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鷹號遊艇是顧飛鷹十八歲時父母送給他的禮物。
希希不是第一次搭乘飛鷹號,卻是第一次感覺這麼差勁透頂。
今天遊艇上有許多陌生美女,據說都是慕顧飛鷹的名而來的。又據說,她們全都私下透過各種關係想約會顧飛鷹,他不曾赴約,今天卻一網打盡,一次將她們至邀上船來同樂,這樣對任何一個都不失禮,同時也可以好好比較這群婢婷淑女的不同之處。
這些小道消息都是飛鳶告訴她的,如果早知道有這麼多美女來,她就不來湊熱鬧了。
總而言之,那傢伙就是要炫耀他的好行情就對了。
「鍾小姐,果汁。」
從她一上遊艇就盯上她的江明偉,是顧氏集團的公關經理,飛鳶說他今天是奉命來船上幫忙招呼客人的,可是她卻覺得他好像只專心顧著招待她一個。
「謝謝。」
希希接過冰涼的果汁吸飲一口,明知道江明瑋在看她,她就是故意看著遠處遼闊的海天一色。
「鍾小姐應該很少曬太陽吧?」他問著,眼睛不離她凹凸有致的身段。「你的皮膚很白皙,在台灣皮膚像你這樣白的女孩很少。」
像她這般魔鬼身材、天使面孔又家境富裕的女孩更少——他在心裡加上這麼一句。
她淡淡的回答,「我沒有刻意不曬太陽,這是遺傳,我家四姐妹都很自。」
「哦?鍾小姐還有姐妹?」江明偉立即表現出感興趣。
她忍住笑意,輕描淡寫的說:「她們都嫁人了。」
她看多了想要減少奮鬥三十年的人,就算沒有男子氣概,就算姿態卑微點,對急功近利的他們來說都不算什麼。
「哦。」江明偉有點失望,不過他不氣餒,繼續慇勤地問:「不知道鍾小姐平時喜歡什麼消遣?是聽音樂還是欣賞歌劇?」
他所努力結識的那些富家千金,大部分都喜歡這兩樣。
希希的嘴角閃過一抹惡作劇的笑。「攀巖。」
「攀——攀巖?」他愣住了。聽起來像登山的一種,這可以當作平時消遣嗎?
「如果你有興趣,改天我們可以一起去。」她又加以說明,「可是你要有心理準備哦,礬巖的難度很高,就跟蜘蛛人一樣要高來高去,摔斷腿或扭斷脖子都是常有的事。」她故意說得恐怖來嚇他。
江明瑋打了個冷顫,頭皮發麻的說;「聽起來似乎很刺激有趣。」
看來他盯錯人了,招上了個野蠻千金。
「那改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希希戲謔的追問。
這個人還更沒用,只是說說而已,他居然就嚇得臉色發白,這樣的膽小鬼要怎麼捍衛自己的妻兒?
「好……好啊。」江明偉只得硬著頭皮答應。
希希笑盈盈的看著他。「你手機號碼幾號?我改天打電話跟你約時間,我們再一起去。」
他猶豫的看著她問:「現在就要留?」
「江經理,鳳林集團的吳小姐頭暈,麻煩你去處理一下。」
顧飛鷹不知道何時來到甲板上,他意態閒適地踱步至他們身邊,簡單的吩咐下屬。
「是!」江明瑋如獲大赦般的連忙退開,害怕真將電話留下,得跟野蠻千金去攀巖就不妙了。
希希臉上捉弄的笑容瞬間消失,她看著高出自己一個頭的顧飛鷹,頗有迎敵意味的抬高了下巴。難為了他還記得來招呼她這個鄰家小妹妹,裡頭的鶯鶯燕燕不是已經夠他忙得團團轉了嗎?
