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在即;才發現有許多話來不及說出口,爭先恐後地想趕在最後關頭衝出舌尖。但在同時,鳳岳不禁納悶著過去幾天都在做些什麼,明明是身身相偎,心心相依,嘴唇的妙處除了交換親吻外,也分享了無數的意念與心中情愫,沒說出來的話也全在款款深情的眼眸裡,與熾熱的擁抱中流動,那麼,此刻濃濃愁緒的心,與鼓漲在胸臆間的千言萬語又是從何處來的?
"苕萸,我會打電話給你。"
"好。"
"我會寫e-mail……"
"好。"
"我們用網際網絡撥打視訊電話,可以看到彼此的影像……我教過你的,也排練過,你記得怎麼操作吧?"
"記……"
她都還沒答好,鳳岳便轉向梁母交代道:"媽,別忘了要鳳荃幫我擋那些追求者,前天有人送花給苕萸。"接著他又不等對方回答,便轉向另個人。
"芙蝶,你要留意鳳荃正在企劃、並安排苕萸拍的那支新廣告,賣廚具幹嘛露大腿?"
"爸,別再向你那些老朋友炫耀,說苕萸有多好了!那個劉董都娶過三任老婆,還想追苕萸。"
"還有,鳳荃,你一定要幫我盯……"
"你吵夠了沒!叮嚀完這個,又叮囑另一個,你當這是十八相送,由得你黃梅調唱個沒完沒了是嗎?飛機是不等人的,還不快給我滾!" "梁鳳荃,你唯一的弟弟要飛去美國,你非但毫無眷念,還催我!"冷血又無情的臭姊姊!
"梁鳳岳!你飛來飛去不是頭一次了,怎麼這次特別吵?就不能悄悄的回,悄悄的走嗎?"
"呸,你詛咒我?"他怒向膽邊生。
"誰咒你了?是你吵得我快頭昏了。"
"我才為一件事要麻煩你,你就不耐煩!"
"才一件嗎?也不想想這幾天你麻煩我多少事了,光要苕萸請假陪你,我就吃不消,現在還管到我的廣告創意。"
"露大腿本來就……"
"好了!"眼看兩人沒完沒了,苕萸不得已下只得高聲大叫。
在得到兩人的注意力,及短暫的停戰後,她把握機會對著鳳岳擠出甜美、燦爛的笑容。
"鳳荃有件事說對了,飛機是不等人的。鳳岳,你再不進海關,就真的趕不上班機了。"
"可是我……"
"你交代的事,我們都會做到的,對不對,大家?"苕萸忙向親友團眨眼示意,為了安撫鳳岳臨行在即萬千難捨的躁鬱獅子心,眾人點頭如搗蒜。
唯有鳳荃轉頭裝做沒看見。
鳳岳懶得跟她計較,拉著苕萸的手殷殷囑咐,眼眸濕潤著。
"苕萸,你一定要等我。"
"我會的。"
"苕萸……"
鳳荃受不了的直翻白眼,沒想到向來冷靜、自製到了聖人程度,兼視女人如無物的鳳岳,一旦談起戀愛會這麼沒格調。
幸好苕萸還有點理智,沒學他來個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咽,不然就太丟臉了。
她忍不住搖了搖頭,正好芙蝶看過來,澄澈的美眸竟看得她有點心虛,目光再度轉向拉著苕萸的手捨不得進入海關的鳳岳。
那與她同個模子造出來的俊美容顏,給她一種幻覺,彷彿正拉著愛人的手萬千難捨的人是她。鳳荃趕緊甩去腦中的幻想,或許她應該慶幸,芙蝶當年選擇悄悄的離開,否則失控的鳳岳就是她的寫照。
想到自己會做出像他這樣丟臉的事,鳳荃忍不住打起冷顫來。
"還發呆呀?鳳岳進去了,我們也該走了。"
芙蝶的嬌嗔在她耳際徘徊,鳳荃回過神,看到弟弟的身影漸去漸遠,她牢牢握緊愛人的手,心中的淒冷立即被她嬌美的笑靨驅離,替代的是烘烘的暖意。
兩人手牽手地走向停車場,為了替鳳岳送行,鳳荃特地開了一輛八人座的休旅車。在安置好苕萸和父母之後,她與芙蝶分別坐進前座,想到車上少了一個人,濃濃的,感傷掩上心房。
這個弟弟呀……
平日相處總免不了鬥嘴,不見時……又難免感傷幽怨,想念得緊。
但她不許太多的感傷縈繞心頭,有些事已經習慣了嘛。她操縱愛車往前奔馳,不久後便上了高速公路,卻意外聽見母親的驚呼。
"苕萸……" .
