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妻 第七章
    這段期間,是他來到這座海島以來,生活最愉快之時。一個滿月的夜晚,多婕穿著睡衣,走進酒窖小房間,拉著正在寫作的他,回醫護所裡。

    他們走到樓梯旁那道雅致的桃花心木門扉前,她抓著他的手,引導他以指腹摩著第三塊橫木中央。他感覺那上頭刻了字,是他住在醫護所三年來,沒注意過的。

    「Luna?!」梁望月驚訝地發出不確定的嗓音。

    多婕點點頭,笑容神秘。「我刻上去的--十六年前,醫護所新建完成,我和父母來檢視,當時心情好興奮--這是我設計的房子呢,這扇門後,是有透明屋頂的賞月花房,打開門是一片月光花海,它應該取個浪漫的名字……我不知道當時自己為什麼會刻這個字,但,就是刻了……」說最後一句話時,她悠緩地收住嗓音和笑容,退開一步,看著他。

    梁望月凝望著她沈靜嬌艷的美顏,想起她送宇妥的醫療皮箱來到醫護所那天,曾經在這花房前停駐許久--

    原來她當時在回味這個字……

    他上前抱住她的腰,親暱地抵著她的額,鼻尖與她輕觸在一起。「妳那時候,就知道我將來會住進這兒,所以刻了這個字--」

    多婕旋身掙脫他,溫婉地回眸一笑,推開花房的門,走進去,站定在花房中央。月光穿過花房透明的屋頂,像飄散的細雨落在花海上閃閃爍爍。她仰起臉龐,看一下夜空中的月亮,然後對住門外的他,慢慢解開睡衣腰帶,撫開肩袖,揭露一寸寸白皙的肌膚。

    梁望月看著那滑落的睡衣,在她腳踝周圍堆棧成一朵花兒,她是站在花裡的精靈。

    「你說過,要在月光下不穿衣服跳舞……」她的嗓音好柔、好美,是今晚最佳的樂曲。

    梁望月走進花房門內,每接近她一步,就脫去身上一件衣物,將她攬進懷裡時,他連眼鏡都丟開了,直接用她最喜歡的一雙墨綠眼眸,深情地凝視她。

    多婕將手臂環繞上他的脖子,輕輕搖擺身子。梁望月還是讓她踩在自己腳背上,優雅地移動步伐,在月下的花海繞著。

    她抬起美顏,看著他英俊的臉容,對他說:「我的假期後天就結束了--」

    梁望月吻住她,將她抱得更緊,步伐嫻熟地往圓弧牆邊移。

    多婕也擁著他的身體,柔情回吻他。「你明天帶我去摘檸檬,教我釀酒,下次,你上高原找我,讓我請你喝我釀的酒,好嗎?」她離開他的唇,臉頰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喘著氣低語。

    梁望月吻吻她的額,應了聲好,眼神沈定地看著外頭夜色襯托透明的牆,像一面鏡子,忠實照映出他們舞動的完美身軀。

    他說:「今晚--月與精靈在橄欖樹下跳舞。」

    多婕轉頭,面向牆,看見花園那棵橄欖樹,也看見他和她相擁的影子,那麼諧和、那麼優美地密合著。

    這一晚,他們只跳舞,緊緊相擁,像要將對方揉進自己體內般,擁得不能再緊地在月光下、在花園橄欖樹的陪襯中跳著舞。

    第二天,梁望月做了野餐點心,特地從馬場借來一匹高大駿馬,帶著多婕上檸檬園。

    那結滿黃檸檬的檸檬樹林位在農牧場東方一座丘陵上,有一條清涼的野溪流穿,溪水亮晶晶地反射著金色光芒。到了樹林外,梁望月拍拍馬兒,讓馬兒自行回去,牽著多婕走進檸檬飄香的林子。

