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合 第七章
    上了岸,杜雪薇想找一家禮品包裝店,把骨董瓷盤包起來,要包得美美的,一層一層,拆不完的神秘與期待。

    就像她第一次走進無國界慈善組織,別人對她的感覺一樣——

    那年,杜雪薇走進無國界慈善組織七樓辦公室,接受松亞傑的面試。

    松亞傑坐在大辦公桌後,抽煙斗,一手拿著資料。這是今天的最後一個,看完這個,他還有一大堆事要做。今年可期待的人真少,實在不需要費心看資料,速戰速決,做個表面就好。

    他將資料低丟至桌面,身子躺入椅背,長腿交疊,瞇著眼,吹吐煙圈。開門聲傳來,他直接開口:「幾歲啊?」

    「資料上有寫。」

    松亞傑張眸,看見雙手插在口袋、歪頭瞪著他瞧的杜雪薇。她的眼神好像在說他是個癡呆老人一樣,這使他不得不坐正,挺起尚青春的完美骨架,重拾桌面資料一覽。

    「十八歲?」他挑眉。

    「對。」沒什麼特別的語氣,她往前一步,更靠近辦公桌。

    松亞傑眸光閃了閃。真不簡單……她的確有十八歲的樣子,大部分的人都會相信她十八歲,但是騙不了他閱歷無數的雙眼,不過,他可以考慮讓她騙,就因為——她說謊還勇往直前!

    「杜——雪——薇——」他看著資料上的姓名欄,慢慢問出:「為什麼想進無疆界學園?」

    她美眸流轉,道:「需要什麼規矩和理由嗎?」彷彿,她才是面試官。

    松亞傑吸了口煙。「我只是想知道什麼動機驅使你來?」即便說謊也要進入……

    「嗯……」她想了想,表情靈動又神秘。「我爸爸好像說過……我那短命早死、志猶未伸的爺爺,是這個組織的創始入之一,所以我進入這個組織,應該是繼承爺爺未完成的使命。」

    這也是謊言吧——義正辭嚴的謊言!松亞傑頷首,放下煙斗,唇角噙苦笑。

    「你爺爺是……」語氣疑問。他想聽她能掰出什麼——

    「杜……罄……」杜雪薇眨動睫毛,眸底溜過一抹栗色。「對了!爺爺好像叫杜罄。」

    松亞傑雙眼一瞠,露出下屬於自己年紀的表情;「你是罄老的孫女?!」

    杜雪蔽沉了一下,點頭,「這樣我可以進無國界吧?」

    松亞傑定定神,拿起煙斗。「嗯、嗯——」他滿臉若有所思;「真是罄老的孫女的話……是有點令人期待——」

    「這丫頭居然說我老頭死了,哈哈哈……」

    「是啊,我也嚇了一跳。」

    「這是我的錯——雪薇只在三歲時見過老頭一次,其他時間大概都聽我在咒罵老頭,自然這麼以為……」

    「那麼,令尊近來還好吧?」

    「好、好——何止近來,那老頭長期安好,女友一個交過一個,情債不少,該死得很——」

    「罄老老當益壯,真是太好了,呵……」

    男人談笑聲在無國界慈善組織行政中心的禮賓廳傳揚。這是松亞傑與杜濱第一次見面的場合,高懸於樑柱邊角的揚聲器,傳放著歌劇音樂《玫瑰騎士》。他們面對面,坐在斜對壁爐口的大沙發裡,喝著威上忌酒,聊著杜雪薇剛進無國界慈善組織時的大小事。

