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姨父一家人來到蕭家位於漢普斯德區的大宅,這棟有五十年以上歷史的英式莊園,對緗綾並不陌生。
今晚,宅邸的主人蕭燁在家裡舉行一場商業宴會,緗綾一行人抵達時,大廳裡擠滿衣香鬢影的人群。
“哇,好多人。”玫君驚歎道。
“先去把外套脫下來。”緗綾領著她往安排給女賓使用的休息室走去。
“你對這裡很熟喔。”玫君道。
“來過好幾次了呀。”
玫君心裡泛起一種難言的滋味。她都忘了,緗綾跟Ben交往的兩年來,不知到這裡作客幾次了。怪不得她對這座典雅富麗的莊園,一副很平常的樣子,不像她處處看得新鮮,時時充滿驚歎。
將身上的厚重外套脫下,交給衣帽間的女僕,玫君有別於細統的意興闌珊,顯得很興奮。
“快一點,我們去找Ben!有十天沒見到他了,我好……”像是突然發現自己的語病,她連忙改口,“我是說,你一定很想他吧!說真的,我還是頭一次看到你們這種情侶,這麼久沒見面,好像都沒關系似的!”
“我們有通電話呀。”緗綾勉強一笑ˍ
“拜托!”玫君翻了翻白眼,語氣不滿。“人家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是十天沒見到男朋友,還能冷淡的說:‘我們有通電話呀!’老天爺,我真懷疑你對Ben有感情!”
“不跟你扯了。”緗綾心虛地避開表姊探究的眼光。
“不扯就不扯,我們還是去找Ben吧!剛才沒看到他在大廳門口迎賓,那家伙該不會連他老爸辦的宴會都要大牌,非得等所有的客人到了,他大少爺才姍姍出來吧!”
“Ben一向不喜歡宴會。”
玫君斜睨表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剛才還覺得你冷淡,但我一編排起他,你就忍不住為他說話了。唉,情侶就是情侶。”
緗綾拿表姊沒轍,一會兒說她對男友冷淡,一會兒又為她幫他講話而調侃她,到底要她怎麼樣!
“不逗你了。”玫君調皮地眨了眨眼,拉著她往熱鬧的大廳走去。
緗綾苦笑地跟上她的腳步,無精打彩地望向一室的衣香鬢影,果然是沒看到Ben。
項鵬回美國半個月了,這段期間她一直想找機會跟Ben談,但兩人碰面時,身邊總有人在,讓她沒法子開口。今晚,一定要跟他講清楚,不然項鵬回倫敦時,不是又要讓他失望?
“你看到沒?”玫君的語氣忽然激動起來。
緗綾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瞧見先他們一步離開家、說要自己過來的表哥親密地挽著女伴。她還來不及回答,耳邊又傳來表姊氣急敗壞的聲音。
“何翊君竟然帶李潔琳來蕭家!這家伙真是說不聽耶,我都把李潔瑜當年對你做的事說了,他還固執地要跟李家姊妹交往,氣死人了!”
“別生氣嘛。感情的事半點不由人,再說我們也不能把潔瑜對我做的事,遷怒到無辜的潔琳,不讓表哥跟她交往呀。”
“什麼無辜!我就不信李潔琳不曉得她妹妹對你做的事!就算她先前不知道,在我跟何翊君說了後,翊君那家伙不可能不問她,可她有替她妹妹跟你道過歉嗎?不但沒有,還公然帶李潔瑜出入我們家,兩姊妹一副仰不愧於天、俯不作於人的純真無辜,見到你也沒有絲毫的愧疚!哼,這種厚臉皮的爛人我還是頭一次見識到。”玫君越說越火。
“表姊……”做妹妹的這樣指責哥哥不好吧?
“都是你不讓我告訴爸媽你被李潔瑜陷害的事!要是爸媽知道李潔瑜這麼惡劣,絕不會允許翊君跟李潔琳交往,我也就不用忍受這兩個爛人了!”
