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朔亞失笑的聲音揚起。原本想給她一個驚喜的,誰知道卻給了她一個驚嚇。
「你怎麼會在這裡?」琉璃總算安靜下來,看清楚將她摟抱在懷中的男人是誰,她蹙著柳眉掙扎。「達芙呢?」
原來他人在這裡,難怪今天在會場裡,都沒看到他的人,只見曼菲斯集團的各大部門主管在傾力演出,他這個總裁倒好,躲到這裡享受。
「是我請她把你騙來的。」他微微一笑。「她已經從另一扇門走了,這是兩房一廳的套房,還有另一個出口。」
他守株待兔等在房門旁,沒想到這小妮子這麼能忍,過這麼久才進來查看,害他站得腳都酸了。
不過站這麼久也值得,現在總算佳人在抱,他由衷的慶幸著,計謀總算沒有白費。
她為之氣結。「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個壞蛋!
她被騙了!她又被騙了!繼他欺騙她的感情之後,他連這種無聊的事都要騙她,他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因為我想見你。」他濃情的看著她。「你一直故意黏在官城君旁邊,我連想吻吻你都不行,當然只好把你騙來了。」
昨晚他回到宅邸之後,就隱隱察覺到她對他的冷漠,她片刻不離官城君的身邊,回房後還鎖上門睡覺,讓他不得其門而入,也無法跟她說話。
早上她更誇張了,直接跟官城君赴會場,來到這裡之後,又是寸步不離官城君,讓他既納悶又吃醋,當然要把她捉來好好拷問一番。
琉璃哼了哼。「你可以去吻你的法蘭絲,我無法奉陪。」
第一次說這麼尖酸刻薄的話,她真的很不習慣。
可是她要狠下心來啊,不然又會掉進他的情網裡。
「你在說什麼?」齊朔亞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要否認你跟她的關係,我都看見了。」如果他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同時玩弄兩個女人的感情,那麼他就錯了。「昨天下午,你們很親密的一起走進飯店,你不要再欺騙我的感情,我不會上當的,我很快就會回台灣,我會如期結婚……」
「你誤會了!」他揚聲打斷她的侃侃聲明,心中感到又好氣又好笑,還夾雜著濃濃的高興──
沒想到這麼巧,她居然會看到他與法蘭絲進飯店。
她反應這麼大,表示她對他的在乎,這也更加確定他們是兩情相悅、情投意合的,她休想嫁給別人。
「我親眼看到,我沒有誤會……」她又強調一次。
「你有!」
他把她緊擁至胸前,迅速吻吮了她芳唇一下才放開她。
琉璃的玉頰倏然染上一層紅暈,芳心瞬間動搖,呆在他懷中,看著他好看的薄唇在眼前掀動。
「法蘭絲為了今天的皮革展,向我借一間會議室做準備,我去找她談這事時,她很不巧的,剛好『好朋友』來報到了。」他握著她柔皙的手腕,耐心說明。「如果你昨天有看見我們的話,應該記得她是穿白色的短裙套裝吧?為了要掩護她,我只好犧牲小我,毀掉我堂堂總裁的形象,以不雅的姿勢送她回飯店換衣服。」
她瞪大澄眸聽著。
原來如此!難怪昨天她就覺得他們的姿勢雖然曖昧,卻很古怪,原來是有箇中原由啊。
「不吃醋了吧?」他笑著輕點她的俏鼻。「難怪你從昨天就一直躲著我,原來你心裡這麼在乎我。」
她凝視著他,還有一點懷疑。「你跟法蘭絲,真的沒有關係嗎?」
雖然昨天是她誤會了,可是法蘭絲那句「那一夜之後……」她還是擱在心中。
「我知道你在介意什麼。」他笑了。她越在意,就表示他的勝算越大,他很樂於對她解釋。「那是法蘭絲第一次到曼宅裡作客,那晚,她跑到我房間示愛,我斷然拒絕她,她感到很尷尬,我也對她很抱歉,因為許是我對她的態度,才會讓她誤會我對她有意思。」他薄唇綻笑。「也是在當晚,她在我房裡看到我憑記憶,畫下的你的畫像,所以那次見到你,她才會說好像看過你的畫像。」
琉璃沒說話了。
她懂,他還是像學生時代一樣,對每個人都很好,能幫忙的盡量幫忙,才會讓女性產生諸多遐想。
她好喜歡這樣爽朗、磊落的他,即使他的生父還沒表明身份之前,他就已活得像陽光一樣,一點也不自卑,還活力十足。
喜歡他的心意那麼強烈,看見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心都碎了,那種感覺鮮活明顯,她怎麼有辦法說離開他就離開?
