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課輕鬆到叫人時間多到發慌。
一個星期只需上九個基本學分的課,也就是說,一週五天,只要上兩天課就成;而兩天課中,還能只上半天課就放牛回去吃草。
大四了耶!封禹荷瞇著眼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班上有些同學忙著考研究所的事,有些則忙著參加就業輔導,畢竟剩不到一年就畢業了,未來的事是該好好打算一下。而她勒?
其實她的未來也不必太擔心,反正她有家年收入百來萬的驚人專家有限公司。
她的公司服務項目可齊全了。舉凡欲給人驚喜得一塌糊塗、驚嚇得口吐白沫、驚魂得哭爹喊娘……只要是和「驚」字扯上關係的,她一手全包了。
在這奇怪的年頭裡,奇怪的行業特別容易生存。
想當初那和她一樣是怪ㄎㄚ的老姊,一直不看好她這項無本生意,可弄到後來,她還下是偶爾靠她生活。
就說嘛,像她這樣滿腦子鬼點子的人,是怎樣也餓不死的!
說到餓不死,她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接Case了,再這樣下去,即使她餓不死,也會呈現吃不飽的半飢餓狀態。
哎喲!這種靠客人找上門的生意,唯一的缺點就是——若沒有生意上門,她就等著坐以待斃。
一想到「坐以待斃」四個字,封禹荷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匆匆忙忙找出以前的宣傳單,打算到外頭四處張貼。
正當她走到玄關處打算出門時,屋內的門鈴聲大響。
這時候有誰找她?她拿起對講機,看著出現在螢幕上的陌生中年男子。
「喂,請問找誰?」
「是驚人專家有限公司嗎?」
生意上門了嗎?「是,請問有什麼事嗎?」
「敝姓張,有件事想請貴公司幫忙。」
封禹荷忍住大喊萬歲的衝動,她心裡開心得直唱歌。「您客氣了,請稍等,我幫您開個門!」
哈哈哈,財神爺終於上門了!
按下大門的啟動鎖後,她開始祈禱著,希望是樁大生意!
加油!
封禹荷坐在公車上,不可置信的又看了一眼方才從銀行提款機打印出來的明細表。
「五十一萬兩千三百四十元耶,老天,對方真的轉了五十萬到我戶頭裡!」她仍不敢相信的喃喃自語。
昨天接了一樁,打從她成立公司以來最大的Case,對方言明,這五十萬隻是前謝,成事之後還有五十萬的後謝。
老天,一樁Case可以賺一百萬?!她真是時來運轉,財運怎麼也擋不住了!只是……
對方要她幫的忙也挺具有挑戰性的,要她裝孕婦去整人?哈,也真是有趣,她什麼角色都扮演過,就是還沒扮過孕婦,不過,看在對方付錢付得漂亮的份上,她的演出是絕對不會失水準的!
再說她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那種視女人為玩物、始亂終棄的男人了,這回她要整的人就是這樣一號人物。
他不但拋棄為他墮了兩次胎的女人,更在分手不到一個星期就要和一名富家女相親。
沒錯,她此回的任務便是去破壞那負心漢的相親!
一件高薪且富有意義的工作,對於這一回的Case她可是滿意得不得了。
封禹荷今天心情特別好,她瞇著眼看著外頭的暖暖春日。
公車繞經金融企業大樓林立的街廓,外觀以黑色大理石板鑲嵌的YUA集團大樓仍是那麼巍峨醒目,她會對YUA特別有印象是因為好友曾提過。
聽說YUA可跩了,即使是出自一流的國立名校高材生也不見得擠得進去。
待遇好、福利佳又加上環境優,這樣的工作不但是國內一些精英的第一志願,就連一些國外名校的留學生也會特地回國爭取機會。
這家公司真的有傳說中的好嗎?公車在等紅燈,號志燈斜對面那棟雄偉的大樓就是YUA。封禹荷托著下巴,不由得好奇的又多看了幾眼。
算了!她以後是打算當「SOHO族」,YUA好不好可是和她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沒關係的事,她又何必理會。
正打算移開視線的時候,她看到一抹熟悉身影下了停在前方路旁的車,朝著 YUA集團大樓走去。
樂霽堂?!封禹荷瞪大了眼。
前些日子才慘遭她軟禁了一個早上的他在這裡幹啥?莫非那傢伙是這裡的職員?就憑那個賣臉男?!呿!若連他都進得了,那這公司的素質有多好才怪!