    她問他:「你讓馬兒離開,沒問題嗎?」

    他說:「回程我們用走的,一起賞著夕陽,走回醫護所。」

    她笑了笑。「那要走多久……」

    「一輩子。」他撇嘴,又說:「放心,檸檬由我來提。」

    他們沿著溪流,深入林子最靜謐的地方,開始采檸檬。整個早上,多婕努力地摘取一顆又一顆的黃檸檬。中午陽光從葉縫篩落,梁望月在溪畔鋪開野餐布,招呼心愛的女人用餐。

    多婕提著滿籃黃檸檬,走向梁望月。

    他已瀟灑地坐在野餐布上,笑著等她。

    多婕將籃子往野餐布一放,上頭的幾顆掉了下來,朝梁望月滾去。

    梁望月撿起檸檬,拿至鼻端嗅聞著。「好香。」他笑容滿盈,看著多婕。

    多婕靜靜盯了他一眼,紅唇揚起美麗的笑弧,也對他笑,動作悠緩地拉拉裙襬,曲膝坐下,小鳥依人地靠在他胸膛,說:「天氣真好嗯?」

    「嗯。」梁望月應了聲。

    她覺得他一直在笑,整個早上都在笑,別有他意似的竊笑著,很不單純,她貼著他的胸膛感受到的震動,的確是深沈的。

    「望月……」她雙手抓著他拿檸檬的大掌,摸摸他潔淨的指甲,描繪著他修長的指節。「你是不是有什麼開心的事?」

    梁望月挑眉,俯首看她。「妳明天就要回高原了,我怎麼會開心?」他雙手環著她的腰,一掌握著拿檸檬那手的腕交迭在她腹部。

    多婕抬眸,額頭碰到他的下巴,說:「那--你在笑什麼?」

    梁望月眸光閃了閃,降下唇想吻她。

    多婕別開臉,摀住他的唇,美眸帶笑盯著他,對他搖搖頭,擺明「他不說,她就不給吻」。

    梁望月垂眸,拉下她的手,低語道:「其實--釀製一甕檸檬甜酒只需要三顆檸檬……」

    多婕神情一恍。

    梁望月笑了笑,撫摸著她的臉龐,一邊歎氣。「妳摘那麼多,我擔心妳除了灌醉我,還想灌醉其它男人,是嗎?親愛的……」他低俯俊臉,要吻上她。

    多婕出其不意推了他一下,取走他手裡的檸檬,旋身就往他丟。

    梁望月哈哈大笑起來,趕緊閃身躲避。「別這樣,親愛的--妳知道妳采檸檬的樣子有多美嗎……」

    多婕不理他,左手右手取著籃子裡的檸檬,直朝他身上扔。他真壞,存心看她採得滿身是汗,難怪他一個上午都不太動,只待在溪畔看書寫東西,偶爾才抬眸對她笑一笑。

    「妳把檸檬都丟光,下午又得再採了。」梁望月笑著對她提出警告。

    多婕不領他的假好心。「只要三顆--農場路邊隨便的檸檬樹都有。」她早上采的全拿來打他,最適合!

    梁望月笑著閃著,兩腳已被她的「檸檬攻勢」逼得踩進溪流裡。

    多婕依舊不停手,提起籃子,一邊走向他,一邊丟得起勁。梁望月索性不躲了,手臂朝她抓來,猛力一拉,兩人落入溪水中,哈哈大笑。

    「噢--」多婕壓著他的胸膛,抬起身,撫開濕發。「被你弄得……」她看著順流漂走的檸檬,想生氣,卻笑了。「你真的很壞!」她捶打他一下。

    幸好溪流不深,梁望月站起身,抱著全身濕透的她,回岸上。

    他們坐在野餐布上。梁望月脫掉濕衣服。「陽光很強,晾一下就干了。」他回身,幫她解背後的洋裝拉煉。

    多婕抓住他的手。「會有人來--」

    梁望月盯著她,微微一笑,將她推倒在野餐布上。「妳以為,我為什麼不在農場路邊隨便摘幾顆檸檬,而要帶妳來這兒?」

    多婕搖搖頭。正中午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梁望月的俊臉罩在她上方,遮擋了那一片亮光。