“對不起,我是不想節外生枝,讓阿姨和姨丈為我擔心。況且,我相信潔琳……”
“你相信?”玫君忍不住要尖叫,“我真不知道該罵你笨,還是贊你善良,就算你可以原諒李潔瑜對你做的事,也不該再相信對方。難道你看不出來李家姊妹根本是一丘之貉嗎?”
“我……”
“拜托,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玫君對表妹的天真無知,翻瞪起白眼來。
“你沒發現每次只要有Ben出席的場合,李潔瑜通常也會在嗎?瞧,那個一臉鬼祟的狐狸精不就在那裡嗎?可惡的何翊君,帶李潔琳來也就算了,連那個討厭的拖油瓶也帶!李潔瑜也真夠不要臉,又沒人邀她,還厚著臉皮跟來!”
“表姊……”緗綾聽她越說越激動,忍不住開口提醒她降低音量。
玫君一點都不領情,反而對她蹙緊秀眉,板起臉來訓話,“緗綾,你也幫幫忙!人家都不擇手段地想搶你的男友了,你還沒有絲毫的警覺心。我真是服了你!”
“有這事嗎?”她尷尬地笑了笑,如果潔瑜真的對Ben有好感,她應不應該成全她?不好,她私心地認為李潔瑜配不上他。
“當然有!”玫君斬釘截鐵的道。
“你認為Ben會喜歡她嗎?”她端整小臉,認真地問。
玫君噗哧一笑,臉上是一副“你饒了我吧”的好笑表情。
“拜托,你那個Ben是根大冰棍,除了你外,即使是天仙美女也融化不了他,何況是李潔瑜那個不人流的狐狸精!只是她臉皮厚,被凍幾次都不怕得內傷。但你也要替Ben著想,不要每次都讓他應付這種人,李潔瑜可不是省油的燈,誰知道她明的來不行,會不會用陰招陷害你Ben。”
“我知道。我會盡量避著她。”
玫君再度搖頭,“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有些人只會得寸進尺,不管你退多遠,避多開!咦?被李潔瑜攔下的紳士不是蕭家的管家嗎?瞧她笑得那麼狐媚,該不會連人家的管家也要勾引吧?”
“不會吧!”
“很難講喔。”玫君持保留態度,目光嚴密地監視著另一端的李潔瑜,發現她跟管家交談之後,走向不遠處的走廊。“那裡人煙稀少,她去那裡做什麼?既沒有餐台,也沒有酒吧,更沒有帥哥可以釣。緗綾,那是通到哪裡呀?”
“那邊只有書房。”
“書房?她去書房干什麼?”玫君顰額蹙眉,腦中思緒電轉,忽然,她臉色一變。“不好,她一定是問了管家Ben在哪裡!可惡,那個笨管家居然把Ben的去處告訴她!緗綾,我們快跟去,不能讓她有機可乘!”
有機可乘?緗綾還在想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玫君已失去耐心,強拉著她越過人群,急急地趕向書房。
“表姊,你這是做……啊,對不起……”由於賓客眾多,兩人這樣沖直撞,難免會碰撞到人。玫君什麼都不管,緗綾礙於腳上這雙兩寸高的Gucci宴會鞋,只能勉強跟上她的腳步,還得邊走邊向撞到的人道歉。
好不容易來到書房門口,玫君兒房門虛掩,李潔瑜不知所蹤,認定她就在裡面,急忙推門進去,眼前的畫面令她怒向膽邊生,甩開表妹的手撲過去。
“李潔瑜,你好大的膽子!”
