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報告出來了,證實了凱罹患的是血癌。
消息震驚了丁家的親友,欣荷尤其悲痛,倒是丁凱一派冷靜,還能頻頻安慰家人。
為了讓丁凱安心接受治療,子靖接下總經理的職務。
他是新手上路,雖然有丁凱不時予以指導,每天還是忙得焦頭爛額。
白天,他在公司處理業務;下班後便到醫院探望丁凱,報告公司業務進展,聽取他的意見。
隨著時光飛逝,子靖處理業務的能力越來越純熟,丁凱的身體卻越來越差,好兒次在鬼門關前徘徊。
今晚,他顯得格外安靜,聽完子靖的業務簡報後,深思的望著他,在他准備離開時,忽然說:“替我跟阿璇說生日快樂。”
啊?驚愕的情緒升上子靖眼中,他暗叫聲糟糕。
他忘了今天是曹璇二十歲的生日!
該死的,就連當兵的那一年十個月,他都想法子調到假期回來替她慶生,只有出國念書的那兩年無法回國。現在兩人就在同一個城市,他卻將這個重大的日子忘記。
“阿璇一定恨死我了!”走出醫院時,他對著天際的一輪明月哀歎,走向自己的車。
這輛BMW,他開了一年多,還是阿璇陪他去挑的。
憂郁的藍是她所喜歡的顏色,還說藍色才配得起BMW的氣質。子靖對色彩所代表的氣質沒什麼概念,只單純的認為阿璇喜歡就好。
咦,他的車子,他干嘛在意她喜不喜歡?
呃,不過除了自己外,阿璇是最常搭這輛車的人,還是要她喜歡才好。
將車駛回家的路上,他分神想著。
二十歲的曹璇已經是個大學生了,她沒有如他預期的選擇美術系,而是念了大眾傳播,還說將來要到世界各地采訪新聞。
真是的,十三歲就說要嫁給他,還提出十六歲、十八歲、大學畢業後嫁給他的計劃,現在倒想著完成學業後要到世界各地采訪新聞,全然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子靖心中有種既惆悵、又感到好笑的情緒在發酵。惆悵的是,曹璇隨著年紀漸長,不再對他說那些天真熱情的話;好笑的是,他居然將她的童言稚語當真,當時還曾重重憂慮了一下。現在好了,說話的人也許早忘記自己說了什麼,聽的人卻仍是耿耿於懷。
他玩味著自己的心態,也許某些情緒經過歲月的醞釀,像一粒被命運的風吹進心底角落的種子,悄然地萌芽茁壯,在他猛然發現時,已開出一朵燦爛的小花,讓他再難忽視了。
這個意念令他微感任然,自己是那個意思嗎?
錯愕的情緒閃在他臉上,藍色的BMW穿越過大街小巷,停在曹家庭院深深的門口。屋內仍有一盞燈亮著,子靖猶豫地從後車廂座位下取出一只包裝精美的盒子。
早在幾天前他就准備好曹璇的生日禮物,擔心自己會忘記,便放在車上隱密的角落小心收藏,這下該派上用場了吧?
雖然來不及陪她唱生日快樂歌,但及時送來禮物,起碼表示他並沒有忘記這個特別重要的日子,曹璇應該能諒解。
按響曹家的門鈴,傾聽悠揚的鈴聲送進屋內,來開門的會是誰?
對講機裡傳來曹璇甜美的聲音,“哪位?”
他忽然喉頭發緊,心髒咚咚的疾速敲動,連忙深吸了口氣,“是我。”
“子靖哥哥,門開了,請進來。”
子靖推門進去,順手將庭園門關上,循著碎石子鋪成的小徑往屋子走。
曹璇站在玄關門口迎接,晚春微涼的夜風撩動著她波浪般的長發,夜色下她皚皚的笑靨就像一盞溫暖的燈吸引他加快腳步。
兩人面對面,曹璇安靜的看著他,晶瑩的美目裡閃著喜悅的光芒。
“你來了。”
“我來了……”他聲音沙啞,心情因她簡單的一句話而格外沉重、熾熱。
“我在等你。”她微笑著說。
灼熱的情潮頓時在子靖胸坎裡洶湧,某種濕熱的情愫在眼眶處醞釀,許多來不及告訴她的意念紛至沓來,爭著想化成語言傾倒向她,但最先滾動在舌尖的卻是一句歉意,“對不起,我忙得忘了時間,沒來得及參加你的生日……”
“沒關系,只要你記得就好。進來呀。”曹璇唇上開著一朵朵甜美的笑。
她溫婉的將他請進客廳,天花板上的吊扇燈發散出明朗的白光。
“曹爸爸、曹媽媽呢?”