「你們似乎聊得很愉快。」顧飛鷹的黑眸定在她倨傲而板緊的俏臉上。「我們公司的公關經理,口才還可以嗎?」
深幽的眼瞳在她細膩成熟的女性身段上轉了一圈,若無其事的回到她的俏臉。
希希揚了揚眉毛。「跟你的油嘴滑舌相比,遜了很多。」
他看到了沒?今天的她很成熟漂亮哦,她選了柔柔的粉紫色泳裝,將她白皙的皮膚襯得更有氣色。
他啼笑皆非的看著她。「我今天又有哪裡得罪你了嗎?」
她口是心非的輕哼一聲。「沒有。」
他要找大票美女陪他出海,這是他的事,她根本管不著,而且她也不在乎,因為這都不關她的事。她只是看不順眼罷了,一個大男人找那麼多年輕貌美的女孩子陪他遊玩,這根本就是紈褲子弟的作風,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又不是選美大會,真是亂沒格調的。
「如此陰陽怪氣,莫非——」他戲謔的盯著她,調侃地問:「每個月的好朋友來了?」
「顧飛鷹!」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稍稍有點教養的人都不會問淑女這種不營養的話。
顧飛鷹薄唇勾勒出一抹微笑。「別生氣,像你這樣身材玲瓏有致的美女,應該輕聲細語的說話,才適合」
希希聽了總算稍稍鬆開咬緊的牙根。他稱讚她了!想不到討厭鬼也會讚美人。好吧,算了,姑且放他一馬,不和他計較了,反正他都已經讚美她身材玲瓏有致,又說她是個美女,這樣一來,她也不能太小器。
只是,當她正沉浸在「玲瓏有致」和「美女」的喜悅裡時,顧飛鷹下一句話即傳到她耳裡。
「不過,我真懷疑你五年來吃了多少豐胸丸和增高劑,不然怎麼會長這麼高,胸部又長大。」
「顧飛鷹!」她咬牙切齒的瞪著他。
他愉快的笑了。
「哼!」她轉身走進船艙裡,決定不再理他,因為他真的太幼稚了!
晚上回到家後,希希越想越不甘願,睡不著的她,拿出過去顧飛鷹從國外寫給她的數百封信件,隨機抽樣,拿到哪一封就看那一封。
不管怎麼看,信裡都是對她滿滿的關懷和牽繫之情。可是白天出海的時候,除了調侃她吃豐胸丸和增高劑之外,他的眼光都在那些美女身上,就算身著性感泳裝,他好像也沒看到她刻意表現的成熟嫵媚。
就算她脫光了,她想、他也不會多看她一眼。反正在他心中,她大概永遠是個國中小女生,即使她自認為已經蛻變得很不同凡響也沒有用。
但如果他只把她當小妹妹,當成一個閒來無事可以欺負捉弄的對象,他為什麼要費心寫信給她?正如同飛鳶說的,顧飛鷹似乎對她比對親妹妹還好,因為飛鳶可從來沒有收過這些關懷的信件。
只是,為什麼呢?
她挫敗的拿著信仰躺在床上,重重吐出一口氣,把信壓在胸口,腦海裡一個個的問號仍然得不到解答。
她就是不懂,不懂那傢伙心裡在想什麼。他跟四人幫裡的其他三個人都不同,他們三個她都可以瞭解。
東堂愛護她,她做錯了事,東堂會糾正;她很乖巧的時候,東堂會有獎賞,他是她最信賴的小管家。
麥躍人則豪邁不拘小節,有什麼說什麼,是四人幫裡最開朗的一個。
李邊是不愛說話的一個,脾氣火爆的他,男子氣概十足,卻細膩不夠,不喜歡表達情感。
而顧飛鷹呢,他莫測高深。
她總是無法得知他在想什麼,有時候他唇邊的笑意也讓她猜不透他是不是真的在笑,甚至他捉弄她的時候,她還會神經兮兮的懷疑他,是否真的在捉弄她,還是在找機會親近她……
呸!呸!她是不是被那傢伙傳染,患了自大狂?!怎麼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想這些有的沒的。
他欺負她都來不及了,幹麼還找機會跟她講話?她真是瘋了。
看來她真的不夠成熟,所以無法瞭解男人的內心世界。可是如果男人的內心世界那麼難懂,那她情願不要懂,反正她現在的生活單純又快樂,每天忙餐坊和美容坊的事情就夠沒空的了,哪還有閒工夫想顧飛鷹?
而且他也沒那麼偉大不值得她想,若是有空,她情願想想在凌門武道館過生活的五妹,不知道它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按照時間吃飯……
把顧飛鷹和一隻母狗相提並論,哈,好樂!
電話鈴聲突然把希希從天馬行空、亂七八糟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喂?」她嘴角還殘餘著剛剛的笑意。
一個出乎意料之外的聲音從彼端傳來。「我剛才耳朵好癢,是不是你在罵我?」 「你怎麼知道?」差點脫口而出,希希結巴的說:「哪——哪有?」
電話那頭的顧飛鷹笑了。他確定地說:「你真的在罵我。」
他的嗓音低沉而好聽,讓希希有幾秒鐘的失神,她深吸一口氣,命令自己不可以被他的魔者所迷惑。
「廢話少說,找我什麼事?」這麼晚打電話給她,一定不安好心,肯定又想整她。
「打開窗戶看看。」
「幹什麼?」她防備的問。
兩家比鄰而居,她的房間正好與他的房間相對,窗戶也開在相對望的地方,萬一她乖乖打開窗戶,他從他房間窗戶扔來一顆大椰子打她怎麼辦?她才不上當!