    多婕睜開眼眸,看著他。他發楷的水珠正在往下滴,她伸手撫撫他的發。他隨即俯低臉龐吻她,沈聲說:「整座菜園灣,只有我釀檸檬甜酒,這裡是我的私人檸檬園,不會有人來打擾……」他脫掉彼此的濕衣服,攤在草地上曬太陽。

    即使沒人會來,但多婕沒在大白天的戶外裸過身軀,因此顯得有些害羞。梁望月將她攔腰抱起,走到檸檬樹下。「我想,這午餐,妳也吃不下嗯……」他吻她的嘴唇,緩緩坐下。

    多婕抱著他的脖子,回應他的吻。

    「我現在就教妳釀檸檬甜酒的方法……」他說著,唇移到她胸前,輕輕吮咬。

    多婕抱著他的頭,往後仰。

    黃綠相間樹蔭外掛著一個燃燒的太陽,潺潺的溪流聲夾雜他低沈的嗓音,她看見她採了一個早上的黃檸檬在溪水裡漂呀漂地。

    他說,釀檸檬甜酒時,要先把那黃色的檸檬表皮磨下來,浸泡於酒精和純水之中,讓那液體吃盡檸檬油香氛……這是最重要的味道來源,如果沒有味道,酒是醉不了人的。

    「妳釀的檸檬甜酒一定是最香的……」說這話時,他已經醉了。

    她躺在草地上,輕輕扭著腰。野溪在她頭頂倒了過來,他們的身體像是魚兒一樣悠然起伏,潛入水中,藏在光線曖昧的岩石底下,陽光也不知道他們在底下做什麼,那些水中的黃檸檬轉著慾望的螺旋,繞過他們身邊,他們就是兩條魚兒,也許游在水中,也許游在檸檬甜酒色澤裡,當他們浮出水面,陽光又會輝映著他們完美相擁的軀體。

    陽光一直這麼善待他們,柔和地灑了一地熱情的旖旎色彩。梁望月的影子朝多婕迭上來。她將他摟緊了,親吻他的耳朵,呻吟地說:「你出新作時,就開我釀的酒慶祝吧--」

    這個下午,他沒再讓她摘檸檬,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擁抱她,彷彿要把日後創作時所必須面對的孤獨一次彌補起來。

    他們走出檸檬樹林時,天空已是一片霞光卷裡白雲,丘陵被繪染成奇異的紺藍色。一抹人影融在色彩裡,蹓著狗,抽著煙,如果不是那冉冉飄升的白煙和好動的狗兒,那幅景象還真像剪影。

