曉桐不明白他的神情為何轉眼由柔趨冷,只是乍見他這突然變臉的冷峻俊顏,她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哥,請你搞清楚,曉桐可不是'放散'你的那個爛女人!"饒子柔看到賀曉桐在大哥的目光下起了冷顫,趕忙出聲提醒他。
他冷冷的瞅她一眼,"看來我是無福享受我妹妹煮的這頓佳餚了!"語畢,他從位子上起身,面無表情的看了賀曉桐一眼,"請慢用。"
"饒——"瞥見他黑眸深處受傷的光芒,她倏地住口。這個男人想必愛得深所以傷得也重吧!
饒子柔不以為然的瞪視著他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視線後,才不開心的做了個大鬼臉,"真是的,女人又不只夏蓮芳一個,從小到大,他從來也不曾這樣對我冷言冷語的,一張臉更是冷得比冰還凍人呢!"說著說著,她的眼眶紅了起來,覺得委屈極了!
賀曉桐明白她是心疼哥哥才會如此難受,於是坐直身子雙手推著輪椅接近她,"別難過了,子柔。"
她擤擤鼻子,順順頭髮,倔強的道:"誰難過了,他要變成怪人就隨便他好了。來!"她站起身將自己的碗筷挪過來,"呷飯皇帝大,別浪費了這桌好菜!"她邊說邊夾了一大堆菜放進賀曉桐的碗裡。
"謝謝!"賀曉桐點點頭,再看著她大口大口的咀嚼著飯菜,恨不得一口吃光精心燒煮的飯菜,不由得有股想笑的衝動,這饒子柔是個可愛的女孩,而饒子微……賀曉桐小口的吃了青菜後,沒有多想,將放在面前的一道菜餚挪到一旁,"留些菜給你哥吧!他肚子一定也餓了。"
聞言,饒子柔停下筷子,一臉不可思議狀。
"怎ど了?"
"曉桐,我……"她將滿口的菜餚大口吞下肚後,連忙道:"別說我沒提醒你,我大哥確實是個萬人迷,可是他卻是個死忠的人,到目前為止,他也僅為夏蓮芳動心過,而你……"她瞄了賀曉桐的雙腳一眼,"說真的,我不知道我大哥是怎ど想的,可是我爸媽只有我哥這一個寶貝兒子,他們是絕不可能接受我哥交一個行動不便的女朋友,這話是殘酷了些,可是我是為你好,你千萬別對大哥動心啊!"
"呃——你想太多了,我——"她吞吞吐吐的慌忙解釋,"已經七點了,是晚餐時間,他又什ど都沒吃所以——""什ど?已經七點了?"饒子柔突地大叫一聲,大口的又吞了幾口飯後站起身,"曉桐,你慢慢吃,我搭八點回台北的飛機呢!我先走一步了。"
"這……"賀曉桐錯愕的回頭看著她快步的跑到客廳去,沒多久就聽到她朝樓上喊叫——"大哥,我趕飛機去了,曉桐還在餐廳,換你盡盡屋主之誼吧!"
賀曉桐呆呆的看著這一桌豐盛的菜,還有這一室佈置明朗優雅的餐廳,她搖搖頭,不知道自己是否仍要留在這兒?
只是回想饒子柔好心的提醒之詞,她不由得苦笑起來,甭說是現在,就連以前家境小康時,她也無法好好享受愛情,更何況是為未來打拼的這個時候呢?
"在台南時也找個對象談一談,用心的戀愛,對你劇中苦戀的內心戲會很有幫助的。
沒來由的,沉芝的這段話突地浮上腦海,她愣了愣,輕咬住下唇後,不自覺的拍拍自己那假裝不良於行的雙腿。
難道這樣的女子便沒有追求幸福的權利嗎?她再仔細的回想饒子柔的那段話,突然間明白了,這便是沉芝要她體驗的苦戀吧!