因為小時候她就曾笨過一次。
他打電話來叫她開窗戶,她傻傻的打開,然後悲劇就發生了,他從他房間裡丟出一顆蘋果。正中她額頭,害她腫了個包,鱉整痛了一個禮拜。
「你不是喜歡看星星嗎?今晚的星星很亮。」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好像傳說中白馬王子才會有的聲音。
「真的?」她的床就靠著窗戶,她連忙拉開窗簾。
真的耶!滿天星光閃耀,一閃一閃的好像寶石般晶瑩。隔著窗戶看實在不夠氣氛,她連忙推開窗戶,一陣舒適的夜風吹拂上她的臉頰,伴隨著星空夜景,足以挑起浪漫的遐思。
「如果可以騎著白馬和王子飛到天上摘星星該有多好!」希希支著頭仰望星空,汜濫起一波波的文藝情節。
「摘到了你要放在哪裡?」顧飛鷹殺風景的問。
希希聞言一愣,對阿,星星的體積應該很大,又不是她手掌放得下的。
她孩子氣的皺了皺鼻子。「我只是說如果,又沒有真正要去摘星,你當我真那麼幼稚嗎?」這傢伙,渾身沒有一點浪漫細胞,她就不信這樣的他會多受女生的歡迎。
「身材不幼稚就好。」
他突然回了這麼一句,讓希希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是在誇我嗎?」她更懷疑他接下來又要說什麼話損她了。
「小女孩長大了,應該有很多追求者吧?」他慢條斯理的問。
「那當然!」
關於這點,她才不會在他面前否認,否則就太遜了,誰叫他擺明了有很多女人愛慕他。
「我記得你說過,想在二十歲以前披白紗,現在你都已經二十歲了,再不加油,不怕變成老姑婆?」
希希的心突然卜通一跳,她那麼久以前說過的話,他居然還記得?!
「緣份天定,我想也沒用。」她很灑脫的說完,接著又以一副長輩的口吻訓道:「倒是你,一個二十七歲的大男人不好只因為顧伯父、顧伯母想抱孫子就結婚吧,這麼病急亂投醫,沒有好下場的。」
「如果只因為想披白紗就草草找個男人嫁了更不好。」他彷彿意有所指。
希希信誓旦旦地說:「我才不會那麼隨便,我嫁的人,一定要是我所愛的!」
他的嘴角綻出一抹笑意。「彼此彼此,我娶的人,也要是我所愛的。」
那溫柔的聲音,聽得她心亂跳個不停。
異常現象!真是異常現象!聽他講話為什麼會臉紅心跳?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我不講了,我要睡覺了,晚安!」她慌忙掛上電話,就怕他會從電話另一端看到她怪異的模樣,進而取笑她。
她居然會為顧飛鷹而臉紅心跳?
老天,她沒有被椰子打到,為什麼也會神智不清?
「五號桌的檸檬鮭魚好了,上菜!」
今天劉師傅家有喜事請假,希希從五點半開店就與二廚忙得團團轉,偏偏有一對情侶員工吵架,她還要替他們協調,要他們不要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場合來,真是累慘她了。
「小老闆,七號桌的客人抱怨咖哩飯太辣了。」服務生小林進來通報。 希希正在煎羊排,她莫名其妙的抬起頭。「那本來就是辣味咖哩飯啊,菜單上寫得很清楚,難道他點餐時沒看到?」
「可是客人還是說太辣了。」小林聳聳肩的說。
她沒轍的皺皺眉頭。「好吧,把咖哩飯端進來,我給他換一份。」
做生意以和為貴,反正虧一點錢不算什麼,不要讓客人吃得不舒服,破壞客人用餐的心情就好了。
幫客人換了咖哩飯後,接著,希希繼續煎羊排,空閒時間也沒閒著,忙著做餐後甜點。
服務生小林這時再度走進來。「小老闆,莉莉哭著說她不做了,因為阿場死都不肯跟她道歉,她今生今世都不想再看到他,所以她已經拿著包包走掉了。」
「什麼?正在攪動醬汁的她匪夷所思的抬起頭。「可是,她現在在上班哪!我並沒有允許她的辭職,她怎麼可以隨便走掉呢?」
小林又聳聳肩。「她就是走掉了。」
希希無奈的歎了口氣,「好吧,你出去告訴大家今晚就辛苦一點,我會算加班費的,明天就登報請人。」
她繼續攪動醬汁,然後裝盤。
「小老闆。』小林三度走進來。
「天哪,又有什麼事?」她的心臟真的不能再負荷更多了。
「有位顧先生要用餐,他沒有預定,可是他說他是您的好朋友。」
「顧先生——」
她所認識姓顧的先生就只有……難道那傢伙跑來這裡找她?