從後視鏡裡,她看到兩行淚水濡濕那張始終在鳳岳面前展現燦燦歡顏的臉,在母親盈滿心疼的叫喚後,所有偽裝的堅強一瞬間崩,如潰堤的潮浪一洩千里。
"嗚……梁媽媽……"
相見時難別亦難,苕萸不堅強,也不理智,只是想讓愛人放心的離開,而把所有的傷心留給自己。
* * *
回想起來,不禁覺得那天的情況好糗,幸好梁家人都很體諒,沒提過從機場回來時,她一路哭得肝腸寸斷的可憐樣。
畢竟,離別總是摧人心肝的。愛人間的離別,難捨的情緒更讓人心傷魂斷。連向來愛促狹的鳳荃都願意尊重她的傷心,其他人更別說了。
然而,哀傷也罷,快樂也罷,時光依然飛馳。當鳳岳抵達美國的第一通電話打來,苕萸已恢復正常,以最甜蜜的心情迎接。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依照之前的約定,國際電話、網路視訊、e-mail輪番使用。有時候她甚至可以看到他在辦公室裡忙碌的畫面;只因為他想念她,又忙得沒空回家,便從辦公室撥給她。
這令她分外窩心,也對兩人間的遠距離戀情更具信心。
時間在回首時過得特別匆匆,一轉眼,鳳岳回美國已經超過一個月了,這天是中秋節,苕萸前天晚上便返回淡水的家。
由於前陣子公事繁重,假日還為粱氏代理的廚具拍廣告,苕萸已經有兩星期沒返家了。
家裡的情況如常,父母個性不屬於會跟孩子打成一片的類型,但何家亦有溫馨的一面。彼此遞去的眼神默默傳達關懷,何父與何母罕少過問孩子在外的情況,只要看到她們快樂、健康地在眼前,便已滿足。
但這次,苕萸總覺得母親有好幾次想說什麼又吞回去,但她並沒有問,直到幫母親準備好拜拜的祭品,母親突然不支倒地,全身顫抖抖的,她才驚覺大事不妙。
"媽,您怎麼了?"
"我沒事,坐一下就好……"儘管氣虛體弱,何母仍一味逞強。
"天呀,您在發抖。"苕萸連忙呼救,將客廳裡的父親和姊姊喚了來。
雖然何母直說不要緊,苕萸仍堅持將她送醫。在姊姊苕蓉開車下,一家人來到最近的醫院掛急診。醫生根據何母的症狀,診斷出她有發燒的情形,經過更進一步的檢驗,證實她因尿道發炎引起的膀胱發炎,甚至腎臟都可能遭到感染。 這一下非同小可,立時為她安排了病房,一個全家團圓的日子,何家老少就在醫院陪伴何家女主人,輪流在她高燒時放冰枕,退燒後換乾淨的衣服。發燒的症狀一直持續到第三天晚上才緩和下來。
期間,知情的親友們陸續來探望,梁母也帶著鳳荃和芙蝶到醫院探視,囑咐苕萸要好好照料母親。
第四天早上,苕萸的阿姨八點多便到醫院,苕萸心想母親的高燒已退,應該不要緊了,便想回家整理一些用品帶來,央求阿姨代為看護。
"反正我也沒事,這幾天真是難為你了,都是你在照顧媽媽,是該回去休息。"阿姨爽快地答應,眼神中充滿對苕萸的憐惜。
"爸爸跟姊姊也有來。"她笑了笑。
"全程陪伴的人,還是你呀。"
"爸爸年紀大了,睡這種躺椅會腰酸背痛,吃不消的。姊姊的工作一向就很繁重,每名檢察官都要超時工作。不過他們一下班都會來陪媽喔,我還是有休息啦。"
"你呀,就是這麼得人疼,明明自己最累,還拚命說別人的好。對了,你拍的廚具廣告有出來喱,看得阿姨都好想買,就不知道是多少錢。"
"我問過鳳荃後再告訴您。阿姨,這裡麻煩您了。"
"不用趕,阿姨今天都沒事。"
"那我煮稀飯帶過采。"
"好啊,好啊……"想到苕萸的好手藝,阿姨忙不迭地直點頭,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這裡就麻煩阿姨了。媽,我先回去了。"