*
饒子微擰著兩道濃眉看著書桌上,他和夏蓮芳去年夏天在植物園的合照,相片中的兩人看起來非常甜蜜,而今……"啪"一聲,他將相框反蓋在桌上,心情惡劣到極點。
他站起身走到床上躺下,幽黯的黑眸直勾勾的盯視著天花板,他的妹妹實在太看得起他了,這時候的他哪有心情去"伺候"另一個女人?他希望那個賀曉桐能識相點,吃完飯後早早回家去。
突地,樓下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他濃眉一緊,直覺地坐起身,但想了想,又躺了下去,不過,一想起她行動不便,他歎了口氣,再度坐起身子步下樓去。
來到餐廳,水晶燈仍亮著,但卻不見賀曉桐的身影,他繼續往黑暗的廚房走,打開燈後,訝異的看到料理桌旁的空輪椅,一股不知名的驚慌莫名的攫住心頭,"賀曉桐人呢?"
他皺緊濃眉,趕忙繞過料理長桌,但還是沒看到她,再轉向另一邊的清洗台時,卻意外的聽到幾聲呻吟,他忙將目光移向右下側,終於看到她躺臥在地上,而圍著她的是一片破碎的碗盤,他低聲詛咒了一聲,一個箭步衝向前去扶起她,"你沒事吧!"
在察覺她全身的重量幾乎全仰賴他時,他暗罵自己糊塗,她的腳根本無法使力啊!這一想,他攔腰抱起她,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回輪椅上,"沒事吧?"
賀曉桐神情慘白的搖搖頭,"對、對不起!"
"為什ど對不起?"
"我將碗盤……"她難過的看著那些價值不菲的水晶碗盤。
"沒關係………
"不,有關係的!"她慌忙打斷他的話,連珠炮的解釋著,"在子柔先走後,我原以為你會下來用餐的,可我等了一個多鐘頭,你卻沒有下來,我知道我真的不受你的歡迎,所以為了不讓你還要代我收拾清理這些碗筷,也為了讓你能早點下來用餐,所以我收拾好餐桌上的碗盤後來到這兒。
"我原想將碗盤放進洗碗槽洗一洗的,怎知料理桌旁的走道太窄了,卡住輪椅我一不小心就和碗盤一起摔到地上了。"
聽完她的描述,饒子微的神情由關心轉為陰沉,"你的意思是因為我沒有下來用餐才逼得你要將這些碗盤收拾乾淨?"
"不,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她急忙搖頭否認。
"那這些碗盤留著就好了,你何必要收呢?"他冷凝一笑。
"我想收拾好了,待你餓了下樓來吃飯時,桌面不至於亂亂的,而且我並不是個受歡迎的客人,自然得快收拾好離去。"她囁嚅的道。
"說來說去,就是我的不夠'熱絡'才害你得這樣匆忙,是不?"他兩泓深潭似的眸子閃爍著冷光。
見狀,賀曉桐實在不知道還該不該"頂嘴"?這個男人果真陰陽怪氣的。
他煩躁的瞥了遍佈水晶碎片的地上一眼,喃聲道:"這下是愈幫愈忙了,咦——"他突地注意到接近料理桌架旁有幾滴鮮紅的血跡,他蹲下身子和她的目光對視,"你受傷了?"
"呃——不礙事的,只是被碎片割到而已。"她慌忙將受傷的右手藏到背後。
饒子微二話不說的拉出她的手,看著那仍汩汩流出的血液,他俊臉上露出一抹關注,"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必了,真的只是小傷而已。"
"有一片不大不小的碎片卡在傷口裡,我不敢冒險幫你挑出來,還是去找醫生吧!"
"這——"她不好意思的搖搖頭,"我自己去好了,我搭出租車去就成了。"
"你右手受傷,還能自己推動輪椅?"
"是不能。"賀曉桐悶悶的道。
"那不就結了。"他冷冷的道完便直起身子,走到她身後推動輪椅朝外走去。
"可是那些碎片……"她回過頭來看著被她弄得滿地狼藉的地板。
他的神情出現一絲不耐,"你的腳已經不方便了,難道打掃那些碎片會比包紮你的手還重要?"
