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漸層 第四章
    郭剛齡靜靜的在貴賓室裡等著與CBN的總經理簽定手上的這份合約。  

    一旦合約簽成,她便要立即飛回紐約。  

    郭剛齡現年二十三歲,剛剛接任開希德公司的業務經理,其父則為開希德公司的總  裁。  

    這趟隨行的除了秘書之外,還有其兄郭明衡,也就是開希德公司的副總裁。  

    這份合約能否簽成,對於開希德公司把業務拓展到台灣的成敗與否有著關鍵性的影  響。  

    也就是說,這份合約必須簽成!不管用什麼手段,或對方開出什麼條件,他們都會  試著接受。  

    現在看CBN的臉色,一旦開希德成功的登陸台灣之後,便換成他們開條件了。  

    商場上嘛——退一步,海闊天空。  

    就在郭剛齡為自己心中所行的如意算盤暗自得意時,一位穿著入時的女孩走了進來  。「三位請隨我到會議室來。」  

    朝剛齡站了起來,姿態優雅的隨著女孩走出貴賓室。  

    當對方為他們把會議室的門打開的一剎那,她看到兩邊的會議桌各生了十餘人,而  前面中央約土席位子上則坐了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男子。  

    多俊美的男人!  

    見過不少世面的郭剛齡也不禁打從心底讚歎著。  

    這麼年輕!不會是他們口中的總經理吧?  

    「郭小姐嗎?請坐。合約的事我們在電話中已經談了不少,可是我希望能再看一次  有關的文件。」  

    「我們把所有的文件都帶來了。」她把文件交到剛才那位女孩手上,由她交給滕真  。  

    滕真以最快的速度瀏覓了一下合約上的內容。過了一會兒,他把合約傳給各級主管  看一遍。  

    「開希德公司一直希望能與貴公司合作,而我們也會盡可能配合實公司所開出的條  件;例如利潤……」  

    「利潤不是問題。」滕真打斯她的話。「權益才是重點。對於與外國公司合作所得  的利潤分配,公司有一定的要求,這是不用討價還價的。該談的是將來合作時,我們不  在產品上打出開希德的名字,而只註明『中美』合作,並且以CBN為生產公司。」  

    「也就是說,開希德是CBN『藉腹生子』的生產機器嘍?」郭剛齡對於這位聽經理  的話相當不贊同。  

    如果他堅持這樣的話,那這份合約還有什麼好談的?  

    「郭小姐,這也是維護我們公司自身權益的一種保障。試想,如果我們公司幫你們  打誓了知名度,然後你們就自抬身價,日後合作條件談不攏就走人,那我們長期投資的  宣傳豈非都化為烏有了?要我們在產品上打上開希德三個字也可以,除非你能在合約上註明開希德和CBN公司為「終身」合作的唯一對象,違者罰以最高價產品的四仟萬倍。  」  

    郭剛齡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該如何是好?對方在尚未簽約前就已看出他們「來意不善」了,這份合約很難簽定  。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郭小姐可以回去考慮好了之後再來;合作是長久的事,簽約不必急於一時!」  

    郭剛齡艷著眉頭,心中嘔得要死。

    真是出師不利!  

    坐在一旁始終沉默的郭明衡這才開口:「依總經理之見,如果不標上開希德的名稱  ,獲利時我們可以分得多少?」  

    「哥——」郭別齡大為反對。  

    郭明衡眼睛直視著滕真,無視於她的激烈反應。  

    這便是他此趟來台的目地——重大決定由他負責。

    「四成。」  

    「好!就這樣決定!四成!」  

    「明天十點交換合約。」滕真頗為欣賞郭明衡。  

    明斯果決!這才是年輕人的作風。而也因為對他的欣賞,他才願意把原來的三成五  調高至四成。  

    「那麼,我們先告辭了。」說完就位起因無法挽回局勢而心生不悅的妹妹。  

    走出會議室時,她再也忍不住了。  

    「哥!你瘋啦?!讓CBN佔盡了便宜!」  

    「剛齡,CBN這麼大的公司不可能答應我們的要求的。起碼他給的利潤高達四成;這是我所打聽過最高的行情了!」  

    「但我們仍很吃虧!」她還是這麼認為。  

    郭明衡不理她。「晚上我會打電話告訴爸爸,他會贊同我的作法。」說完就大步向  前走去。  

    「哥——」  

    ※  ※  ※  

    把合約簽定後,郭剛齡一夥入此趙的台灣行使告一段落了。  

    合約內容並非如她原本所預期的佔盡了便宜;這點是此行最遺憾的地方。  

    在走出會議室後,她仍對合約的簽定有意見。  

    「哥!你不覺得我們可以再要求更高的利潤嗎?這樣草草簽定……」  

    「這不叫草草簽定!」他更正她的措詞。「我倒覺得CBN給的利潤可以接受;何況,這件事我也打電話詢問過父親的意見了。」他舒了口氣。「合約已經簽定,沒有再討論的必要。」  

    「包括公司的損失?」  

    「公司沒有損失什麼。剛齡,合約不如你所預期的順利,並不代表公司就有損失;  那只是你個人的慾求不滿。」

    郭剛齡瞇著眼睛看他。  

    真不明白他幹嘛要老跟她唱反調?  