"嗯。"
不知為何,苕萸總覺得母親好像有什麼話想對她說。這幾天都是這樣,兩人獨處時,母親看她的眼神明明像有千言萬語要說,最後卻只是歎了口氣,嘴巴閉得緊緊的。
搞不清楚她究竟有什麼心事,苕萸索性不多想,先繞到菜市場買好中餐需要用到的食材,回家後首先把髒衣服丟進洗衣機裡清洗,接著煮糙米粥、切洗食材,再利用煮粥的空檔回房間整理好要帶去醫院的物品。
忙完這些,粥也煮熟了。苕萸起油鍋,爆香紅蔥頭、蝦米後,將絲瓜糙米粥所需用到的其他材料加進去炒熟,放進煮熟的糙米粥中,加鹽調味,重新煮開。
再來是給母親當點心吃的苦瓜丸湯,這道具有排毒療效的湯晶得將做好的苦瓜丸蒸十分鐘,加水及調味料以小火煮三十分鐘,比較費工。然後是子芋雞塊、柳松雙脆,和五柳魚排三道菜。等她忙完這些,都過了十一點,將做好的萊分別放進保溫盒裡,才到後陽台把洗好的衣服晾上,門鈴就響了起來。
苕萸納悶這時候會是誰來,打開裡門往外瞧,看見池道全站在門外。
她有幾秒鐘的不知所措,隨即釋然。
自從知道池道全喜歡的是姊姊苕蓉後,兩人就沒再獨處過,但因為他是姊姊的男朋友,偶爾還是會照上面。不過苕萸盡量避免跟他接觸,許是失戀的傷痕太深太痛了,讓她無法面對他,但此刻……
她看進那雙依然那麼好看的眼眸裡,深邃的眸子仍然流露出熾熱的情感,叫人一不小心便墜人其中,以為他對你真有什麼意思,但其實,就算是個八十歲的奶奶他也是用相同的眼神看待。他是天生的桃花眼,有著紳士般溫柔親切的個性,對女人和小孩格外具耐心,你以為自己在他心裡是特別的,其實是自己想太多。
苕萸花了好些時間才想通這個道理,池道全不是故意欺騙她,他只是……
"池大哥,你怎麼來了?"她打開門,迎他進來。
"我打電話到病房,阿姨說你回家拿東西,我就想順便過來載你,幸好你還沒出門。"道全鬆了口氣,以為苕萸不會讓他進門。
"你不用上班嗎?還是國內的治安什麼時候良好到都沒有案件讓法官審理了?"
道全退役後,考上司法人員特考,目前在地方法院擔任法官一職,苕萸才會開玩笑地這麼說。
她輕鬆的語氣卻讓道全受寵若驚,以往兩人在何家碰到面,苕萸總是刻意避著他,彷彿兩人之間有道楚河漢界不許他逾越,與今日的俏皮迥然不同,這給了他勇氣。
"我今天排休。"他謹慎地注視著她,"苕萸,可以跟你談談嗎?"
她早就猜到他不可能專程為了順便載她去醫院而來,但他混合著小心翼翼的嚴肅神情仍令她感到意外。他想跟她談什麼?苕萸納悶。
"好呀。"她請他列客廳稍坐,端了杯開水給他,臉上掛著禮貌的笑容。"我煮了鍋稀飯,還有些菜,準備送到醫院。雖然有保溫鍋跟保溫盒,菜放太久還是會不好吃的,得快點送去才好。"
聽出她的暗示,道全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喉嚨後說:"我不會耽擱太久。"
"你說吧。"
"苕萸……"他猶豫著,雖然在腦子裡排練過好幾次開場白,真正要講時,仍有種捉不到頭緒的感覺。會不會是因為事情進行得太順利了?本來以為苕萸很可能會拒絕跟他談的。他穩了穩心神,試探道:"你覺不覺得苕蓉變了?"
"變了?"她想不出姊姊哪裡有變。兩姊妹近年來並不是太親密,只要苕蓉不是突然來個大轉變,她不太可能看出采。,
"跟我在一起時,常常心不在焉,而且打瞌睡,好像我讓她很無聊。"他絮絮叨叨的埋怨著。
"你想多了。你知道檢察官的工作有多忙,姊姊近來的精神是不太好。"
"你有沒有聽說……誰在追她?"
