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池集團的會議室裡,今天聚集了三大巨頭,還有他們的秘書。
艾力欣然見到他理想中的兩位合作夥伴已經變成情侶了,這麼一來,他的計劃將會進行得更加順利。
那日在默林馬術俱樂部裡,他就看出聶總裁對美麗的安總裁別有感覺,果然事實證明了他寶刀未老,眼睛還是相當雪亮的。
「兩位的企劃書都完美無瑕,找不出任何一絲可以挑剔的地方。」艾力噙著微笑,直截了當的宣佈他的計劃。「所以,我希望我們三大集團可以做一個史上尚未出現的破天荒合作。」
安采智挑起了眉梢。「艾力總裁,您的意思是──」
艾力微微一笑。「雅池集團、沐天集團與安氏全球集團合作,創造一個三贏的局面。」
聽到這個結果,聶少鷹和安采智同時感到很錯愕。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彼此會同為雅池集團的合作對象。
「這真是太意外了。」許久之後,安采智輕吁了口氣。
此刻她只有錯愕,而沒有高興的感覺。
為什麼安氏不能成為雅池集團單一的合作對像?
是她的企劃案寫得不夠好嗎?
哪怕只勝沐天集團一分也是贏,可是現在艾力宣佈三大集團一起合作,這表示她並沒有贏。
這感覺真是糟透了,她甚至還昧著良心偷看了沐天的企劃書,她自信可以贏得了,所以並沒有更動安氏的企劃書。
也正因為她自認為安氏的企劃書比沐天的好,便很懊惱自己一時鬼迷心竅,竟會偷看沐天的企劃書。
而現在,她好像被狠狠敲了一記悶棍。
「艾力總裁,我想這件事必須從長計議。」聶少鷹謹慎的說。
工作摻雜著私人感情,不必說,這會是項大考驗。
他能夠把心愛的女人當合作夥伴嗎?
他罵起人來可是毫不留情的,與她合作,分寸實在太難拿捏了,一個不小心,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
「兩位似乎並不驚喜。」艾力對於他們的反應有點洩氣。
霎時,會議室裡流動著古怪的氣氛。
「艾力總裁,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安氏可以再提另一份合作企劃書給貴集團參考。」安采智熱切的提出自己的意見。
言下之意,她並不希望三大集團合作成真。
「沐天集團同樣也可以。」聶少鷹緊迫盯人的接口。
「好吧,我會請秘書再跟兩位的秘書聯絡。」艾力的臉色並不好看,人算不如天算,他怎麼也算不出來他們兩個都不想跟對方一起工作。
離開雅池集團的會議室後,聶少鷹與安采智一同搭電梯下樓,方熏霞和李斯跟在他們左右,四個人都沒有說話。
一片靜默中,方熏霞開口了。「鷹少,幸而艾力總裁沒選定安氏為合作對象,否則安氏便算是勝之不武。」
她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說話,但剛剛好讓其它三個人都聽得見。
「方小姐,妳這是什麼意思?」安采智非常不悅的挑起眉毛,在聶少鷹開口之前說道。
聶少鷹同樣不解的看著方熏霞。他的秘書向來冷靜理智,怎麼會無緣無故去挑釁采智呢?
方熏霞淡然地說:「安總裁看過沐天集團的企劃書,不是嗎?」
電梯裡就像被丟了顆炸彈。
安采智迅速的揚起睫毛,臉色變了,她再也無法神色自若。
「妳說什麼?」聶少鷹提起雙眉,一時間不明白方熏霞在說什麼。
「禮拜五晚上,安總裁在您的辦公室等您時,她偷看了我們公司的提案企劃。」
她瞭解聶少鷹,除了脾氣壞了點之外,他絕對是個正人君子,她也一直認為落落大方的安采智和他很相配。
可是當她發現安采智的真面目之後,讓上司繼續被當成傻子要就不是她這個秘書該做的事了。
現在,她完全認為安采智接近聶少鷹是有目的的。
如果沒有目的,安氏的女總裁向來是個商場上的強人,又怎麼會甘於浪費時間和一個男人談戀愛呢?除非,那個男人對她的工作有幫助。
這種女人實在可怕,想要她的真心比登天還難。
「妳說──安總裁偷看了沐天集團的企劃書?」聶少鷹的黑眸倏地瞇起,微微咬著牙。
「企劃書是我放在您桌上的,開完會後,我發現牛皮紙袋有被動過的痕跡,而安總裁一直在辦公室裡。」
聽到這裡,安采智的俏臉死寂了。
李斯蹙著眉心,他看著安采智的眼神很擔憂。
「妳沒有胡說?」聶少鷹黑眸瞇得更緊,渾身緊繃。
他不相信安采智會做這種卑鄙的事,他也相信她與他交往絕不是為了探得他的商業機密。
方熏霞轉頭看著安采智。「我有胡說嗎,安總裁?」
如果安采智否認,她會更瞧不起她。