    「我聽說——她後來與令公子交往……」杜濱喝了一口酒,精悍俊臉上那更添中年男性魅力的淡淡細紋,勾陷在眼角,他笑著說:「現在應該還在一起吧?」

    松亞傑將酒杯住一旁的小桌放,攤攤大掌。「小輩的感情事由他們,我從來不管的。」

    杜濱笑了笑。「如果是兒子,我會跟你一樣,吐句瀟灑的話。」他又啜飲一口酒,眼神深沉地對住壁爐火光。

    松亞傑也笑了笑。「我們會見面,應該不是緣分使然吧……」他知道杜濱的出現,有所目的。

    「抱歉。」一個示意性聲響,松亞傑的左右手——安朵,帶領著一名相貌俊雅、體態高大的男子瘧來。「這位先生說是——」

    「喔!皓斯,」仕濃打斷安朵的嗓音,看著男子,道:「事情辦好了?」

    「人給理帆接走了。」皓斯回道,站住杜濱身旁。

    杜擴頷首,雙掌幽緩地搓著酒杯杯身。「雪薇呢?」他問。

    皓靳微微欠身,低語:「沒見到雪薇——」

    「安朵,」松亞傑發出嗓音,道:「叫小鬼們把雪薇老師找來,就說有客人吧——」

    「知道了。」安朵微微笑,旋身走出廳門。

    松亞傑視線回到杜濃身上。「我們繼續——」他做個手勢,請皓斯自便。

    皓靳走到杜濱後方的窗邊長椅落坐。

    杜濱才又開口:「的確不是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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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運氣不好,找不到禮品包裝店,杜雪薇抱著一隻圓盤,走在港口倉庫街。

    天色暗得真快,巷弄裡每一扇窗都亮了燈,光芒暈暈迷迷地流染,老酒館瑟縮在霧中。沿著倉庫街—直走,可以接上堤岸階梯,她常去的Eye  contact就在那兒臨著大河。今晚,她不想去。她反方向走,行經一座又一座的船塢。組織的海洋研究船停泊在最靠行政中心街區的那一號碼頭,有些制服生正在為出海做準備。

