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小心才認錯人的,二姊,你都不知道那個伍獅是怎麼捉弄我的,他好可惡,居然說我的眉毛該修一修了,你看--」舒曉涼把前額的劉海撥開,露出兩道英挺的濃眉來。「你覺得我的眉毛會很難看嗎?」
她從來就不上美容院,也從來不修眉。
她的眉毛又濃又有朝氣,雖然跟那些老把眉毛剃掉再畫上細細長眉的明星不能比,可是卻很有她個人獨特的韻致啊,去他的獅小子,究竟懂不懂欣賞啊?
不知不覺,她沿用了伍夫人對兒子親匿的叫法。
「看來你很在意他講的話。」舒麗晚笑著摸了摸小妹的眉。
在她看來,曉涼的眉毛渾然天成、英氣逼人,很適合她的五官臉蛋和她有點小魯莽的個性,根本就不需要多加修飾。
至於伍獅,她覺得他也沒有惡意。
大概是看她們姊妹三人初來乍到,怕她們陌生,所以和曉涼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化解彼此的陌生罷了,沒有什麼。
「我哪有?」舒曉涼意識到自己似乎真的太過認真了,於是拉著姊姊的手撒嬌。「二姊,你去做些小點心給我吃好不好?被那個傢伙那麼一鬧,我沒吃飽就回來了,現在肚子又餓得嘰哩呱啦叫,非要吃你親手做的派,它們才會安靜下來。」
「知道啦,我這就去做。」舒麗晚笑著起身。「你床上袋子裡的衣服都是伍夫人幫你選的,你去試試看台不合身?」
「哇!太好了!」她歡呼一聲,興奮的跳上床。
舒麗晚笑笑的帶上門,走往廚房。
早上伍夫人帶著她和大姊將伍宅大致介紹過,她不會迷路。
一到廚房,她先看了看大冰箱。
放下下層的新鮮水果裡,有櫻桃和蘋果適合做派餡,還找到水蜜桃罐頭,以及剩在冰箱裡的紅豆泥和芋泥,都很適合烤派用。
她很快用麵粉、奶油等材料做好派皮,將煮好的餡倒進派皮裡,熟稔地將邊緣多餘的派皮切掉,刷上蛋液,放入烤箱。很快地,烤成圓型的蘋果派、櫻桃派出爐了。
接下來,烤成長條型的水蜜桃派也完成了,剩下的紅豆派和芋泥派,做成水餃形去烤。
一個小時整,五種不同口味的美味點心就完成了,她逐一將烤好的派分切成小片,這樣才方便食用。
看到這些美麗小巧的點心,曉涼一定會很開心。
那丫頭,從小就喜歡吃甜的,卻懶得自己動手,總是央著她做,也因此,她才會做各式各樣的甜點。
她端著盤子走出廚房,嬌小的纖影在長長的走廊上與一名頑長的男子擦身而過,那名俊顏男子忽然停住腳步,回身不疾不徐的走到她面前,對她親切的頷首微笑。
她揚起長睫,看著突兀的站到面前的挺俊男子,他模樣瀟灑得令人屏息。
她眨了眨眼。他是……伍龍還是伍獅?