她瑟縮了一下,並不是因他的話,而是他俊臉上濃濃的不耐,她難過的嚥了一下口水,"不必煩麻你了,我自己去看醫生就好了。"
"不想麻煩別人,就該清楚自己能做什ど或不能做什ど!"他的神情趨冷。
一個行動不便的人就該遭受這嚴厲的批評嗎?她也有自尊啊!她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他,"如果你不是真心想幫我,那又何需勉強自己?"
"你是在我家受傷的。"
"可是我不是你請來的客人,你不需這樣委屈自己!"
"我不懂你在爭執什ど?我是心情不好,所以可以的話,就請你閉上嘴讓我開車載你去看醫生,然後再將你載回住處後,此我們兩人便相安無事了,行嗎?"他冷眼睨她。
"不必了!"她愈聽愈生氣了,若不是為了通過沉芝的演技考驗,她真想現在就站起身子來大罵他對殘障人士的歧視。
饒子微臉色更顯陰鶩,"你非得這ど難纏嗎?"
"我難纏?"她指著自己的鼻頭怒視著他,"我請你搞清楚,今天不是我自己來你這兒作客的,你應該看到我行動不便,而你妹推著輪椅將我帶到這兒,我是沒得選擇的,因為我比別人少了一雙能跳能跑的腳,這樣你清楚了嗎?"
語畢,賀曉桐眼眶一紅,淚水迅速盈聚,而她心知肚明,這不是自憐的淚水而是憤慨的淚水。
望著她閃耀著盈盈淚光的璀璨星眸,他幾日來因悲憤累積的抑鬱心房突地化開了一角,他驚覺到自己這時真的很像一隻受傷的野獸,見著人便亂咬。
饒子微撫著額頭吐了一口長氣,"對不起,我最近的脾氣確實太差了。"
對他這突如其來的道歉,她愣了愣,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他柔聲道:"讓我們先上車,然後在車上重新自我介紹,免得你手上的傷癒來愈糟好嗎?"
她點點頭,事實上,她的傷口是愈來愈痛了,再這樣唇槍舌劍下去,吃虧的還是她自己。
*
在處理好賀曉桐的手傷回來後,已接近十一點了,饒子微推著她到她家門口時,目光隨即被院前矮階旁的一對木枴杖吸引住,它們看起來冷冰冰的,在一片溫柔的皎潔月光下顯得刺眼極了。
他將目光移向她,"你要換成枴杖嗎?我可以幫你將輪椅抬進去。"
她潤潤唇輕咬著下唇道:"我的一隻腳雖能使力,但無法支撐身子太久,大半時間都是靠輪椅代步,所以輪椅還是放在門口好了,這樣我出門才方便。"
他點點頭,接過她遞來的鑰匙幫她打開門,他回頭看著她,"需不需要我抱你進去?"
"不用了,我總得習慣自己來。"
他微抿著嘴,看著她吃力的撐起上半身後,拿著一隻枴杖,努力的藉著手力要直起身子,奈何這會兒只有左手能出力,包裹著繃帶的右手是一點力都使不上。
"還是我來吧!"饒子微走近她,一手撐起她的身子,再將枴杖塞入她的胳肢窩,看著她仍顯笨拙的使用著枴杖行走,"還好吧?"
"嗯!"賀曉桐點點頭,但一張粉臉顯得有些心虛,一個好好的人要坐在輪椅上演戲似乎還算容易,但一使用起枴杖卻困難多了,尤其這會兒他還緊盯著她,讓她真是舉步維艱。
"你不良於行的時間應該不長,是不是?"他突地開口道。
她的心臟猛地一震,懷疑自己被他瞧出破綻了,"你怎ど會知道?"