震驚在腦中炸開,有短暫的片刻,緗綾只能狐疑地瞇起眼,困惑的眸光落向曖昧靠在一塊的男女。
屬於Ben的俊美臉容上混雜著驚愕、厭惡、恥辱、憤怒等情緒,當那雙澄清如水的眼眸對上她飽受驚嚇的眼睛時,閃過恐懼和一抹強烈的懇求。他一手還拿著話筒,修長健實的身軀被李潔瑜以八爪章魚的姿勢抱住,豐潤的性感嘴唇到左側的臉頰上,有一道艷紫色的唇膏印子,顯然是出自李潔瑜。
緗綾腦中仍殘留著推門進來看到的一幕——李潔瑜站在正講著電話的Ben身側,兩手捧住他的臉頰,嘟起唇結實地吻住他,卻在下一秒鍾震驚的男人別開臉,但她仍不放棄地用力抱住他,不讓他掙脫。
這幕畫面在短短幾秒鍾完成,除了何玫君當場發作,幾個當事人都沒有太大的反應。李潔瑜的手甚至還沒有從Ben身上放下來,示威般地伸出舌舔吮紅唇,那張修飾過度的臉容上,閃著貓偷到腥似的得意,但很快地,便被攻君沖過來的氣勢給趕跑,替代的是一片混雜著氣憤的驚慌失措。
“何玫君,你瘋了嗎?”她跳開,擺出防備的架式。
“你這個死三八,居然碰Ben!我今天饒不得你!”玫君氣紅了眼。
“誰怕誰呀!”
一場混戰在眼前展開,緗綾只覺得無比荒謬,她就站在書房入口,Ben站在書桌前,手上還拿著話筒,兩人之間是兩個不顧形象打在一起的女人。
她無法置信地往後退,接著一個轉身跑開。
“緗綾!”他驚慌地喊道,但她頭也不回。
事情變化得太快了,沖撞在蕭慕鴻心裡的混亂情緒還無法沉澱下來,對眼前的情況,他完全不曉得該如何反應。
聽到他的叫喚,玫君先是回過神來,顧不得去扯李潔瑜的頭發,失聲叫道:“還不快去追她!”
在她的提醒下,他隨即甩下話筒,越過兩女追進大廳,看到緗綾一個踉蹌,撞倒侍者的托盤,在旁人的驚叫聲中,跌坐在地上,他心急如焚地沖到她身邊。
“緗綾……”
“走開,別碰我!”冰冷的玉指用力撥開他伸過來關心的手,一不小心,竟打在他臉上。
眾人驚愕的抽氣聲回響在喧鬧的大廳裡,數十雙目光注視下,他那張俊美高貴的臉容上增添了一道微紅的指痕,加上先前在臉上留下的紫色唇印,形成惹人猜疑的曖昧。
緗綾緊了緊手指,強烈的不忍攫住胸房,但一股相反的意念同時與之抗衡,內心在瞬間被兩道意念拉扯得好痛。
一部分的她想要跟他說對不起,她不是故意打他的;想要安慰他眼中飽受驚嚇的受傷;想要告訴他她完全知道他的無辜,書房的那幕是李潔瑜搞的鬼,不是他錯!另一部分的她,卻違背良心,索性將錯就錯,演完這場戲。
“緗綾……”他眼中的無法置信.及聲音裡的傷痛,在在戳痛了她內心最柔軟、沒有抵抗力的一角。
然而,項鵬失望的表情在她腦中瞬間呈現,使得軟折下來的心又強硬起來。她不能心軟,為了項鵬,她不能!
曾幾何時,項鵬在她心裡的地位超過她對慕鴻的歉疚,為了他,她甘願當個殘酷、卑劣的負心人,即使再難聽的話,她都必須對Ben說。
“我們之間完了!”她強忍盈眶的淚水,逼自己看進那雙深情如水的眼眸,逼自己用最決絕的態度跟他分手。
“你不是說真的,緗綾……”
“我再認真不過!”她忍住腳踝被扭到的痛苦,緩緩站起身,一字一句的對著他重復,“我們完了。”
“不……”男性優美的嘴唇逸出破碎如受傷野獸般的聲音,深黑的眼眸裡充滿懇求。“你誤會我了,緗綾,剛才的事……”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不想聽!”