一定是他們兩個其中一個,因為早上她看過伍獅,這個男子長得跟伍獅一模一樣。
她不確定他是哪一個,但她可沒忘記曉涼在餐廳認錯人的烏龍。
伍獅早上用那種赤裸裸的熾熱眼神一直看她,也讓她有點怕怕的,因此她現在不敢隨便開口。
「我聞到一股甜甜的香味。」他好看的唇際漾著一抹笑,很隨興的取走一塊櫻桃派。「不介意我嘗一塊吧,它們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舒麗晚做了個深吸呼,有點侷促。「請、請用。」
她才剛說完,就看見他已經將派吃下去了,他的表情看起來很享受、很滿足,那表情……實在有點不適合出現在他這樣一個俊逸男子的臉上。
「是櫻桃派。」他以美食家的語氣下了個結論。「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櫻桃派。」
直接的讚美讓舒麗晚的臉頰飄上一朵紅雲,她做的甜點,至今沒有任何異性品嚐過。
這世上跟她最親的異性是她爺爺,可是他老人家對甜點一點興趣都沒有,眼前的這名男子,是第一個吃她做的甜點的異性。
「這是水蜜桃派吧。」他又品嚐了另外一塊派,同樣也是以極享受的表情很快的吃完,他看著她,她秀麗的臉上有著期待。
他微微綻笑。「真好吃。」
「謝謝……」她不敢一直看著英挺迫人的他,本能垂下了眼睫。
現在,她可以確定他是誰了,他說話的語氣跟她所見過的伍獅截然不同,他應該是伍龍吧,伍家的長子,聽說是黑虎幫的幫主接班人。
「你一定就是麗晚了,是嗎?」看見她點頭,他眼眸含笑地凝望著她。「我是伍龍,你的姊姊妹妹我都見過了,很高興終於見到你。」
她綻開了笑顏。他真的是伍龍,自己沒有猜錯。
她抬起頭,彎起粉唇,露出一記淺淺笑靨。「伍大哥,你好,我也很高興見到你。」
雖然他跟伍獅長得一模一樣,可是氣質回異,伍獅看起來生龍活虎很隨興,而他……
她的眸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他身上。
他很沉穩,劍眉朗目,有著讓人覺得安定的力量。
很奇怪,一樣的五官卻有不同的氣質,她們姊妹是初來乍到才會認不出來,相信這屋裡的人,只消看他們一眼,應該沒有人會認錯。
「我還有事,先去忙了。」伍龍又拿走一個紅豆派,揚揚手中的派。「希望還有機會吃到你做的甜點。」
「好……」她不由自主的點著頭,目送他瀟灑離開。
他好像很喜歡吃甜食,而且吃得津津有味……舒麗晚的唇角不由得往上彎,露出自己也沒察覺的淺淺笑意。
伍家的餐桌上,因為加入舒家三姊妹而比往常更加熱鬧。
「奶奶的寶貝乖龍和寶貝乖獅啊,明兒個你們就要去登山了,東西都準備好了嗎?」何雪絹現在對孫子的關心,可比對兒子多多了。
「登什麼山?」把嘴裡的叉燒肉吞下去,舒曉涼馬上好奇的問。
雖然才來第二天,可因為活潑好動、片刻靜不下來的關係,她已經跟宅裡每個人都混熟了。
「登一座很有挑戰性,只有我們男人辦得到,你們女人永遠爬不上去的超級大山。」
伍獅嘴角微微上揚,笑得玩世不恭,語氣非常自大。
她嗯哼兩聲,這個漠視女性的傢伙,越看他越不順眼。「我下知道黑道兄弟也會登山。」
雙手撐著雙頰,他嘻皮笑臉的看著她。「我們黑道兄弟也要每天洗澡哩,洗頭也是用洗髮精耶,那你知不知道?」
「你--」她瞪了他一眼,對他耍的嘴皮子,恨得牙癢癢。
「你這孩子,不要欺負女孩子,女娃是生來給你們男人疼的,知不知道啊?」
何雪絹諄諄告誡著孫子,就怕他不懂討好女人,會讓她死前沒曾孫抱。
「知道了,奶奶,我這就好好疼女孩子。」伍獅夾起一隻大雞腿,丟到舒曉涼碗裡。
「你幹麼?」她瞪大杏眼。
「疼你啊。」他逗著她,眼裡有笑意。「你也聽見了,奶奶叫我們男人要疼你們女人,我在展現我的誠意。」
「你無聊!」她把雞腿扔回他碗裡。她才下要吃他夾的雞腿哩,會帶衰。
伍獅噙著薄薄的笑意,親熱的摟了摟何雪絹的肩膀,眼角卻瞅著舒曉涼笑。「奶奶,你聽到了,不是我不疼她,是她不讓我疼。」
何雪絹笑瞇了眼。「哎喲,這樣好、這樣好,你們這對小冤家,這麼快就看對眼了,不枉費我的一片苦心,真是太好了!」
「奶奶!」舒曉涼一翻白眼,
什麼跟什麼,她才不要跟那只討厭獅配成一對哩,要配對,她情願配給……
眼兒一溜,驀地停在伍龍的俊顏上。
她好奇的看著他。
為什麼這個人跟他那個三八弟弟一點都不像?