安采智愣愣的答不出話來,她確實做了卑鄙的事,但在聶少鷹的面前,她無法開口承認。
叮──
電梯到了,可是卻沒人走出去。
「妳真的看過那本企劃案?」聶少鷹向前跨了兩步,他一把握緊了安采智的手腕,粗魯的把她拉到面前。
他的喉嚨又乾又澀,眼睛黑幽幽的盯著她,他高大健碩的身軀彷彿凍結了一般,靜止不動。
她無力的回視著他,緊抿著雙唇,默然不語。
紙包不住火,做過的事就是做過,縱然她沒有更動安氏的企劃書,但是……她沒臉見他。
她終於還是點了頭。「我確實看過。」
聶少鷹咬著牙,握著她的手加重了力道,握得她發痛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狂怒而激動,眼睛泛紅,額上的青筋跳動,活像要吞噬人的巨浪。
她一句話都回答不出來。
因為她也無法解釋自己當時的心態。
當她在偷看企劃書的時候,她沒有想過他,沒有想過她的作為會對兩人的感情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她只想到安氏集團的未來發展。
她是安氏集團的領導人,在那一瞬間,她選擇了這個身份,她把聶少鷹情人的這個身份拋棄了。
事後她感到後悔,她感到不安。
而由於她並沒有更動自己的企劃書,所以她安慰自己,這樣就沒事了,可是……終究不可能沒事呵。
「不要不說話!妳說啊!」
他氣急攻心,淚水從火紅的眼眶奔流,嚇壞了安采智。
「少鷹──」她手足無措的看著他,沒想到他會哭。
電梯門再度開啟,這回是外頭有人按電梯。
聶少鷹恨恨的甩開安采智的手,大步走出電梯,方熏霞快步跟上去。
電梯裡,安采智呆愣怔然。
她瞭解他的感受,完全瞭解。
一定跟當年她看到記者送來的背叛照片時一樣,那般的心痛和震撼。
她該怎麼辦才好?
安氏全球酒店集團如安采智所願的,成為雅池集團在亞洲的指定合作對象。
這個好消息振奮了安氏集團上下的心,安采智卻一點也沒有高興的感覺。
她是贏了,但如方熏霞所說,她勝之不武,贏得並不光彩。
她的勝利是因為沐天集團退出了競爭,聶少鷹回絕了艾力的三方合作提議,所以安氏才會中選。
他們算是正式分手了吧?
縱然雙方沒有言明,但自從那天他在電梯裡滿帶著恨意和淚水拂袖而去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機會見他了。
原來他氣到極點便會流淚,這點不是蓋她的,是真的。
不過就如他說的,但願妳永遠沒有看到我發火的那一天……
看到他流淚,她心中的震撼沒法形容。
她知道是她對不起他,可是要如何彌補呢?
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他能夠原諒她,往後的日子,他可以繼續信任她嗎?疙瘩難道會自動消失?
看來他們之間是徹底的結束了。
不到半年的戀情就這樣劃下休止符,一切是她造成的,她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好強,鬼迷心竅,才會造成無法收拾的後果。
往後她無牽無掛,可以再把精神放回工作上了。
雖然安氏和雅池的合作計劃是在這種情況下談成的,但案子總要進行啊,她得打起精神來工作才可以。
想到這裡,她的心裡禁不住泛起一絲絲的惆悵……
「姊,妳怎麼都沒吃?」
安采慧看著坐在她對面的姊姊,她餐盤裡的牛排連動都沒動,剛剛送上來的濃湯也是,她都沒喝。
「我沒胃口。」安采智索性放下刀叉,不再勉強自己進食。
「姊,妳是不是有心事?」她很少看到無精打采的姊姊,尤其姊姊居然沒有主動要求她把彤彤帶出來,這不尋常。
安采智歎了口氣,幽幽地問:「采慧,如果妳被心愛的人背叛,妳會怎麼樣?」
安采慧愣了愣,隨即想起自己的老公王紹宇。
是不是姊姊看到什麼了?
半晌之後,她才鎮定地道:「姊,我什麼都承受得住,不管妳看到紹宇跟什麼女人在一起,請妳全部告訴我。」
安采智皺了皺眉頭。「妳想到哪裡去了?妳老公是個模範老公,難道妳這麼不信任他?」
「跟紹宇無關?」她放心了,眼睛關心的盯著姊姊。「那麼,是跟妳有關嘍?」
安采智的雙眸看起來很無神。
「我覺得自己很糟糕,我辜負了一個愛我的男人對我的信任,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可以無牽無掛的工作,這全是自欺欺人的話,每當夜深人靜,她都會想聶少鷹想得睡不著。
她怎麼忘得掉他?
她又怎麼忘得掉自己對他造成的傷害?
