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十八分,虞澔曦又撥了一通電話給唐允沁,她的手機仍是呈現關機狀態。
下午三點周成開車去接她時就接不到人,問舍監,她說唐允沁和她同寢的研究生下午就填了外宿卡,今晚不會回女宿。
待他忙完手上的工作已是下午六點,之後他一直試圖和她聯絡上,可她的手機根本就沒開,打到她家又沒人接聽。
她應該是故意不開機的,即使如此,他還是為她擔心,可能因為上一回曾發生遭襲事件吧。
尤其現在已經一點多,再怎麼愛玩也該回家了吧?
虞澔曦坐在他的法拉利裡,從十一點多就等在唐允沁家的巷子。老實說,他十分不喜歡自己目前這種活似人家老爸的行為,有時候他自己不也會玩到半夜兩、三點的?可……
他好歹是男人!
對於唐允沁今天的行為,他必須承認——十分不快!
在頻頻看表之際,有一部車轉進了巷子,就停在他的法拉利不遠處。車上一名女子走了下來,由那搖搖晃晃的身影可知鐵定喝了不少酒。
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後,虞澔曦的濃眉鎖得老緊。
不久開車的年輕男子也下了車,他快速向前扶住了那走路蛇行的女子。「你沒事吧?」
「沒……沒事!謝……謝你送……送我回來。」走到出口家門口,唐允沁打開手提包,找著鑰匙。
看著她因醉酒而酡紅的臉,男子一時迷醉的開口。「唐小姐,你好美,我……我可以吻你嗎?」他捧起她的臉。
虞澔曦看到這一幕,臉色有些難看,立刻打開車門下了車。
「不介意有觀眾的話,你可以繼續。」他走到距離唐允沁四、五步的地方,似笑非笑的開口。
他嘴角微揚,眸子裡卻燃著兩把怒火。
「虞澔曦?」對方看到他,不禁脫口而出。他早看過雜誌,知道虞澔曦和唐允沁的緋聞,可他一直以為那不是真的,如今看來似乎不假。
「呃,我只是送唐小姐回來,她……她有些醉了。」他再不懂得察言觀色,也知道虞澔曦現在的臉色不對。
第一次看到虞澔曦本人,他少說也有一百八十幾公分吧?叫人備覺威脅感。
「你在告訴我,你任務完成,可以功成身退了嗎?」虞澔曦像看好戲一般的緊瞅著對方,那種感覺比惡狠狠的恐嚇人家更可怕。
明明知道虞澔曦的態度很不友善,對方仍得陪笑臉。 「呃……唐小姐有虞先生陪,我想這裡沒我的事了。」他退了幾步。「我先走了。」
唐允沁一把拉住他。「你為什麼要走?我還……還沒請你進去喝杯熱茶呢!」這個時候,她不太想單獨面對虞澔曦。她是有一些醉了,可只是反應變得遲鈍些,並沒到意識不清的地步。
虞澔曦拉開她的手。「要喝杯熱茶,我陪你喝!」他拿過她手上的鑰匙,打開了門,推著她往裡頭走。
到了屋子裡頭,唐允沁甩開他的手,身子一癱往沙發靠去。「喂,這是我家,我沒請你進來,你進來幹啥?」她爸媽還要近半個月才會回來,至於唐允倩,她大概躲她躲得不敢回來了吧?
虞澔曦很少鎖眉,可從方才看到唐允沁到現在,他的眉頭都沒鬆開過。「方纔那個男的是誰?不好好介紹一下嗎?」
唐允沁冷笑。「方纔人在門口時你不這麼說,現在人被你趕走了,你才說這樣的話,豈不顯得太虛偽了。」吱!現在才要表現風度嗎?好假!
不過方纔那男的叫什麼?她實在不知道!只曉得是聯誼認識的男人,大概也是律師吧。
對於無關緊要的人,她一向懶得花腦力去記!
「我不想知道他是誰,也不需要去認識他,我只是想知道,你要如何定位他?朋友、同學?抑或是情人?」他不想動怒,那對解決事情於事無補。
「我如何定位他……重要嗎?」
「你會這麼猶疑的反問我,代表那個人一點也不重要。」一個對自己重要的人,對於他的定位一定是一清二楚的。「不過對於一個不重要也不相干的人,你卻想利用他來試探我,那實在是太不聰明了。」他在唐允沁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你不要太自以為是!」真的很可恨!為什麼在他面前她總是無法聰明起來?