    「你是什麼意思?」她停下腳步。「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公司好,你居然說我是欲  求不滿?」她突然乾笑了一聲。「哈——我明白了!你是怕如果我把合約談成了,回到  美國後,我在公司的聲望就會凌駕於你,到時你就無法順利的生上董事長的位子了,對  不對?」她恨聲說道。  

    這趟台灣行她真是嘔透了!  

    主要的原因除了滕真不好對付之外,便是郭明衡老是與她大唱反調。  

    郭剛齡和郭明衡雖是兄妹,但是兩人從小就爭到大,誰也不讓誰。  

    在公司裡更是暗地裡較勁得厲害,誰也不願意對方坐上董事長的位子,而自己供其  差遣。  

    「你愛怎麼想都由你。」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怎麼?被我說中了心事?」她挑釁。  

    郭明衡投給她一個「不可理喻」的表情,隨即往門口走去。  

    郭剛齡不服氣地道了上去。  

    反正戰火已挑起,今天就痛痛快快、徹徹底底的把她心裡囤積已久的怨恨發洩個夠  。  

    她腳上踩著三吋的高跟鞋,為了追上人高馬大的郭明衡,她必須以小跑步來追他。  

    忽然一個不小心,她腳下一滑,身子不由自土的往前撲——撲倒在一個捧著一束玫  瑰、正由外頭走進來的女子身上。  

    玫瑰花的刺扎進了郭剛齡手心,那股疼痛猶如火上添油般地使她更加怒不可遏。她  站了起來,又羞又怒的看著那名女子——「幹什麼?冒冒失失的闖進來,像只沒頭蒼蠅  似的!」郭剛齡先發制人,指著那個被她撞倒在地上的一臉無辜的女孩——孟穎容。  

    孟穎容站了起來,看著這個罵起人來不經大腦的女子。她忍住了氣,試著向她道歉  。  

    退一步海闊天空!這是父親常告訴她的人生哲理。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彎腰欲拾起地上那束已慘不忍睹的白玫瑰。  

    而正當她的手才別一觸及地上的放瑰時,郭剛齡的腳已快她一步的往那束花踩了下  去。「花都爛了,還撿?」她一臉的笑,那笑令人怒火油然而生。  

    孟穎容站了起來,心想:這女人怎麼如此惡劣?  

    殊不知郭剛齡剛才未能一傾而盡的怒火還持續燃燒著,她現在只想借題發揮,把積蓄在胸口的怒氣一洩而完。  

    而孟穎容很不幸的成為「代罪恙羊」。  

    郭明衡把郭剛齡推到一旁,壓低聲音道:「別鬧了!這裡是CBN,我們剛簽定了合  約,別留給人家不好的印象。」他太清楚她喜歡遷怒的個性。  

    「那又怎麼樣?看不過去就解約嘛!」她大聲的說著,巴不得這句話此刻就傳到那  個該死的滕真耳中!  

    她談不攏這樁合約,也不許郭明街談成了回去邀功。  

    要栽,大夥兒一起栽!誰也要不到好處、討不了功!  

    「你再胡鬧下去,我就回國告訴爸爸!」他威脅她。看她一臉不受威脅的模樣,他  只好採取低姿態。「別這樣!再鬧下去不太好看。」  

    他彎下身替孟穎容把花撿起來。「小姐,真對不起。」  

    當他把花遞給孟穎容時,這才看清楚這個「代罪恙羊」的長相——天吶!多麼令人  心動的女子!  

    她一頭垂肩秀髮、兩道細長的柳眉、一雙清靈絕俗的美目、精緻約五官、典雅的氣  質——他著迷了!  