“你一定要聽!”他著急地拉住她的手,不讓她掙脫。“我在書房接電話,沒想到她會闖進來……”
“那麼大個的人,你竟然會不知道?”她惱怒地瞪著他不肯放開的掌握。
“我正專心的談公事……”
“公事,公事……不管什麼時候你都在忙公事!我受夠了,Ben!”她看進他眼裡。
“什麼?”她語氣裡的嫌惡,令他錯愕。
“你就像為工作而生的機器人,我再也受不了!”
“緗綾,你怎麼可以這麼講話!”追在兩人身後趕來的何玫君震驚的道。
“表姊,你不也曾經為了Ben的忙碌,而質疑我和他根本不像情侶嗎?”
“我是……”玫君漲紅臉。
“你說得沒錯!”她點了點頭,目光向Ben。“你寧願把時間用在工作上,也不願面對人群。認識你的期間,哪次宴會你不是遠離人群,非得我拉著你,才勉強跟人寒暄?Ben,我真的受夠了!你是個沒感情的人……”
俊美的臉龐霎時慘白,但仍沒放開她的手,那雙向來柔軟、溫潤的小手在他掌心裡冷硬得像冰塊。
“緗綾,不可以再說了!”何泰平雖不知兩人為何吵架,但覺得外甥女說得太過分,忍不住出口制止。
緗綾不讓自己退縮,繼續道:“你只會像面鏡子般反射別人給你的關愛,自己是半點愛人的能力都沒有!你是愛的絕緣體,我再也受不了你的冰冷了!如果李潔瑜認為自己可以溫暖你,我恭喜她,甘願認輸!放開我,如果你是個紳士就放開我,不要再勉強我跟你在一起了!”
“跟我在一塊是勉強?”他松開對她的掌握,腳步踉蹌的退開。
“沒錯!”她強迫自己看進他眼睛,那裡有著因受傷造成的空洞絕望,因遭人誤解形成的淒涼寂寞,還有著難以言喻的悲痛。
她的心被他眼裡的情緒絞扭得好疼好痛,好想沖過去抱住他,告訴他她剛才的話不是出自真心。但她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原地握緊拳頭,任指甲刺進掌心裡。
一陣冰冷刺耳的笑聲自他唇中逸出,那聲音異常的荒涼。漠然地瞪視緗綾最後一眼,他轉身走開。男性的背脊挺直堅定,走路的姿勢有種無與倫比的驕傲,仿佛緗綾的話對他是無關痛養,他一點都不需要人安慰,也不准人膽敢自作聰明的靠近他勸慰。
只有緗綾明白他有多脆弱,脆弱得只要一個輕觸,就能把他擊倒。
啪的一聲,一個火辣辣的耳光擊在她頰上,將她的臉打歪。
“你太過分了!”
耳腔一陣嗡嗡聲裡,玫君的聲音傳來,緗綾不敢置信地看向表姊,從那雙激憤的眼眸裡,仿佛意會到什麼。她頭暈眼花的踉蹌後退,一個旋身,朝大廳入口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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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臉頰痛,腳踝痛,心更痛!
顧不得去拿放在衣帽間裡的皮包和大衣,細續奔出大廳,朝五十公尺外的人門一拐一拐的走去,禁制不住的淚水沖出眼眶,遮住了她的視線。
活該挨表姊打!
緗綾在寒風侵襲下猛打哆嗦,其實會覺得冷,不僅是因為倫敦三月時的夜晚低溫,跟心頭刮起的風暴也有關。那幾乎跟終年歐襲在南極大地的颶冰風溫度差不多,即使用雙臂緊緊環住自己。還是冷得全身打顫,一張小臉自得近乎透明。
自找苦吃!
