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一切!
歐陽荷庭幾乎建立了自己的寶石地——以結情的方式——他所有極具意義的東西,全在平晚翠那兒。
快四年,在這個扶桑花簇擁大道小路、擠攘石階巷弄的溫暖島嶼,一待就是兩千八百多個晨昏。
他買了水床放在她房裡,買了一架鋼琴放在她房外的入口小廳,偶爾,她會彈奏貝多芬的《熱情》給他聽。
她說:“荷庭,你其實是個熱情的人,對嗎?”
每當她那麼說,他便抱起她往房裡的水床,用肢體傳達他的意見。
他習慣了熱情的氣候、環境,已不像初來乍到那段日子——經常中暑。不過,熱病因子從無在他體內消失,甚至漸漸浮顯在他外觀上。他現在有一身接近麥子色的皮膚。每個星期三,固定在後院延伸的那一片沙灘做日光浴,周五,他會上夜航俱樂部。他有一艘重型帆船,不是用來和海英比賽,而是在休息日與晚翠遠離熱鬧喧囂,到無人海域、陌生城鎮度真正兩人時光用的。
他差不多融入加汀島了,像樹一樣在此落地生根,接近開花結果之際。
“在想什麼?”輕細甜潤的嗓音帶著柔軟貼觸,響在他耳畔。“肚子餓了嗎?要吃些什麼呢?本來想做個葡萄派給你當茶點,誰知道你今天這麼早來,害我什麼也沒做……”
歐陽荷庭轉頭,親吻平晚翠甜蜜抱怨、喁喁私語的小嘴。“你醒了?真的什麼都沒做嗎——”緩緩側臥,被子底下的大掌抬起一條女性長腿,橫過男性腰際,他稍微一挺,滑入她體內。
“荷庭……已經夠了……”平晚翠抽氣嬌喘,柔荑抵著他的胸膛,柔嫩甬道卻敏感地吸緊他,隨著他性感的抽送動作,汩汩湧泉而熱燙。
“晚翠,”他抓開她無力抵抗的手,讓她摟著他脖頸,強健的軀干翻至她上方,大掌往她腿心撥,更加深入她。“我的寶石地,就只差一個孩子了——”
“嗯……”平晚翠睜眸,神情柔濕、柔濕地,靜靜看著他,纖指往他臉龐移,描繪他的眼、他的鼻,慢慢拉下他,吻他的嘴,抬高臀,承迎他的撞擊,同時說著:“荷庭,我得張羅亞當夏娃的餐食……等會兒海英也要過來吃飯——”
他咬她的舌尖,說:“我要吃葡萄派。”
像小孩子鬧脾氣,歐陽荷庭黏著平晚翠,一再將她拉回藏聚四年無數甜蜜熱情的水床上,直到兩只餓得非得爭寵的貓咪來扒門板、大門門鈴叮咚叮咚作響,他才松手放開她,煩躁地下床,穿好衣物,冷著俊顏,走出房門、屋門,出外去開庭園那扇面對情侶巷的門。
門外是海英。沒什麼好意外。這家伙糾纏晚翠太多年。
厚臉皮的家伙!
海英與歐陽荷庭互看一眼。
“大作家今天這麼賞臉,來陪本醫師用餐啊?”海英扯扯唇。高傲的家伙對晚翠的女性柔韌特質根本沒轍,只能以良好教養充體面,無法野蠻強拆他掛在晚翠客廳那幅“罌粟花田”。“你其實很想那麼做對不對?”