怎麼辦呢?她該怎麼辦才好?
「但是你放心,現在她已經完全釋然了,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有生意上的往來,只是有時她會開開我的玩笑,調侃我幾句,如此而已。」他以為她不說話是還不相信,因此又多附加了幾句。
晶瑩的淚珠驀然滾下琉璃的面頰,她哭了。
「琉璃!」他訝異的看著她的淚水,心頭一陣緊揪。
是不是她還不相信他的解釋,所以才會這麼難受?
她忽然伸手環住他的頸子,整個人緊緊投入他寬闊的胸懷。「朔亞,我愛你!我愛你!我好愛你!」
她要把自己的愛意傳達讓他知道,她怕以後沒機會了。
「我也愛你,小傻瓜。」齊朔亞揉撫著她的背,滿足的低歎。「愛我何必要哭呢?不要哭了,妝都花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哭……」一想到要離開他,她心裡好酸,忍不住淚水一直掉。
「還記得我們是在聖誕節那天認識的吧?」他輕抬起她秀巧的下巴,眼裡盈滿了溫柔與愛意。
「嗯……」她點了點頭,氣息還很紊亂。
「聖誕節就快到了,我們在那天結婚好嗎?我要你當我的妻子,完全擁有你。」
琉璃的心一震。
聖誕節……是她和城君預定要結婚的日子。
他輕輕的拭去她的淚水。「我相信官城君有成人之美。」
他知道君子不奪人所愛──但是,如果琉璃深愛官城君,他不會介入,也不可能介入得了。
「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就去當神父,我是說真的。」他的雙臂緊緊攬著她,深深注視著她哭腫的眼瞳,藍眸像沉澱著千言萬語和無盡的深情。「聖誕節那天,要是你沒穿著白紗來嫁我,我的餘生,就奉獻給上帝了。」
她倒抽了一口氣,怔然不語。
就算不能跟他比翼雙飛,她也不願看到他變成神父呵。
怔怔盯著穿衣鏡裡的自己好久,琉璃才在婚紗店員的催促聲下,鼓起莫大的勇氣緩緩走出試衣間。
「好美!」店員忍不住讚歎。
「真的好美,很適合你。」官城君從椅中站起來,欣賞著未婚妻如花的嬌俏模樣,心中漾滿似水情懷。
這件特別訂作的婚紗,將琉璃清麗的氣質完全烘托出來,想必婚禮當天,配上全套首飾,會更加出色動人。
齊朔亞不言不語,眸光停留在她纖細窈窕的身影上,她美得讓他移不開眼,卻也憔悴得讓他心疼。
他的告白讓她很苦惱嗎?
一接觸到齊朔亞那複雜又熾熱的眸光,鏡前的琉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臟緊緊糾結著。
她披上白紗了,卻是為另一個男人所穿。
她不懂,明知道今天是她試婚紗的日子,他為什麼還主動表示要送他們過來?
也就是因為他在場,她才遲遲不願走出試衣間。
她不想自己披婚紗的樣子讓他看到,因為,她是永遠無法為他披上婚紗的,她已經下了一個決定,兩個男人,她誰都不能傷害──唯一的方法,就是誰也不要。
這麼一來,她就不會對不起任何一個了。
想到這裡,她還是會心痛……該死,都已經決定了,她沒必要心痛,只是……嗚……以後,她再也不能投入齊朔亞那溫暖的懷抱了。
其實,她真的好想跟他在一起,不是她無情不要他,而是她非得這麼做不可。
城君向來對她很好,他們是那麼契合的工作夥伴,她實在無法把他的感覺拋著不管,更不能踐踏他的尊嚴,讓他知道,他的未婚妻是因為愛上別的男人而要拋棄他。
所以,她只能在不讓他知道她另有所愛的情況下,跟他解除婚約,這是唯一能不傷他男性尊嚴的做法。
但願日後他可以找到一個真正愛他的女人,如果他找到幸福,那時齊朔亞還在等她的話,她會回來這裡的,她一定會馬上飛回來的……
腦中紛亂心傷的思緒將琉璃的淚水催化得更洶湧,這嚇壞了店員。
「怎麼……怎麼回事啊?」店員手足無措。她從來沒看過,試婚紗試到哭的準新娘。
「琉璃──」官城君的訝然不亞於店員。
看到她落淚,齊朔亞的嘴角苦澀一揚,緊緊握著拳頭,心臟猛然抽緊。
琉璃,別哭,千萬別哭,你這傻丫頭,哭了就不美了……
「我沒事……」她拭去淚水,堅強的擠出一抹看起來有點淒楚的笑容。
「哦──」店員恍然大悟。「新娘子是太高興了,因為禮服太漂亮了,所以喜極而泣,一定是這樣沒錯。」
官城君凝視著未婚妻,發現在場的齊朔亞也一聲不響,還面色凝重。
他蹙著眉心,俊逸的面孔上,嘴角逐漸往上一勾,他大步上前,佔有的摟住琉璃的香肩。
「是不是太想家了?」他溫柔的看著她。「我已經訂好後天的機票了,很快就可以看到你的家人。」
「嗯……」她沉默的點點頭。
「曼菲斯總裁。」官城君忽然揚起聲,精神奕奕地道:「我們預計在聖誕節結婚,這些天在這裡承蒙你的招待,要是時間上允許的話,歡迎你到台灣喝我們的喜酒,讓我好好招待你一遊寶島。」
「真是抱歉了,我恐怕沒辦法過去。」齊朔亞很快且有禮的回答,唇畔居然漾著幸福的淡淡笑意。「因為當天,正好也是我的婚禮。」
琉璃渾身一震,倉皇的抬起淚濕的水眸來。
他……他在說什麼?