「我不想和你吵,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他冷靜的瞅著她。「告訴我,為什麼今天故意關機讓我找不到你?你知道三點周秘書會去找你的。」
「我約會去了,方才有個男人送我回來,你也看到了。」
「約會?」虞澔曦打量著她一身的牛仔褲和同質料的白外套。「穿這樣去約會?」
「你在意的只有我穿這樣去約會,而不是和別人去約會嗎?」她真的覺得好難過。「那我告訴你好了,我平時就是這樣穿,約會時也一向穿得隨性。如果你要的女人是那種穿著合宜,有品味而優雅的女人,那麼我不適合。」
唐允沁的話觸動了他的某些感受,他心中掠過一抹心虛。「我肯定我要交往的女人是你。」
「那你能忍受原來任性、叛逆、自我的我?」
「如果你覺得這樣比較快樂,那也由得你了。」虞澔曦在心中歎了口氣。 「我無意改變你什麼,只是以為女孩子都喜歡打扮,看來是我太自以為是了。」他起了身不打算多談。
看著他要離去,唐允沁心中湧起很大的不安,她跟上他的步伐,開口問:「你這麼說是不是表示只要我不接受你的安排,我們之間就完了!」交往也不過短短一段日子,她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感情何時變得那麼深?
她怕失去他!真的好怕!
「你想太多了。」他的聲音很冷。
「你的態度老是這樣,叫我怎能不多想?」她痛恨死個性內斂的人,以前她總以為這是層讓別人無法窺視內在的保護,活在這樣的保護裡很安全,可遇到虞澔曦後,她才知道這樣的性子有多麼令人討厭!「就像今天的事情,你很不高興吧?可為什麼你不說?」
虞澔曦轉身看她,內心壓抑的怒火幾乎一觸即發。「你覺得我該說什麼?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任由心緒全糾結在一個女人身上!
他不是個會等待的人,無論公事或私事,也一向不在乎、不過問別人的私生活,即使交往中的女人也一樣,可他今天竟然像傻瓜一樣,在巷子裡等唐允沁回家;當他看見有男人送她回家,內心湧起的不快連自己都震撼!
「說什麼都可以,就是別這麼紳士、這麼冷靜,好像這件事情你一點也不在乎的置身事外!」他越是冷靜她就越不安,那種好像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的感覺令她難堪得想哭!
「不在乎?」虞澔曦充滿吸引力的嘴唇抿成了一直線。「我努力把工作排滿,壓縮時間,空出一整晚想和你約會,結果你倒好!放了我鴿子也就算,還和男人跑去約會到三更半夜!」他深吸了口氣,試圖壓抑怒氣。「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說我不在乎?」
「很多事你從來不跟我說,你知道我有多不安嗎?」
「我要跟你說什麼?」
「有人告訴我,你喜歡的女人是美麗、優雅、懂得打扮、有品味,最重要的是還要聽話。」既然話已說開,她一定要弄明白。「你平常忙得沒時間陪我,想約會時就急著打扮我,要我乖乖的去見你,你要我怎麼想?」想到悲哀處她眼眶紅了。「我覺得你要的不是唐允沁這個人,而是花錢裝扮出來,那個你隨時想見都見得到的人。」
看著她眼中閃動的淚光,他歎了口氣。「允沁,我想挖掘你的美麗。」他珍惜的捧著她的臉。「你就像一塊璞玉,一經琢磨就會是一塊令人愛不釋手的寶玉。我承認我是有私心的,我想看看在我手中,你可以臻至什麼樣的境界。難道因為這樣,你就懷疑我和你交往的動機?」
「我無法不懷疑。」她壓低眼瞼。「璞玉變寶石……好像是商人手法,我好像成了商品。」
「即使是,也是非賣品。」
唐允沁心折的歎了口氣。「但願如此。」她偎進他懷中。
「很晚了,早點休息吧。」他在她額上一吻,轉身要離開。
「喂!」唐允沁忽然叫住他。
虞澔曦回過頭,「有件事咱們得談談。」止住了步伐,他臉上的表情有抹玩味,令人猜不透。
每當他用這神情看著她,她的心跳便會沒來由的加速。「什……什麼啊?」是她叫住他耶,他怎麼一開口便說還有事情沒說清楚?
「打從我們認識到現在,從你第一次叫我『哈利波特』,到之後的虞先生,交往後你好像都用喂字稱呼我。」
「那該叫你什麼?」
「我叫你允沁,你也可以叫我澔曦,我的朋友都這麼叫我。」
唐允沁的小鼻子、小眼睛又發作。「那前女友呢?」
「你問的是哪一任?!」他夠毒了。「有人叫我澔曦,也有人叫我曦。」女人真奇怪,不過是個稱謂而已,有必要那麼考究嗎?