    多婕偏轉頭顱,盯一眼梁望月。

    他隨即知道她的意思,皺了一下眉頭,沈聲說:「真的是從來沒有過的『難得』--」居然有人走到這片林子來。他牽著她,眸光閃了閃,神情若有所思。

    那抽煙的人站在木樁邊,感覺像在等人。他們走近,瞧清那人影的瞬間,梁望月怒意驟升。

    「你做什麼綁著牠?」

    「聖徒!」多婕驚訝的聲音同時發出。

    皇蓮邦捻熄煙蒂,用一張特別的紙包好,丟進草叢裡。

    梁望月走上前,拉過他手中的皮革帶,蹲下身,解栓扣,連同聖徒頸部的項圈都解掉,丟在皇蓮邦跟前。「牠不是家犬!」

    多婕也蹲下身摸著長大不少的幼狼,然後抬頭看著皇蓮邦。

    皇蓮邦眼神沈斂,開口:「我擔心牠跑進檸檬樹林裡。」他的嗓音極低,像是故意這麼說的。

    梁望月聽見他說的話,抬眸看他一眼。這個男人,知道他在林子裡做什麼。他拉著多婕站起身,大掌攬在她腰側,問:「你來幹嘛?」

    皇蓮邦表情嚴肅,甚至有些冷,只瞅著多婕,說:「放心,我是來談公事的,沒帶婚紗--」她和梁望月一起走出樹林,而且剛剛只注意聖徒,這對他而言,就夠了……

    多婕盯著他,不說話。

    皇蓮邦轉過身,背對她,往落日方向走。「過來。」他彈一下手指。

    聖徒竟乖乖跟著他走。

    「Luna,這隻狼--」他邊走邊說,嗓音聽起來還是有種隨心所欲似的傲慢。「我這輩子都不會還你。」

    梁望月握一下拳,踢開地上的栓具。「最好別再讓我看見你綁牠!」

    「小婕,妳現在選擇他是嗎……」皇蓮邦突然又說。「這也沒關係。我今晚要上高原,可以送妳回去--」

    「我明早自己回去。」多婕凝望著皇蓮邦的背影,打斷他的尾音。

    皇蓮邦沒再講話,優雅的身影慢慢走遠。

    「聖徒已經變叛徒了。」梁望月低語了句。

    多婕抬眸看他。「你很傷心嗎?牠被蓮邦搶走--」

    「怎麼會。」梁望月搖頭,牽著她往前走。

    「你把牠當成自己的孩子,不是嗎?」多婕笑著又問。

    「孩子啊……」梁望月眼神邈遠,沈吟了一會兒,轉頭問她:「有嗎?」

    「嗯?」多婕挑眉。「什麼?」

    梁望月停下腳步,回身攬著她的腰,低頭看著她美麗的容顏,說:「孩子--有沒有?」一掌移到她的腹部。

    多婕神情一閃。沒想到他竟然想要一個孩子!她笑了起來,拉開他的手,不說話,往前走。

    梁望月愣了愣,覺得她的笑容有點神秘,追上前,將她攬回胸前,問:「有了是嗎?」語氣有點高昂。

    多婕看著他期待似的表情,心裡一暖,覺得這個男人好真。她摘下他的眼鏡,看著他的雙眸,徐緩溫柔地說:「你今天晚上可以再努力一點……」

    梁望月笑了起來,額頭抵著她,吻吻她的眼、她的鼻,再封住她的唇。「妳願意,是嗎?」

    她回吻他,柔荑擁著他強健的軀幹。

    他突然覺得,捨不得她回高原工作,也許應該想個辦法讓她調來接管醫護所……

    這種事,在這座海島,可能只有姓祭跟姓皇的,才辦得到。梁望月一個外來客,沒法影響任何人事調動。

    不過,這也不需要了。多婕回高原,其實更好。

    因為,那個說是為公事而來的皇蓮邦,幾乎天天待在醫護所與梁望月相處。他的消息來源特別靈通,一知道梁望月又開始創作,馬上前來「關懷」。

    皇蓮邦住在醫護所。創作時得獨處的梁望月,則把自己關在酒窖的小房間,靜靜思考、靜靜寫作。他這些年,來海島前與居住在海島後,遊歷所收集的資料,正好可寫成一部小說式的浪漫生態紀實,只是需要時間琢磨。

    創作的大部分時候,他是孤獨的,但這樣的時間過得極快,也許正因為他經常待在「地底」不見天日的關係,日子過得就更快了。這期間,多婕來看過他一次,卻被皇蓮邦強硬地介入他們難得的約會,三人怪異地在碼頭公園的情侶小館共進一餐。當晚,他就對多婕說:「妳別來醫護所了,以後,我上高原看妳。」多婕躺在他懷裡,溫柔地答應了。

    他們開始聚散離合的日子,大概持續了兩、三年之久,他的復出作「月之遊記」第一冊「信天翁的盤旋」出版了。

    就在他寫「月之遊記」第二冊「月、精靈、橄欖樹與檸檬甜酒」時,皇蓮邦突然帶著長成大狼的聖徒離開了海島。他想起,他很久沒跟多婕見面了,似乎在「月之遊記」出第一冊後,他們就沒再見面,應該有四個月的時間了。他很想見她,尤其現在寫「月、精靈、橄欖樹與檸檬甜酒」,這股慾念就更加逼近。他收拾簡單的行李,即刻上高原。