    孟穎容伸手欲接他遞過來的玫瑰,怎奈郭明衡的手死抓著玫瑰,彷彿無意鬆手。「  先生……」她咬著唇。  

    面對這種情況,她羞紅了臉。  

    郭剛齡見其兄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樣,推了他一把。「喂!留給人家不好印象的  是你吧?」她一臉冷笑。「盡說別人,瞧瞧自己吧!」  

    正當尷尬之際,滕真走了過來。  

    他原本要到孟穎客家接地出來吃飯的,怎知才下了樓就看到圍觀的公司職員,正想  上前瞭解情況時,卻發現孟穎容已來到公司,更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就是那個圍觀  者所注目的焦點人物!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突圍」來到孟穎容身邊。「發生了什麼事?」他不解的  看著孟穎容羞紅的雙頰。  

    「沒什麼。」郭明衡解釋道:「方纔剛齡不小心跌倒,撲在這位小姐身上……人嘛  !總是喜歡看熱鬧,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引來圍觀的人群。」  

    對於他的說辭,滕真並不十分滿意。他看了一眼郭剛齡,只瞧她雙手交疊於胸前,  狠中大有不屑之意,似乎頗不贊同其兄的話。  

    基於他們是未來的合作對象,他也不想追問什麼;何況以現在的情況看來,他也問  不出什麼。  

    只是由此可以更確定一件先前所猜測的事情——郭氏兄妹之間的「離心」。  

    他們似乎不只是離心而己,簡直是近乎水火不容、各自為政。  

    「沒事就好。」他淡然一笑。「那麼,我有事先走了。」他拉著孟穎容的手走出  CBN——走到公司外的停車場時,滕真忍不住問:「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他皺著眉  ,視線停留在孟穎容手上那把被壓扁的玫瑰花上。  

    「那位小姐的脾氣怪嚇人的!罵人的樣子好凶!」她吐了一下舌頭,把剛才發生的  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碰上這樣的女人算你倒楣。」滕真可以想像她當時的窘境。  

    孟穎容的個性溫和恬淡,生性不太喜歡與人爭什麼。遇著了事情,她也大多採取消  極的態度面對。  

    因此,遇著了郭剛齡這等潑婦型的角色,她也只有自歎倒楣了。  

    「我看啊,以後遇到這種情形我就先緩起臉當惡人算了;要不老是被人欺侮也是挺  可憐的。」  

    「當惡人?你?」滕真一臉好笑。「別人當惡人還說得過去,你啊……難哦!  

    哪有『惡人』還沒罵人就先臉紅的啊?更何況,你一生氣說話就會結巴,等你罵完第一句話時,別人已經把你數落完了。」  

    「哪有那麼誇張!」  

    「我是在陳述事實。」他逗她。「要不你現在就凶給我看。」他頑皮的挑高眉毛。  

    別看滕真在別人面前總是一副氣勢很盛的冷傲模樣,其實他在孟穎容面前常有一些  出乎意料之外的表情及動作,甚至說出來的話有時也足以叫人噴飯。  

    這種個性倒是百分之百的承自其父滕震寰。  

    孟穎容在他的挑垃之下不覺紅了臉。「才不理你!」她嘟著嘴別過臉。  

    「這樣就生氣啦?」他把她的身子扳向他。「別生氣嘛!開個玩笑而已。」他低頭  看她。「好吧!你是天下第一大惡人,包括『惡人谷』裡的十大惡人也惡不過你,行了吧?」  

    孟穎容原本沉著臉,一聽他如此說,也不由得噗哧一聲笑開了。「我哪有那麼恐怖  !」  

    「你剛才的那副晚娘臉,對我來說比任何惡人都更令我駭怕!」  

    「我又沒罵你,也沒打你,有什麼好怕的?」  

    滕真無奈一笑;真不知該佩服她的天真。亦或該輕責她的「無知」?連這麼簡單的  事都想不通。  

    當下他也不想多作解釋,只是轉了個話題:「對了!原本不是說好了等我下班才去  你家找你的嗎?怎麼你先到公司來找我了?」  

    「我到書局買了幾本書,又在那裡待了好一會兒。看看表,離你下班的時間也很接  近了,所以就先過來了。」說著她往手上的「殘花」一望,無奈的說:「剛才經過花店  時看到媽媽最喜歡的白玫瑰,於是買了一把,結果……」她歎了口氣。  

    「現在這模樣,媽媽看了還以為我是去垃圾堆撿的呢!」  

    「沒關係,等一下吃完飯後我再陪你去買一把。」他打開了車門。「上車吧!我想你一定餓了。」  

    「哇,你真瞭解我!」  

    ※  ※  ※  

    滕買到海邊的別墅拿東西,來開門的居然是柳薇君。  

    「媽!」滕真訝異的低呼。「你怎麼會來這裡?爸爸也來了嗎?」  

    「他在陽明山上。進來吧!」她把門開大,領著他進屋。「昨天不知怎麼了,忽然夢見你姊姊。我想,她是在想媽媽,所以要我到這裡來看她。」她歎了口氣。  

    雖已事過境邊,但每每憶及女兒,柳薇君仍是難忍心中痛楚,淚水潸潸而落。  

    那是她養了二十餘年的女兒啊!  