歐陽荷庭皺眉。
海英說:“拆掉我畫的那幅‘罌粟花田’啊——”聽起來真像挑釁。
歐陽荷庭沒回應,轉身往門裡走。晚翠和海英本是飯友,這四年來,聚餐頻率也不高,頂多一個月兩次。這點氣度他還有,不需要庸俗的嫉妒。
“喂,新開的那一家潛水俱樂部正在招募會員,你要不要去入會?”海英很快換了話題,關上木門,尾隨歐陽荷庭,邊走邊唱獨角戲地說:“啊……我看你應該不行!聽說他們有資格限制,沒法徒手潛水的家伙,是不能入會的,這四年來,沒見過你參加徒手潛水晨航活動……我還是找晚翠一起入會好了——”
“neve——”歐陽荷庭出聲,冷硬的嗓調拖續吐出:“down to earth是嗎?”他知道那家新開在港邊、建物外觀奇特的俱樂部“never down to earth”,他們向晚翠訂了很多苗栽,晚翠打折扣給他們,他們回送晚翠免費入會名額。
“我已經和晚翠入會了。”他說。在義大利的年少時光裡,每個夏季,皇家那一對與他同齡的叔、侄——皇夏生、皇宇穹,都會找他前往海島徒手潛水。來加汀島這幾年,他和晚翠出航到無人海域,就是進行徒手潛水。他喜歡看她“真正”徒手潛水,什麼裝備都沒穿戴,完全地沒穿戴,像條美麗的魚悠繞他身邊,潛到海下十五公尺,在藍紫色的洞穴裡與他交換一個吻。
“是喔,”海英摩摩下巴。“既然晚翠加入了,我也得盡快入會。聽說,那兒的老板是個大美人,到時你迷上人家,像四年前那樣與人出場,晚翠就由我——”
“閉嘴!”歐陽荷庭低吼,這次是獅王被拔毛,怒步前行。他從未停止討厭海英,雖然當年溫映藍那事,並非海英多嘴,但扭正不了他對海英的“賊”印象。這家伙一直在打主意,偷偷覬覦晚翠!
他快速進入屋內,往廚房找她。
“海英來了嗎?”平晚翠聽到腳步聲,一回首。
歐陽荷庭直趨而來,抱住她。
平晚翠頓了頓,戴著隔熱手套的柔荑輕柔圈住他腰桿。“葡萄派快烤好了,等會兒,鋪上生果和萊姆鮮奶油,就可以吃了。你要喝什麼茶?橘子皮紅茶好嗎——”
“我想再睡一下。你讓海英把他的飯帶走。”歐陽荷庭固執地抱緊平晚翠,說:“NUVO今夜返航,我明天得見杜瀇。今天,好好陪我。”
心情有點復雜。
除了海英,他這些年,一直是透過與“賊”打交道——靠那個撈尋古代沉船寶物、進行私下拍賣、交易人類歷史遺產的杜瀇——來增加額外資產。為什麼這麼做?他也有自己痛恨的“賊性”?不!最大的原因是——歷史不比利益重要!他要做他父親當年沒做卻被冤枉的事!
Enzo曾勸過他,那是不對的。但他無法不那麼做。他矛盾,一顆心像困獸。她卻說,那是他的孝道,也是不孝。他同時具備壞兒子與乖兒子特質,這才算好兒子。她的話解放了他的心,每年的這個時候——NUVO返航期——他特別、特別需要她。
“好好陪我。”又說了一次。
“嗯。”平晚翠點頭,仰起臉龐,親吻他。
歐陽荷庭瞇眼,耳畔聽著兩只貓吃飽撒嬌的叫聲,鼻端滿是葡萄派香味,紛亂心緒沉澱下來。
這兒是他的寶石地,懷中女人是他一生最值得期盼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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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晚翠身旁安穩舒適地睡了一夜,拂曉時刻,雲更換著色澤,灰白轉紺藍,藍透澈,射出一束光,打得天窗亮閃閃,歐陽荷庭從仰躺改側臥,放大的瞳孔縮小聚焦,琥珀色中映出絕倫睡顏。
“晚翠。”他輕聲喚,伸手摸她。“我該走了——”
“去哪兒?”她睜開眼睛,又閉上,柔荑環住他的軀干,臉龐偎進他懷裡。他很少在這兒過夜,夜晚一向是他的創作時間,她想見他,只能入夢。
“你繼續睡。我回家看看若蘇,她已經停課了,最近放長假,我得幫她找下一階段的學校——”
“嗯。”她頷首。她知道他今天有很多事得忙,他要走,她從來不會強留他,吻了吻他的唇,她掀被下床。
他也下床,進盥洗間,出來時,她穿著晨衣站在床尾凳邊,像每次送他出門那樣,幫他整理服儀打領巾。這次,他抓住她打領巾的手,看著那光裸的纖纖玉指,若有所思地沉默著。
“怎麼了?”平晚翠要抽回被握住的左手。
歐陽荷庭將她握得更緊,突然說:“晚翠,我愛你。”
平晚翠凝定了半秒,美顏染上柔色,點點頭,沒說話。歐陽荷庭吻了一下她的無名指,才放開她的手,讓她繼續圈環他的脖子打領巾。
“我見過杜瀇後,會過來。”
她微微頷首。“下午嗎?”