這傻瓜,她不會來的,她不可能會來的。
他害她……又想哭了。
台灣──
「鴕鳥小姐,你確定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你在這裡?」殷香茴看著懶躺在她床上的琉璃,再度做確認。
這小妮子,不知道在米蘭闖了什麼禍,今天早上忽然拖著一大箱行李,出現在她獨居的兩層花園洋房前,打電話叫她出來開門,且揚言不得聲張。
「你千萬不要把我的行蹤洩漏出去,不然我就去流落街頭。」琉璃再三警告,生怕她走露風聲。
香茴笑歎了口氣。「如果江叔叔和紗紗阿姨,還有琥珀……」
「連他們也不可以說。」琉璃馬上幽幽的接口。「我想好好沉澱一下心情,不希望受到任何人的干擾,包括我家人。」
香茴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可是,你丟下你的未婚夫官城君先生,自己從米蘭落跑,他一定會馬上回來找你的,你躲在這裡也不是辦法。」
「我知道。」她皺了皺俏挺的鼻子。「等我想到不會傷到他心的退婚理由,我自然會出現。」
聰明的香茴不再問了。她也是感情的過來人,自然知道琉璃這麼做,必有其苦衷。
這樣也好,反正她本來就認為琉璃的婚事決定得太草率,只單單因為和一個男人志同道合,加上這個男人又對她很好,就決定嫁給他,實在非常的兒戲及荒謬。
又不是在找生意上的合夥人!她認為這樣的結合,出問題是遲早的事。
只是沒想到的是會這麼早,婚都還沒結成,問題就來了。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去上班了。」香茴拿起公事包,輕鬆的離開房間。
她一走,琉璃無力的滑進被窩裡,長長的歎了口氣。
她找到了暫時的避風港,不必再見到官城君和齊朔亞的身影在她面前交錯,她總算可以靜下心來了。
她要好好想一想,未來,她要如何是好。
十四天過去。
「我懷孕了……我懷了他的孩子……」女子的纖纖素手悲傷的掩上面頰,啜泣不止。「為什麼在我決定不再與他相見之後,要發生這種事?我該怎麼辦才好?我該怎麼辦才好?嗚……」
啜泣聲淒淒切切,十分淒楚。
坐在沙發裡,蜷曲著雙腿,雙眸瞪著電視螢幕的琉璃,秀麗的面孔上,瞬間泛起一片恐懼的雪白。
她會不會……會不會也懷了齊朔亞的孩子?