「小林,帶顧先生到貴賓席,好好為他介紹我們希食堂的招牌菜,我很快就出去!」
她立即取下圍裙,把廚房暫時交給二廚,然後一陣風般的跑到後面的辦公室,把頭發放下來兼補妝。絕不可以讓他看到她這副蓬頭垢面的樣子,否則他一定會取笑她把老闆當得像個小妹。
整理好之後,希希才從容的走出去。
顧飛鷹西裝革履的坐在貴賓席,他正在翻閱精緻的菜單,小林則恭敬的站在一旁,見她來到便點頭先行離開。
「小丫頭,你是不是跑去整理服裝儀容了?」他看著她,嘴角噙著一抹調侃的笑意。
希希撤了撤唇,「才沒有。」
「不要否認了。」他微笑道:「飛鳶說;你做菜的時候六親不認,還有,不修邊幅。」
希希在心中挫敗的呻吟一聲。死飛鳶,虧她把她當親姐妹,什麼心事都跟她傾吐,她卻在她天敵的面前出賣她,折損她的形象,下次不幫她免費做臉了。
「顧先生,您的客人到了。」另一位服務生領著一名優雅的時尚美女入座。
美女衣衫光鮮,翩然來到。
她笑盈盈的美眸緊緊盯著顧飛鷹的俊顏,姿態優雅的滑坐進侍者為她拉開的椅中。
見狀,希希不由得蹩起眉心。
這該死的傢伙要約會不會去別的地方,幹麼跑來她的地盤礙眼?!
顧飛鷹對美女露出一個溫和微笑,「茱蒂,這位是希食堂的老闆,就請她幫我們介紹菜單好了。」
「客隨主便,你作主。」美女隨和的說。
她和顧飛鷹是大學同一個社團的學長學妹,這次兩人一起吃飯,主要是談談她跳槽到顧氏集團的可能性。
「小林,幫客人點餐,我很忙,沒空做這種雜事。」
希希板著臉轉頭就走,卻剛好看到黃洛勤興奮的推門而入。
「希希,我得了造型金獎!」他興奮的拉著她的手,喜悅之情全都表現在臉上。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希希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卻忍不住想回頭看看顧飛鷹和美女燭光晚餐的情形。
此時此刻,她沒有辦法分享黃洛勤的喜悅,因為她覺得胸口窒悶不已。
「你知道有多少位造型師參賽嗎?總共有來自東南亞的一百名造型師,我居然得了金獎,我真是不敢相信!」過度興奮的他說個不停。
「阿洛,我很替你高興,來,我們來慶祝。」希希一臉槁木死灰的說。
由於餐廳裡已經沒有位子了,於是她把黃洛勤帶到辦公室,並吩咐服務生拿酒和酒杯。
當酒送來後,她一口氣就幹掉三杯,臉頰微微染紅。
「你不要緊吧,希希?」黃洛勤發現不對勁了,她的樣子不像是在為他慶祝,反而像在借酒澆愁。
「你得了金獎,所以要好好慶祝一下,乾杯!」
她爽快的喝著,直到餐廳打烊時間已到,她才發現黃洛勤先走了。她揉了揉太陽穴,好像真的喝太多,腳步都快走不穩。只是,才不過幾瓶紅酒,怎麼可能會醉呢?想必回家睡一覺就沒事了。她如此想著……
把打烊事宜交給店長,她走出希食堂;卻沒看到自己的司機和座車。
由於爺爺不放心她的安全,在每天餐廳打烊後都會派司機來接她回家,今天司機卻沒來。
她不禁皺起眉。在她最需要司機的時候,司機竟然沒來……難道天要亡她?
她歎了口氣,拿出手機,開始搜尋司機的電話號碼,只不過,號碼還沒找到,卻有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希希上車。」顧飛鷹說著,將她送進副駕駛座,替她如上安全帶。
希希一臉迷茫,她是不是喝醉了看到幻象?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早吃完飯和美女走了嗎?
她伸手摸摸自己發燙的臉頰。「你的茱蒂小姐呢?」
「回去了。」
車已緩緩上路,這時的她覺得頭暈,蹩起眉心閉上眼睛,靠著椅背休息。本來想開口跟他說些什麼的,但車身前進的平穩節奏,加上酒精作祟,她卻不知不覺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