    到了多家,已是午夜時分,出來開門的是多聞。

    多聞見到他,顯得相當高興。

    「姑丈!」甜柔的嗓音在寂靜的夜裡,聽起來好清亮。

    梁望月提著登山背包,走進屋。

    屋裡暗成一片。他停在玄關,問多聞:「妳姑姑睡了是嗎?」

    多聞愣了愣,搖搖頭。「姑姑不在--」

    「這麼晚了,還沒回來?」梁望月往樓梯間走。

    「不是的,」多聞繞到他前面,仰起小臉,看著他,說:「姑姑三個月前調職到島外了。」

    梁望月一頓。「調職到島外……」低聲呢喃:「她怎麼沒告訴我?」

    多聞歪著頭。「可能是姑丈要工作的關係,姑姑才沒告訴你……有時候,我也會想去農場看姑丈,可是姑姑都說你工作很忙,而且你工作時,旁邊一定要很安靜很安靜,如果我去玩,可能會吵到姑丈,影響姑丈的工作……所以,姑姑一定也是這樣,才沒告訴姑丈她調職的事……」

    梁望月沈斂眸光,盯著多聞。「應該是吧。」他說了句,俊臉帶上和善的笑容。「姑姑不在,家裡只剩妳一個人,會不會寂寞?」他撫著多聞的頭,問:「想到農場玩一陣子嗎?」

    多聞呆了一下,唇角上揚,猛點著頭。「可以嗎?姑丈……可以嗎?」

    「去收拾行李吧,姑丈等妳。」梁望月微笑。

    「嗯!」多聞用力頷首,開心地跑上樓。

    梁望月走回玄關,在黑暗中,摸著玄關桌的雕飾。

    多聞在農場住了好幾個月,日子過得很愉快。

    這天,農場正忙著釀製新酒,梁望月一早走出酒窖小房間,站在花園邊境,看著運葡萄的卡車在下方的大小道路穿梭。

    釀新酒啊……要不是農場一年到頭收成什麼水果,就釀什麼酒,他一定會以為時間又過了一年。

    「姑丈!」多聞的叫聲傳來。

    梁望月轉頭。

    多聞穿著農場的防水吊帶工作褲跑過來。

    梁望月笑著。「妳今天忙什麼?」

    「農場要釀葡萄酒,可聽說壓汁機故障了,我要去幫忙踩葡萄……」多聞解釋著。

    「用腳踩葡萄嗎?」梁望月挑眉。

    「嗯。」多聞點頭,小臉滿是期待。她從來沒做過這種事,聽子墨說,可以在大橡木桶裡,又蹦又跳,感覺好刺激。

    「是嗎--」梁望月推一下鼻樑上的眼鏡,牽起多聞的手,說:「走吧,姑丈帶妳過去。」

    「姑丈也想踩葡萄嗎?!」多聞驚訝地問出。

    「嗯,」梁望月垂眸看她,撇唇笑了笑。「姑丈好久沒做這種事了,還真有點懷念。」他還沒成為Luna前,曾經在法國鄉村一處小酒莊住過,酒莊主人因為沒足夠的經費買壓葡萄機,只能以傳統方式踩葡萄取汁……其實反倒有趣!「小聞,待會兒,姑丈可要把妳丟入大橡木桶中喔--」他提出小小警告,逗弄她。