    似花般燦欄的女兒就如此驟然的去了,旁人尚且不勝唏噓,更何況是其母?  

    客聽內一陣沉默後,柳薇君重重歎了口氣。「其實你姊姊本來不會這麼早死的。」  她話中有話的說。  

    滕真懷疑的看了母親一眼。「姊姊不是車禍死的嗎?」  

    「是車禍死的沒錯;不過,也可以說是蓄意自殺吧。」她拿起傭人瑞來的果汁輕啜  了一口。「翎兒一上大學就成了校花,那時追她的男人多如過江之鯽;校內、校外都有  人大獻慇勤。只是她一向眼高於頂,從來不把那些人當成一回事。大三升大四的下學期  ,他們學校來了一位年輕的教授,那位教授憑著溫文儒雅的氣質深深的打動了她的心-  -」她回想著滕詛那充滿幸福滿足的笑臉。  

    「他負了姊姊,所以姊姊才自殺?」  

    「他是個有婦之夫,還有一個一歲左右的小女兒……翎兒太笨了!這麼一個男人哪  值得她去愛?」她歎了口氣;歎滕翾的癡傻,歎那教授的無情。「大四上學期,翾兒再  也奈不住滿懷的相思之苦而去找那個教授傾訴,誰知那位教授卻十分坦白的告訴她:『  我已經有妻女了,你該去找一個適合你的男人,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她去找那個教  授後的第二個星期就出車禍死了。這些事我從來都不知道,她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是  她死後我看了她的日記才知道的。」  

    「姊姊的際遇的確很合人同情,但是……」他猶豫著該不該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但是什麼?」  

    「那位教授的處理態度也沒有錯。」他大膽的說出自己對這件事情的看法,並不因  為滕翾是他姊姊而猛責怪對方。  

    假使今天他是那位教授,相信自己也會如此做。  

    「滕真!你——」一聽到兒子居然「吃裡扒外」,她相當的不滿。隨即她的情緒又  緩了下來,望著滕真的那雙怒眼也垂了下來。「也許吧。也許是你姊姊自己太傻了;可  是……每每憶及她的死,我就不能不恨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叫什麼?」  

    「孟浩儒!從前在你姊姊的學校教書,前些日子我還見過他。」她不屑的撇撇嘴角  。「真是禍害遺千年哪!滕翾都屍骨成灰了,他居然還有臉活到現在。」  

    「孟浩儒?!」  

    一聽到這三個字,滕真的心猛抽了一下,眼睛張得像銅鈴般大。  

    他的異常反應引來抑薇君的關切。「怎麼?你認識他?」  

    「呃——不——不認識!」他陪著笑,掩飾不安。  

    半晌,柳薇君忽然想起什麼,帶著一抹笑意看兒子。「我聽說你曾帶了個女孩子到  這裡來玩,而且她還長得很漂亮,跟翾兒有點像!那女孩叫什麼?」  

    「她叫孟穎容。」他吶吶的說。  

    要是讓母親知道自己的兒子喜歡上「仇人」的女兒,不知她會如何震怒?  

    以剛才她提及孟浩儒時的怨恨及激動的神情看來,他和孟穎容往後的交往是不可能  一帆風順、稱心如意的了。  

    「孟穎容?幾歲啦?家住哪裡?」對於兒子看得上眼的女孩她相當關心。  

    這是家中有適婚兒女的家長所共有的煩惱。當兒女有了對象後,便會死纏爛打的向  自己的孩子逼供,非要他們把看上眼的對象清楚交代一番不可,甚至還要來場「查戶口  」。  

    「她今年二十二歲,家住台北,是獨生女。」  

    「家裡是做什麼的?」這是柳薇君最重視的一點。  

    對方家中富有或貧窮都無妨,家世清白牙重要。  

    滕真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她父母都任教於大學。」  

    聽兒子如此說,她倒也放心了。  

    大學教授的掌上明珠,那家世當是清白無虞。而能讓眼高於頂的兒子看上眼的女孩  ,她的人品也絕不會差到哪去。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滕真喜歡的女孩正是她恨之入骨的孟浩儒之女。  

    滕真又生了一會兒才站起來。「媽,我到樓上拿些東西。」  

    「拿什麼?」她只顧著說話,倒忘了兒子大老遠到跑到這裡來是要做什麼。  

    「拿一些公司的文件;上一回到這裡來時忘了帶回去的。」  

    「嗯……」  

    ※  ※  ※  

    周未午後。  

    下了班後的精神似乎有那麼一點不濟。  

    公司的業務一直蒸蒸日上,訂單多得有時要員工加班才能完成。這一個月來,公司  的業績好得叫同行眼紅。  

    滕真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閉目養神。此刻的公司安靜得很,一改白天人聲喧鬧,機  械、電話聲絡繹不絕的繁忙景象。待在難得安靜的辦公室裡好一會兒,他想起這段時間  因工作繁忙而被忽略了的孟穎容。  