他撫開她頰邊的發。“可能晚上——”
“我等你。”她拿起西裝外套給他穿上,牽著他的掌,要送他到大門外的情侶巷。
行過庭園,他看著楸子樹旁的小緩坡——那年,他以為她種什麼綠蘑菇迷幻毒草——長成一大叢月光扶桑。早起的亞當夏娃在那兒追逐嬉戲,它們身上的鈴鐺清脆地響著。
他握牢她的手,像在走聖壇,直到情侶巷,他深吻她一記,帶著她甜柔的氣息,登階往交連臨海大道的頂端巷口。
過了花比車多的臨海大道,歐陽荷庭步上雙層樓門前八級台階,站在門廳。
港口那頭傳來連綿不絕的汽笛響,那是信號,一個針對他而來的信號。近年崛起的水下組織“NUVO”,返航了。這組織是他出資才有的——
四年前,皇姓家族的大長輩,在他父親母親過世後,多次找他討論祖產歸屬重配之事。據說,幾代前僅分家無分產,皇家人在一塊共有的土地上,分居四處。父親的直系長輩得到主宅一帶的土地及建物使用權,傳承到父親這代,他們長居義大利,未曾使用過那兒的房子或土地。直到父親出事,他們非得返鄉,卻沒法居住在那核心地。父親的情況使家族蒙羞,他們像是被打入冷牢似地住在“薔薇隅”——家族最不重要的邊陲地帶——一家四口擠在不算大的樓房裡,沒有僕傭,沒有親人來訪。說是不被打擾,其實清寂得可怕。只有像用人血灌溉、開得過分冶艷的雪地薔薇,陪伴他們一家人。
都說那花越開越美,越有壞事發生。他父母就是在那一片仿佛盛開到了世界盡頭、地獄之門的雪地薔薇中,走完不算長的人生。之後,家族裡的人陸續到邊陲地帶“拜訪”他。他們說父親曾經表示最想要的不是任何土地或建物,而是家族所有的荊棘海海域,大長輩要他盡孝道完成父親遺願,他幾乎是被迫簽下文件的。他根本不知道父親是否真要那片荊棘海,恍過神來,父親名下的土地建物,已變成一片冰海,並且由他繼承。
從核心到邊陲,從邊陲到冰海,這是驅逐!無情冷酷的驅逐!
他的自尊無法忍受這種卑劣暗示,他采取主動,帶著妹妹遠走,與“皇”劃清界線。關於皇家物品,他只帶走父親和自己的劍。父親的劍裡有母親的戒指,他的劍裡有要給未來妻子的戒指,兩枚戒指價值連城,那年,他在離開皇家的旅程中,遇上杜瀇,把戒指交給他,讓他順利組成今日的“Neptune Underwater and Voyage Organization——涅普圖水下與航海組織”。
他們一年一度的返航,最主要就是結算撈物拍賣所得,分成給他這個出資金主。
“哥哥,你回來了。”不自覺按了門鈴,吵醒還在睡的妹妹。
歐陽若蘇站在門後,小臉被長發掩了一半。
“吵醒你了?”歐陽荷庭淡淡問,走進門。
“沒有。”歐陽若蘇搖搖頭。“我該起床了。家裡缺了一些東西,今天得去專賣店街和超市一趟。”一個階段的學業結束、放長假以來,她就請廚師和鍾點傭人暫時別來,她想獨力負責家務,算是給自己的一個新訓練,畢竟她有可能會離開哥哥、離開加汀島去進行下一階段的學習……
“若蘇,幫我煮杯咖啡。”歐陽荷庭交代,眼睛看著玄關桌上交叉擺放的兩把輕劍。
皇氏家徽是眾多輕劍圍排一輪花,他已非皇家人,所以擺成“X”。是故意,也是提醒——他歐陽荷庭,這輩子絕不做回“皇”荷庭!