唐允沁噘起唇,皺了下鼻子。「那我叫你澔,總該沒人這樣喚過你吧?」
虞澔曦無奈的苦笑,「是沒有。」
「這樣終於比較有專屬感。」
專屬感?他對這個詞感到陌生。和他交往過的女人.好像不會對他說這種話。「對了,方纔你喚住我,有什麼事嗎?」
對喔!差點忘記。「我是想說很晚了……你要不要住下來!」見他曖昧的挑高眉,唐允沁一張臉羞得通紅。「你別會錯意!我是說我是說……我家還有其他房間,你可以住一晚。」
他又是不正經的將眉挑得老高。「喔!真令人失望啊,我以為是一種邀請呢!」
唐允沁臉紅得更厲害,低眸回了一聲,「你別妄想,想住的話你就住,不想住的話也不勉強!」什麼嘛,老說這種令人臉紅心跳的話!
虞澔曦笑了出來。「不了,我明天一早就有會議,由住家那邊過去比較近。」
「噢。」不知道為什麼,有些失望呢!「那開車小心一點。」
走到玄關處,虞澔曦忽然又回頭。「允沁,你距離學校開學大概還有幾天?」
「十多天左右吧,幹麼?」
「一起去旅行吧!」
「旅行?只有我們兩個?」她的心忽地跳得好快。
「嗯,如果你覺得不妥,那就算了。」
不妥?不去才不妥呢!「去啊!目的地呢?」
「澳洲海曼島,打算去玩一個星期。」
海曼島?那不是人稱「蜜月島」,被評為六星級度假區的一流度假地?一想到「蜜月島」三個字,唐允沁又臉紅了。
「去不去?」
「去!」
也許是是她想太多了吧!
也好,打從小時候在美國待了六年,之後她就一直沒啥機會出國去玩。趁這次能到外頭走走,那也沒什麼不好啊!
對,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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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澔曦一身西裝筆挺的走入東方藝能大樓,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才坐定,周成又捧了一堆文件出現。
「這些是你要作決定的企畫案,企畫部洪經理說,還是要你看過才算數。」
虞澔曦懶懶的看了眼那些資料。「你叫他自己拿主意,一個老不能單獨作業的傢伙,他當什麼主管!」這些事真是叫人煩透了!
當初他還真是上了他那老謀深算的爺爺的當!
之前說好,他只到星國分公司「兼差」當主管一年,之後他就可以當他的全職導演,沒想到一年過去,第二年也過去了,他還是留在這裡當「苦力」!
到了分公司之後,他大刀闊斧的砍了一些領薪不做事,靠關係當上萬年主管的人,重新考進一些有才能的人。
總公司那頭自然有人氣得跳腳,不過看在東亞區分公司的盈餘自此之後以黑馬之姿快速成長,那些人分了紅之後也就閉嘴了。
不過分公司的成長卻也替他招來了麻煩,他那本來想成全他去走自己想走的路的爺爺,好像又把繼承人的如意算盤打到他身上來。
周成皺了下眉。「你這些日子是太累了嗎?瞧你火氣不小。」
「沒事。」虞澔曦啜了口咖啡。
「事業、愛情兩得意,真不明白你還有什麼不滿。還是……」他不怕死的說:「看似得意的愛情中『雜質』太多,你自己都覺得不舒坦?」
「什麼意思?」不願觸及的部分被人猜個正著,那種感覺十分不舒服。
不怕死的話再說!看虞澔曦的樣子,他還是別捋虎鬚。「沒什麼意思。」周成轉移話題的說:「對了,令尊方才有打電話過來,他問你『MASK』的女主角到底找到了沒有?要不要他幫你?他似乎特別關心那部片子。」頓了一下他再度開口,「他也想導那部片嗎?」
「關心的是我老媽。因為『MASK』是那個已故的國際級名編劇為她量身訂作而寫的劇本。只是那時我媽和我爸訂婚了,獨佔欲高到嚇人的老爸不准我媽接演。理由是那是我媽的仰慕者為她所寫的劇本;理由『MASK』裡頭有好幾幕情慾戲,那些都是我爸不能接受的。」一想到老爸吃醋的樣子,他不禁大搖其頭,「男人為女人吃醋吃成那樣,真是驢!」
「話別說得太早,也許到時候你就是一副驢相!」周成訕訕然的說。
「你說什麼?」這人今天很喜歡和他唱反調。
「沒什麼。」好話不說第二遍。「對了,你爸爸既然不准你媽演,他又為什麼特別關心這部戲?」
「他雖然不准我媽演,可他也不得不承認『MASK』的確是部難得的好劇本。」老爸看過後不只一次讚歎:詹姆斯真不愧是劇界的鬼才!「詹姆斯死前把劇本送給我媽,我爸雖因為『情敵』的關係而不願導那部戲,可一旦『MASK』要在我手上呈現,他仍是十分重視。」
「原來它的所有權在你母親手中,怪不得一直沒人敢動那麼棒的作品。」盾姆斯曾被譽為百年難得一見的編劇家,他有很多作品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搬上大螢幕或舞台,可被稱為是他戲劇最高表現的『MASK』。卻始終沉寂,原來有這層原因。
「所以這部戲的呈現對我父母而言,有著很不同的意義。」頓了一下,虞澔曦才想到的問:「對了,那方才在電話中,你怎麼回答他?」
「我說你會再回他電話。」老實說,對於這部戲女主角的人選,他有些質疑。
唐允沁是很溫婉、很文靜的女人,就如同百合一般。可「MASK」的女主角潘朵拉卻是美艷不可方物,舉手投足皆風情萬種的那種女人。
她們根本就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女人。更嚴重的說,兩人正好是對比!這樣的情況,唐允沁怎麼可能演好她?
