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令水仙幼稚園的教員辦公室裡死氣沉沉,隔壁讓女老師們垂涎三尺的孔少館主因天雨的關係移師至武道館內教學,令她們一顆芳心頓失所依。
「我的承傑哥……人家好想你……」賀金枝無精打采地吃著她的午餐。
郭莉容拿著餐盒趴在窗台上吃,也是一副食之無味的模樣。「噢,承傑哥,祈禱明天千萬不要下雨,再見不到你,人家什麼都吃不下了。」
「傑哥……暗相思,無處說,惆悵夜來煙月,想得此時情切,淚沾紅袖魏……」吳敏鈴幽怨地吟起詞來。
賀金枝立即不以為然的重重一哼。 「拜託,吳老師,承傑哥和你沒那麼淒美好嗎?你吟什麼詩詞的真是笑死人了。」
吳敏鈴鐵青著圓臉,冷冷地說:「我和傑哥怎麼樣,不必你這只瘦皮猴來多管閒事。」
「哈,我說各位老師,情人節快到啦,你們可以親手做份巧克力送給你們仰慕已久的孔少館主啊。」已婚的楊老師打圓場地說。
一語驚醒夢中人,眾女馬上又七嘴八舌起來。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靠近戎戎,「戎戎,你知不知道承傑哥喜不喜歡吃甜食?」
「我不知道。」戎戎繼續扒她的飯盒,她已經對這等陣仗見怪不怪了。
現在她住在凌門,大家都拚命向她打聽孔承傑有什麼嗜好或癖好,吳敏鈴更是羨慕的也想在凌門租間房住,可是被凌夫人打了回票,她笑咪咪地說已經沒有空房間了。
「那你回去問一下。」賀金枝對她交代。
「哦,好。」
得不到答案,所有人又成鳥獸散,午休時間結束了,大家勉強打起精神去上課。
等到辦公室的人都走光了,莫冠欣才羞澀地走到戎戎身邊,小聲地問: 「戎戎,如果……我是說如果,我送巧克力給承傑哥,你說他會不會接受?」
戎戎瞪大眼睛,「阿欣你?」莫非她也——
「你不要告訴別人哦。」她雙頰紅通通的,很靦靦的說:「我喜歡承傑哥已經好久、好久了。」
「你喜歡他?」戎戎呆呆地問。
她可以打包票,孔承傑不會喜歡郭、賀、吳三位老師那一型,可是阿欣就不同了,她溫柔可人又善解人意,任何男人都會想要這樣的老婆。
「只是單戀。」她幽幽的歎了口氣,「可是承傑哥好像還無法忘記我大嫂。」
戎戎一愣,「你大嫂?」
誰啊?莫非他喜歡的女子結婚了,而新郎不是他?
哦,這太慘了,莫怪他常常沒有笑容。
「就是圓月姐。」
「圓月姐——」戎戎驚疑不定。「她不是孔承傑的妹妹嗎?」
原來他搞亂倫,難怪經常悶悶不樂,台灣社會很保守,小鎮更是容不下這等有逆常倫之事。
這下驚訝的人換莫冠欣了。「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你不知道嗎?」這在小鎮是人盡皆知的事。
戎戎搖了搖頭。
「孔大哥是凌家的養子,只是沒有改姓而已,凌館主對孔大哥視如己出,已決定將凌門武道館給他繼承了。」
「原來如此……」也對喔,孔承傑不姓凌。
他是凌家養子,自小一直喜歡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但後來他深愛的妹妹嫁人了,而他,只好斯人獨憔悴。
不知道那個凌圓月長得什麼樣子,可以令他一往情深,想必不凡,她好想看看。
「鍾老師,不知道你下禮拜二有沒有空?」劉俊男走進辦公室,推推鼻樑上的眼鏡問,態度極為不自在。
「有什麼事嗎?劉老師。」戎戎心不在焉。