她在心裡奚落著自己。
身上的雪紡紗晚禮服,雖然輕盈好看,卻一點也擋不住夜風的侵襲呀。即使擋得住,不斷自心房滲出來的寒意,也保不住流失的體溫吧!
或者你根本沒有所謂的體溫,你的心是冷的!你說Ben沒有感情,其實是你沒有感情,明明曉得那只是一場荒謬的鬧劇,是李潔瑜玩的把戲,故意要你誤會整件事,你卻將計就計,順便玩起自己的陰謀游戲!
你想借此跟他分手,用最殘醋、無情的話傷害他細致的情感,因為你知道他是個驕傲的男人,一旦你在眾人面前羞辱他,他不可能再求你回頭,這樣你就可以一勞永逸地擺脫他。
你好陰險奸詐,為了要跟項鵬雙宿雙飛,不惜傷害一顆癡心!可除了這麼做外,你沒有別的辦法!
緗綾淒然苦笑,既鄙視自己,又可憐自己。
清楚她一旦軟下心腸,就會在Ben溫柔又無辜的眼神下,靜靜地傾聽,體諒他必須到書房接一通緊急商務電話,體諒他是在沒有防備下才被李浩瑜得逞,於是就心軟了,覺得他好可憐,好無辜,自己不該誤會他。接著發現,原本決定今晚要他談的那件事,怎麼也說下出口,甚至接下來的幾天都找不到攤牌的時機。就這麼一再地拖延,陷進死胡同裡打轉,直到項鵬回來,她發現自己又一次地對他食言!
她不能再讓他失望了!
如果項鵬和Ben之間,注定會有一個人受傷,她自私地選擇為她所傷的人是Ben。像項鵬說的,傷害已經造成,早在情人節那夜她跟項鵬在一起,就已經傷到Ben了,不管她如何抉擇,她跟Ben都沒辦法回到以前那樣。
她只有用最絕情的方式跟Ben分手,存心要他恨她、忘了她!
這麼做最好!
理智上一再要自己相信這麼做最好,感情上在傷害他時,嘗到反噬的力量。她的心在他轉身離開時仿佛也碎掉了,怨恨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對不起,Ben,對不起!
“緗綾!”
突如其來的呼喚令她渾身一僵。
“緗綾……”
這次她分辨出來了,帶著激動的低嘎嗓音並不是出自她身後的建築物,而是蕭家巍峨的庭園門外。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項鵬高大的身影迅速來到她身邊。
“你怎會在這裡……”仿佛力氣用盡,她虛軟地跌進他有力的臂膀中,緊緊抓住他。
“你怎麼了?”項鵬錯愕地輕觸她頰上鮮明的掌印,一股純粹而野蠻的憤怒席卷全身。是誰傷了她?
“帶我離開。”她哀求道。
項鵬沉默地緊揪起眉峰,一把抱起她,幾個跨步來到路邊不遠處停放的一輛黑色跑車,將緗綾安置好後,繞到駕駛座將車駛離。
車子風馳電掣般地在寬敞的道路上奔馳,緗綾發現他們行進的方向並不是項鵬在倫敦的落腳處——一港英大飯店所在的市區,不禁疑惑了起來,
“我們要去哪裡!”