    杜雪薇走近探看,站在繫纜樁旁,提聲問:「你們今晚要起錨啊?」

    立即有人報上答案:「是的,雪薇老師。」也不知道是哪個學員在出聲。

    都怪霧太濃。

    「松老師在找你呢,雪薇老師——」一個消息附上。「行政中心來了客人……」餘音未絕,一輛公務車唰地甩尾而乏。

    「請上車,雪薇老師。」綽號「塔怪」的高瘦制服生,不久前是由她面試進學園的。他推開車門,興致高昂地喊道:「我送你過去——」

    「老傢伙找我,準沒好事,我想慢慢拖時問走過去,你倒急著送我……」杜雪薇抱怨地說著。

    塔怪腦子轉得快,回道:「我開慢車,繞遠路,到紅色城堡遊逛一圈,走河岸谷地回來——」

    「你說什麼呀……那都天亮了,我不被老傢伙念到耳朵長繭才怪。」美眸一個瞟瞪,她拉高衣擺、裙擺坐進車裡,說:「走吧,司機。」

    塔怪搔頭傻笑,聽令開車。

    距離不遠,走路花下了多少時間,坐車就更快了。雖說塔怪以極緩的車速前行,不過沒照他提議的路線繞,再慢部像在坐火箭,哈欠還沒打完,行政中心的綠羽廣場就出現了。

    車子直接開上廣場,燈光掃過巨大綠羽,在那陶瓦貼燙一層溫煦。

    「停在這裡就好。」杜雪薇說著,開門下車。「你去忙自己的事吧。」她拍拍車身。

    塔怪禮貌道了再見,回轉車頭,駛向霧中的車陣。

    杜雪薇往行政中心大樓走。旋轉門送出一抹人影來。

    「雪薇!你終於來了。」安朵似乎等她很久了。

    杜雪薇迎上前,與安朵—起進入大樓裡,「到底什麼事?」

    安朵拉著杜雪薇,直接進電梯,上七樓。「客人來訪——」

    「什麼大人物?」杜雪薇嗤了聲。「瞧你們急得——」

    「應該是你父親。」電梯門一開,安朵揭曉答案。

    杜雪薇愣了一下。安朵拉著她出電梯。她掙扎,停頓腳步。「等一下,安朵——你剛剛說我父親?!」

    「是啊,就在禮賓廳裡。」安朵這會兒美顏帶笑說著。「雪薇,你跟你父親有點像……」

    杜雪薇回神。「爸爸來幹麼?」她皺眉,逕自快步走。

    禮賓廳裡的男人還在歌劇樂聲中對談。

    杜濱說:「我這次來,是為了沉船寶物百分之五十的事……」

    彷彿還有什麼但書。

    忪亞傑不想在這時表示意見,拿起酒瓶,離座,伸長手,往前欠身。「來吧,請——」

    杜濱沈笑一聲,將握著酒杯的手探過去,讓流出瓶口的酒液拉升杯中琥珀色澤。「後理帆在我組織裡,是個無足輕重的苦力勞工——」

    「哦?!」松亞傑挑眉,想起那個很有領導者氣質的年輕人。「他是苦力勞工?」他笑了,坐回沙發裡,把酒瓶放回小桌上。

    「是苦力勞工。」杜濃重複道。「我想你明白——」

    「你的意思是,」松亞傑打斷杜濱的嗓音,道:「那年輕人承諾的百分之五十不算數?」語氣不慢不快,他拿起杯子,喝光余酒,再倒一杯,抬眸對向杜濱。

    「我想,你應該也明白荊棘海的海權屬於無國界……」

    「當然,我明白。」杜濱不再閃爍其詞。「我沒有要取消那百分之五十,相反地,我可以給無國界更多——百分之七十,如何?」

    松亞傑目光一閃。「這怎麼回事呢?我記得涅普圖水下與航海組織不是慈善組織——有人說你們是—群『文化海盜』。」他訕笑。

    杜濱一副不在乎地哼笑。「是啊,我們比海盜好—點——多了『文化』。」他說:「那百分之七十,你到底要不要?」

    「沒有理由不要。」松亞傑爽快接受。「你呢?也沒有理由?」

    杜濱一笑。「你是聰明人。我直接說了——雪薇這些年也算受你照顧,現在又和你兒子交往。可以的話……那百分之七十——就是她的嫁妝……」他眸光深沉。

    松亞傑忍俊不禁,爆出渾厚的笑聲。「我不插手晚輩感情事,你怎麼說怎是吧。」他笑個不停。

    「那就讓他們先訂婚吧——」

    「爸爸!」一聲叫喊,仕雪薇幾乎是闖門而入的,她快步走向壁爐前。

    杜滬與忪亞傑同時站起,兩人的姿態像是協讓達成,正準備握手互道恭喜似的。

    「雪薇!」一直坐在窗邊不動的皓斯,也彷彿剛打完盹,神采奕奕,精神飽滿地起身走來。

    「皓……皓斯!」杜雪薇花了好幾秒,才認出那已在記憶中淡了模樣的男人。「你怎麼也在這裡?」

    「我陪海神來處理理帆打撈的事。」皓斯答道,眼神專注地看著她。

    杜雪薇愣了愣。「理帆打撈的事?」她疑惑。「爸爸不是全權交由理帆自己處理嗎……」記得理帆是這樣說的。

    「所以,你跟那小子見過面了?」杜濱走近女兒身邊,沈聲問著。「是他來找你,還是你去找他?」

    杜雪薇抬眸對上父親的眼睛。「我們遇上的,沒有誰找誰,自然遇上的。」她總覺得父親對理帆很壞,今天在船上巴昂講的那些,更證明這點。「你幹麼對理帆那麼有意見?明明把處理權交給他,又要來干涉,你是不是要把他答應老傢伙的百分之五十收回,然後再想什麼方法懲罰他?」一串拷問似的質疑。

    「這就是你對待十年沒見面的父親的方式?」杜濱皺眉,伸手摸女兒的頭。

    「你還真會傷我的心,雪薇——」

    「少裝可憐了。」杜雪薇拍掉父親的大掌。「不要以為你可以掌握一切——」

    「我沒有啊……」

    松亞傑在一旁笑看好戲。

    杜濱跟女兒講起話來,海神氣勢全褪,一味嬌寵放縱女兒。「我什麼事都順你的意,瞧,」他指了指松亞傑。「你喜歡他兒子,我剛就幫你談成訂婚的事,還把那小子答應的百分之五十提高至百分之七十——」

