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早上約莫十點許,一家靜謐的咖啡廳裡,裡頭的座位已坐得七八分滿。
一對花兒似地漂亮女孩亦是座上客。
其中擁有一頭及腰直長髮,此刻正無精打彩托著下巴的,一張水柔臉蛋叫人側目,尤其那雙盈盈楚楚的大眼睛,彷彿要滲出水般,再加上那份一見猶憐的氣質,是多少男生夢中情人的典型。
而坐在她對面一臉悠閒地輕啜著果汁的女孩,蓄著一頭俏麗、有個性的短髮,略帶叛逆味道,有幾分神似日本女星廣末涼子。
兩人同樣擁有超水準的迷人條件,個性卻極大地不同,儘管是多年的手帕交,誰也沒被誰同化。
俏麗短髮美女練允藍的性子和外表給人家的感覺是一致的,她個性叛逆、嘴上不饒人,而說起童緋璇嘛……
她的恐怖性子搭上水柔外表真是……上帝的惡作劇!
其實,說她個性恐怖也沒多恐怖啦!只是少了一條筋、神經跟擎天龍柱一樣粗,對於有興趣的事物勇往直前、打死不退,說起話來像男人。
很豪邁、阿莎力的那種。
長相是天生的,性子卻隨著個人成長的生活環境而有所不同,她的粗魯作風,全拜她兩位兄長所賜。
誰叫她母親難產生下她不久後就撒手人寰,專情的父親也沒有續絃,一個大男人獨自撫養二子一女。
再說她的父親是有名的武術指導,大哥是跆拳道黑帶的國手,二哥是劍道高手,這樣耳儒目染下,她很難不成為男人婆。
「戀愛有什麼了不起嘛!」童緋璇發洩似地說。「男人和女人玩的還不就是那種『一桿進洞』的快感。」她的腦袋轉得向來沒有嘴巴快,這種話她是說得理所當然。
練允藍正端起杯子喝咖啡,她的話令她一口咖啡直噴了出去。
咖啡廳裡有一些人好奇地回過頭來。
「你……咳、咳……」這恐怖的男人婆!和這種人當朋友,可憐的是自己。
她是女生啊,說話前可不可以想了之後再開口?
「幹嘛?我說錯了嗎?」童緋璇很無辜地看著她。
「你那什麼一桿進洞的話是從哪兒聽來的?」她在說那四個敏感的字時還刻意壓低聲音。
「我哥哥他們談話時,我偷聽來的。」
練允藍翻了翻白眼,無言以對。
不過瞧瞧好友愁眉苦瞼的樣子,她猜大概她的第二十九次求愛行動遭挫,告白再度失敗,才會如此自暴自棄地口出貶低愛情之語。
歎了口氣她問:「你告白再度失敗了?」
「我打算再進行第三十次。」童緋璇信心十足地說。
在方纔的短短十分鐘內,她已經為第二十九次的失敗哀悼結束了。
真不知道她是天生樂觀,還是少了根筋,屢次地告白遭拒,她的沮喪一次比一次更快回復,最厲害的是,她從來不認為求愛失敗是很不好意思的事。
打從大一的聖誕夜開始對異性有興趣起,童緋璇莫名地迷上了告白,而她對於有興趣的事,向來是勇往直前,猛到最高點。
算了!練允藍撫了一下額,「如果你的告白方式還是和以前一樣,那就算告白一百次還是會失敗!」
「為什麼?欣賞一個人就該讓對方知道。」
可是她的方式不是讓對方知道,而是讓對方無法招架,甚至想歪。
「你的第二十九次告白說了些什麼?」
「給個機會,搞個愛吧!」
我的天!練允藍直翻白眼。
她還真是中她那兩個受訓回來的哥哥的「毒」太深了!
搞?她不知道因為地方文化不同,用字遣辭得小心嗎?她告白會失敗,一點也不令人意外。
「你這麼跟對方說,想必他跑得比飛得還快吧?」可憐的受害者。
「你怎麼知道?我話才說完,他好像被嚇到般,什麼也沒說地拚命往前衝!那速度真是少見地快。」後來還被絆倒,倉皇地爬起來又繼續沒命地跑。
她長得有那麼嚇人嗎?
