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充實的一天。
早上天還沒亮,童緋璇就從床上被拉起來,然後跟著香籐日真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去郊外賞鳥,接著又去鄰近一間充滿鄉村氣息的早餐店用餐,中午去吃燒烤,晚上去泡湯,現在正吃著美味的懷石料理。
啊……真是幸福到想掉淚。
看不出來他還挺會安排生活的,這一天她過得既新鮮好玩又趣事連連。
現在她覺得香籐日真其實還不錯啦!起碼他是一個好玩伴,今天他讓她看到了之前所沒看到的一面,他好像也有可愛、體貼的地方。
唔,才以「戀人」的方式相處了那麼些時間,她就對他對改觀,那樣會不會太草率了。
她就是太容易相信人,因此老是倒霉吃虧。她連忙提醒自己,香籐日真可是個危險人物,這種人她還是得小心些。
和她在一起的這段時間他實在太乖了,每天準時上下班,鮮少應酬,更別說和別的女人廝混,連家中的傭人都嘖嘖稱奇。
據說在她出現在香籐家之前,他是「夜行性動物」。晚上一、兩點回家是常事,徹夜未歸也不稀奇。怎地現在他會洗心革面了?難道他是為了她而改變?
想得美!她童緋璇是有些傻氣,外加一些自戀,可她不會呆到以為自己對他而言真是什麼特別的人物。
許多漂亮的女人總是自恃著美貌而對男人沒有危機意識,最後落得自作多情的下場,這一點她就是比她們多了些心眼。
大概是看了不少悲情的例子,因此,對於男人,尤其是像他這種典型的三高男、花心大少,她更是睜大眼在看。
記得管家曾說過,他挺有女人緣的。而經她這段日子的觀察,他這朵大桃花還真能吸引女人的注目。走在路上女人們的視線紛紛粘在他身上,甚至連點個餐,身材惹火的年輕女服務生都會頻頻向他送秋波,臨走前還不忘留下電話給他。
總之,即使他不去追女人,女人一樣會粘過米,也就是說,女人對他而言是易取易得的。
大概是因為這樣,在他眼中對他毫無興趣的自己就成了稀有動物。所以會傷他男性自尊、是他追女史上大污點的她,他一定想盡辦法「攻陷」。
沒錯,一定是這樣。這九成九是他會追她和大獻慇勤的原因,
不過要是待他把她追到手……那她就等著被一腳踩開了!
嗯,這麼一想,她忽然也想通了他為什麼要強迫自己和他繼續大演愛情肥皂劇,因為她討厭他,自然不可能會自願留在他身邊,那麼他豈不無法乘隙攻陷她不可能為他開啟的心牆,若強留她在身邊朝夕相對,那麼他就有機會了。越想她就越覺得一定是這樣!
這可惡的日本男人!
想我這麼天真可愛、完美無缺的純情美少女——她的傷腿已經復元,又能腳踏實地——會栽在你這渾身桃色罪孽的臭男人手中嗎?甭說門兒都沒有,連窗戶都不給!
香籐日真奇怪地看著她,心想這女孩真有趣,她從方才就神遊在自己的世界裡,手上筷子夾著龍蝦肉到現在還懸在半空中。
她的表情可真是變化多端,時而笑得像傻瓜,時而彷彿識破別人的奸計而笑得更加得意,時而又是一臉的仇視樣……
「想什麼?」他放下筷子,輕啜一口清酒。
「一定是這樣……」童緋璇仍陷在自己的推論中,忽地目露凶光。
他好笑地看著她,放下了小酒杯。「什麼啊?」
「這個臭男人!」
「你痛恨的男人還不少啊。」他好玩地用手拍了拍她白裡透紅、可愛如蘋果般的臉。
這下童緋璇反應可激烈了,她整個身子幾乎跳了起來,手上的龍蝦肉也掉了。「你……你幹什麼?」
呼!他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你方才在發什麼呆啊?」那樣子絕對不是什麼浪漫青春夢。「你的表情好像剛看完一場戰況激烈的武打片。」他有些嘲諷地問:「戰況如何?」
她橫了他一眼,「要你管。」
她不想說,他也不勉強。夾起了一塊龍蝦往她碗裡擱,「你真的太瘦了,多吃一些。」
她已認定他是十惡不赦、心機深沉的壞男人,可對於他一些貼心小動作,為什麼還是有些感動?她嘴裡吃著鮮甜多汁的龍蝦,卻因為奇怪的心情而食不知味。
「你對女孩子都是這麼溫柔的嗎?」
「我?」這話多冤枉!他對女孩子溫柔?
她真是太不瞭解他了,對於女人,他一向習慣叫錢幫他獻慇勤,至於行動上的溫柔,他這個沙文色彩這麼重的男人,該來巴結奉承他的是女人才對。
對她溫柔嗎?奇異地,這個念頭竟是如此理所當然,也難怪他在不知不覺中就如此做了。
「一個習慣對女人溫柔的男人,難怪你對女人那麼有辦法。」
他實在分不清她這話是褒是貶。「你在告訴我,你也被征服了嗎?