男性嗓音裡隱藏不住的焦急和緊繃,讓苕萸瞪大眼,像是沒想到他這樣的天之驕子,跟苕蓉又談了好幾年的戀愛,會擔心這個。
她聳聳肩,語氣輕快地回答:"姊不是一直有人追嗎?你當兵時都不怕姊跑了,現在擔心這個問題不嫌多餘?安啦,你是爸中意的乘龍佳婿,姊不會喜歡別人的。"
"可是我聽說最近有不少花送到地檢處。"
"我也聽說法院裡有不少女同事仰慕你,姊都不擔心你變心了……"
"她跟你說擔心我變心?"道全緊張了起來。"我不會變的。從第一眼看到苕蓉,我就知道她是我今生唯一的新娘。倒是苕蓉……我跟她求過好幾次婚了,她一直不肯點頭,你知道什麼原因嗎?"
不知為何,她覺得道全最後一句話有點明知故問的味道。顯然,他心裡已先設定好答案,那幹嘛問她呀?
苕萸攤攤手,"我不知道。她甚至沒告訴過我,你向她求婚的事。"
"那是因為……"他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像是在掙扎該不該說。最後,顯然某一方贏了,一抹痛下決心的堅毅浮現。"苕蓉擔心會傷害到你。"
"傷害到我?"他求婚干她什麼事?
道全誤會了她臉上的愕然是其他意思,語音沉痛地說:"你還不肯原諒我嗎?"
怎麼會冒出這句話?她頓時有種跟不上他快速轉換話題的荒謬感。
"池大哥,你沒有需要我原諒的事吧?"她狐疑地問。
"你這麼說,就是不原諒我了?"道全眼中盈滿深痛的悲情,"我以為都三年了……"
"你誤會了。"苕萸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回事呀。"我的意思是,你沒有對不起我,當然無所謂原不原諒了。"
"這樣嗎?"他擺明難以置信,"那為何你這些年總是避著我?"
被人抓包了,但苕萸還是決定裝傻。"有嗎?"
"有的。"道全斬釘截鐵地說,"你搬離家裡,也是為了避開我,對不對?"
苕萸沒有立刻回答,瞅著他深情的眼眸,心裡歎氣。
就是這雙眼害死人,明明無意,卻勾得人想入非非。
"池大哥,我要勸你一件事。"
"什麼?"
"沒事別用那種眼神看人。"見他張著嘴,表情困惑,她進一步說明。"你是天生的桃花眼,平常已經是恁是無情也動人了,還直勾勾地瞅著人不放,很容易引來無知少女的自作多情。以前就是這樣子,現在當了法官,要是這毛病再不敢掉,我擔心連被告都會被你電到。"
他瞠目結舌,無法決定她是在稱讚他,還是諷刺他,久久才回過神,歎氣道:"你果然還是怪我的。" 有人這麼喜歡被人怪呀! 苕萸嘖嘖稱奇,決定從善如流,轉換語氣道:"好吧,我是有點怪你。怪你喜歡的人是姊姊,卻不對我明說。怪你利用我接近姊姊……"
"苕萸,你這麼說不公平,我從來就沒有利用你的意思!"道全激烈地為自己辯白。
"但你不能否認,是因為我是何苕蓉的妹妹,才對我特別照顧吧?"她寒澈清冷的目光瞅得他無言以對。
"或許在註冊那天,你是基於愛護學弟妹的友愛之心。熱誠地帶領迷路的我辦理相關手續。或許我們在淡水不期而遇時,你是因為盛情難卻,才接受我的招待,跟我回家。可是你無法否認,當你在我家看到姊姊,知道我就是你尋直以來偷偷愛慕著的何苕蓉的妹妹時,你不但沒有對我明說你對姊姊的愛意,還將錯就錯地讓我以為你喜歡我,讓我一次又一次地邀你到家裡,好接近姊姊,而且是長達三年,我不相信你會找不到機會跟我坦白。"
他被責問得啞口無言,半晌方苦笑地回答:"我承認自己昏了頭,沒想到太多,可是我無意傷害你。"
"縱然是無意,我還是受到傷害了。"雖然是這麼感慨,但回想起當年的事時,她卻一點傷心都感覺不到,而是局外人看戲般的淡然。
那一天,道全以要準備博士論文需要的資料為借口,拒絕她的邀約,她卻在路上看見他牽著姊姊的手。
憤怒迷惑了她的理智,她立即上前質問,得到的卻是——我從來只當你是妹妹!