他又推了推眼鏡,鏡片下的眼有點緊張,又有點不安。「我那天想請你吃晚飯。」
「吃晚飯……好啊。」她隨口答應,記得正芳跟地講過,出來工作就是要合群。
「戎戎!」莫冠欣連忙扯扯她衣袖,緊張的壓低聲音提醒她,「那天是情人節。」
「啊?情人節?」她回過神來。「那不行!」
她剛剛魂不守舍,滿腦子都在想像凌圓月的長相,根本沒留心劉俊男在說些什麼。
遭到心上人的拒絕,劉俊男非常失望,他又推了推眼鏡,憂鬱的說:「鍾老師,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希望你可以給我有個機會,我想認真的和你交往看看,我三十歲了,家裡都希望我快點結婚……」
「對不起,劉老師,找還沒有結婚的打算。」戎戎連忙開口,以免他越說越離譜。「而且我--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什麼?」劉俊男深受打擊,神情更加抑鬱。「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她用力點頭。「對。」
長痛不如短痛,讓他早點夢幻破滅也好。
只是她想不明白,自己平時和他也不怎麼接近啊,怎麼會造成他這麼大的誤會呢?說要和她以結婚為前提地認真交往,這太可怕了。
「那……那我不打擾你了。」劉俊男黯然的走出辦公室。
「戎戎,原來你已經有喜歡的人啊。」莫冠欣的艷羨之情油然而生。
她只能露出一記複雜的笑,「對、對啊。」
而且和你還是同一個人哪,更慘。
☆☆☆☆☆☆
下午小朋友都走光了,雨還是連綿的下,戎戎沒有帶傘,隨便用手擋住頭就提著背包飛快奔回凌門。
左書「韜光養晦」,右書「靜神養氣」,中間是一幅「浩然正義」的匾額,凌門如往常般地莊嚴寧靜。
經過武道館時,她忍不住駐足觀看。
孔承傑正在練武,他的時間規律,每天下午五點到六點必在這裡練功。
除了管理偌大的凌門之外,他要處理的事務似乎還很多,凌館主交棒下來,連全省武術大會及海外分堂的各項聯繫事宜,他都要一手包辦。
凌門博大精深,凌館主是第五任館主,據說他在中部地區人脈極廣,祖先留下數十甲土地;凌門的弟子遍全省及海外,其中不乏企業菁英領袖和政商名流。
凌家育有一對雙生子,可是他們對接掌家業興趣缺缺,巧合的是,這對雙生子在去年都已成家,目前定居台北,短期間沒有回來的跡象。
也因此凌館主對自己的親生子女接掌衣缽一事是徹底放棄了,聽聞他在今年就要將凌門正式交捧給孔承傑。
這些都是她陸陸續續在幼稚園裡聽來的,最近孔承傑好忙,大陸方面想要成立武術學校,派專員來請益,凌館主總是要求他同行,還有十二月凌門將舉辦世界懇親大會,也是要他全權負責。
所以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空可以在下禮拜二跟她吃頓飯……
「戎戎,在看什麼?你頭髮都濕了。」
孔承傑的聲音喚醒了她出神的呆視,這是最近他們之間惟一的小小進展,他不再叫她鍾小姐,而像所有人一樣叫她名字。
「哦,我——你——你可以教我一點防身術嗎?」她鼓起勇氣要求,潤了潤唇解釋,「我聽說最近鎮上不太平靜,常有流氓……」
其實小鎮平靜得很,是她的心不太平靜才對。
她臉紅得有點奇怪,他只看了她一眼遂繼續運氣出拳,輕描淡寫地說:「先去洗個澡再來,我在這裡等你。」
他答應了!