她乾笑了一聲,「征服?你是指某位女歌手的專輯名稱嗎?」看他聽不懂地露出疑惑的眼神,她翻了白眼,「我只喜歡我看中的男子,倒追我是沒用的。」她真是標準的男人婆,壓根忘了自己是女人。
她忘了男人追女人是「常態」,女人追男人才叫「倒追」。不過,這不是重點,她只是想點醒他,她喜歡的男人她會自己大方地前去告白,不會等人來征服。
身為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就要有愛大聲說,不要晾在一邊坐愁紅顏老,怨月老老眼昏花,怪丘比特拿箭的角度出問題。
香籐日真已經漸漸習慣她的說話方式,他挑了挑眉,「那正好,你這一點倒是和我挺像的。」
「什麼意思?」
「別人送上門的我不屑,就喜歡自己看上的。」他在說後面那句話時,心中忽然若有所悟。
初見童緋璇的時候,他原本沒什麼心動之類的感覺,大概只覺得過女孩長得真是漂亮,同時為她粗魯的性子感到惋惜。但曾幾何時,他竟然在她身上感受到別的女人不曾帶給他過的新鮮感,更特別的是,被他視為她身上最大敗筆的「粗魯」,意外地
令他感覺到她不同於別人的天真清純,看她是越看越順眼。
「別說你愛上我。」
「愛在心裡口難開是很殘忍的事哩。」他像逗著她玩似地直盯著她瞧。「如果我告訴你,我喜歡你,你會怎樣?」他告白的方式和他在商場上的作風一樣,乾脆利落。
男女關係他一向十分敏感,處理的方式也乾脆,否則怎麼在花叢中持得住貨銀兩訖的規則,而不沾上一絲一毫的感情糾葛,在女人堆裡染得一身腥?
他的秘訣就是:喜歡就喜歡 不喜歡就不喜歡.清清楚楚。
「倍覺受辱。」她拒絕的方式也是不拖泥帶水。
「很受傷呢!」他第一次被女人拒絕,心裡還真是有些小沮喪。「你常拒絕異性的追求?」看她拒絕得毫不猶豫,想必之前已經有許多悲情男給她累積經驗了。
「不,我第一次拒絕人。」她很誠實,想了想又說:「倒是我常被異性拒絕。」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香籐日真快吐血了。「你的意思是我不如那些拒絕你的人?」雖然他並不覺得外在條件高人一等有什麼了不起,但此刻他實在不怎麼相信世上還有男人會比他優秀。
「起碼我沒看上你。」
他有些哭笑不得。算了,各花入各眼,一樣米養百樣人,有人聞到臭豆腐味忙掩鼻而過,有人還恨不得沾得一身臭,一生永追隨呢。
「你眼光獨到。」可他仍忍不住地語帶嘲諷。
說到這個,童緋璇心中雖有自己推論出的答案,卻也想問問他。「那你呢?你說喜歡我我是不相信啦,不過暫且當它是真的,但你為什麼喜歡我?」
她都不相信了,那他答案也不必因得太認真。他惡作劇似地開口,「沒男人供你談個浪漫的戀愛,我是抱持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慈悲心來追你的。」
這男人還挺毒的。她不高興地拉下臉,用紙巾擦了擦嘴,「我吃飽了,謝謝你這頓豐盛的晚餐。」她方才怎麼會覺得他還挺溫柔的呢?才一會的時間就原形畢露,和他相處久了,對心臟不良。
「這麼快?」他當然知道她不高興,因此胃口沒了。「飯後還有水果和茶點,不用一些?」
這麼說時,和室門被推開,穿著傳統和服的老闆娘親自端來了水果,暫且中斷他倆的談話。
她笑盈盈地說:「香籐先生,今天的料理還好嗎?」香籐日真是這裡的常客,怠慢不得的。
「不錯。」他順道示意她結賬了。
「那您慢用。」忽地,她像想到什麼事似地又轉了回來。「呃,香籐先生,您記得山根小姐嗎?」
「她好嗎?」那是他以前常光顧的一家Club的老闆之一。
一聽到「小姐」兩字,童緋璇的耳朵立即豎了起來。
「她抽走她在Club的股份,自己出來開業,亞梨也在那兒呢。」她拿出一張名片,「有機會到那兒捧捧場吧。
童緋璇的眼睛瞇了起來,Club?那不是號稱令男人銷魂的酒店別稱嗎?還有那個叫亞梨的女人只怕是香籐日真的老相好吧?
不知不覺中,她的怒火高漲,瞪大眼看著那張名片,有股想搶過來將它撕個粉碎的衝動。
咦?他去Club干她屁事?她沒事幹啥發火?她努力地用理智撲滅心中怒火,只是為什麼她還是「火在燒」呢?
真氣自己為這種男人生氣,無聊!
香籐日真收下名片,「我會去的。」
原本已經把怒火降到可控制的童緋璇一聽到他這麼說,便忍無可忍地站了起來,在兩人的錯愕中,一語不發地往外走。
「去哪裡?」香籐日真莫名其妙地問。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裡頭空氣不好,想到外面透透氣。」再不出去,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她一面往外走,一面還在心中低咒著,香籐日真你這個臭男人、死風流鬼,那麼花遲早腎虧。說什麼喜歡我,結果還不是東拈拈、西惹惹。可惡!真是太可惡了!