    記得上星期她打電話來說她已經開課了。而她除了要他在工作之餘多多注意自己的  身體之外,對於他因工作而忽略了她的事隻字未提。  

    如此地體恤他、如此的溫柔善良……這樣的女孩難怪能夠深深打動他的心。  

    在這難得有閒的周未,該約她出來吃頓飯、喝個咖啡才是。  

    他提起西裝外套走了出去。  

    首先,該到花店買束花花店的老闆一看到他,立即笑吟吟的迎了上來。  

    她還記得他——那個連滿天星也叫不出來的漂亮男子。  

    「今天要什麼花?」她媚笑著走向他。  

    「請給我一把桔梗和滿天星。」他對她淡然一笑。  

    那年輕的女老闆從水桶裡拿起一把紫色的桔梗,一面剪,一面說:「記憶力不錯嘛  !這兩種花的名字才告訴你一次,你就記得了。」她把花放下,從旁邊的水桶中又拿出  幾枝滿天星,「每次都買這種花;送女朋友的?」她試探性的問;對於這個面如冠玉的男人,她相當有興趣「呃……她喜歡這種花。」一想到孟穎容收到花的愉悅神情,他  臉上不知不覺的又浮上了一抹幸福的笑容。  

    「是嗎?」女老間心中有些失望。瞧他那副志得意滿的笑容……她竟對那個他所喜  歡的女孩子產生了又妒又羨的心理,尤其後者的感覺最為強烈。「你女朋友一定很美,  哪天帶她一起來店裡買花嘛!」她包好了花遞給他。  

    「多少?」  

    「六百八十元。」  

    正當滕真掏出皮夾要付錢時,一個打扮鈍崔的女子走了進來。  

    那女子一看到滕真,便不由得脫口低喚:「滕真!」  

    滕真看了那女子一眼。「是你?你怎麼來這兒?買花嗎?」他表情冷,聲音也冷;  徹頭徹尾的冷酷無情。  

    他的態度令宋羽璇失望。  

    久別重逢的朋友不該是如此冷淡的。上回看到他時因距離太遠,再加上一些原因使  她未能發覺自己內心真正的感覺;而如今,他就站在她面前……他的一舉一動,甚至連  眼神、表情都未曾改變,他依然令她心動!  

    靠近他,帶給她內心的衝擊太大,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她淡淡的問了一句:  「現在好嗎?」雖然只是一句話,她還是考慮了半天。  

    「托你的福,現在過得很好。」說著,他抽出一千元交到花店老間手中。「不用找  了。」  

    宋羽璇這才意識到滕真手上捧了一束包裝精美的花。「送女朋友的?」  

    「是啊。」他看了一下表。「抱歉,我有事必須先走了。」  

    目送滕真離去的背影。宋羽璇心中有些發苦——如果當年他肯對她好一點、溫柔一  點,甚至……能夠表現出在乎她一些……她歎了口氣,此時再想這些是否太遲了呢?  

    更何況當時她若沒有放棄他,難道他對自己的態度就會改變嗎?  

    她是個喜歡別人奉承、讚美的人;希望有無數個擁護者能時時刻刻在她耳邊說些甜  言蜜言,但這些都是滕真做不到的。  

    在交往的那段時間裡,他甚至連吻都不曾吻過他。總覺得他和自己彷彿只是朋友-  -一個普通朋友!  

    對於他的冷淡,她終於心灰意冷的提出分手,因為在滕真看她的眼神中找不到半點  愛。她漸漸明白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分手只是遲早而已。  

    為了避免他比她提前一步要求分手,她先下手為強,因為她丟不起這個臉。  

    分手既是她提出來的,外人自然會以為滕真被她甩了,再加上那段時間她又與李文  笙走得很近,一般人便會以為她是因為李文笙而甩了滕真。  

    她算準了滕真是個「沉默是金」的人,他不會為此事而替自己辯護。也因此,滕真  被宋羽璇一腳踢開的謠言滿天飛。  

    在那段日子裡,滕真成為人人眼中的愛情失敗者,同情他的人大有人在。  

    而她這位甩人的勝利者呢?她真的勝利了嗎?  