「你將來若失業,可以考慮去當奧運田徑選手的教練。」
「為什麼?」她不解地問。
「在比賽槍聲響前你只要去向選手告白,大概很少人跑得贏他吧!」
童緋璇終於聽出好友在損她了,她唇一噘,「那些男人真沒眼光,像我這樣的好女人不多見了。」
她也不過是想談個很瘋、很特別且與眾不同的戀愛來紀念青春嘛!哪知對像那麼難找。
而且又不是想找人結婚,真要現在叫她結婚。只怕她會逃得比誰都快!結婚等三十歲後再說吧!
再說她戀愛對象的條件又訂得不高,要不也不會全校長得稍微可以看的都被告白光了,只是還是沒人肯陪她談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是不多見,只是就算再稀有,為了保命,也沒人敢要吧?」心臟不好的、再純情一些的,被她用這種方式告白,不死於心臟麻痺是奇跡。
童緋璇信心十足,「打個賭,我一定會找到那個不要命的!
一聽到這個「賭」字,練允藍猛翻白眼。
這小妮子除了猛追男人外,她的另一個嗜好就是「賭」。賭賭賭,連走在路上的男人內褲顏色,她都可以拿來下注。
奇怪的是,她還真是賭運奇佳,十賭九贏,怪不得她嗜賭成性。
「為什麼非要談個戀愛不可呢?」練允藍真的很納悶。「你和顏淨、楚子纖都是怪人,她們兩個誓言不婚,常常出現在女同志派對,跟你到處告白的怪癖實在有得拼。」
像她的愛情觀就正常多了,頂多只覺得男人是那種只會以下半身思考的動物,看不慣有女人竟然會允許男人以下半身來看待自己而已。
只要別跟她提到錢,為了錢,她真的可以「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所以撇開死要錢的個性不講,她的確很正常。
不過正常是她自己說的,其他人可不這麼認為。若她是正常的,就不會被列為「新聞系四怪」之一了。
想想也挺哀怨的,電視上帥得如花的四個美男子叫F4,而她們美得如花的四個美人叫四怪!這詞怎麼看都看不出是在形容美人,怎麼想都覺得是歪嘴缺牙的集中團體。
呃,其實真要算美人嘛,嚴格說起來只有三個吧!被除名的是顏淨,誰叫她們同學三年,她始終沒露出過真面目。
打從大學開學第一天,她就被顏淨那超酷的造型給嚇得目瞪口呆,從此以後無法忘記她的模樣。
一百七十二公分的模特兒身材,一頭銀白色挑染的仙道頭,外加一副遮去半張瓜子臉的超大墨鏡,全身黑色的皮衣皮褲,她的樣子哪像是大一學生!簡直像是古惑仔裡的阿飛。
到現在大三了,她的打扮從來沒改變過,只是由阿飛變得越來越像成氣候的大哥。而除了中學就和她結成死黨的楚子纖外,同學們大概沒人目睹過她摘下墨鏡時的「完整版」吧!