「如果妳還愛他,那麼就放下身段去取得他的原諒。」安采慧輕聲地說。
她好慚愧,竟不知道自己的姊姊戀愛了。
顯然現在她姊正為情所困,她很好奇是什麼樣的男人擄獲了她姊的芳心?不必想,一定是個很出色的男人。
「我沒有把握他會原諒我。」安采智寥落又無奈的說。
其實連她都無法原諒她自己。
當年,她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言其軒和張琦京,她眼見為憑,也認為自己提得起、放得下,既然他們背叛了她,她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可是多少個寂寞的夜,她都在懊悔自己的做法太絕了。
她深愛言其軒,為什麼卻又把自己的路封死了呢?
現在,相似的情節又發生了。
她深愛聶少鷹,她要為了自尊,再度抹滅這份愛嗎?
她的感情觸礁了,而她這個向來自信滿滿的女強人卻束手無策,她對事業的野心到哪裡去了?
她只知道,她好想他!
「這是他媽的什麼見鬼的報告書!」
聶少鷹淚流不止的把一份文件摔到地上,鬼劃符一樣的內容居然也敢呈上來,簡直是不要命了。
總裁室裡,聶少虎沉默的看著老大發飆。
不管那份報告書寫得怎麼樣,他都不會選在此時替寫報告書的人說話。
一個失控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個跟他唱反調的人。
「淚腺發達的人真是可憐,我同情你。」
聶少獅悠閒的晃進總裁室,看了眼被扔在地上的報告書,還有眼睛、鼻子通紅的老大,他知道自己來得正是時候。
「你最好不要惹我!」
聶少鷹的口氣不善,但說話的同時,淚水又流下來了。
真是天殺的!
為什麼要讓他擁有這種特異功能?
他是多麼多麼的想要自由自在的大發雷霆,可是止不住的淚水卻又一再的提醒他──發火該適可而止!
「我只是走進來而已,」聶少獅與聶少虎交換了個同情失戀男的眼神,還無辜的聳聳肩。「這樣也算惹你了嗎?」
看來他傷得不輕,事業愛情兩慘敗,叫這個向來好強的男人怎能不黯然神傷?可憐哦。
「懶得理你。」聶少鷹撇了撇寬唇,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一盒抽取式面紙都快被他用光了。
「對了,最近我剛好很有空,可以來公司簽簽文件,我們在印度尼西亞小島上買下的飯店就快翻修好了,你何不考慮去視察兼度假療情傷呢?」
聶少獅才說完,聶少虎就微帶驚奇的看了他一眼。
他們家老二什麼時候轉性了?居然主動提出要來公司上班?
無視於兩個兄弟對他不信任的眼光,聶少獅取出一根煙來,點著打火機的同時低下了頭,不著痕跡的眨了下左眼。
他要老大同意到小島上去……
當一個人被丟到孤島上的時候,如果有另一個人存在,就算是敵人,兩個人也會相互扶持的,而且還沒辦法甩掉對方走開。
所以嘍,他決定把明明還深愛著對方卻又拉不下臉來求和的某兩個人送去小島獨處。
「你真的會乖乖的來上班?」聶少鷹用十分懷疑的眼光看著自家兄弟,很慎重的問他。
他是很想去沐天集團旗下的小島視察情況,但他絕對不會承認他是去療情傷的。
他有傷嗎?
他才沒有被安采智傷到哩,每當他想到她的時候,怒火和心痛就會交夾而來,然後他的淚水當然也會跟著來。
所以他學聰明了,他像以前一樣的全心投入工作,不讓自己有一丁點時間可以想起來。
還有,現在他已經不愛那個心機很重的女人了,又何來傷之有?
「男人越是愛一個女人,就越接近憎恨之心。」聶少虎忽然冒出一句十七世紀法國作家說過的話。
聶少獅立即飆出笑聲,那朗朗笑聲委實很不給老大面子。
有時候他覺得沉默寡言的老三真的很有意思,他會直接把別人心裡所想看穿,然後下他自己的批注──比如剛才。
想也知道好面子的老大是如何自欺欺人的告訴他自己,他已經不愛安采智了,甚至把他們過去的一段情都視若糞土。
如果真視若糞土還好,偏偏他是由愛生恨,這種愛最濃烈,這種恨也最傻瓜。
想想看嘛,因為太愛一個人而導致恨的產生,這種恨怎麼會成功?
而恨不成功,就會變成內傷。
他睨了臉色陰晴不定的老大一眼,喏,那就是標準在內傷中的男人。
「真不知道你們兩個囉哩巴唆的在扯些什麼。」聶少鷹蹙了蹙墨眉,言歸正傳,「小子,你說我去小島視察,你就會來公司上班是真的嗎?你這小子總是說話不算話,這次最好不要耍我。」
聶少獅閒適一笑。「以我的人格發誓──我會來。」
說是這樣說啦,可是他獅少的人格──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裡找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