    「訂婚?!」杜雪薇抓中父親話裡的不可思議字眼。「訂婚……」重複著。

    「是啊,你跟流遠,很高興吧!」松亞傑過來插話。

    又亂又熱鬧的《費加洛婚禮》開始從揚聲器裡流瀉。

    杜雪薇看著長輩的笑臉,也跟著笑了起來,笑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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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鈴響下停。

    松流遠出書房,走向客廳,看著背對長廊口那張沙發上緣突出的半顆少年頭顱。「怎麼不去開門?多明我……」一走近,才發現少年戴著耳機。

    松流遠搖頭,笑了笑,住玄關移步,還沒見到門,鈴聲突然消失。外面的人以為他們不在,走了是嗎?

    遲疑了一下,松流遠旋足,踏出回書房的第一步。

    「訂婚吧!」一陣歡喜叫喊和著腳步聲,從後頭將他包圍般地傳來,他同時被一雙纖細手臂夾擊。「訂婚吧,流遠——」

    松流遠震了一下,想要抓開來人的手,一低頭,發現有個盤子擋在他肚子前。

    「這是——」

    「送給你的禮物。」杜雪薇拿高盤子,繞到松流遠面前,獻寶地道:「這是三百年骨董喔!高興吧……」她呵呵笑著,把瓷盤兜給他,不等他伸手,就放鬆十根纖纖五指。

    「雪薇!」松流遠叫了一聲,幾乎又是撲地搶救,接著瓷盤。他鬆了口氣,站起身,打量著盤飾。

    杜雪薇逕自往裡走,看見客廳沙發上的少年。「什麼嘛……你們都在,幹麼不來開門,我只好用方法自己進來……」這種事,她做過很多次,弄壞過一、兩副門鎖。「你可別怪我喔——」