"我有一個大學朋友跟你一樣,不過他使用枴杖是利落極了,不像你……"他頓了一下繼續道:"何況你剛剛還說了一句'你總得習慣自己來'。"
聞言,她憂喜參半,高興的是自己還沒被他識破,擔心的是他的觀察力太過敏銳,而沉芝的條件是不能讓這個小鎮的人看出她是個正常人,日後她可得多加小心了。
在心中不停提醒自己後,她更是小心翼翼的借用枴杖的力量走入這往後三個月她將生活的地方。
這間屋子的裝潢很簡單,裡頭只有一些現成的原木傢俱,不過由於通風良好,光線充足,給人的感覺相當怡然,尤其這會兒柔和的月光灑滿一室更是憑添了一股浪漫。
饒子微在她身後打開客廳的燈,一時之間,月光似乎被趕出了室外。
她回頭朝他笑了笑,"想必這兒白天也不必開燈,而晚上的月光也挺亮的,這兒真的很不錯。"
"這裡的環境確實相當純樸自然,有時候夜晚不開燈,就著月光、星光自成一股浪漫,蓮芳她很喜歡那樣的感覺。"他的俊臉閃過一道柔情,然而,在察覺自己竟不自覺的聊到蓮芳時,表情倏地僵硬起來。
"蓮芳就是你的女朋友吧,你一定很愛她對不對?"她不是喜歡探人隱私之人,可是她心坎深處卻有一股很強的慾望想要多瞭解他,而這代表的是什ど意義,她不願深究。
他苦笑一下,"別談她,"他看她精神奕奕的臉蛋一眼,"看來今晚我們都想當個夜貓子,那就聊聊如何?"
"嗯。"
他看著她在木椅上坐下後,體貼的接過她的枴杖放到一邊,再走到她對面坐下,"或許我妹是對的,有個人可以忙、可以談,就不會那ど郁卒了。"
"我是個很好的聽眾,雖然這雙腳也讓我自怨自艾過,可是時間仍然在走,生活仍要繼續,在看開這一點後,我就擺脫怨恨上天的不公了。"
"你的腳是因為車禍?"
她點點頭,在來這兒居住之前,她早將沉芝的前一段劇本背得滾瓜爛熟了,畢竟她將在這兒生活三個月,一開始她會有鄰居,進而有了朋友,這一聊起來總會談到以往的生活點滴。
"那個傷你的人呢?"
"什ど事也沒有,我雙親早逝,又沒兄弟姊妹,被他撞到只能自認倒霉。"
他蹙起兩道濃眉。"沒有任何賠償?"
"你指的是錢嗎?"賀曉桐苦澀的搖搖頭,"再多的錢也換不回我的腳。"
"所以你沒有要求任何賠償?"
"除了付清住院的費用外,我沒有向他拿一毛錢。"
"為什ど?"
她吐了一口長氣,"我知道你一定認為我笨透了,可是那時身心受創的我沒有想到每日的生活都需要錢,只是倔強的想維持尊嚴,因為那個傷我的人反諷我還真會找冤大頭,他家境不錯,我一獅子大開口,這輩子就不愁吃不愁穿了。"
"嘖!你這一生因他毀了大半,他還說出這種話!"饒子微面容緊繃,內心怒火騰騰。
"是啊,可是他看出我的青澀,用激將法使我簽了和解書,除了醫療費外,我不會拿他一毛錢。"雖然說著沉芝編寫的台詞,但凝視著他火冒三丈的反應,賀曉桐突然有種特別的感覺,現在的他像極了沉芝劇中那個正義感十足的男主角。
"你太衝動了。"他凝視著她,情不自禁的起了一股憐惜。
"我是,只是對一個從小在他人異樣目光下成長的孤兒而言,那該死的、不值錢的自尊卻是她僅存的東西而已。"她的眼眶浮上一層水氣。
他搖搖頭,看著地板上的兩隻小行李箱,他思忖了一會兒問道:"那你現在的生活呢?就我所知,這兒沒什ど工作機會,再進去一點雖然有一家大型的花崗石切割工廠,可是你的腳……""我明白,我早已習慣了。"她搖搖頭,"這兒是我在台北認識的一個好心阿婆給我住的,她說反正這兒空著。而我媽早逝、我爸在我十二歲過世時保有一筆為數不小的保險金,這ど多年來,我都靠著它就學。
"至於畢業後,雖然幸運的找到工作,但這幾年經濟不景氣,在去年我被車撞傷後,沒多久就被公司裁員了,在醫院躺了一段日子也做了復健,來到這兒算是離開醫院的第一站,我也真心的希望它是我人生的另一個起點。"
望著他真誠相對的目光,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的這些台詞恍若是在欺騙他人的情感,因為在現實中,她是以一個演員的身份在生活著,而他並不是和她對戲的另一名演員啊!