“我一位朋友家。他住在牛津街,這陣子都在義大利工作,把房子借給我。你不是嫌在港英大飯店沒有隱私嗎?每次都得辛苦地喬裝來會我,那就沒有問題了。”
“你……”看著他俊俏的側面,緗綾心情激動。
那如斧鑿雕出的優美線條,依然在冷峻中散發出誘人的魅力,如火的眼眸熾烈得仿佛隨時都會焚燒起來。他看起來和半個月前飛回紐約的男人沒什麼兩樣,但在今天之前,每次他從巴黎到倫敦來,總是貪圖方便住在港英大飯店,總是約她到飯店裡會面,總是迫不及待地剝除她的衣物,熱烈的索需著她,從來沒想過這麼做對她是不是便利,除了做愛外,她是否還想要其他。
這次回來,他不再是那個總想以男性魅力征服她的男人,他將她的話放在心上了,並悄俏的做了安排。望著他,柔情油然從她心裡生出,原來他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竟學會了為她設想。
“怎麼了?”滑落她粉頰的淚水令人心慌,項鵬著急地問。
“沒什麼。”她抹去臉上的淚水,綻出滿足的笑容,那笑猶如還沾著露珠的玫瑰般清艷,美得令他神魂想要陷落。
“好好開車。”她握住他的手提醒,項鵬反手握住她,慎重的點了個頭。
車子在沉默中迅捷的駛向目的地,兩人雖然沒說話,一種濃郁的情意卻彌漫彼此之間,時間在兩情相悅下,過得分外快。
車子駛進牛津街一棟華廈的地下停車場,項鵬將車停好後,攙扶緗綾下車。
“噢!”
“怎麼了?”犀利的目光落向她痛苦的小臉。
“扭到腳。”她不好意思的說。
項鵬隨即將她抱起,走向不遠處的電梯。
雙手抱住他的頸項,緗綾感覺到在那身式禮服下的男性體格是那麼強壯,芳心悸動著。她靠向他,閉起睛聞喚著他的味道,那微微帶著香煙辛辣的氣味,與古龍水的味道彌漫鼻腔,安心與滿足同時充滿她。
兩人搭電梯到頂樓,項鵬抱她進人一間裝演前衛的寬敞屋子,將她安置在沙發上。
“你乖乖待在這裡,我去拿冰塊。”
看著他高大的身影裡走去,緗綾心下一片溫柔。兩人相處的這段期間,她只見識過他熱情如火的一面,不如他也會照顧人。她彎身將宴會鞋脫下,發現右腳踝微微紅腫。
項鵬拿了冰桶和毛巾回來,緊挨著她坐下。他先檢視她腳上的情況,在做了適當的處理後,銳利的目光轉向她臉上鮮明的巴掌,鷹翼的濃眉緊緊攢起。
“這是怎麼回事?”他輕觸那紅腫的部位,一種殺人似的沖動在血管裡流竄,使得擠出齒縫的每個字都充滿暴力。
“我跟Ben分手了!”
“他打了你?”
“不是他。”不願他誤解Ben,緗綾很快地將事情發生的經過說了一遍。
“她竟敢打你!”項鵬狂怒地低吼,“她憑什麼這麼做!”
“也許是因為我太過分了吧。”她苦笑,“我不怪表姊,她這巴掌反而減輕了我心裡對Ben的愧疚。一想到他當時受傷的表情,我就好抱歉……”
“不准再想他!”項鵬霸道地說,輕觸她頰膚的動作很溫柔。“一定很疼吧。”
“沒事的……”陶醉在他柔情款款的眼光下,緗綾像小貓似地挨著他的手掌撒嬌,項鵬心疼地俯下唇吻著她受傷的頰膚。
“早知道會這樣,我直接去找他談,你就不會受這種苦。”
“那會讓事情更復雜。”緗綾搖頭苦笑,眼眶又是一陣灼熱。“用這種方式分手,我已經覺得很對不起他,如果讓你去找他,我會更難堪。在父母婚變後,我強烈地以為人們該為自己的感情負責任,即使不愛對方,也應該當面說清楚,結束這段感情後再去追求另一份感情,而不是因為第三者的介入,辜負了對方的情意。沒想到我竟然跟爸爸犯下同樣的錯誤……”
“我不是第三者,他才是第三者。別忘了,我們先認識,是你將他錯認成我,才讓他占了這個便宜。”他憤慨地提醒她。
“在你的立場或許是這樣,但對Ben……”
“什麼我的立場、他的立場,事實就是這樣!”他不自覺地提高聲音,臉色鐵青地緊捉住她的肩用力搖晃。“緗綾,如果你愛我,就不要再想他了,即使是歉疚的情緒我也不允許。你是我的,從頭到尾都是我的,你不愛他!”