再沒有比這句話更打擊她了,她喜歡三年的人,竟然只當她是妹妹!這是老天跟她開的玩笑嗎?傷心欲絕的她,不理姊姊苕蓉的呼喚,拔腿就跑,跑到沒力氣就用走的,最後走進了酒吧,在那裡遇到鳳荃,人生自此改變。
"對不起,如果傷害到你,我很抱歉。可是苕萸,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並不是有意……"他懊惱地想打自己一巴掌,為自己竟然傷害了一顆純真少女的心而悔不當初。
"不管你有意無意,都不要緊了,畢竟都這麼久的事,我已經不在意了。"她微笑地聳肩,最不堪的心情都過去了,如今的她活得快樂寫意,沒必要再回顧青澀的過往。
"是嗎?"道全的臉色卻越見慘白,襯著一雙眼瞳更加的深黑。"如果你真的不在意,就不會……" 。
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下一句,苕萸只好出聲探詢:"不會什麼?"
"我知道你還在怪我,對此我無話可講,只希望你不要再作踐自己了。"
"什麼作踐自己?"她越聽越糊塗,他的神情為何充滿歉疚?她又不曾為他自殺,或做出任何自殘的行為呀。
"不要因為我的錯待,而害怕、討厭男人。我知道你很正常的,不該……"
"你到底在講什麼?"她火大了起來,不耐煩他總是把話說到一半。
"就算是女人,也有花心的,看梁鳳荃是怎麼對待你的!"
"關鳳荃什麼事?"她更加的莫名其妙。
"她跟那個……單芙蝶呀!"道全乾脆把話挑明。"梁太太帶著她們來看何媽媽,你也看到她們的親密了,根本是旁若無人……"
"你自己談戀愛時,還不是旁若無人,管到別人頭上去?"苕萸不以為然。
"可是你……"道全終於發現到她的不對勁。
那張在歲月淬礪下越見風韻的嬌臉,沒有一絲失戀的傷心,與當年撞見他跟苕蓉手牽手逛街時,充滿難以置信的憤怒完全不同。
"你跟她不是……"他噤聲,突然覺得自己好蠢。
"不是什麼?"苕萸忍不住提高嗓音,道全的表情讓她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不要又來了! "對不起……"他羞愧地低下頭,"顯然我是誤會了……"
"天呀!"苕萸掩臉歎息,"你怎麼會以為我跟鳳荃……"
他困窘得直想找個地洞來躲,語氣結巴地解釋道:"我不是有意的……苕蓉擔心……她說……"
"我是因為遭受到失戀的打擊,才性向大變,愛上鳳荃嗎?"她替他把說不出口的話,一股腦地說出來,語氣微微懊惱著。"你們的想像力太豐富了吧?應該去當編劇,或是寫小說,當法官和檢察官不會太可惜了嗎?"
"你能怪我們亂想嗎?"他忍不住辯解了起來,"你為了梁鳳荃搬出去,又……"
"更正!"苕萸沒好氣地打斷他。"我是為了通勤方便。鳳荃幫我安排了一連串的訓練課,等我上完那些課回到家都不知幾點了,早上還要趕著去學校,她是擔心來回奔波我會吃不消,才邀請我住進梁家。"
"可是後來……"
"後來我要拍廣告,還要忙著仕女俱樂部裡的工作,浪費時間在通勤上不划算。不過,促成我寄居梁家的最重要原因,不是鳳荃,而是想逃避……你跟苕蓉吧!"她沮喪地說出心底會有的傷痛,但很快又振作起來,語氣輕快地接著說:"當時的我還太年輕,無法處理那種感覺,但現在沒問題了。所以,請不要因為沒必要的內疚,讓我成為你跟苕蓉之間的問題好嗎?"
