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拓暴怒難抑地將她扛至房裡,一個傾肩,讓她掉落在古銅大床上。然後轉身對門外的手下吼著:「找明媽拿藥來!」
聞言,康頌文眼中閃過驚懼。明媽是幫裡調教女孩的婦人,她那裡有的全是媚藥和墮胎藥?他叫人去取藥,無非是要打掉她的孩子。
康頌文心慌地扭動著陷落於床榻的身子,竭力往床沿移近,--個翻身,她滾落於地,發出聲響,引來祭天拓的注意。
「還想逃!你還想逃!」扳起她的肩,將她的背壓抵在床沿銅架。「上次刺穿我的胸膛,得以逃離!這次呢?想怎麼逃?再殺我一次嗎?再刺這裡嗎?」他扯開染血的白長衫及胸口的繃帶,讓那汩汩出血、慘不忍睹的傷口,呈現在她眼前。
康頌文喉間一陣痙攣,有著噁心反胃的感覺,然而唇上的罩布讓她嘔不出那股悶氣,只有痛苦的淚被逼出眼眶。她索性閉眼、屏氣,不看、不嗅。
看著她蒼白著臉,不呼吸,他更加暴怒。「怕了嗎?這是你捅出來的血腥!它的樣子、它的味道,將永遠提醒你,你的嗜血因子,還有你與我相同的屬性!」長指抹了點血,他惡意地將那赤紅沾染在她纖白的頸動脈處。
濕黏的觸感讓她張眼喘氣,意識到他變態的舉動,她隔布尖喊,嗓音含糊,卻也激動。她蠕動著身子,急欲避開他。
祭天拓瘋狂地笑了起來。「避不開的!小文。你永遠避不開我的!」對她的迷戀,已教他無法避免失心、瘋狂的變態,他將不惜以殘暴的行徑留下她。
康頌文匍匐於地,艱難地往他腋下的空隙鑽。即使只有一點點希望、一點點機率,她也要到達門邊,遠離祭天拓。
祭天拓帶著狂佞地笑,看著她無助卻又堅強的模樣,不疾不徐地拖住她的雙腿,俯下身,以胸抵壓她的背,血滲紅了她雪白的棉質上衣。「別在我面前這樣爬行!太魅人了!小文。」氣息灼熱地吐在她耳背,他沉聲喃語。
康頌文渾身冷顫,咬著牙,扭動著肩,想翻出他的壓制。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血滲濕了她的背,只要能移高綁在腰椎處的雙手,她可以再讓他痛不欲生的!她要殺了他!絕不讓他的黑暗給吞噬!一定要殺了他……
她不是嗜血!不是!對於祭天拓給她的黑暗生活,使她恨他,連帶恨這個有他的黑暗世界!所以,她要毀了他,只有他死,她才能真正由黑暗解脫。
「幫……」取來藥物的男子愣然地看著地上兩人。
祭天拓抬眼。「藥呢!」站起身,他迎向前。
男子將藥交予他,不敢多問其它問題,靜靜在一旁等待他的指示。
祭天拓回到康頌文身旁,一把將她揪上床,拉下她的罩布,大掌捏住她頰邊,強迫她張口。「吃下去!我不許你有路敦逵的野種!」將數顆不知名的藥全塞人她唇內,逼迫她吞下。
「不……休……休想!」康頌文搖頭,以舌推藥抵出。
「你不吃下去,我馬上命人殺了路敦逵!」刀刃似的瞳眸浮現瘋狂的肅殺,他進聲威脅。
康頌文眸光一凜,冷冷地瞅著他,吞下藥丸。心裡沉念著:孩子別死呀!堅強點!堅強點!
祭天拓滿意地看著她,重新將罩布綁回她嘴上。「你就這樣待在房裡吧!等我處理好傷勢,再來看你!」她的聰明冷靜,讓他不得不限制她的肢體,剝奪她的行動自由,以免她又趁隙逃離。
康頌文幽幽閉上眼,沉入自己的思緒裡,直到門開了又關,空氣裡的血腥遠了又淡,她才重新張眸。
祭天拓和手下已離去了,房內只有她一人,這是她逃走的好時機!得想個辦法解開身上的束縛,她得快去!
路敦逵還在那密室,她得快去救他,否則,他會死的!