「為什麼不告訴他,我找到了?」見周成沉默,虞澔曦卻笑了,笑得很輕鬆。「因為你不覺得唐允沁可以演好潘朵拉,你認為女主角的人選屆時有可能會更動,因此不敢貿然上報?」
「唐允沁演潘朵拉是有些牽強!老實說,就以外型來講,我還覺得方芝珍好像還比較接近一些。」要美艷,她絕對夠!雖然他對她一向沒啥好印象。
很有趣的話!「真叫她演潘朵拉,我媽會哭的。」
「可是唐允沁……」
「要什麼樣的演員我清楚。放心吧,她現在的確是不能演潘朵拉,可不到一年的時間,我會讓她脫胎換骨的,我會讓每個人心服口服,一看到她就想到詹姆斯筆下的潘朵拉,那個風情萬種,舉手投足都令人目炫神迷的女人。」
「這樣的潘朵拉是你一手創造的。」不知道為什麼,周成忽然有些同情起唐允沁。「澔曦,你這麼做有一天會不會後悔?」
「嗯?」
「你是為了創造出潘朵拉才和唐小姐交往的嗎?」這麼說,她也不過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
他的話問亂了虞澔曦的心緒,直接挑出這幾天他心煩氣躁的原因。
「如果是這樣,那她太可憐了,因為她有可能真的愛上你,而你呢?只不過是在利用她。」
利用嗎?為什麼一向敢做敢當的他不理所當然的承認,反而有股想反駁的衝動?可事到如今,他哪有什麼理由反駁?他敢說一開始純粹只是想和唐允沁交往嗎?
不,這樣的話他根本說不出口!當初他的確是存有私心。
只是為什麼還有不同的聲音在心底吶喊?
周成那直接而尖銳的話,叫虞澔曦的眉略微皺了起來。「周秘書,」他第一次在私底下那麼嚴肅的叫他。「除了分內的工作,其他的事,我希望你別插手。」他的情緒第一次混亂到連自己都理不清,他不希望別人又在他身上加諸壓力。
「如果要我別插手,那麼請你以後要聯絡、接送她找別人吧。」和唐允沁接觸了幾次,她的話題永遠繞著虞澔曦轉,她想知道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對於他她有著問不完的問題,可能是因為她一直急著想更瞭解他、更貼近他吧。
她的感情很單純,像張白紙!因此誰能在那張白紙上簽下名字,她就會是屬於誰的。然而也不知該說幸,抑或不幸,那像白紙一般潔白無瑕的感情,全然屬於虞澔曦。
唐允沁是真的喜歡他。
虞澔曦敏感的看了他一眼。「周成,你有一點不對勁。」
他知道自己似乎反應過頭了,可是唐允沁這樣的女孩子,很容易讓人產生憐惜、他沒有非分之想,只不過……
「唐小姐和你以往所交往的那些,只要錢就能擺平的女人不太一樣,她要的不是物質享受。你該知道她要的是什麼,如果不能給……」
「夠了!」
無奈的歎了口氣,周成把兩張機票放在他桌上。「你要我辦的事都辦好了,機票在這兒,海曼島那邊的飯店也訂好了,是東翼的法式房。」
「很好。」
周成點點頭打算退出這氣氛僵凝的空間,走到門口,突地止住了步伐。「這樣奢華的安排,是你對唐小姐的補償,抑或又是培養出潘朵拉的手段?」
虞澔曦身子往背後的皮椅靠,臉上擠出了抹沒有笑意的挑釁笑容。「我的咖啡冷了,麻煩幫我換—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