「好!」
戎戎迅速奔回房沐浴,忍不住滿懷締思,換了凌夫人送給她的功夫裝,攬鏡自照,帥氣的一笑,覺得自己也有三分英姿。
她以最快的速度奔回武道館,正好看到他在收拳。
「過來吧。」
她朝他走過去,有點手足無措,從小她們四姐妹就各有各自的貼身保鏢,她根本不需要練什麼防身術。
「兩肘是女性最強勁的武器,我們先從簡單的開始。」他做了個示範動作。「要是有人從後面抱住你,你只要兩手交叉、互握手腕,猛烈左搖右晃就能夠掙脫對方的鉗制。來,我們實際演練一遍。」
「好。」她吶吶地應,覺得自己心跳耳熱。
孔承傑沒有察覺,只專心教導她如何兩手交叉緊握,她則依照指示,努力的演出掙脫的樣子,心卻忍不住越跳越快,因為他演歹徒,正從後面抱住她。
「很好。」他鬆開手,覺得自己的氣息有些紊亂。
凌門沒有女弟子,雖然以前他常和圓月比劃過招,但圓月自小學武,身軀不如戎戎柔軟。
她身上有股淡淡宜人的沐浴乳香氣,頭髮還有一點點沒幹,同樣飄揚著好聞的氣味。
她才二十三歲,整整小了他七歲,可是自從她住進凌門之後,他卻常發現她在偷偷凝視他。
這樣的神情他不陌生,從前他也經常這樣追隨圓月的身影,只要圓月在,他的眼光就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也就是說,戎戎……
他的心思波濤洶湧,遂而蹙起眉心,告訴自己不可能。
戎戎不可能喜歡他這個剛毅寡言的男子,而他也只是把她當小妹妹看待,她的純真笑語確實為凌門增添了許多歡樂氣氛,他承認她活潑爽朗的氣質很吸引人,除了圓月之外,她是第二個讓他覺得配得上「有趣」兩字的女孩。
但這也不能代表什麼,他還沒有準備好為任何人敞開心扉。
「你為什麼皺眉頭?是不是我太笨了?」戎戎懊惱的問。
她就知道自己對武術沒什麼天分,肯定是她的基本動作做得差勁透了,所以他才會皺眉頭。
孔承傑定了定神,搖頭。「沒什麼,我們繼續。」
他若無其事,繼續教她。
「要是有人從你身後繞過手臂突然掐住你,你只要抓住對方的手臂,以肩膀當支點,用力拉下對方手臂即可。」
解說完畢,如常演練一遍。
「用力拉下對方手臂……」戎戎默記在心,希望自己能表現得好一點。
聽說圓月小姐武藝高強,若她想得到孔承傑的青睞,恐怕得在這方面好好下一番工夫才行。
使勁,她非常用力的拉下他的手臂,一腳踏出,肩膀順勢斜前傾,放手一搏、盡力摔出。
下一秒,她目瞪口呆,看著躺在自己身下的他。
她是將他摔出去了,但也把自己給摔了出去,柔軟嬌軀就壓在他健實的身軀上,兩人形成一幅親密的畫面。
怎麼會這樣?
她完全照著他說的步驟來啊,怎麼怎麼現在自己會曖昧的壓在他身上?
戎戎漲紅了臉,滿眼的挫敗和羞赧,與他四目交接,心狂猛的跳著,他的眼神好奇怪,他——他會吻她嗎?
剎那間心蕩神馳的一刻,兩人心靈交會,電影都這樣演的,她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等待他的吻。
一、二、三、四、五……從一數到了十,他的吻沒有落下來。
她不死心,又開始倒數,五、四、三、二、一……
嘎地一聲,武道館的拉門被拉開來。
「哎哎哎——你們繼續,別理我,別理我啊!」看到迅速分開的兩人,吳媽一連迭聲的喊,「都是我不好,想說都七點了,承傑怎麼還沒來吃飯,好心跑來叫他卻壞了好事,真是糟糕、糟糕了……」
「吳媽!」戎戎羞得滿臉通紅。
「別介意,我會找機會對吳媽解釋清楚。」孔承傑起身理理衣衫,若無其事的轉身。「走吧,吃飯。」
戎戎非常失望的跟在他身後走出武道館,她雙頰還暈紅似火,看來沒有一時半刻是退不了。
如果吳媽沒有進來,他會不會吻她?