淚靜靜地淌流,她雙足點地,挺背站起身,腹部突傳一陣灼痛,很短暫,但仍讓她心驚。
沒事吧?孩子。我們得去救爸爸呀!你要堅強!請給媽咪一點安心、一點力量吧!我的孩子!她細細地喘息,默默在心裡呢喃。
瞬間,她覺得心回歸平靜,有股力量在體內緩升。她止住淚。環顧房內擺飾,居然看不到一刀一劍!祭天拓用來裝飾的古刀劍全收得一乾二淨。
是怕了嗎?怕她再次殺他?抑或,學聰明了,知道將武器擺在有床的地方,其實是危險的。哼!原來,他也是畏懼死亡的。
淡淡地在心底暗嗤,她輕巧小心地往浴室跳。
眨去翹睫上的淚珠,眸光掃過鏡柏,停留於那把刮鬍剃刀上。她心中一悅,跳步向前,背過身將雙手抵向刀片,慢慢磨鋸。
不知過了多久,手上皮繩鬆了些,她使力一扯,雙手重獲自由。她迅速地拉下唇上罩布,解開腳上的繩結,走向馬桶,將吞下的藥物催吐。然後,深深吸氣,舒緩喘息,走出浴室,開始在他房裡翻箱倒篋,找尋密室的鑰匙。
打開壁上的隱藏櫃。她雙眸一亮,是鑰匙,還有……一把精巧的掌心雷手槍。
探手取出那把手槍,蹙額審視,這--是她十二歲時,祭天拓送她的生日禮物。當時,老幫主說她還是個孩子,玩槍太危險,要祭天拓收回,自此之後,她並沒再看過這把槍。沒想到多年後的今日,這把槍還是回到她手上。
她將槍緊握於掌,美眸閃過冷絕。就讓她以這把「他送的槍」來結束他的生命!她在心裡暗下決定。收走鑰匙,將掌心雷握得穩定,她走向門,試探性地輕轉把手:並無反鎖!
徐緩地拉開門。幽沉的長廊,並無人看守。祭天拓一向自傲於幫裡的門戶森嚴,再加上她已被綁縛,或許沒料到她竟能脫身吧!她閃身出門,就像幾個月前一樣,熟悉地繞著隱僻的路線,往密室去。
黎明尚遠,夜仍持續,她的反撲即將展開……
路敦逵粗重的喘息斷斷續續地迴盪在幽暗的密室。他眸光灼亮,沉定定地直視那扇緊閉的鋼門。他沒因為狂鞭猛抽而昏厥,反而更加清醒。阿勞早已打他打得筋疲力竭而罷手離去,但,他的精神卻高張浮躁。因為,他擔憂著康頌文的安危!到底那個乖張、暴戾的男人會怎麼待她?天吶!頌文,你不能有事呀!
「頌文,不能有事……不能……」他低聲喃言,開始扯拉被羈綁的四肢。他不能被鏈在這兒,頌文正身陷險境,他得去救她!現在!馬上!他得馬上去救她呀!
「放開我!放開我!」他大吼,使盡全身的殘力拉扯……放開我!放開我!」身上的傷口,因他的使力而迅速出血。
他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如同困獸般,只能痛苦掙扎,大聲咆哮,而無法脫困去拯救自己心愛的女人。他真痛恨這樣無能的自己呀!