    其實她心裡明白,在這場似有若無的愛情遊戲中,真正失敗的人是她,而不是滕真  。  

    想到這裡,她不禁幽怨的鎖了鎖抑眉,不悅的情緒在胸口翻滾……

    ※  ※  ※  

    孟穎容把一份申請到美國唸書的資料填妥後,鬆了口氣的往椅背上一靠。  

    「幹嘛?填資料那麼痛苦嗎?」孫玉薇瞧她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拿筆填資料好像  到碼頭卸貨一樣曰孟穎容的眼睛直勾勾的瞪視著天花板,淡淡的歎了口氣。「玉薇,其  實我不打算到美國唸書。」  

    「死賴在國內幹嘛?像你這樣的人該放放洋、喝喝洋水,看看滿腦子的保守思想會  不會因此而改變。」孫玉薇見她一副千萬個不願意的模樣,於是又說道:「不到國外念  書就直接考國內的研究所啊!那你填申請表干喏?」  

    「我不想讓爸媽失望;他們一直希望我能順利的申請到耶魯大學,而我又不忍心看  他們失望。」  

    「那你為什麼不去念?以你的成績和教授欣賞你的程度來看,就算進不了耶魯,要  進美國其他一流的學府也非難事;不想丟的原因是因為滕真嗎?」  

    她一下子說中了她的心事,孟穎容的雙頰快速地浮上兩朵紅暈。她紅著臉,吶吶的  說:「也不完全是啦!我——我——我只是……」  

    「你只是離不開他。」她瀲撇嘴,替孟穎容說完。「只為了一個男人就這樣?你以前的雄心壯志到哪裡去了?」  

    「你還不是因為一年後劉清華就要去美國攻讀博士學位,才跟著申請到那裡唸書的  ,還說我!」難得有此絕地大反攻的機會,她怎麼也要把話反駁回去。  

    孫玉薇臉一紅,久久說不出話來。  

    孟穎容瞧她難得語塞,不由得笑出來。「喂!辯才無礙的孫大小姐,什麼時候成了啞巴啦?」  

    孫玉薇投來的眼光彷彿想宰了她。過了一會兒她才說道:「滕真知不知道你申請到美國唸書的事?」  

    「我不打算告訴他。」此刻一提到他,她的心就猶如打了結一般。「考完國內的研究所再說吧!」  

    「這招夠狠,先斬後奏!你是不是要等到上飛機前才對他高唱『回頭太難』,然後要他為你唱一首『祝福』?」  

    她走到落地窗前往外看。「我壓根兒沒想過要到國外唸書,那已經是從前的夢想了  ;我不想離開這兒,不想離開這個熟悉的環境。」她回頭對孫玉薇一笑。「最重要的是——我不想離開他。」  

    「一個曾經是你最大的夢想;一個是你放不下的男友。在這種情況下,你居然能夠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你真的一點掙扎也沒有嗎?」她對孟穎容的果決態度感到懷疑  。  

    出國留學一直是她的美夢。猶記得她曾經豪氣萬千的說出國唸書是她的第一志願——她一直以為她是個為了達成夢想而可以放棄一切的書蟲呢!  

    哪知,當書蟲遇到愛情時也可以如此毫不猶豫的放棄了書本——那可是她的生命呀  !  

    該為她慶幸,抑或該為她感到惋惜呢?  

    對於孫玉薇突來的問題,她回答得斬釘截鐵:「我為什麼要掙扎呢?」  

    「因為出國留學一直是你的夢。」  

    「那是在我未嘗到愛情的滋味之前的夢想。」她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道:「遇到滕  真之後我才明白……我只是個胸無太志的小女人。」後面的那句話她說得很輕,猶如在說給自己聽一般。  

    「胸無大志?胸無大志會想考研究所?想攻博士?若你『胸有大志』,不當選總統  才怪!」她看著她。「看來戀愛中的女人真的會變笨!眼前就是一個。萬一你的學校申  請到了怎麼辦?伯父和伯母一定會逼著你去念的。」她提醒她有可能面臨的情況。  

    「我相信他們會尊重我的意願,爸爸和媽媽也很喜歡滕真,相信他們會諒解我的。  」  

    「希望如此。」孫玉薇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趙曉喬呢?最近看你們疏遠了很多  。記得以前到你家時常常可以看到她的,怎麼最近你們連在學校裡也不打招呼了?」  

    「最近她比較忙吧?」她不打算把趙曉喬那個令人氣憤的要求說出來。  

    是她把她和冷修彥湊在一塊兒的,現在他們之間出了問題,更貼切的說法是——為  她出了問題,所以她也只好自己認栽了!  