吃飯就吃飯,絕不會廢話半句,一舉一動都十分優雅,一點兒也不像個黑道接班人,反倒像某國的王子,看到他,就只有「賞心悅目」這四個字可以形容。
「小妞,怎麼不說話了?」伍獅的筷子在她出神的雙瞳前晃了晃。「你幹麼一直看我家老大?」
舒曉涼驀地心跳加速,小臉一紅。「我哪有?」
聞言,伍龍從容地抬頭,他很有風度,不以為意的對她微微一笑,繼續吃飯,並沒有被他們的抬槓給中斷用餐。
她在心裡哀嚎一聲。天哪!她還以為自己只是在想而已,沒想到做得那麼明顯,真是糗。
伍獅的薄唇上,笑意加深。「那你呆呆的在想什麼?」
「我--」找不到台階下,舒曉涼撇撇唇,沒好氣的說:「我在想,我也要去登那座只有你們男人辦得到,我們女人永遠也爬不上去的超級大山啦。」
「真的嗎?」他故意眼睛一亮,將錯就錯。「很歡迎你加入我們的登山隊,成為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登山隊』的第二位女性成員。」
什麼天不伯、地不怕登山隊,真是冗長的隊名,她嘀咕著,對他做出一個沒好氣的抱拳。「好說。」
真是討厭,伍獅那勾唇淺笑的無賴模樣,真是討厭極了!
伍龍黑眸湛湛的定在她噘著紅唇的俏麗小臉上,微微一笑。「既然曉涼要跟我們一起去登山,遠嵐和麗晚要不要也一起去呢?」
「一定要去!」伍獅立刻發揮他舌粲蓮花的本事。「山上風景如畫,空氣新鮮無與倫比,不是這喧囂的紅塵可以比擬的,跟我們一起去,保證你們兩個不會後悔,要是沒去才會遺憾終生。」
他雀躍的想,如果那位「婉如清揚」的舒家二小姐也可以一起去,那這趟累死人的登山之行就會變成快樂死人的神仙逍遙行了!
「你們三個小女生就跟他們一起去吧。」曉冽微笑著做主。「不要悶在家裡,去散散心,心情也會開朗一點。」
「說得對。」伍奕頻頻點頭,對於他最鍾愛的長媳,在適當時間跳出來主持大局,給予嘉許的眼光。
「看大姊怎麼說,我都可以。」舒麗晚淺淺一笑,沒有意見。
她向來溫馴和群,只要不是太為難她的事,她都不會有意見,別人不攻擊她,她就不會攻擊別人,若是別人攻擊了她,她也還是不會攻擊別人。
「只有我們五個人去嗎?」舒遠嵐啜了口茶,微挑柳眉,她看著伍龍淡淡的問。
「還有五個我們兄弟會的成員,以及--」伍龍帶著淺淺笑意的注視她。「水晶。」
伍家的建築,是呈ㄇ字型的結構,伍龍正準備出門,月色下,就見一個嬌小的身影,穿著運動服和布鞋,不畏寒冷,賣力的繞著長迴廊前的庭院來回的跑,他自然而然的停下了腳步。
有人來了……舒曉涼敏銳的察覺,她慢下奔跑的步伐。
然後,她看到伍龍就站在迴廊裡,看著她微笑,俊朗的模樣使她心頭一跳,莫名其妙就煞住了腳步,還不聽理智使喚的走到他面前。
他端詳著她奔跑過後的紅潤小臉。「你可以把你的體力保留到明天。」
她揚揚眉梢。「你不知道,我現在是在培養我的實力,明天我要讓一個很討厭的傢伙再也不敢小覷女人。」
他笑了,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誰。「我現在要出去,要不要跟我出去喝一杯?」
「喝一杯?」
這種語法的邀請,不是男人跟男人之間才會有的嗎?
從來就沒有人這麼問過她,她雙眼發亮,但又有點不確定他的意思,他講的喝一杯真的是她想的那種喝一杯嗎?不會只是約她出去喝杯咖啡而已吧?