「放開我!放開我!」嗓音帶著強烈的顫抖,他無法停止嘶吼,無法停止無謂的掙扎,他只想扯斷這該死的鐵鏈。「啊……放開我!該死的!放開我……」
久久,厚重的銅門徐緩地被推開一個小縫隙,一抹黑影倏地閃入。
路敦逵半瞇星眸,看著那伏在門邊,狀似在急喘換氣的人影。「放開我!你們把頌文帶去哪兒?放開我!頌文出事,我非毀了你們!放開我!讓我見她……」他憤恨地對著黑影嘶吼。
黑影微微一顫,輕巧地關好銅門,旋身跑向他。「敦逵!是我!」
「頌文!」路敦逵瞠眼驚叫。室內太暗,幾乎沒有光線,他想看她,清楚地看她。「頌文!頌文!」他渴盼地叫著。
康頌文急喘地站在他身前,雙手捧住他的臉。「是我!敦逵,我拿到鑰匙了!我們可以離開了!」她輕輕地啄吻他乾裂的唇,掏出裙袋裡的鑰匙,極力穩住因喜悅而顫抖的雙手,解開他身上的鎖鏈。
「頌文!」四肢解套後,他迫不及待地擁住她,全然不在意軀體的碰撞,磨疼他的傷、壓疼他的斷骨,此刻,他只想感受她的氣息、她的體溫,還有她整個人。
「敦逵……你的傷……我會碰疼你的……」她啞著聲,雪白的柔臂很輕、很小心地圈摟他的腰身。
「別說話,讓我抱你,讓我確定你沒事。」他輕輕地吻著她的額,手探撫著她的皮膚,直到敏感的指腹觸摸到她頸側那怪異的乾涸。「這是血跡,你受傷了!」他緊張地放開她,托高她的下顎,讓她仰頸,欲察看她的傷。
「不是我!敦逵!我沒受傷,那不是我的血!」她伸手抹去那血漬,很用力地搓掉它。然後,握住他的掌,扶著他坐到竹椅上,撕下裙擺,困難地包紮他的傷勢:「我們得趁天還沒亮快離開!」至少得在祭天拓發現她脫逃前,離開這黑暗的世界。
路敦逵喘著氣,大掌輕輕覆著她芙頰。「祭天拓有沒有傷害你?」她的身體裡有個初成長的脆弱生命,這樣驚心動魄的夜,對她,太折磨了!
他一問,她的冷靜堅強猛地潰堤,淚水不聽使喚地流了下來。「……沒事!我沒事……」她搖著頭,顫著嗓,像是急欲否認什麼地說。
「頌文!你這樣要我如何相信你沒事,告訴我,他對你做了什麼?」黑暗中她的淚水晶亮,濡濕了他的大掌,他幾乎可以感受她的心靈壓抑與精神折磨。「你知道,看著你被帶走,我卻無法救你,我有多痛苦嗎?」將她攬進懷,他歎著氣問。
康頌文吸了口氣。「他給我吃了些藥,要弄掉孩子,我吐掉了,但,我不確定孩子是否真的沒事,敦逵,萬一……」止住話,她不敢想像,若是沒了孩子,那他會有多失望。
路敦逵陡然站起,身形昂然,一點也不似身負重創之人。「不會的!不會有萬一!我會保護你和孩子!我們現在就離開,嗯?」攬緊她的肩,邁開步伐往門口走。
康頌文密實地倚偎著他,走出銅門,離開密室。
這夜,很漫長,暴雨無預警地驟下,天一直沒亮。
儘管冰冷如針的雨水蝕痛了傷痕,路敦逵仍以身體為康頌文擋去暴雨狂肆的侵襲,兩人相依快步在雨間行進。
「敦逵……過……了這條小巷……外頭就是大馬路……」康頌文氣息紊亂地嬌喘著,強迫自己疲憊的雙腿不能停止。她其實早已體力不支,加上腹部莫名地悶疼,讓她全身發冷得難受,但,她得撐著,絕不能拖累他。
滂沱的大雨讓他幾乎無法睜眼,只能憑著感覺在這棋盤似的巷弄陣裡穿梭前進。「頌文你還好嗎?要不要休息一下?」她的呼吸急促,步伐踉踉蹌蹌,該是疲累了。
「……敦逵……我……啊……」話還沒說完,她便一個傾身前仆。
「頌文!」路敦逵機警地撈住她的纖腰,忍著斷肋的疼痛,提氣抱起她,棲在一旁的建築物簷廊下。「頌文!你怎麼了?冷嗎?」她的肌膚冰涼,全身發顫,幾乎失溫。
「……敦逵……別休息……快走……要不……他會追上來的……」雙手無力地揪著她那殘破濕透的上衣,她氣弱地低喃。
「不會的!放心,就算他迫上來,我也會打倒他的,嗯?」抱著她,緩緩滑坐於地,大掌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輕輕摩挲溫暖她。
康頌文疲倦地合眸,蜷縮著身子,偎著他溫暖的軀體,只有這樣她才能暫忘體內那股像是生命逝去的持續疼痛。「……敦逵……」她輕呼,語中有著很淡的悶哼氣聲。
路敦逵低頭看著她那在黑暗中,益發白皙、突兀的美顏。「怎麼了?你的臉色好蒼白,唇也冰冷,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輕輕以唇觸著她的額,憂心地問著。
康頌文搖搖頭。「不……知道……只是……很疼……敦逵……我很疼……孩子……好像……走了……」身體一下子變得空虛,她不由自主地說。
「頌文!」他愕然地低叫。同時,一道閃電斜掠天際,那強光霎時照亮暗巷,使他看清她的裙子及長腿間,竟是血紅一片。「頌文!天!頌文!」他抱起她,焦急地朝巷口的大馬路狂奔。
「……孩子……孩子走了……屍她幽幽呢喃,半合的星眸溢流著淚,看著路敦逵狂亂的神情。
「別說了!頌文!撐著點!我馬上出巷口攔車,送你去醫院!」他阻止她呢喃,要她多留體力。突然間--
兩道強光分別由巷口與巷尾射向他倆,路敦逵反射性閉眼。他們似被光給夾陷般,佇立在巷中!