不過……她好像是第一次看他西裝筆挺的,那樣子還挺帥的。
挺帥的?封禹荷忽然像是意識到什麼可怕事情似的猛搖了下頭。她、她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會覺得那賣臉男帥?
「哈,我八成瘋了,真的瘋了!」
坐在她鄰座的歐巴桑看她一會拿著明細表傻笑,一會卻變成一臉深惡痛絕的樣子,然後又換上快意恩仇的表情……最後還說自己瘋了?
驚死人,太、太可怕嘍!她和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女人比鄰而坐,實在太不安全了!她匆匆換了個位子。
歐巴桑走後也沒人敢和封禹荷坐,一時間她的週遭像是變成了輻射區般,而她,則仍陷於自己不太明白的懊惱中。
公車開遠離了YUA集團大樓,封禹荷方才看到一身西裝筆挺的男人並不是樂霽堂,而是樂雲旒。
早上他視察完一處工地,趕回來要主持下午的會議。尚未進到總裁辦公室,秘書就告訴他,樂霽堂在裡頭等他。
推開門走進辦公室,樂雲旒就看到樂霽堂正大大方方的坐在他的皮製辦公椅上。
「嗨,老哥,你終於回來了。」
淡淡的瞅了他一眼。「你還有臉來見我?」上一回代他到學校去的事,他還沒找他算賬呢!
「為什麼沒有?」樂霽堂忍住笑。「我怎麼知道我的仇家會把你誤認成我,還軟禁你?」哈哈哈,想到他的冰山兄竟會被關在古箏教室一整個早上,他就忍不住覺得好笑。
封禹荷那女藍波的膽子還真不是蓋的!YUA的總裁呢,竟有那個膽識下手關他?連他這親弟弟都做不到的事她做到了,傑克,真是太神奇了!
他不知道會有這樣的狀況發生?少來了!樂雲旒在心底冷哼一聲。
樂霽堂見他沉默,接著說:「讓你經歷那麼特殊的際遇,你該感謝我的。」
「也許。」接過秘書遞過來的咖啡,樂雲旒輕啜了一口。密長睫毛半掩住冷漠的眸子,有一瞬間,他似乎看起來溫柔了些。
「說實話,我是知道那個女藍波想整我,卻沒想到她會軟禁人。」樂霽堂還是一臉笑,一點也沒有愧疚之意。「你運氣真好。」
運氣真好?還有更好的!他還被賞了一巴掌。從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敢打他,還是個女人,這樣就算了,那一巴掌居然還是用來止笑的。
「她綽號叫女藍波?」
「我私下替她取的,你不覺得很貼切嗎?」
樂雲旒的嘴角微揚。「咱們兄弟好像難得有這種默契。」女藍波?他第一眼不也這麼覺得?
樂霽堂低頭喝了口咖啡,沒聽清楚他說的話。「你說什麼?」
沒聽清楚就算了。「找我有事?」他和性子南轅北轍的弟弟平時沒什麼交集,他到公司來找他不會是沒事來串門子的。
「老媽這幾天打電話找不到你,要我特地來公司堵你,提醒你別忘了相親的事。」他這幾天不開機,打到公司秘書又說在開會,這擺明是消極的抗議。「她這次是玩真的喔!」
「她玩真的,那你呢?」
「我?」樂霽堂推得乾乾淨淨。「這是你們母子倆的『恩怨』,干我啥事?」
樂雲旒一挑眉。「我們母子倆的恩怨是跟你無關,咱們兄弟倆的事你總該撇不清了吧?」有些事他可以不計較,可有些事即使是親兄弟都得明算賬。
「我和你?有嗎,有什麼撇不清的事嗎?」
「你健忘我可不!上回幫你出席學校社團的招募活動,你開出的條件是幫我從被逼婚名單中剔除。」基本上,他相信樂霽堂比他更期待從逼婚名單中剔除,因此有什麼好法子他大概只會先造福自己。
不過最近公司正進行一樁合併案,他真的忙到分身乏術,現在的他懶得花時間在「抗婚」這種沒意義的事上,因此才想把事情推給弟弟。
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得幫他。
「原來是這件事啊!」
「你會這麼回答,想必是對事情早有打算了?」
臭冰山兄!這人真是可怕,只是冷冷的一句話就逼得人家不得不認賬!他就是可以用這麼若無其事的方式達到他鴨霸的目的,自己才會看他這樣不順眼。看來即使他真的整到了他,也不必愧疚的。