場景不能重來一次,她永遠不會知道,這是個謎,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哦!今夜肯定又睡不著了。
☆☆☆☆☆☆
第二度和靜悠國中的學生到海邊出遊,戎戎非常開心,因為學生們還準備了烤肉。
在國外時她就獨鍾戶外燒烤,喝兒瓶啤酒,幾個好朋友天南地北的閒聊,共度一個愉快的夜晚。
遠處,孔承傑和男生們下水沖浪,戎戎則和女生圍在一起烤肉,跟她們隨便聊天,吹著海風,秋老虎的熱力不減。
「鍾老師,你的皮膚好白哦,而且一點斑點都沒有耶,你用什麼保養品啊?」
女同學羨慕的說,她們雖然只是國中生,但已經有美容方面的困擾了。
「這是遺傳啦。」戎戎笑了笑,翻動玉米。
她們鍾家四姐妹都有吹彈可破的好皮膚,聽說是遺傳自她母親的賽雪肌膚,因此平時不必怎麼保養就很0K。
「好好的遺傳哦。」另一名女同學亦讚歎地說:「老師,你一定有很多人追對不對?」
戎戎還是笑了笑,「沒有啦——」
「老師你不必謙虛了,大家都知道幼稚園裡的劉俊男老師喜歡你。」她壞壞一笑,「可是我想老師你不會喜歡那一型的,永遠都穿一樣的白襯衫和黑西裝褲,動不動就推推眼鏡,憂鬱又一本正經,和這樣的『俊男』在一起,真會悶人心喲。」
她形容得傳神,大家瞬間笑得東倒西歪。
戎戎連忙阻止她們的訕笑,「別這樣說,劉老師人很好……」
「哎喲,人好有什麼用?要像我們孔老師這麼有男兒本色才行呀。」女同學們個個一臉夢幻。 「如果我漂亮一點,再成熟一點,或許孔老師就會注意到我了。」
「沈雅玲同學,你別癡人說夢了,憑你幼稚的尊容,孔老師怎麼會注意你。」有人不以為然的吐槽。
「人家只是說如果嘛。」沈雅玲委屈的扁嘴。
「什麼如果都不必想,凌門有圓月姐姐這麼出色的女生,我想孔老師什麼天仙都看不上了。」
「說得對。有道理。」眾人一致附和。
戎戎手下動作一停頓,「你們……知道凌圓月?」
「當然啊,她是我們的學姐。」一個驕傲且與有榮焉的聲音揚起。
「而且她是歷屆最優秀的學生,年年考第一。」
「任何比賽都得獎。」
「又是學生代表,什麼都難不倒她喲!」
大家七嘴八舌的爭著說,語氣皆非常崇拜。
戎戎很注意的聽。突地,有個身影從海灘那一邊奔過來,氣喘吁吁,邊跑邊喊。
「喂不好了!不好了!大呆游過警戒區,孔老師去找他,找了好久都還沒回來!」
刷滿烤肉醬的黃熟玉米從戎戎手中滾落,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拔足狂奔。
「鍾老師!」
女學生們也紛紛扔下用具跟上去,大夥一起出來玩,千萬不要發生什麼不幸才好。
戎戎跑到海灘上,男學生們都聚集在一塊,不諳水性可都在沙灘上翹首眺望著,熟悉水性的都游過去幫忙了。
戎戎也是乾焦急的一份子,情況已經夠混乩了,她千萬要鎮定才好。
可是越是這樣想,她越是心神不寧地咬著下唇,不知如何是好。
小時候她曾讀過一些偉大老師捨身救人的故事,空承傑又是這樣正氣浩然的一個人,為了學生,他一定寧可犧牲自己性命……
「孔老師回來了!孔老師回來了!」
歡呼聲如雷響起,孔承傑拖著大呆從海水裡游回來,一到沙灘上,他立刻替大呆做人工呼吸。
所有人屏息以待,時間一分一秒都很難熬。
直到海水從大呆口中吐出,他咳了幾聲,緩緩甦醒,更巨大的歡呼聲再度響起。
「他沒事!大呆沒事!」
「孔老師萬歲!」
男學生們互相擊掌,拚命吹著響亮的口咱,在沙灘上又叫又跳。
分不清是感動還是安心,戎戎沒注意到自己已經哭得稀里嘩啦,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佇立在她身前,她才輕揚沾濕的睫毛,眼睛眨呀眨的,努力不讓淚水繼續掉下來。 孔承傑深刻的看著她。
「別哭了,我沒事,你別哭了。」如春風般的溫和聲音出自他口中。
「我好擔心你——」說完,她臉頰一片臊紅,覺得說得太露骨,又趕忙說:「也擔心大呆。」
他微笑,「我知道。」
他擁她入懷,夕陽將他們交疊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
已經過好幾個小時,戎戎還一直回想著在沙灘上的那一幕,在孔承傑堅實的臂彎中,她覺得好滿足。
她終於得償宿願,和他抱在一起了。
可是,她會不會誤會了他的意思呢?