「你們以為能逃多遠?」帶著譏誚語氣的男聲,透過雨打在傘的雜音,傳入路敦逵耳中。
他猛地睜眼。祭天拓打著傘,單獨站在他眼前。「你這人渣!」抱緊康頌文,他不多說,一記強勁利落的旋腿側踢,準確擊中祭天拓臉部,使他猛地倒在地上。
「幫主!」祭天拓的手下見狀,急擁而上。
「下去!全給我退開!」祭天拓大聲斥喝手下。抹去唇邊的血水,目光狠冽地盯住路敦逵。「看樣子,我太低估你了!路--少--東--」啐了口鮮紅色血液,他緩緩自雨地站起。
「……敦逵……」康頌文低喚,很細很弱的耳語。她的意識仍是清楚,她知道祭天拓已追來了。唉!她還是拖累了他……
路敦逵沉默地吻上她的眼,恍若要她閉眼休息。她的體溫愈來愈低了,他正在失去她。「頌文!休息一下!但,別睡!千萬別睡!為我清醒,好嗎?別讓我失去你!」他終於忍不住地開口,啞著嗓子囑咐。
康頌文突然睜大美眸,高舉雙臂攬住他肩頸。「就算……會死……我也要……看著你……能安全脫困……」
路敦逵吻上她冰冷的唇。「別說!我不愛聽!我也不允許!」將她擁得更緊密,不管是誰,都別想從他手中帶走她!
「把她交給我,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望著他懷裡渾身是血的康頌文,祭天拓沉沉地低言。
「你休想!頌文是我的妻子,任何人休想帶走她!」狹長的黑眸冷冷地掃向祭天拓,他憤怒地咬牙進聲。
「哼……哼!」祭天拓得意地冷笑。「你的孽種流掉了,她早跟你毫無聯繫,你最好快放開她!」斂去笑,他陰沈地命令路敦逵。
「你這沒人性的冷血惡魔!」路敦逵大吼。抬起長腿,又是一記猛力的強踢,襲向祭天拓。
祭天拓身形一低,閃過他致命的攻擊。「哼……又來同一招,這就是你和小文不夠聰明的地方!小文--我不得不承認你是個脫逃高手,但,你實在不該走相同的路線!」撩開濕漉的長衫下擺,他斜挑唇角地嘲諷。
康頌文輕咳一聲,移動右手,取出口袋裡的掌心雷手槍,在眾人還來不及辨識她手上的反光物體是什麼時,砰地一聲,朝祭天拓的嗓音來源處,扣下扳機。
「幫主!」倏地,巷口、巷尾的人們全跑向祭天拓,並將武器對準路敦逵和康頌文。
聽著那紛亂的噪音,康頌文淡淡揚起唇。「我打中了是嗎?」她輕輕地問,嗓音中有著期待。
「頌文!」路敦逵抑著聲低叫,大掌握上她持槍的手,那槍口依舊冒著煙。
「呵……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小文--」拭去頰邊被子彈擦傷的血痕,祭天拓推開手下的攙扶,代替路敦逵回答她的問題。「你果真是我的小文!我的同類!這麼不猶豫地開槍,你的狠勁一點也不比你那對殺手父母遜色!呵……我的小文吶!你果真是嗜血的呀!呵……呵!」
突然間,路敦逵拿起她手中的掌心雷,朝狂笑中的祭天拓又開了一槍,擊中他的大腿,同時,快速地將已無子彈的掌心雷丟向一名持短槍的保鏢,在他掩面哀嚎之際,奪過他的槍,抵著半跪於地的祭天拓,他的動作一氣呵成,不留給對方任何喘息的空隙。「把你們的槍全放到地上,否則我馬上轟了你們幫主的頭!」他硬聲命令,看著祭天拓所有的手下。
「聽他的!」祭天拓壓著快速滲血的大腿喝令,他沒想到路敦逵是這麼深藏不露,看來是他大意了。
聞言,所有的人將手上槍枝全丟在地上,踢向前集中成一堆。
路敦逵滿意地淡笑,槍口抵壓祭天拓的太陽穴,沉沉地開口。「你也許不知道,我在打獵時,也是很嗜血的,尤其是對付那些兇猛的『禽獸』!我可以剝它們的皮、取它們的內臟、將它們分屍處理。至於,你這個『同類』……」