因此如果說顏淨是美女的話,那還不如說她比較像帥哥。
新聞系四怪個個有個性,每個都叫學長姐比頭大。久了,四個別人走不進其世界的奇女子就那麼彼此越看越順眼,索性走在一塊。新聞系四怪之名也才傳出。
童緋璇十分不服氣。「你也正常不到哪兒去啊!都相了一百零一次親,當了一百零一次伴娘,也不見你把自己嫁出去啊!」她覺得自己、顏淨和楚子纖,可比練允藍正常太多了。
她也不過號稱告白失敗,沒事跑去嚇嚇一些帥哥而已,而顏淨和楚子纖則是自戀到最高點,用鼻孔看男人,偶爾進出「玻璃世界」,以行動支持女性是地球上最完美的動物。
但練允藍可嚴重嘍!她和她那開婚姻介紹所的媽,真可謂是斂財母女組。
每每有肥羊上釣……啊,不是啦!是有男士前往介紹所尋覓姻緣希望,練允藍的媽就會為他指往一條不歸路——練允藍。
然後母女倆就會選一家最高級的飯店大宰那男士一頓,外加拐人家一些小禮物,然後再宣告相親失敗。在對方因失敗而傷心之餘,練允藍的媽再介紹另一個女孩給對方。
若是接下來的相親成功了,她媽還不忘在對方的婚禮中安排個伴娘的位置給女兒,要她為對方高歌一曲——愛你抹丟,祝你幸福!請新人幸福之餘,別忘了伴娘紅包要大包一點。
練允藍看了童緋璇一眼,「人家說婚姻是女人的墳墓。就算要進墳,我也要穿金戴銀、躺在大鈔上,外加裝在金棺裡才肯進去。」
「要不要連覆棺土的都來噸金沙?你這女人……」
一提到錢,練允藍立刻眉飛色舞起來。「三億!給我三億我就自動『入墳』!
童緋璇瞪大了眼睛,「三億?你是說大湖的隔壁?」她故意損她。「你真貪心,哪個男人有那麼多錢?」
「沒那麼多錢,那我就自己賺嘍!」她本來就不指望。「反正我也沒打算嫁人。」
童緋璇聽她的富婆論聽得猛打哈欠,另起了話題,「喂,快放假了,暑假打算怎麼過?」
「當然是打工賺錢嘍。」她的暑假過得可充實了呢,每年假期終了,她的錢包總是麥克、麥克的。「你不會又要飛出去玩了吧?」
「我……」她看自己的表情像她是頭號米蟲、超級敗金女一樣。「我要先到拉斯維加斯,再到日本。」
「一次玩兩個地方?」練允藍咋舌。
她知道童緋璇家境不錯,她這小女兒又是給寵得飛上天的,但她也未免敗家敗得太徹底了吧?這麼一大筆旅費若能放在銀行生利息多好?
「我也不知道我爸和我哥今年怎麼會那麼慷慨。」一想到要去拉斯維加斯試手氣,她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上一回她去玩,發了一筆兩千多美金的財呢!呼!真痛快!那一趟拉斯維加斯之行的來回機票,加上一個禮拜的住宿都像免費的一樣。
他們童家人有一個很大的共同點——賭性堅強。什麼都可以賭,而且是怎麼賭都輸不了,童家的賭王、賭後可是名不虛傳的。
「晤,小心其中必有詐。」
「他們是我爸和我哥!放個假讓我出去玩有什麼好詐的?」不然她倒希望他們多詐些,那麼她環遊世界就有望了。
練允藍故意開玩笑,「現在的人倫大悲劇可多著。」
她笑罵,「神經病!」
「好啦,那你就玩得快樂些,你『敗』你的金,我拜』我的金吧!」正這麼說時,她的手機響了。
練允藍接起電話,簡短應答後便收了線。
「你真是堪稱『中華拜金女』。」童緋璇搖頭地取笑道。
她聞言不以為意地聳肩,「現在中華拜金女要搶錢去了。」
「這回被害者是誰?」
「一頭肥到跑不動的羊。」她向她揮了揮手,「吃大餐去嘍!」
童緋璇望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有些哀怨地想,允藍朝著目標搶錢去了,那自己呢?
好男人到底在哪兒呀?
想談場羅曼蒂克的愛情有那麼難嗎?
告白、告白,她的告白對像在哪兒呢?
下定決心,近日內再進行第三十次告白,尋找生命中的Mr.Right。
下午五、六點左右,整個拉斯維加斯已在一片霓紅燈閃耀中了,開始了炫麗靡爛、紙醉金迷的夜生活。
童緋璇換了一百美元的代幣,在數個小時後,她手中多了許多贏來的玩具及代幣。
「看來今晚又是大豐收。」望著戰利品,她有種滿足的感覺。
來到吃角子老虎前,她投下代幣,在手上呼了口熱氣,然後拉動搖桿。
「7!」看到前兩個數字停在7,她心情隨之激動了起來。「7啊……拜託再給我一個7……」她口中唸唸有辭,手心直冒冷汗。
轉動的圖樣慢慢趨緩下來,本以為停住的會是蘋果,沒想到又多動了一下,最後停在7的字樣上。
777!連著三個7耶!