“哥哥,Enzo叔叔打了很多通電話找你。”歐陽若蘇關上門,回身對歐陽荷庭說:“他要你回來馬上跟出版社聯絡——”
“我知道了。”歐陽荷庭移動腳跟,往通廊底的樓梯走。
進書房,歐陽荷庭隨即撥電話給Enzo。
Enzo說:“我們在等你的稿子。”
“我知道。”但無心處理工作。他打開窗簾、窗板,眺望造船廠碼頭方向。
“荷庭,你還在資助那支‘文化海盜’團體嗎?”
歐陽荷庭看著海天,感覺Enzo的聲音像是來自那片幽藍。他沒回應Enzo的問題,只說:“我會把稿子弄好。”
Enzo那邊敲起桌來。“篤篤、篤篤”的聲音傳入電話裡。“荷庭,”接著是深思的語氣。“我老了,你有空過來看看,差不多該接手了……”
這四年,他沒回義大利一次。父親創立的出版社,早已在他名下,他這個所有人,卻完全置身於外,久久不歸。
“Enzo,我要處理工作了,明後天會把稿子給你。”沒道別,歐陽荷庭掛了電話,坐進皮椅裡。他不認為Enzo老了,但他會找個時間回義大利,不是接手管理出版社,而是看看這些年默默體諒他的老朋友、老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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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一杯咖啡,連續工作數小時,歐陽荷庭感到饑餓,下樓,整個房子沉靜靜,沒半點聲音。妹妹似乎不在。他走到廚房,料理台上有餐點,是妹妹幫他准備的早餐和午餐。
歐陽荷庭拉開料理台邊的單椅,落坐,從早餐吃到午餐。
夕陽正在後院徘徊,沒邊沒界,潛入門來,舔舐空餐盤一層橘橙。
歐陽荷庭喝了口水,放下餐叉,解過饑餓,他離座走出廚房。
到客廳一看,才知道時間晚了,還有很多事沒做,他點了根煙,往斜對露台的法式單人沙發坐,沉定心思計劃著,等會兒先去找杜瀇,然後上晚翠那兒,夜裡回來繼續工作,妹妹新學校的問題也得處理。妹妹這四年在加汀島念的是女校,這使他免了不少煩惱。他想下個階段,還是女校吧,十七歲的年紀很敏感,一個差錯,人生會毀掉,不能不保守謹慎。
“哥哥……”
飄飄墜墜的虛弱叫聲,像是受了大驚嚇反而發不出尖喊,帶著匍伏似的無力感覺傳來。
“哥……是你嗎?”
“怎麼了?”歐陽荷庭拿過小桌上的煙灰缸,從沙發站起,走往角窗。“若蘇——”
歐陽若蘇呆看著歐陽荷庭。
歐陽荷庭拉亮窗台夜燈,捻熄煙蒂,說:“過來,若蘇。”
妹妹一靠近,他才發現她臉色蒼白,仿佛真出了什麼事!