最後一句話裡的溫柔請求震動了道全,令他感到無地自容的羞愧。學法律的他,一直戒懼自己勿以表面的證據,及以個人的好惡來揣度、判斷一個人,沒想到同為法務人員的他和苕蓉卻犯了相同的錯誤。
即使梁鳳荃對待苕萸的態度暖昧,以他們對苕荑的瞭解,不該看不清真相。若不是先入為主的認為苕萸為他們所傷害,擔心她走上極端,也不會錯得這麼離譜呀。
"我明白了。"他以一個自嘲的苦笑抖落複雜的心緒,從苕萸眼中知道,任何歉意她都已經不需要了。
"池大哥能瞭解最好。"她起身道。"時候也不早丁;池大哥如果還要送我到醫院,請稍待我一下,就可以出發了。"
"沒問題。"
三十分鐘後,兩人來到醫院。苕萸在母親病房外的廊道上聽到熱絡的談話聲,她情不自禁地加快腳步,並豎起耳朵捕捉那縷熟悉的聲音。那似跨越夢境而來的男性嗓音,有如溫暖的糖蜜流經全身,將陣陣潮熱蒸騰上眼睫。
"鳳岳!"她跨入病房,驚喜的眼眸映人魂縈夢繫的身影。
"苕萸!"發現到她的到來,高大挺拔的身軀幾個大步來到她面前,如火的相思驅使他一把抱住她,全身因對她的渴望,及見到她的興奮而疼痛、顫動。
"你怎會來的?你不是說要再半個月才能回……"驚喜交錯的情緒衝擊使得她聲音破碎。
"本來是的。"貪婪地吸著屬於她的醉人體香,鳳岳稍稍鎮定下心神,抬起的眼睫與一雙夾帶好奇、驚疑的男性眼睛對個正著。
他朝對方點了點頭,算是招呼,隨即鬆開對苕萸的擁抱,但仍輕輕牢握住她的手,眉眼間閃爍出動人的情意。
"我挪出假期,趕回來看你了。"他語音一頓,伸手輕撫她細嫩的頰膚,眼光充滿疼惜。"你瘦了……" "你也是。"苕萸癡迷地說,算算有一個多月沒見面,鳳岳清朗的臉龐消減了些,她心疼地數落了起來。"工作很忙嗎?有沒有按時用餐?都勸過你好幾次了,沒有任何事比健康重要,你都不聽……"
"我有聽啦。"鳳岳朝她眨眨眼,示意她房裡還有其他人。
苕萸領會其意,雙頰飛上紅暈,這時才注意到病房裡的每個人都笑咪咪地瞧著兩人。母親、阿姨,還有姊姊苕蓉。
"姊也來了呀。"她孩子氣地伸了伸舌頭,"我剛才沒看到你。"
"你一進來,眼中就只有梁先生,當然看不到別人啦。"苕蓉的調侃立刻引來好幾道悶笑聲,苕萸更不好意思了。 "姊,你笑人家……" "沒有,沒有。"她詼諧地搖著手,"我只是實況轉播,沒有取笑的意思。"
"姊!"她孩子氣地跺腳。
"好了,不笑你。"苕蓉雖這麼說,優美的菱唇仍忍不住往上揚,眉睫間盈滿對小妹的嬌寵。"從沒聽你提過梁先生,害我們都嚇一跳呢。"
"嚇一跳?"苕萸一頭霧水。
"就是呀,苕萸。梁先生一進來,就客氣地詢問苕萸的媽媽是不是住這裡。我呀、你媽,還有苕蓉都嚇了一跳,心想那個梁小姐是不是去變性了。"
"哎呀,阿姨,您也說得太老實了吧?"苕蓉忍俊不住地悶笑道,鳳岳則窘得滿臉通紅。
"我怎麼知道梁小姐有個孿生兄弟嘛。"阿姨嘀咕道,"幸好梁先生自我介紹,不然就誤會大了。苕萸,你也真是的,有這麼帥的男朋友都不告訴我們一聲,害阿姨昨天還答應李太太安排她兒子跟你相親。"
"咳咳……"鳳岳趕緊以咳嗽聲宣示自己的存在。"不好意思給阿姨添麻煩了,但還是要請阿姨回絕那位李太太。我跟苕萸……咳咳,見面已經不容易了,這次回來也沒法呆太久,未來的十天苕萸都沒空跟別人約會,請阿姨體諒。"
"啊?"言下之意,就是只能跟他約會。苕萸羞紅臉,這人怎麼這樣霸道,她都沒答應要陪他,居然霸氣地向她的家人宣告。
"呵呵……我明白,我明白。"阿姨笑得好暖昧。"十天呀,那可寶貴得很。苕萸,你們分開這麼久,一定有許多話要說吧,請自便,帶來的午餐我們就自己吃,不用你招待了。"
"阿姨……"
"是呀,苕萸。"何母病弱的聲音也加入。"這裡有阿姨、苕蓉和道全在,梁先生從美國老遠回來看你,別怠慢人家了。"
"媽……"
"謝謝伯母。"鳳岳感激望地向床上的婦人,"您喊我鳳岳。就行了。我和苕萸去去就回來。"
"不用急,晚點回來也沒關係。"阿姨笑道。
"謝謝阿姨。"鳳岳朝笑容滿面的婦人致上謝意,拉著苕萸往外走。 苕萸不放心地望向母親,只見那雙慈和的眼眸裡閃爍出晶瑩的寬慰,像是對她和鳳岳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