這人呀,才以為他學會為她設想的溫柔,轉眼又霸氣了起來。緗綾微扯嘴角苦笑。
“我被你搖得頭暈了,項鵬。”
他不情願地放開她,兩眼炯炯地盯著她,“你得答應我不可以再想他,只能想我喔。”
“現在又是誰提起他了?”她笑他的孩子氣。
項鵬轉嗔為喜,擁她入懷,低下頭以細碎的吻呵憐著她紅腫的臉頰,邊呼喚道:“緗綾……”
“嗯?”
“我想你。”
簡短的三個字道盡了無限的情意,緗綾又想哭了。
“我也是……”
“好像一輩子沒吻你了……我想你,好想你……”
情話糖蜜般地隨著他移到她唇上的熱吻傾倒進她嘴裡,兩個人有半個月沒見面了,思念像一場燎原的森林大火,瞬間席卷了兩人,緗綾在他的熱吻下心醉神迷。
“好久,好久了……”他低嘎的嗓音帶著痛苦壓抑著的欲望,“從我們在機場分手的那刻,我就開始想你,差點忍不住回頭找你,擄你一塊上飛機。理智卻拚命地警告自己,要給你時問,不應該強迫你
“項鵬……”脆弱的心房被柔情扯痛,緗綾探進他發內的手指微微用力,按揉著他的頭皮。
“我知道要你結束跟他的感情,對你很艱難。但緗綾,愛情是自私的,我無法忍受大家將你們視為一對,甚至在打電話給你時,你表姊還理所當然地將我誤認為Ben……那一刻,我真痛恨他為什麼跟我這麼相像,臉像,聲音也像,好可惡……”
“不是他的錯……”
“就是他的錯!”他孩子氣的堅持。“我更怨恨的是,明明我長他兩歲,再怎麼講也是他像我,而不是我像他,為什麼那些人總是將我誤認成他!”
“因為這裡是倫敦。你常年居住在紐約,很少回來,Ben的親友自然會認錯人……”
“反正……”他抵著她,神情憂郁得如倫敦長年陰霾的天氣。“我不喜歡這樣。我一到倫敦,就在機場撥電話給你,這次是你姨媽接的,她也將我誤認成Ben,說你正為今晚在蕭家舉行的宴會打扮,調侃我等一下就能見面,還捺不住相思打電話來……我悲憤得掛上電話,卻忍受不住對你的思念,還是趕了來,在門口猶豫該不該進去。我想見你,又怕看到你跟他在一起……光想到你們在一起,我就憤怒得要發狂,如果親眼見到了,真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麼……”
“項鵬……”她為他的話而心痛,淚水禁制不住的奔流。
他原本是要什麼有什麼的天之驕子,竟為了她委屈至此!
“我不能沒有你,緗綾,真的不能沒有你……”他的聲音幾乎是悲傷的,像是承認自己內心最渴望的事物是件難以啟口的事,但他還是說了,因為擔心不說出口,她就會捨他而去。
“我也一樣,項鵬。”她的心熾熱而沉重,為他熱烈的表白,心跳動得格外激烈,喜悅的情緒在胸腔內翻騰,隨時都會滿溢出來。
潔潤的小手自他頭頂緩緩下移,輕觸著他粗糙的男性臉孔,那動作無比的愛憐。
項鵬的眼光激烈如火,緩緩梭巡著她滿盈愛意的姣好面容,體內燒灼的欲望再也控制不住的燎燒。他喘息地再度搜住她的唇,雙手熱烈的探索著她誘人的曲線,尋到背後摸到禮服的隱形拉煉,迫不及待地拉開,想品嘗她溫熱的體膚滋味。
很快地,兩具渴望的身軀疊在一塊,欲火來得又猛又急,連前戲都來不及做,項鵬已沖進她體內。緗綾在他激烈的律動下喘息,以無盡的愛意包容他的急躁,雙手緊緊抓住他汗濕的臂膀,修長的玉腿纏繞在他腰間,配合著他的沖撞。
“嫁給我……”他在激情中呼喊出聲。
緗綾驚愕的抽氣,墨睫倏地揚起,讓那雙熾烈如火的星眸落在瞳眸上,也將他發自內心的渴望烙印進神魂裡。
“我愛你……”
他是認真的!