    誰叫那是她沒事找事做,亂點鴛鴦譜的結果。  

    「她就算忙,也不會忙到開口打個招呼或是點個頭的時間都沒有吧?我注意過好幾  次,每次她從你身邊走過時,總是會把視線轉開,故意不去看你,不明白的人還以為我  們繫上多了一個盲人哩!她恨你多久啦?竟然這樣對你!枉費你連青梅竹馬都『免費』  送給她!」  

    孟穎容幽幽一歎。眼神中明顯地有股無奈。  

    「把事情說出來會好過些。」  

    除了孫玉薇之外。她彷彿也沒有可以傾訴的人了;於是,她將趙曉喬要她與冷修彥  劃清界限的事說了出來。  

    「呃……你這媒人婆怎麼反而成了第三者?太離譜了吧!冷修彥跟你表示過嗎?」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她無奈一歎。「其實,曉喬內心的不安我是可以理解的,  對於她所提的要求亦勉強能接受;可是……冷修彥和我爸媽都很熟,難道他到我家時我  能把他轟出去嗎?」  

    「這女人也真是奇怪!為了這件事就和你形同陌路,這樣的朋友……」  

    「我注意到她最近精神好像很不好,希望不會發生什麼事才好。」一想起趙曉喬最  近消沉的樣子,她就不禁有些擔心。  

    一向敢做敢當的她在愛情面前也是同樣的脆弱。  

    女人終究是女人!  

    ※  ※  ※  

    出了孟家,冷修彥走向最近才新換的賓士跑車。  

    坐進了駕駛座,他呆呆的望著方向盤發呆。  

    剛才孟穎容彷彿在逃避他,和他沒談幾句話就藉故離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記起和趙曉喬約好了一起吃飯,於是踩下油門——一路上,他  不斷地想著自己和孟穎容及趙曉喬之間的關係。  

    打從他們家搬來台北之後,趙曉喬即和冷家建立起良好的情誼。不但弟弟和妹妹叫  她「大嫂」,就連父母也以未來媳婦視之;尤其是母親,她更是一再告誡他。  

    有了曉喬這麼好的女朋友心思就該收斂了,不該再像以前那樣玩世不恭,當情場浪子——母親喜歡她的原因,他可以理解。  

    他們別搬來這裡時,母親因為水土不服,加上陳年舊疾復發,整天都十分不舒服。  那一段時間幾乎都是趙曉喬無微不至的在照顧她;家中雖然有傭人,但是傭人對於照顧  一個「病人」終究是不太願意。  

    就這樣,她們建立起猶如母女般的情誼,而這種情誼也加速了他和趙曉喬之間的發  展。因為當他忘了該對她「好」時,就會有人提醒他「該送束花」、「該請她吃頓飯」  、「約地出去看場電影」了諸如此類的話。  

    老實說,他並不討厭趙曉喬,甚至常因為她毫無保留的忖出而深受感動,進而對她  產生好感;但是.這一點點的動心終究是敵不過他對孟穎容的深情。  

    兩者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大大、太遠了!  

    這兩個女人,他究竟該選擇誰,放棄誰呢?  

    就現實而言,他知道自己該選擇趙曉喬;她溫柔體貼、善解人意,而且孟穎容又有  了心上人——再怎麼前思後想、考慮再三,趙曉喬仍是他的最佳選擇:但是……感情往  往都在緊要關頭把理智淹沒了。  

    來到與趙曉喬約好的餐館。他把車子交給服務生後便直接走了進去。  

    等他在趙曉喬對面的位子一坐下來,她立即把自己的冰開水遞給他。「外面很熱吧  ?看你趕得滿身大汗!」她掏出手帕,輕輕的在他額頭上按了幾下。  

    「我遲到了嗎?」對於她對他的好,他感到受之有愧;剛才在他車內還想著孟穎容  呢!  

    「沒關係。」她微笑。「我點了宮保雞丁飯,順便替你點了一客牛排。」她仍笑著  看他。「有沒有發現我今天有什麼不同?」她暗示他。  

    他打量著它。「有什麼不同?」  

    趙曉喬失望地在心中歎了口氣。「我以為你會注意到呢!我今天穿了上星期六你送我的衣服。」  

    冷修彥這才恍然大悟!  

    那套衣服其實不是他送的,是他媽媽到香港買回來要他送給她,並且要他對趙曉喬說那套衣服是他送的。  

    他找話引開她的心思。「你穿這套衣服好漂亮!我還以為會不合身呢!看來是我多  慮了。」  

    聽到冷修彥的讚美,趙曉喬心花怒放、樂不可支,也將剛才的失望忘得一乾二淨。  

    她笑靨如花的說著:「真的嗎?」她低著頭檢視那件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所散發出來  的魅力。  

    現在的她,對自己從前穿衣服的品味已經不再充滿自信了;每當換好衣服到鏡前一  照時,總是感到不盡理想。  

    現在她的自信來源便是冷修彥;只要他說好看,她便會在與他約會時穿那套衣服;  只要他說不好看。哪怕那件衣服從前是她的最愛,她都會毫不考慮的把它打入冷宮、束  之高閣。  

    由此可見,戀愛中的女人還真的是會變笨!  