他抱她並不代表他願意和她進一步交往啊,或許那擁抱只是……只是什麼呢?她也說不上來。
但她喜歡他,這是絕對的。二姐常愛說她做事只憑感覺和一時衝動,感覺對了就去做,一點也不理性。
但這次她不是一時衝動,她是認真的,再認真不過了。
「戎戎,你在裡面嗎?」孔承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哦,在!」
她連忙從溫水裡跳起來,迅速穿好衣物,對著鏡子胡亂放下包在浴帽裡的長髮,然後深吸一口氣,打開浴室的門,外頭已經星斗滿天了。
她房裡有間小浴室,但只有一個蓮蓬頭可淋浴,這間日式大浴間有木桶可以泡澡,因此她偏愛來這裡洗澡。
門外,孔承傑一身清爽的米色休閒服,顯然已經冼過澡了。
「師母說你進來兩個鐘頭了,怕你有事,所以叫我來看看。」
「我沒事,只是在泡澡。」
奇怪了,她怎麼不敢看他的眼睛?平時她最喜歡看他深邃的黑眸的。
他微笑地凝睇著她,「你泡得臉都紅了,小心泡太久會頭暈。」
「哦——」戎戎拉長聲音,輕咬了下紅潤潤的唇瓣。
他有所不知,她臉紅紅並不是因為泡澡,而是因為他呀。
「吳媽煮了紅豆芋圓湯,要不要吃一碗再睡?」
「好——」
奇怪,今夜的她是怎麼了?笨拙的只會用單音來回答……
「哇!」
她尖叫一聲,不知道誰在地板上灑了一灘水,她差點滑倒,幸虧他眼明手快地將她扶住。
「小心。」
他拉住她,等她站穩後卻沒放手,反而順勢將她帶入懷中,黑眸湛湛地望著她。
她渾身發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覺得此刻的自己一定臉紅得像個呆子。
他伸手,輕輕將她的髮絲撥到耳後,如此一個尋常的動作也令她心跳加速。
她不敢去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因為怕什麼事都沒發生,自己會大失所望。
他的眼光很專注,不再有平常那種淡然,這次她沒有浪漫過頭的閉上眼睛等待,他的吻反而落下了。
他挺挺的鼻樑碰著了她,溫柔的唇舌在她口中嬉戲,她有好幾分鐘都像踩在雲端裡,原來他的唇舌這麼柔軟,一點也不剛硬。
然後呢?
這樣就表示他們「在一起」了嗎?
她的雙眼迷迷濛濛的,心還停留在兩唇膠合的震撼裡,來不及思考也來不及確定,更來不及給他火熱的回應,因為這個吻沒有繼續太久,他的唇離開了她的。
她傻傻的看著他。
他怎麼會吻她?是因為出浴後的她清新可人嗎?還是在沙灘上擁她入懷的那一剎那,他對她有了不尋常的感覺?
但是不管她的探究有沒有個結論,總之他們接吻了,這比什麼都重要。
如果他的吻只是一時衝動,那她該怎麼辦?因為她出對他可是很認真、很認真的。
高中時有段只牽手的純純之愛,在法國也有幾個男性的藝術家朋友對她表白過,可是她都沒什麼感覺,不是因為他們是洋人,而是她從來就不覺得心動。
心動的感覺該是她對他這樣,第一眼就像遭電觸,而後越來越注意這個人,他的影像鮮明得躲都躲不開,每天都想見到他,對他的事情都特別留意、特別在乎。
她會想知道凌圓月長什麼樣子,她想瞭解寫小說的「凌承劍」,所以費心的去讀他的小說,她想體會他在練武時的情境,所以冒著跌得滿頭包的危險跟他學武。
她的心意全表達在日常生活裡了,而他呢?
孔承傑輕柔的抬起她的下巴,沉穩的揚起笑意,「你在想什麼?」
「想」戎戎考慮一下,要不要說呢?
說了好像太小氣,可是不說又似裝大方,她明明很想知道也很在意。
他莞爾地看著她苦惱而掙扎的俏臉,「我還沒有忘記圓月,但我會努力把她當妹妹,再說她本來就是我妹妹。」
這段話是保證。
她愣了一下,輕輕吁出一口氣。「真的?」
承諾如此美麗,她誇張的竟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她不必再像幼稚園裡那些娘子軍們一直處在暗戀和單戀的灰色地帶了,萬歲!
兩情相悅的感覺居然這麼美妙,可是這麼一來她爺爺可要氣壞了,深陷愛河的她在短時間之內是不打算回去了,甘心留在這小鎮看平淡的夕陽和日出,也覺樂趣無窮。 「下禮拜二晚上有空嗎?」
「啊?」戎戎還反應不過來,心理亂七八糟的想著事,關於他們之間的事。
下禮拜二?那不是——
情、人、節!
孔承傑笑了笑,訂下他們之間的第一個約會。「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