「你……」
「聽我說完!」槍口點了點他的頭,路敦逵斂去笑,口吻嚴肅地道:「頌文非你同類,她與我是同一個層級的嗜血,因為我們只會對你這種人渣開槍!」路敦逵--腳踢向他的肩頭,讓他俯倒在地。
「幫主!」所有人見狀,不禁蠢動起來。
路敦逵適時開了一槍,打在地上,子彈反射彈向其中一名「兄弟」的小腿,引起那人的痛叫。「別亂動!」
所有人屏著氣,不再妄動。
「……敦逵……我好冷……」康頌文緊攬他的肩頸,意識逐漸模糊。她只知道,他們快安全了……
「撐著點!頌文!快結束了!」路敦逵一手托抱著她,一手持槍對著祭天拓。
「起來!祭天拓!」鞋尖踢了踢他,大聲命令著。
祭天拓狼狽地起身,快速旋向他,欲奪下他手上的槍。
路敦逵靈活地閃過,一腳踢向他胸膛,讓他在眾人的驚駭聲中摔跌於地。「別給我搞花樣!」路敦逵生氣地大吼,朝天開了一槍。「我不再是那個被你鏈在牢裡的路敦逵,你最好小心點!」
祭天拓撫著胸,踉蹌地起身,他正快速失血中。「你想怎樣?要我放了小文嗎?不可能!就算我死,我也不會放她走!」他要的東西,從沒有人可以奪走,何況康頌文六歲時就已是他的,誰都別想奪走她!
「情勢逆轉了,祭幫主,現在是你沒資格跟我談條件。」路敦逵嘲諷地淺笑。「遣退你的手下,然後到巷口開車。」朝他肩頭再補一槍,路敦逵再次命令他。
他非要這個「黑幫頭目」知道,現在誰才是「老大」。
祭天拓撫上肩頭,對手下使個眼色,所有人便全部撤至巷尾。祭天拓身形不穩地轉身,朝巷口一步一步拖行。
路敦逵瞥了眼巷尾,確定那些嘍囉、保鏢的離去,才拿著槍,走在祭天拓身後。
「到哪兒?」祭天拓粗重地喘氣,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因缺血而死白。他真的太小看路敦逵了,竟以為他只是個無用的紈褲子弟。他早該殺了他的……沒想到,留他一口氣,竟成了禍端。雙眼閃過悔恨,他看進後照鏡裡的兩人。
狹長的黑眸閃過詭譎的光芒,路敦逵對上他鏡中冷冽的眼神,沉聲對他下令。「往前開!別想搞鬼!」槍管抵上他後腦,看著他打檔、踩油門。
「我的手下不會放過你的!」祭天拓冷著聲警告。他的組織是東南亞最狠、最黑的,路敦逵絕對會慘死的。
路敦逵不屑地冷笑。「若他們追上來,正好為你收屍。」抱著妻子,的大掌在她腰間緊了緊,為了她,他會踩平祭天拓的世界,徹底為她消除黑暗。
「……敦逵……我好冷……我會死吧……」康頌文呼吸不順地喃言,已裹了毯子的身體仍哆嗦不止。
「不會的,頌文!你會為我活下來的,嗯。」路敦逵吻住她冰冷的唇,不讓她再說話,浪費體力。「別說話,別睡,嗯,只要看著我!看著我!頌文!」她出血的狀況很嚴重,能撐到此刻不昏迷,已是奇跡,但,雨再這麼下,她會有生命危險的,還是得先到醫院才行。
「把暖氣開上,找家醫院!」以槍管推戳著祭天拓,他沉聲命令。
「哼……這一帶沒有任何醫院,小文會死的!呵……我祭天拓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擁有!」祭天拓冷冷地狂笑。
「好,好得很。沒有醫院是嗎?看樣子,我得照原來的計劃來對付你了。」路敦逵的眸光掠過深沉,槍口抵著他的太陽穴。「把車開到市警局,由警方送我們去醫院!」
祭天拓神情閃過暴怒。「原來你想毀了我,誘我進陷阱?」這就是他的盤算吧!逼他把車開到警局,好讓他插翅難飛是嗎?哼!想設計他祭天拓,他XX的!還早的很呢!