    多聞眨眨眼。「姑丈今天不在地下工作嗎?」

    「休息一天,沒關係。」梁望月揉揉她頭頂說道。

    「喔……」多聞安心地應了聲。她沒有聽姑姑的話,跑來農場找姑丈,最起碼要做到不打擾姑丈工作。

    「小聞,妳上次說妳姑姑被調到台灣的祭家飯店,是嗎?」梁望月又問道。

    「是啊。」多聞點點頭。「姑丈要去找姑姑了嗎?」

    「還沒。」梁望月回道。

    他們走到了坡道。梁望月喊一聲:「跑下去吧,小聞。」

    「好!」多聞應道。

    兩人像一對父女,手牽手,笑迎著朝陽,往坡道下跑。

    看著多聞在大橡木桶裡踩著葡萄歡笑,葡萄汁散發的細膩香味撲鼻而來,梁望月真的覺得自己像個父親了。

    農場的釀酒房裡,來自菜園灣各戶人家的小朋友們,正努力地在幾個直徑超過兩公尺的高大橡木桶中,與葡萄混戰,空氣間,不時傳來笑鬧聲。

    「姑丈!你不踩了嗎?」多聞半個身子掛在橡木桶邊緣,向下俯視著坐在木板走道桌椅間的梁望月。

    「對啊,望月哥哥,你不玩啦?」另一個女孩冒出頭。

    梁望月朝她們揮揮手。「小聞、子墨,我老了,妳們加油。」

    兩個女孩對望一笑,繼續踩踏著。

    梁望月長腿交迭,聽著女孩的笑聲,愉悅地揚唇。

    「要喝嗎?」農場主人陶垚農拿著一瓶紅酒、兩隻杯子走過來。

    梁望月看他一眼。「你真悠閒。」

    「難得你走出地底陰暗的洞窟,當然得慶祝一下。」陶垚農拉出靠攏桌緣的木椅落坐,打開酒,倒進杯裡。

    梁望月取過一杯,搖著杯中酒液,看那漂亮的色澤。他又想起了--

    他出「月之遊記」第一冊時,多婕並沒依言開自己釀的檸檬甜酒為他慶祝。「月之遊記」預定出十冊,她可能想等他出了完整的「月之遊記」後,才要為他慶祝吧,所以她用一種不打擾他寫作的方式,到島外赴任。

    「你準備什麼時候啟程去看多婕?」陶垚農突然問道。

    梁望月沈下眸光,盯著酒瓶。「至少等我寫完第二冊--」多婕的意思似乎是要他完成所有的冊數,才願為他慶祝,但他寫一冊最快也得花兩年時間,他怎麼可能等到二十年後,再去見她。

    他其實一年都不能等,只是她有這個用意,他至少做個樣子,何況這「月之遊記」第二冊「月、精靈、橄欖樹與檸檬甜酒」正是為她而寫的,他想完成這本之後,帶著成書,去找她,兩人在月光下一起喝她釀的檸檬甜酒。

    「等你寫完第二冊?要多久?」陶轟農皺皺眉頭。

    「快了。」梁望月又喝了口酒。

    「是嗎……」陶堯農有些不以為意。「我跟你說喔,望月--多婕可是一個溫柔完美的女子,你不好好守著,她很快會被追走,搞不好你寫完第二冊去見她時,她已經當母親,是別人的妻子了。」

    梁望月撇唇一笑。「這種話,你說給自己聽吧--你結婚不到一年,跟你妻子,一個高原上一個高原下,哪天還不是要離婚--」

    「嘿!」陶垚農拍了一下桌子。「要賭嗎?」

    梁望月攤攤手。「賭你妻子生的不是你的孩子?」這樣賭,他就非常有興趣。

    陶垚農低咒了聲。「等你寫完第二冊,去見多婕,就知道了。」他站起身,眼神怪異地瞟梁望月一眼,說:「你慢慢喝,我祝你指尖開出蓮花,早日完成大作。我得去忙了。」

    梁望月哼笑,逕自喝完整瓶紅酒。

    就在梁望月悠閒地喝著紅酒之際,多婕在台灣的祭家飯店裡,從望月高懸的子夜到烈日當空的正午,她經歷了數小時的陣痛,終於產下了一名漂亮女嬰--取名「驕陽」。

    驕陽,

    月之女

    紅紅臉兒,綠眼兒……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