    「雪薇,」松流遠掹一叫,情緒有些激昂。「你這瓷盤哪裡來的?」

    杜雪薇神秘地笑了笑。「我爸爸的財產……送給你,很高興對不對?」她喜歡看他驚喜得說不出話的模樣。

    松流遠盯著瓷盤,失神很久,才無聲轉有聲地笑了起來。「謝謝你,雪薇。」他拿著瓷盤往書房走。

    仕雪薇跟著走,手挽住他的臂膀,說:「我們要訂婚了……」

    「嗯。」松流遠下意識應聲:心思全在瓷盤上。

    「你覺得好嗎?」杜雪薇又說。

    「好。」隨口答話,要開門,松流遠小心翼翼用右手前臂托著盤底,左手扭動書房門把。

    門開了。杜雪薇柔荑交抱於胸,倚門而站,美眸瞅睇定進房內的松流遠。

    松流遠清空書桌,鋪了一塊絲布墊子,把瓷盤放上去,動作很輕地拉椅坐下,開始研究盤底戳記。他幾乎動也不動,入定似的。

    杜雪薇就在門邊,靜看著他。久久,終於開口:「流遠……」

    「嗯……」立即的應聲,但頭沒抬一下。

    她顰了顰眉,還是道:「我們要訂婚了,你聽見了嗎?」

    他點頭。「是。」好像有在聽。

    「你沒意見是嗎?」她又道,語調清晰,只差沒一字一頓。

    他發出相同的應聲。「嗯……」

    她神情慢慢轉變,繼續道:「松流遠,你很愛我是嗎?」

    「嗯……」明顯有口無心的反射應聲。

    「松流遠,我搞劈腿沒關係是嗎?」

    「嗯……」

    「松流遠,去跳荊棘海好嗎?」

    「嗯……」

    然後,所有聲音消失。

    好長一段時間,松流遠像是想起什麼,抬頭,看著敞開的門,恍了恍,起身走去關門,還沒掩實,又拉開,往外走。

    客廳裡已下見少年身影。「多明我。」他叫道。

    「在這兒。」嗓音先傳出,人才從廚房走出來。「要喝嗎?」少年端著熱可可,走回沙發落坐。

    「雪薇呢?」松流遠問道。

    少年愣了一下。「她有來嗎?」雪薇老師如果有來,他一定會知道——他的嘴一定會知道……

    打個寒顫,嫌惡地晃了晃腦袋,柏多明我取起耳機掛上,喝一口熱可可,繼續沉入自己的世界。

    松流遠皺眉,隱約感覺杜雪薇似乎跟他說了什麼……

    什麼呢?他一見骨董就忘形,她一定是生氣地離開的。想想,有點兒不妥,他走往玄關,出門去。

    「我以為你今晚不會來……」

    「我們早上才說過——怎麼會不來……」

    「嗯……」

    杜雪薇抱緊男人起伏的身軀,柔荑撫他的背、他的臀。明明幾個小時前,才溫存過,她竟然如此想念他。

    「理帆……」她吻著他的唇,抬起腰,迎合他最後的律動。

    後理帆深深一挺,停住不動,低喊她名的嗓音充滿柔情。她幾乎捨不得讓他離開,長腿纏著他,兩人壓疊在床上親吻彼此,那吻有點兇猛,彷彿要將對方吃進肚裡。

    「怎麼了?」他問。「你最近很愛生氣……」

    她搖著頭。「我沒有……」又吻他,咬他的唇舌。

    「餓了嗎?」雖然她以為他今晚下會來,但他還是來了,並且一如往常,幫她煮了熱食。

    只是,一如往常,她一進門,東西沒吃,先拉著他上床。今天尤其熱情,一次又一次,鐘響也阻止不了。

    「那個瓷盤送給松流遠了?」他問,健實的軀幹自她身上翻開。

    她又壓了上來,乳房貼著他的胸膛,汗濕的美顏晶瑩剔透。「你要來把盤子追回去給那個海洋考古學家?」

    他沒說話,擁著她坐起身,探手拿床畔桌的煙。

    「你是潛水員,別抽那麼多煙。」她搶走他剛點燃的煙,自己抽。

    後理帆取煙灰缸,拉著她挾煙的手,往煙灰缸按。「這個煙灰缸呢?是為松流遠準備的?」他盯著她的眼。她不抽煙,他來之前,就有這個煙灰缸的存在。

    她仰著臉龐對住他。「你不抽煙,自然不會有煙灰缸。」

    他聽見這話,馬上下床,拿著煙灰缸,走進浴室。

    她聽見鏗地一聲——

    煙灰缸被他丟進垃圾桶裡。

    她在床上叫著:「理帆,我們下樓吃飯好嗎……你抱我……」

    他遲疑了。

    松流遠站在杜雪薇住處門口,考慮著是否按門鈴。

    他必須跟雪薇道個歉,問她剛剛說了什麼事,但是又覺得不是時機。有很多人看過雪薇在港口與不同的男人一起散步,歡樂談笑,大家都說他的女友美麗大方……

    他忘了他們是怎麼開始交往的,應該是基於一種「不要隨便浪費」的心態吧——雪薇剛進組織時,他正欲遠離,去追求另一階段的人生理想。父親要他晚些日子再走,雪薇是組織創始元老的孫女,與他情況相似,由他帶她適應組織環境最適合。也許因為意識到相處時間不會長久、又遠距離,他們便交往了……他們之間其實很平淡,前幾年他還會固定回來看她,像情侶一樣約會,後幾年,她要出隊,他也有事忙,越來越少見面,兩人維持著「還可以、還不錯,再維持吧」的狀況,晃眼到了今日。

    現在想了想,他很清楚,他跟雪薇不太合適。他知道雪薇需要很大的快樂——自由自在的愛情比較適合她……

    所以,人人跟他說雪薇在Eye  contact怎樣怎樣,他只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他必須向雪薇道歉,不過,不是現在——時機不對。

    他知道時機不對。

    松流遠轉身,離開杜雪薇住處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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