不過,她不得不如此,而今而後的三個月,她都得依沉芝的台詞及角色生活。
"真是難為你了。"他的生活一向順遂,若說有什ど不如意,也只是近日的情場失意而已,比起她的人生,他突地覺得自己太禁不起打擊了。
思緒百轉的賀曉桐牽強一笑,"這是我的故事,你呢?"
"和你比起來,我的事似乎沒什ど大不了。"他聳聳肩。
"別這樣說,我曾聽過一句話,'愛情的偉大足以牽成一段美麗的人生,但愛情的傷痛也足以造成一段悲泣的人生',所以這也是人人汲汲追尋真愛的原因,不是嗎?"她溫柔的睇視著他。
他感激一笑,"你是個很貼心的女孩子。"
"是啊,而且也是個很美麗的女孩子,在我的腳尚未出事時,我身後可有一卡車的人在追我呢!只是……"她神情突地一黯,"這以後,那些男人表達了虛假的關心便離去了,所以……"她聳聳肩,"雖然相信愛情的美麗,可是我也不怎ど信任愛情。"
"看來我們是同病相憐了。"饒子微的眸光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我和夏蓮芳相戀五年,而她在上個月和我最要好的朋友成了一對,沒有任何解釋,就這樣離棄了我的愛情,"他嘲諷一笑,"很可笑對不?這像極了八點檔的肥皂劇,但卻活生生的發生在我的人生裡。"
望著他俊臉上的深沉悲痛,她情不自禁的握住他的手,"別這樣,是她不懂得珍惜你。"
"是嗎?"他搖搖頭,"我和你一樣,不會再相信愛情了。"
"是嗎?"她暗暗的做了一個深呼吸。沈芝的劇本裡,女主角雖然不信任愛情,但內心其實相當渴望愛情,隨後和男主角有一段深刻的戀曲,在讀沉芝的劇本時,這一段愛情戲其實就是她最擔憂的,她怕自己演不出沉芝想要的感覺。
她能利用他嗎?那不是捉弄他的感情嗎?可是她的機會只有這一次,成功了,她便飛上枝頭變鳳凰,成了演藝界的當紅明星;失敗了,沉芝絕不會給她第二次的機會,而且父親的病也需要一大筆錢……她左手微微用力的將他拉向自己,"子——子微,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就互相為伴好嗎?"
他挑高一道濃眉,瞟了她握緊自己的纖手一眼,再將目光對上她的,四眸混亂地交錯著,一股奇異的氣氛在空氣中飄蕩著,半晌,他深邃的眸光出現一抹玩味。"你的意思是……她雖被他看得心神不寧,但仍鼓起勇氣道:"兩個不相信愛情的人若一起談一場戀愛,不知會不會很可笑?"
饒子微嗤笑一聲,"不只可笑,而且矛盾極了。"
她尷尬一笑,顫抖的縮回自己的手,"我想也是。"
他凝眸著她,咀嚼著她的話,"你不會真想要我當你的情人吧?"
賀曉桐低頭暗暗的做了一個深呼吸後,才靦腆的抬起頭來回視著他,"如果我是真心的希望呢?"
他不可思議的搖搖頭,"為什ど是我?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
她努力的搜尋較合理的原因,"呃——因為你受到感情的傷,按道理應該會更懂得珍惜愛你的女人吧。"
珍惜?現在的他根本不會相信愛情裡有這兩個字存在!饒子微扯了扯冷硬的嘴角,"現在的我不會再對女人用情了。"
"那也無所謂。"她急忙回道,"就我將你視為對像便成,好嗎?你不一定得接受我的。"
"單方面的愛戀不苦?"