哇!我的天!是一百倍的獎金哩!
「啊!我發了!」童緋璇眉開眼笑地看著機器上的綵燈不斷地閃爍,好像在為她慶祝,耳朵裡儘是代幣掉出來的聲音。
她手舞足蹈地,只差沒和其他好奇圍過來的客人來個熱情地擁抱。
「幸運的女孩,可以讓我沾沾你的幸運嗎?」
她回過頭看到一個艷麗的金髮美女。「我?」她在對自己說話嗎?幸運女孩?唔,這樣的稱呼真是貼切。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那金髮美女臉色不太好,一副快哭的樣子。
「可以。」她拿起裝滿代幣的盤子,跟她來到角落。
金髮女子開門見山地說:「我的錢輸得差不多了,你可不可以幫我賭一把?這是賭金一千元。」
一千美金!她愛賭歸愛賭,可也不敢賭太大,賭金少少地玩起來得失心不會那麼大,贏了便賺到,輸了也不會太心疼。
正因為她「動作」小,到拉斯維加斯也好幾回了,可根本沒膽進到真正的場子玩一把,聽說那種地方,一把最少是一千元美金起跳,她可能在等待亮牌時就心臟麻痺掛了。
「你方才輸了多少?
「十萬元。」
童緋璇忽地腦中一片空白,十萬美金!天,與眼前這個金髮女郎一比,她的「敗金」真是小巫見大巫。
她猛地一吞口水,傻眼地問:「你輸了十萬元,只剩玩最後一把的一千元,就算沾到了我的幸運,我想也於事無補吧!」她擺明了救不了她。
她又不是電影情節中的賭後,連贏數把不賠地,她也希望自己有這等本領,可惜沒有。
「求求你,那莊家給了我一次機會,他說,只要我贏了最後一把,他就把十萬元還我,要不……」她沮喪地壓低聲音,「我就得陪他上床。
「哪有這種賭法!」童緋璇再次錯愕,「你大不了不要和他賭。
「不行,那十萬……那十萬是我朋友的錢,如果沒那十萬,我連命都保不住。」
「有那麼嚴重?」她皺了下眉。
「你就幫我玩這一把吧,如果輸了,我就認了;若贏,你就做了件大善事。
「可是我……」
「求求你……」她可以感覺到童緋璇的態度在軟化。「現在賭場裡,看看就數你手氣最好,算我求你,幫我賭這一把吧!」她可是觀察了許久才決定挑她的。
童緋璇最禁不起人家求,雖然仍覺得不妥,可是想了想……唉,算了!看在她那麼可憐的份上,就幫她吧,反正只是賭一把。不過……「你們賭什麼?我先聲明,頂多會比個點數大小而已。」
她向來不愛複雜的賭法,擲骰子比大小才是她的最愛。
金髮女郎見她答應了,喜出望外地揚起笑容。「正巧,我們玩的正是比大小。」她高興地直說自己很幸運能夠遇上她。「看來,我今天是遇到救星了。」
童緋璇可沒她那麼樂觀,她也希望自己能救得了她。
「如果你真幫我贏了這一回,我一定好好謝你。」她太開心了,脫口而出,「為了表示我對你的感激,十萬贏回來就給你一半好了。
她奇怪地看著她,「那錢不是你朋友的嗎?給了我一半,你怎麼跟朋友交代?
「呃,沒有啦,我……我是開玩笑的,別……別當真。」呼!她得看好自己的嘴巴。
這女的怎麼怪怪的? 童緋璇有些懷疑地又看了她一眼。算了!她都答應幫她了。「現在可以走了嗎?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