歐陽荷庭皺凝額心,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歐陽若蘇搖頭,尚未回應。一個嗓音先揚開——
“她被我嚇到了。”
歐陽荷庭神情一冷,怒意隱湧在心頭。
灰衫黑褲的不速之客,是杜瀇。他像賊一樣,悄然無息地,進入了歐陽荷庭的領域。
“你不來找我,我只好來了。”
歐陽荷庭走下八級台階,跟在他後頭的杜瀇涎著一張輕浮笑臉,喋喋不休地說著。
“別發怒。我等了你一整天,可沒不高興。何況我們好歹認識了四年,這還是我頭一次來你家拜訪,我也想好好認識若蘇啊——”
“這是你最不需要做的!”歐陽荷庭冷聲打斷杜瀇。
杜瀇斜揚唇角,訕笑。“認識有什麼不好,也許將來你會需要我來幫你看照若蘇——”
“不會有那麼一天。”歐陽荷庭邁步越過臨海大道。
“話別說得那麼早。”杜瀇緊隨歐陽荷庭。過了馬路,他開來的車,就停在人行道邊。他打開車門,說:“四年前,你也沒想到自己身為一個海洋考古權威之子,會和我們這種被稱作‘文化海盜’的家伙有合作關系——”
“把今年的款項匯入晚翠帳戶。”歐陽荷庭道。杜瀇刻意挑他的矛盾點,使他脾氣一下全上來。“其他沒什麼好談,就別多嘴!”不需要多跑一趟俱樂部,今年就在路邊把事說完,最干脆!
“哪沒什麼好談,”杜瀇像是非得激怒歐陽荷庭,又說:“很多事得談,我們還是去俱樂部,坐下來點杯酒,慢慢談,聽說前陣子新開了一家具樂部,老板還是個美人,我真想去看看……”
歐陽荷庭不再理會杜瀇,旋足走往情侶巷。
“我幫你查了——”
一句話,教歐陽荷庭回了頭。
杜瀇挑唇。“不知買主。我想,應該找不回來——”當年那兩枚戒指,他透過黑市管道賣掉,換取龐大資金,成立組織。現今,NUVO已搞出名堂,財力豐厚。歐陽荷庭想買回那兩枚深具意義的戒指,尤其他自己那一枚。
“你還是買其他的送晚翠吧。”杜瀇建議地說。
歐陽荷庭眉頭深鎖。當年,他心灰意冷,不認為這輩子還有什麼值得期盼之人,留著那戒指也沒用。
現在,他走入情侶巷,胸腔一個填不滿的空洞,悵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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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慌張張地出門,海英也不知道自己干麼沈不住氣。他是個醫師,看慣缺肢斷腿肚破腸流血腥場面,眼皮也沒眨過一下,怎麼現在竟成一只無頭蒼蠅!
“海英!”一個賊又一個賊。歐陽荷庭沒看錯,海英這次在情侶巷二十二號門前的鬼祟舉止,十足像偷竊失風的賊。
“海英!你在這兒做什麼?”歐陽荷庭快速下階級,扳過海英的肩。
“晚翠昏倒在庭園裡!”海英大吼,拳跟著揮出。
砰地一聲巨響,歐陽荷庭倒撞在門邊。
“呼……總算舒服多了。”海英吐了口氣,緩解了甚少有過的緊張情緒,看向門邊的可憐蟲。
歐陽荷庭唇角滲出血,眼神有點渙散。
“喔!精准!我還真沒打錯人。”洋洋得意,海英看歐陽荷庭沒啥事,便說:“晚翠一個小時前昏倒在庭園,來買盆栽的人通知我過來,她沒什麼事,但是我很不爽。”語畢,他瀟灑離去。
暈眩的感覺過了,歐陽荷庭拉著門把起身,推開沒上鎖的門,大步大步往屋子走。
“喵——喵——喵——”兩只貓咪看他進屋,似乎急著跟他解釋狀況,走在他腳邊叫不停。
歐陽荷庭直接進臥房,看見平晚翠靠坐在床頭,翻著他寫的《海神系列八》。他走過去,一把就抱住她。
她說:“我以為我要開始講白雪公主的故事了……”