他們發生過兩次關係,一次在美麗島,一次在皮革大展那天,三樓的貴賓室裡,兩次他都沒有做防護措施。
如果她真的有了,那該怎麼辦?她那要獨自一人傷心到老死的計畫,便會夭折。
「喏,拿去用吧!」
香茴走到櫃子,打開抽屜,拿出一個驗孕劑,丟給發呆中的琉璃。
琉璃瞪大眼睛,震撼不亞於剛剛她看到電視情節的時候。「香茴,你……」
香茴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還有,她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香茴揚起輕鬆的笑意。「這沒什麼啊,別忘了我是個成熟的女人,我也是有需要的。」
琉璃忘了自己的煩惱,大感好奇。「你跟誰啊?」
「現在不是打聽這個的時候吧?」她失笑道:「快去廁所吧,今天沒驗出來,我看你是睡不著的。」
琉璃走進浴室,沒多久,帶著一臉過度鬆懈後的倦意走出來,渾身像虛脫了般。
「香茴,我沒有……沒有懷孕。」她放心了,卻隱然浮起失望的感覺。
如果她真的懷孕了該多好,那麼……就她可以飛回去詩翠莎找……
哦!別想了吧,現實生活跟連續劇的劇情是不會一樣的,她還是死心吧。
「很好,恭喜你。」香茴紅唇上揚,微笑地拍拍她的肩膀。「現在已經不流行用懷孕來解決問題了。」
「香茴……」她深吸一口氣,毅然決然道:「你說的沒錯,我不能再逃避,我決定明天搬回家裡去,後天去公司上班跟官城君說明一切,我不再逃避了!」
黃昏時分,拖著皮箱,琉璃忐忑不安的拿出鑰匙開門。
回到溫暖的家裡,卻發現除了幾名慵人,大家都不在,偌大的宅院空蕩蕩的。
「二小姐,少爺、少奶奶和琥珀少爺、小小姐,以及喬管家,他們全部去香港了。」負責打掃的歐巴桑畫責的向她報告。
「去香港?」有沒有搞錯,她失蹤了半個月,還是從米蘭直接不見的,他們難道都不擔心她,也都沒有找她嗎?
「對啊。」歐巴桑與有榮焉地說:「少奶奶入圍國際烹飪比賽前五名,所以才能去香港進行決賽,真的很不簡單哪!」
「那其他人呢?」她好奇的問。
歐巴桑笑咪咪的回答。「都去幫少奶奶壯聲勢了啊!是少爺替大伙出的機票、酒店錢,想說趁這機會讓大伙順便度個假,我們這幾個老的走不動,就自願留守家裡了。」
「原來如此。」琉璃由衷欣羨的歎息了一聲。
她父親就是這樣寵她母親的,孩子都已經像她這麼大了,還把母親捧在手心裡溺愛,她真的好羨慕母親哦。
「二小姐,看你很累的樣子,要不要吃什麼,我幫你煮?」歐巴桑慇勤地問。
「不用了,謝謝你,我想休息一下。」她沒有胃口。
琉璃拖著沉重的行李上樓,關上房門,把自己疲累的身軀癱在柔軟久違的床鋪。
沒有人在家也好。
這麼一來,她就不必跟大家解釋東解釋西的了,明天直接去公司上班,向官城君遞出辭呈,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然後登門向官伯父、官伯母道歉,請他們原諒她這個無緣的媳婦兒。
希望一切可以順順利利的解決,就索性用再進修做借口吧,辭掉工作,沒有了婚約的束縛之後,她或許真的會出國念設計,把一切煩心的事情拋開,重新當個老學生。
她知道自己是鴕鳥,很大的一隻鴕鳥,官城君沒有找到幸福之前,她也不讓自己幸福,如果朔亞肯等她的話……
唉,他會等她嗎?
她好想他,好想他哦!
這半個月來,她幾乎是靠著思念他過日子的。
她沒有勇氣跟他聯絡,怕一聽到他的聲音,她會馬上崩潰,會忍不住想立刻飛回他的身邊。
這樣下去怎麼行?
她幽幽然起身,拿起皮包,寥落地坐在床上,翻找著那只精巧的零錢包。
過去,每當她想念齊朔亞的時候,總習慣性會睹物思人,這習慣直到上了大學才漸漸戒掉。
現在,她又恢復這種睹物思人的習慣了。
她想看看有關於他的東西,很想聞到他的氣息,還想──把房間改漆成藍色,這樣,就不會忘記他深邃的眼眸是那樣地觸動她的心弦……
咦?!零錢包呢?
霎時,風花雪月通通被她拋到一邊去。
零錢包不見了!
她最重要的零錢包不見了!
她急得差點掉淚,翻了一遍又一遍,把皮包裡所有東西倒出來找,又把行李箱打開來翻,甚至把房裡弄得一團混亂,卻依然找不到。
「不見了……不見了……怎麼辦……」
她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立刻打給香茴。
「喂!香茴,我有沒有掉了一個皮革制的零錢包在你那裡……對,就是我用了好久的那一個,現在不見了,你趕快幫我找一找……很重要的,你快點找,不要掛電話,我在這裡等你……」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琉璃心急如焚地等了好久,香茴才總算回來拿起話筒。
「什麼?沒有?」她心一涼,淚水又湧出眼眶,黯然地掛上電話。
連零錢包也不見了,那是她跟朔亞之間唯一的聯繫,這麼一來,是不是代表著她跟朔亞之問要永遠的結束了?
房裡的電話驀然又響起。
她馬上拿起電話,急切追問。「香茴,是不是找到了?你是不是找到我的零錢包了?」
那端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開口,「琉璃,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