陡然將油門踩到底,他猛地揮開路敦逵手上的槍,使之掉落在前座,且因擊捶震動而走火射出一槍,擊中車身不知名的地方。
「想毀掉我是嗎?那得看你命夠不夠大!哈……哈……」他放開雙手,高舉過頭,狂肆地大笑,神情瘋狂。
路敦逵扯住他的長辮,一手緊抱著已然昏迷的康頌文。「停車!你馬上給我停車!」
「一起死吧,小文!我們一起到黑暗的地底去吧!啥……哈……哈!你永遠擺脫不了我的,小文!我們一起死吧!」祭天拓透過後視鏡,眼光狂亂地凝在康頌文蒼白的美顏上,長指不由自主地撫上鏡面,他,已失了心神……
「停下車!你這個瘋子!」路敦逵巨吼。傾身至前座,欲拉住手煞車。
祭天拓察覺他的意圖,倏地拿過一旁的手槍,開槍打穿他的右掌。「我要讓你知道,什麼叫『極致之死』!哈……哈……哈!」語畢,他開始在車內亂開槍,將子彈打完。
路敦逵坐回後座,忍著右掌筋骨斷裂、血肉模糊的劇疼,抱著康頌文,用力踢踹車門,準備跳車。
「哈……哈……別踢了,這車門很堅固的。我說過,想要小文或小文主動親近的男人,都得死!你逃不了的!不過,你該慶幸我讓你和我們一起死!哼……要小文是嗎?一起到地獄去,我們繼續鬥個勝負吧!路、少、東!哈……哈……哈……」這輩子休想有人操控他的生死,他永遠是主宰、是最高權力支配者,除了他自己,誰也休想要他的命。
車子飛快疾駛著,窗外景致呼嘯而過,所有事物都是模糊的黑影。這樣的情景,彷彿真的要去叩訪死神的大門。
「小文是我的!是我的!哈哈……」
暴雨不停地直下,深夜裡,幾輛零星慢駛的車,為了閃避這輛狂飆的車,而打滑撞上路邊的人行道,發出暗夜巨響。
沒多久,一輛巡邏警車追了上來。警笛震天價響,車內警員以擴音器對他們喊話,然而,瘋狂的祭天拓並不理會,更加用力踩著油門,執意帶他們去死。
「停車!祭天拓!」路敦逵鐵臂鎖上他的頸項,使力想將他拖離駕駛座。
祭天拓用力地以槍托擊向他額際。「乖乖坐好!」
路敦逵搗住血流如注的額頭,驚見前方的閃黃燈,那是個九十度的急彎處,一棟巨型大樓就佇立在兩百公尺的前方,照這樣的高速,他們鐵定會撞上那棟樓。「祭天拓!你停車!」他再度巨吼。
祭天拓依舊狂笑,他的眼光全教後視鏡裡康頌文冷艷絕塵的美顏給吸了去。「一起死吧!小文……」
路敦逵旋回後座,緊摟著康頌文,使盡力踢破有彈孔的車窗,探手至窗外,欲由門外開鎖,然而,車鎖就像有故障似的,車內、車外全扳不動。「該死的!」他低咒。抱起頌文,將身子伸出車窗,在車子高速飛奔中,縱身躍出車外--
強大的拋墜,讓他們重落於地,不停地翻滾拖行。
不到五秒,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來,是祭天拓撞上大樓的死亡之音。
翻滾停止,路敦逵睜開雙眼,他正躺在路口急彎處,康頌文依舊被他緊抱於懷。她臉上並無任何擦傷,他安心地歎了口氣,側頭看向那因爆炸而被掀翻的轎車,雨水淋在那高熱的車體,蒸氣開始亂噴,他彷彿看到祭天拓的血自車內淌流出來。「結……束了,頌文……」漸漸地,他陷入昏迷,在夢中,與那早逝的孩子揮別。
沒多久,警車、救護車全趕到,他們被抬上擔架,送往醫院。
雨勢漸歇,厚雲在天空移動,些許曙光透出雲層,黎明似乎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