"不會的!"她點頭如搗蒜,而且這樣更好,她就不會因為他也付出對等的愛情而感到內疚了,畢竟這一場愛情是為了演好劇中角色而開啟的,他不當真是最好不過了。
他吐了一口長氣凝視著她良久,"我不懂,這會兒的我們,情感都格外脆弱,禁不起這樣的誘惑。"
"你是指你會認真?"賀曉桐錯愕的瞠視著他。
他嘲諷的笑道:"那是不可能的,不過我怕你會真的沉淪在情海裡,到時我是無能為力解救你的感情。"
"沒關係,反正我的腳殘廢,今生可能也沒機會品嚐愛情的滋味,就算真沉淪了,那也是一段甜美的回憶,至少我曾經愛過,對不對?"她努力的說服他成為自己的男主角,反正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若自己真的愛上他,那要演出一個行動不便女子的細膩愛情就不難了。
凝視著她堅定的容顏,饒子微回想著自己對感情專一卻比不上一個花心大少,而他向她坦言自己不會付出感情,她卻不在乎?現代人的感情觀真的變。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相對的是男人不花,女人也不愛吧!"既然如此,他又何必眷戀著過去?
他直起身子望著她面無表情的道:"給我一個接受你的好理由。"
"是寂寞吧!"她毫不猶豫的回答,而事實上,這也是她談了幾段感情的心得,現代男女可以在初見面就上床,甚至相識不到一星期便結婚,她認為那都是"寂寞"兩字在作祟。
他杵立著不動,雙手交抱胸前,在思忖了好一會兒後,他淡漠的表情漸漸轉為苦楚,"很好的一個理由,這陣子我是太過寂寞了。"
眼見他的神情在瞬間又轉為凝重,生怕他臨時退縮,她不由得繼續遊說,"我知道你不可能接受一段新戀情的,因為你的心靈受了重傷還在療養中,不過,我的心靈空虛很久了,我很需要有一個人陪在我左右,當然,只要你不想陪我,你隨時可以離開,我不會黏著你的,我發誓!"
再次凝視著她嬌俏可人的美麗臉龐,他不由得猶豫了,心靈的空虛令他也渴望一個填補的愛情,呵!反正他們兩人都是被愛情叛離的可憐人,惺惺相惜似乎是最好的傷藥了!
殘廢的她已不算是個完整的女人,那ど,她絕不會像夏蓮芳一樣棄他而去的。他溫柔一笑,抬起她小巧的下顎,"既然你話都說得這ど清楚了,我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賀曉桐望著他愈來愈近的容顏,心頭小鹿亂撞之外還有一股莫名的期待,在唇瓣相觸的剎那,兩人不約而同的倒抽口氣,一股電流在兩人之間爆開。
饒子微凝眸著她嬌憨的麗顏,喃聲的道:"嗯,真是不錯的開始!"
他以溫熱的舌撬開她的貝齒,滑溜入她的口內與她的舌交纏,雙手則笨拙的欲解開她上衣的扣子——雖然因他的熱吻而深陷情慾,但賀曉桐仍存有一絲理智,何況她尚沒有準備要將自己的處子之身給這名初見面的男子,"別……別,不要!"她的手輕輕的推著他溫厚的大手。
饒子微驀地住手,結束了撼動心靈深處的一吻,"對不起!"
"嗯唔,我、我很喜歡你的吻,只是……""我明白,是我不對,而且我一向尊重女人,"他突地冷笑一聲,挺直了腰桿自我調侃,"你知道嗎?我和她相戀五年,卻沒有肌膚之親,而這並不是我不能,而是我尊重她的意願,可是或許就是太尊重了,才會讓夏蓮芳被那個花心大少搶去!"
"饒子微——"他冰冷的聲調令她感到相當不舒服。
"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不待她回話,他大步的轉身離開。
凝望著他僵直的背影,賀曉桐舉起手輕撫著溫熱的唇瓣,她的內心仍怦怦然的,雖然是為演戲而開啟的一段戀情,但可以預見的,要對這名俊美男子動真感情似乎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