「我是有些想法,可是……」
「只要能夠讓我別老是被安排相親,能從逼婚名單中剔除,什麼法子都好。」能解決問題就好了。
「那……就那麼說定啦!」早安排好的事,即使他後來想抽身,好像也來不及了。
樂雲旒催著他讓位子。「我要上班了。」
樂霽堂起了身,嘀咕著,「弟弟來找你,你就不能多花一些些時間和我多聊聊嗎?」照理說,家中只有兩兄弟,感情應該很親密才是,可他們真的很生疏。
感覺上老哥和家裡的人都很冷淡,唯一比較親近、能聊得上幾句話的人大概是老爸,可那又僅限於公事。
大概因為他是長男,從小就被老爸賦予重望的施行英才教育吧?久了就變成這副德行了。唉,他還真該慶幸自己是次男,否則自小就得接受精英式斯巴達教育,也許他也會變成這種超級工作狂。
樂雲旒抬起頭看他。「OK,你想聊什麼?」
他的態度還真像在和員工聊陞遷問題。算了,他早習慣了。「老哥,你不想結婚還情有可原,可為什麼連戀愛也不談?」男人愛女人是很天經地義的事,可為什麼他家大哥好像對女人沒啥興趣呢?他是知道有一大票女人覬覦他啦,可好像沒聽說他和誰交往過,莫非……「咱們是兄弟,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是不是『玻璃』?」
樂雲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那我第一個愛上你。」
同性戀一般來說都挺自戀的,而一個自戀的人會喜歡上與自己長得神似的人,這似乎是不難理解的事。
嚇!不、不會吧?這樣的話他說得輕鬆,他可是聽得很有壓力耶!
樂霽堂的臉色都變了。「你、你開玩笑的吧?」
「開玩笑就可以把你嚇成這樣,那你以後少拿笑話來玩我。」
不是喔!呼,壓力頓減。「那你為什麼不談戀愛?」
樂雲旒不打算回答這問題,反而認真的看著他,「霽堂……」
「嗯?」
「我還有好多文件要簽,你打擾到我上班的時間了。」有些事他不想說也懶得說,即使是事隔多年,每一憶起仍叫他的心隱隱作痛,已經塵封的往事就沒有必要再提起。「你也出來好一會了,不回家報備已經順利堵到我的事?」
他就是不肯回答他的問題。真是奇怪,他心裡到底有什麼秘密?否則為什麼戀愛這個話題像是個罩門似的,他連提也不提?
算了!世界上是沒有永遠的秘密的。他挖不出他的秘密,並不代表其它人也拿他沒辦法。
「看來有人在下逐客令了。」樂霽堂起身離開,走到門口似乎又想起什麼似的停下步伐。「還有件事……」
「嗯?」樂雲旒連頭都沒抬的虛應,視線落在桌上的文件。
「後天的相親宴你還是得去。」
他簽著文件。「為什麼,你不是有法子替我解決了嗎?」
「這是一勞永逸的作法。」樂霽堂打包票。「只要你肯出席,我保證以後老爸、老媽絕對不會再安排你去相親了。」
「很有把握?」
「當然。」
「好,後天晚上的相親宴我會出席。」樂雲旒簽好了文件,把鋼筆套上蓋子,抬起頭正視弟弟,冷漠的眼底閃過一抹等著看好戲的笑意。「希望誠如你所說的,這次相親是『空前絕後』。」
被這樣的眼神瞅著,樂霽堂的背脊泛起了些涼意。「呵呵,你該相信自己的弟弟的。」好假的乾笑吶!
有些話放在心裡不說,就不太像親兄弟了。「就是因為太相信了,我才給軟禁了一個早上。」外加一巴掌。
還在記恨。「安啦!這回的相親宴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不過可能會有別種狀況,誰知道呢?反正有無限可能。
他不過是在相親宴上放了一顆「定時炸彈」,至於爆炸的威力有多大?他又沒被炸過,怎麼會知道?
「我可以再相信你嗎?」
「可以,當然可以!」可相信我後,你絕對沒什麼好日子可過。
他保證這回相親的事,老哥會記得更久,甚至永生難忘。
交給「老張」安排的事,該一切就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