    過了一會兒,服務生端來了熱騰騰的牛排及宮保雞丁飯。  

    趙曉喬受到冷修彥的讚美後,這頓飯吃得格外盡興,而冷修彥卻是心不在焉的切著  盤中的牛排。  

    趙曉喬無意中一個抬頭,捕捉到了他失魂落魄的神情。一個念頭快速掠過腦海,不  悅的情緒油然而生。  

    「你在想什麼?」她皺著眉看他;望著掉到鐵盤外的黑糊椒醬及數小塊牛排,她的  肩鎖得更緊了。「怎麼弄成這樣?」  

    哪有人吃牛排吃到牛排掉出盤外都不知道的!  

    經她一提,冷修彥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對——對不起!」他陪著笑。  

    剛才他腦海中儘是孟穎容的倩影;由於想得太入神了,他居然沒發現自己的失態。  

    想必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定全讓趙曉喬給看見了。  

    趙曉喬寒著臉。「你們又見面了,對不對?」她的手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而不停的料  著。  

    冷修彥訝異的看著她;他想孟穎容想得如此明顯嗎?怎麼連她也知道?  

    當下,他慚愧的將目光自她臉上移開。  

    他無法以平常的態度面對她;因為,他自覺自己欠她太多了,因此只能極力逃避她  受傷的眼神。  

    趙曉喬從他心虛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  

    她低下頭咬著唇。當她再度抬起頭時,臉上儘是無奈的苦笑那抹苦笑比當場打了冷  修彥一巴掌更令他難受。  

    「曉喬……我……」  

    「其實,每當你逃避著我的目光時,我就知道你又再想她了!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  道。」她的喉頭一緊,聲音哽咽了起來:「我也希望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只要能常常看  到你就好了!可是……我是個人;一個有知覺的人:我沒有辦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看著你為別的女人悶悶不樂,獨自嘗著單戀的苦水。」  

    它的話再一次令他汗顏。  

    趙曉喬在淚水滑落之前,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餐廳。  

    她已經對冷修彥夠失望了.她不想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也赤裸裸的呈現在他眼前。  

    為自己保留一點自尊吧!  

    冷修彥猶豫了一下,在桌上放了一仟元後便在眾人好奇的眼光中追了出去。  

    「曉喬——」他在餐廳外的巷子口追上了她。他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別這樣!」  

    「我別怎樣?」她再也忍不住了!管它什麼自不自尊的,她聲淚俱下的哭了起來。  「我也有自尊呃!在倒追你的情況下已夠令我難堪的了……現在……她有什麼好?值得  你如此癡心相待?同樣是女人,為什麼我要受這種待遇?」  

    「給我一點時間。」他接著她的肩膀。「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受盡了委屈,但請再給  我一段調適的時間好嗎?」他近乎乞求的說。  

    到目前為上,他肯定自己並沒有愛上她;但是心動的感覺卻愈來愈明顯。  

    至少,他可以感覺到自己不想失去她。  

    趙曉喬含著淚看他。「時間是問題嗎?」她搖頭苦笑,懷疑他說這些話究竟有多少  真心?她等到怕了。「如果時間真的是問題,那麼我將近一年的付出算什麼?我等到的依然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夢!在夢中,我渴望你真心相待,心中也能有我  ,但在現實生活中那卻是穎容一個人獨享的權利……多殘忍!」

    從來不知道自己會傷趙曉喬如此之深。  

    他知道她一直很喜歡他,也總是在有意無意間表現出對自己的在乎;可是。他從來  不知道她會愛他愛得如此全心全意、毫無保留。  

    是他太忽略她了嗎?  

    他無奈一歎。「對於你的付出,我很慚愧。」  

    趙曉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麼把一切都留在心中吧!」她抬頭望著漆黑的夜色  ,那暗沉沉的顏色不正是她此刻心情的最佳寫照嗎?「我輸了。我終究還是輸給了穎容  !」她直視著他,剛才的激動已消失無蹤。「我把你還給她。」  

    「為什麼?」聽到她這句話,他心頭浮上一股莫名的恐懼他竟然不想失去她!  

    她轉回頭,漫無目地的往前走著。「我好累了……」她深歎了口氣。  

    望著她漸走漸遠的身影,冷修彥並沒有追上去。  

    現在她的情緒一定很不穩定,待她把情緒平靜下來再說吧。  

    也許,他該有具體一點的行動來表示他想挽回這段情的決心。  

    讓一切再重新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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