「去酒吧喝杯小酒。」伍龍笑了笑,看起來是那麼的慵懶從容。「要嗎?」
舒曉涼仰著俏麗的小臉看著他,興奮的吞嚥著口水,像只小哈巴狗般的期盼。
雖然家裡是混黑道的,但爺爺對她們姊妹三人管教很嚴,還有門禁,每天都不能超過九點回家,連假日也不例外。
所以嘍,高中時代,同學們幹的那些瘋狂事,她連半件也沒做過,更別說上酒吧喝酒。
見她遲遲沒有回答,他溫柔的笑睇著她。「怎麼了?如果不想去的話,不必勉強……」
「我要去!」
這種機會她已經期待很久了,在美國都沒有機會實現願望,原來她的福地在台灣。
上車後,看他一路熟稔地往市區前進,霓虹燈越來越多,還有打扮時髦的年輕男女也變多了,馬路兩旁的店面充滿過年的熱鬧氣氛。
「聽爺爺說,你高中畢業後就不想再繼續唸書了是嗎?」他扭開音響,隨口問。
「對啊!」她答得很快,覺得這沒什麼好可恥的。「我對唸書一點興趣都沒有,也沒有天分,不蓋你的,我看到書會自動頭暈,兩眼翻白。」
他逸出了笑聲。「這麼誇張?」
「一點都不誇張。」舒曉涼杏眼圓睜的形容著。「你家有個很大的書房對不對?我昨天在找餐廳的時候,不小心闖到那裡,結果,看到那一屋子的書,我馬上就頭昏眼花,覺得自己去掉半條小命。」
「小命這麼容易就去掉半條可不行。」伍龍唇角有笑意,未扶在方向盤的那隻手,很自然的伸過去,揉了揉她的頭。「你年紀還這麼小,不繼續讓書本陶冶性情,對你來說,似乎不是件好事。」
她斜著眼睨他。「我情願讓黑道來陶冶我的性情。」
對於他揉她頭的動作,她已經可以以平常心視之了,不再像前幾次那麼反常,還會心跳加速,真是亂七八槽。
反正這只是他的習慣動作,她告訴自己,不必太大驚小怪,否則反而顯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這樣怎麼當黑道的大姐大?
他輕點了點她的俏鼻。「相信我,黑道絕對無法陶冶你的性情。」
她皺皺眉頭。
這個人怎麼小動作那麼多?一下揉她頭,一下點她的鼻子,好像把她當成寵物哦。
「誰說的?」她挑釁的問:「敢問尊駕,難道你就讀了很多書嗎?」
「還算過得去。」他很謙虛的勾唇淺笑。「從劍橋大學畢業之後,就沒有再繼續進修了,有負師長的期望,實在汗顏。」
她霍然張睜大瞳眸。「你你、你念劍橋?」
我的媽呀,這麼有文化氣息,當個黑道接班人,不是只要夠狠就行了嗎?要那麼高的學歷幹麼?
再說,在她的印象中,劍橋不是徐志摩那類的文人才會念的學校嗎?左一句揮一揮衣袖,右一句不帶走一片雲彩,一個未來的黑幫老大,沒必要文謅謅的吧?
「如何,有興趣當我的學妹嗎?」他的唇角噙著一絲輕鬆的笑意,流利地將車駛入酒吧的專屬停車場。
這小丫頭正在迷途上,還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如果以後他想輕鬆點,將她引入正途是有效率的方法。
「謝了,我沒那個福氣。」她才不想折壽哩。
聽說讀那裡的學生,都要去康河撐篙,她可沒興趣在河上要竹篙,那很蠢,她情願把時間花在練習開槍上,不然她堂堂一個大姐大,若連手槍都拿不穩,就太失顏面了。
「好吧,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談,反正來日方長。先進去喝一杯吧。」
已經起了頭,再有下文就容易多了。
他停好車,把自己披在駕駛座椅背的外套拿給她。「穿上這個。」
她身上只有一套休閒衣褲,太單薄了,而今晚的氣溫只有十四度。
「謝謝!」她甜甜一笑,也不跟他客氣,穿上他大大的灰色羊毛外套,感覺好溫暖。
他們並肩走進名叫「小酒廊」的酒吧。
舒曉涼睜大了眼睛,準備看時尚夜店的頹靡盛況,然而她大大失望了。
這裡店如其名,是間小得不能再小的迷你酒吧,除了前面可以坐下五、六個人的高吧檯之外,就只有三張桌子。
「這裡是酒吧嗎?」拉拉伍龍的袖子,她小聲的問他,生怕被吧檯裡那個風情萬種,很像老闆娘的女人聽到。
「當然是。」他笑著將嬌小的她按入一張圓型的高腳椅中,附加一句,「只不過是咖啡廳改裝的。」
她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天下沒有那麼好的事。
她被騙了。
原本是想來酒吧見見世面的,沒想到卻是這種結果,如果待會那個美艷老闆娘端出咖啡來給他們喝,她也不會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