驚悅的情緒沖擊得她有些暈眩,她張著嘴,卻只能逸出模糊的呻吟,項鵬在她體內激起的愉悅如海嘯般聲勢浩大,隨著他加速抽動,體內不斷擴散的激情波浪越來越強烈,帶她奔向神馳目眩的境界,最後攀上高峰。
兩人平靜下來後,項鵬體貼的移開身子,雙手仍眷戀不捨地流連在她同樣汗濕的柔滑銅體,不斷地在她臉上撒下碎吻。
“嫁給我,嫁給我……”
緗綾在疲累中瞠開眼,看進他依然充滿熱切渴望的眼眸,體內的暈眩感一掃而光。
“項鵬,我們才認識……”她不確定的說。
“卻已經經歷了情人間該發生的事。”他捧著她的臉,熱情的訴說。“緗綾,你是第一個讓我產生結婚意念的女人。也許你還沒准備好,我卻迫不及待地想向全世界宣稱你是我的,盼望著每天早上醒來時,都有你為伴。嫁給我,讓我們擁有彼此!”
“可是……”
“沒關系。”他眼中的火焰黯淡了下來,性感的唇瓣上有抹自嘲。“我能了解的。如果你還沒准備好,我能了解。”
“項鵬,我不是……”那張小臉上盈滿惶恐,她不是想拒絕他,她只是……
“噓!”男性溫熱的指頭抵在她唇上,清澈的眼眸裡燃燒著對她的眷寵,“你慢慢考慮,我只要你記得,我的求婚永遠有效。”
“項鵬……”她的心盈滿感動,覺得他有些不同。以往的咄咄逼人不見了,替代的是充滿耐心的柔情。“你不一樣了。”
“分開的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他意味深長的說,“我想跟你建立的關系是長長久久的一輩子,而不是一觸即發、轉瞬消失的熱情。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只想著怎麼索求,從來不想要付出。我也想要對你好呀,同時向你證明,溫柔體貼這點,我是不輸那人的!”
說到後來,他的語氣竟有種別苗頭的意味,讓緗綾好氣復好笑。
“你不必跟任何人比。你就是你,自有格調。”
項鵬眼中閃過愉悅的火花,故意色迷迷地湊過來,指尖邪惡地在她美麗的胸脯上游移,引起她一陣驚喘。
“什麼格調?是這樣,還是那樣?”
“色狼!”她拍開他使壞的手,嬌嚷道:“別鬧了!”
“好,不鬧。”他臉一整,摟著她說:“求婚的事你慢慢考慮,但你要先答應我,過兩天陪我去勃艮地探訪我祖父母。”
去見他的祖父母?緗綾的心情忐忑了起來。
“你放心。他們都是很好的人。”看出她的不安,項鵬安撫著她。“上回我去看他們時,跟奶奶說我有個要好的女友,她希望能見見你。緗綾,答應我好嗎?我真的希望你能去。”
他都這麼說了,緗綾只好答應,項鵬開心地在她臉上一陣亂親,親得她咯咯嬌笑,親得兩人之間的氣氛由嬉鬧轉為濃烈的情欲。
項鵬抱她到臥室,這次他按捺住體內焦灼的渴望,打算以最細致的溫柔給她一次最難忘的經驗。夜還很長,他可以緩慢地取悅她,就從這裡開始吧!
握住她纖細的足踝,他目光如火,緩慢的俯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