香籐日真在付完賬後,立即追了出去。
這女人又怎麼了?剛剛他可都沒惹到她,她是在生哪門子的氣?
遠遠地,他就看到她站在車子旁等他,他走過去打開車門,「心情不好?」
童緋璇上車後仍是沉著一張臉,她把臉別向車窗,就是不看他。
「怎麼了?」他將身子湊近她,「心情不好悶在心裡,遲早出問題。」
「出問題是我的事。」她鼓著腮,還是不回頭。
「那不成,我們現在是戀人,你出了問題,我心裡會不好過的。」看著她生氣的表情,他的心溫柔了起來,很直覺地哄著她。
「真不愧是花花公子,想必對任何女人都說得出這種話吧?」話一出口,她很自然的又想到了亞梨,接下來她想都沒想地就開口,「想必你也對那位Club的亞梨小姐說過這樣的甜言蜜語吧?」
就算有干她啥事呀?怎麼心裡直泛酸?
香籐日真看著她氣呼呼的樣子,低頭想了想,忽地想通似的一抬頭,「你——不會是在吃醋吧?」
他知道她鐵定會否認,不過他這個長期打滾於花叢中的人,如果連女人吃醋的反應都看不出來的話,那真是太遜了。
「哪有!」童緋璇的反應可激烈了,她猛地回過頭,這才發覺自己和他的距離不到數寸。「我……」她因為他的靠近,心跳得好快,忍不住吞下一大口口水。「才沒有。」怎麼她心跳得那麼快?好像……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
他幹嘛靠得這麼近?他難道不知道,這麼近會令人……令人思緒變得不太正常而想入非非嗎?
「喜歡上我有那麼困難?」他又靠近她一些,在嗅到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氣,她低垂著眼瞼、噘高了唇的倔強而嬌俏的模樣,令他在那一瞬間有些意亂情迷。
如果喜歡一個人可以用行動告訴對方,那麼他該是要有所行動了。
「當……」她還沒把話說全,唇上便傳來一陣溫熱,接下來她只是瞪大了眼睛,腦袋陷入空白狀態……
接吻是床戲的前奏,香籐日真從來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可現在和她僅僅是唇與唇的輕觸,他竟然能從中得到一種幸福的溫柔感受。
此刻他更加確定,童緋璇對他而言真的是不同的。看來,丘比特的箭這回真是射中他,想逃也沒得逃了。
也好,反正他從來沒有體驗過愛情洗禮,就感受一回愛的滋味吧!
「好香。」這是他觸及她柔軟櫻唇的感覺。
童緋璇怔了怔,好一會兒才從錯愕中回過神。「你……你敢……敢吻我?」她的初吻就那麼給終結了。
「我都付諸行動了,問這話有些多餘。」他看著她,覺得有些好笑。「我不介意再做一次。」
「那是我……我的初吻!」她激動得快哭出來了。
她保存了二十一年的初吻,被這男人這麼一啄,就……就不見了!他知不知道,她的吻是要保留給她的初戀情人的,怎麼可以便宜了這情場浪子。
「我知道。」她那怔然的表情他要是猜不出,那他在花叢中也白混了。
「知道了你還……」這男人真的很可惡,故意的,她確定他是故意的。
香籐日真完全沒有愧色地看著她。「我是故意的。」他自己招了。「在喜歡的女子身上留下自己的記號,我不認為有什麼不對。」
「記號?」他不說她還沒那麼火,這麼一說她心中的怒氣都快直竄頭頂了。「我告訴你,別說是一個吻,即使是全身給你吻遍了,我也不會是你的。」氣啊……她真是氣瘋了。
「全身?」他一挑眉,輕吹了一聲口哨。「我都還沒想這麼遠,你倒是先提醒我了。」
她恨得咬牙切齒,「你別夢想了。」
他淺淺地笑看著她,不置一語。
「你……你笑什麼?」這恐怖的男人,每當他在笑的時候,她就忍不住發毛。
「我在想,我對女人一向只圖生理上的滿足,不曾有過任何情感,為什麼對你會不同呢?」
他這番告白,童緋璇可不領情,她眼白一翻地說:「這句話我可聽不出是褒是貶。」
「你似乎對我頗有成見。」
「不喜歡就不喜歡,還有什麼成見!」她這人向來又真又直,不喜歡一個人她從來不偽裝。
他這人太神、太不好惹了,她每一次和他賭什麼就輸什麼,次次槓龜。天!她這小賭後,外加賭界幸運星一遇到他,贏字和她沾不上邊,幸運更是叛她而去。
他難道不知道像她這樣的賭徒,對她勝不了、賭不贏的對象,是視為終身仇敵的嗎?如今又發生「偷香」事件,她就更加無法喜歡他了。
「打個賭你會喜歡上我的。」
童緋璇學聰明了,她才不和他賭呢。「和你賭我沒勝算,不過……」
「什麼?」
「我們倆是絕不可能走在一塊的,你等著瞧吧!」
這一回她不是說著玩的,她絕對會讓彼此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