他的心猛跳著。杜瀇說的沒錯,他該再買一枚戒指給她,不,他要請人改制那個她說的“葡萄綠”領帶針,把那顆寶石取下,做成一枚永恆的戒指,套在她無名指。
“海英說我只是中暑。我今天真的種了一堆毒草——毛地黃、長春花、夾竹桃,還有附子花……都很毒喔!不是你四年前碰到的那種,頂多皮膚痛癢而已,這些都會致人於死……荷庭,我跟你一樣,得了熱病——”
歐陽荷庭吻住她的唇,讓她嘗他嘴裡的鹹澀味兒。幸好她沒事,要是她真有什麼事,他一定會把她種的毒草全吃下。
她幫他冷敷,又讓他含著冰塊,沒多久,海英留在他臉龐的紅印淡了去,口腔停止出血。
晚餐吃了些涼拌的東西,葡萄酒冰鎮過。飯後,歐陽荷庭喝著酒,坐在客廳看影片,平晚翠依偎在他身邊,翻閱《海神系列八》,像在給她腿上的兩只貓咪念故事。
“荷庭,九什麼時候會出?”她問。這四年,他創作了七和八,兩本都用“歐陽”荷庭發表,前六本再版,也改成這個姓。
“你想看,我明天就拿來給你看。”他的稿子向來是機密,但若為她,他什麼都可以公開。
平晚翠搖了搖頭,合起書籍。“等它變成這個樣子,你簽上名,寫上‘給晚翠’,我再看。”
歐陽荷庭笑了笑,站了起身。“那我得趕快回去寫稿了。”
“要走了?”平晚翠抬眸,跟著離座。兩只貓咪從她大腿跳至地板,追著主人移動的影子。
他們親密無間,彼此摟得很緊,一面往外走一面接吻。輕輕淺淺地啄吻,也深深入入地纏吻。
他說:“別再頂著大太陽種花種樹。”
她點點頭。但他知道,她明天依舊會做那些事。
他又說:“杜瀇那邊的所得分成,明後天應該會入帳。”
她又點點頭。那些錢,她一直有在用,不管她用了什麼,他都有那麼一點點身為大男人的虛榮——至少,她不是那麼完全地不依靠他。
“晚安。”她打開大門。兩只貓咪溜竄出去,喵喵叫聲是巷子裡最甜蜜的情侶對話。
歐陽荷庭後退著,站到門外,眼睛盯著門裡的她不放。
平晚翠微笑。“明晚要過來嗎?”趕稿子加上NUVO返航,白天黑夜,他都忙。
“義大利那邊還在等我的稿子。”你也在等,我為你而寫,寫來讓你念給孩子聽。歐陽荷庭攬住平晚翠的腰,俯下臉龐,再次吻她。
平晚翠本還想說些什麼,聲音卻教他封住。
“哥!”突來的嗓音。
歐陽荷庭轉頭,溫情神色一寸寸褪成冰冷。妹妹居然與杜瀇手牽手出現在這巷子!
一場狂風暴雨正在醞釀。
像她彈的貝多芬《熱情》進入第三樂章,終章。
皇家的人登場了!與杜瀇那個賊一樣,毫無預警地接近,要撼動他四年來的平靜生活。
歐陽荷庭對妹妹發了一頓脾氣,然後進客廳。
那名西裝筆挺、外觀與他有些神似的昔日晚輩——皇宇穹,一見他出現,便有禮地自沙發站起,優雅躬身,完全的皇家規矩。
歐陽荷庭沒給皇宇穹好臉色。
皇宇穹談的,大抵是他們知道歐陽荷庭與NUVO有往來,這是不妥的,希望他回歸皇家,才是正道……全是不必要的廢話!不到五分鍾,歐陽荷庭狠下逐客令,要皇家人別來煩他。
皇宇穹最後只好說:“就算我不來,其他人一樣會來,這是遲早的問題,你不會不清楚誰在這附近吧……”這是卑鄙的警告與威脅。
這四年,歐陽荷庭駕著重型帆船載平晚翠出游,去北去南去東,就是不去加汀島西方海面一百二十哩處那座高原海島。夜航俱樂部的會員人人都去了,去那兒喝農場風味的新酒。那兒的葡萄酒很棒,他也喝,但,是托俱樂部會員帶回來,他從來不去那座島——祭家海島。
他父親的大姊,他的親姑姑——皇春實,是祭家海島女主人。他怎能去?怎能讓皇家透過姑姑掌握他?
皇宇穹這小輩居然敢用此逼他!
“是嗎?”歐陽荷庭眸光冷然看著皇宇穹。要帶春實姑姑來押解他嗎?好吧!他等著看,看皇宇穹這小輩多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