“他們先睡了。”
子靖低頭注視腕上的手表,發現已經是十點半了。
“我不知道這麼晚了。我只是……”
“噓——”纖細柔嫩的指頭輕按在他唇上,曹璇吐氣如蘭的對他輕搖螓首,粉嫩的唇噙了抹動人的笑意。
子靖的頭腦凌亂了起來,暈沉中,聽見她輕輕道:“什麼都別說。你來了就好,要喝什麼嗎?”
“不用了……”她指頭一移開,子靖頓時覺得悵然若失,“我只是來送禮物。”
她看了一眼他手中捧的禮盒,很快便將眼光重新投聚在他臉上。
“你在這裡坐好,我去拿蛋糕。”她伸手搭住他的肩頭,將他按坐在沙發上,旋轉著嬌軀輕盈的離開客廳。
蛋糕?是吃剩的蛋糕嗎?他猜測著。
幾分鍾後,曹璇從廚房推了小推車出來,上頭有個小巧的生日蛋糕和一套茶具。
“咦?曹爸爸、曹媽媽沒幫你辦生日慶祝會嗎?二十歲的生日可是個大日子呀!”
曹璇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在蛋糕上象征性地插了一根蠟燭,輕描淡寫道:“爸媽有幫我辦派對,邀請同學和親友們一塊熱鬧,就連林爸爸、林媽媽,還有表姐、表姐夫都有來。派對在差不多九點半就結束了,這個小蛋糕是我特地央求媽媽幫我烤的,上頭的圖案是我設計、親手畫的喲,全都是為了你。”
子靖聽了既慚愧又感動,蛋糕上的圖案是用巧克力畫的一男一女,手牽著手。
“我很抱歉,阿璇。我不是故意忘記你生日,我……”
“胡說,你沒有忘記。你來了,還帶來為我准備的禮物呢。”
“可是我錯過了你的生日派對……”
“沒關系,我們還是可以辦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派對呀。我一直知道你會來,只是會晚一些,所以坐在客廳等你。子靖哥哥,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阿璇……”她的體諒讓子靖羞愧得無地自容,如果不是丁凱的提醒,他可能明天才會想起自己錯過曹璇的生日了。
“什麼都別說了!”她朝他俏皮的眨眼,“在午夜十二點前,今天都不算過去,子靖哥哥還是來得及給我祝福。來,幫我點上蠟燭,我要許願。”
子靖接過她准備好的火柴,點燃蠟燭,金黃色的火焰在兩人的視線裡燃燒。在曹璇期待的眼光下,他以醇厚的嗓音唱出生日快樂歌,眼中有著最真摯的祝福。
曹璇雙掌合十,拍出清脆的聲響。她微閉著眼,對著蠟燭許下願望,花蕾似的唇瓣漾起一朵甜郁的嬌笑,她睜開眼,呼的吹熄蠟燭。
“生日快樂。”子靖將准備好的禮物送到曹璇手中,後者按捺下興奮的情愫,小心翼翼的拆開禮物。
“哇,是喜姆瓷偶!”她小心的取出包裝盒裡的“小小提琴手”,注視著瓷娃娃專心拉小提琴的模樣,笑得合不攏嘴來。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他欣慰的說。“這是我托朋友從歐洲買回來的。”
“謝謝你。”她抬起頭,眼睛像鑽石般亮晶晶的望著子靖,令他呼吸一窒。
“別……客氣。”他喃喃道,“只要你喜歡就好,我差點錯過你的生日,阿璇,你不知道我趕來的路上心裡有多著急,擔心你會生氣。”
“再說我真的要生氣了喔!”她鼓了鼓嘴,淘氣的眼眸裡有抹曖昧的羞澀,緊張的舔了舔唇,欲言又止的望著子靖。
幾秒後,她像是鼓足了勇氣,重啟芳唇,向來嬌嫩的嗓音低沉微嘎了些。
“我剛才許了個願。”
“想告訴我嗎?”他優美的嘴唇浮起一抹笑意。
“嗯。”她認真的點著頭。“你閉起眼睛,我就告訴你。”
還是像小時候那樣,每次有什麼心事或秘密,總是忍不住想告訴他嗎?但這次為何特別要求他閉上眼睛?盡管心中有著懷疑,子靖仍然依照她的要求合起眼瞼。
曹璇湊向他,緊張的情緒使得她的呼吸顯得急促,子靖俊雅的臉龐在她的視線下既模糊又清晰。這是一張從她有記憶以來,便深切喜愛的臉顏,即使閉上眼睛不看他,也能輕易繪出他的容貌。
濃黑的劍周可以用蘸飽墨的毛筆在飽滿的額際劃過,深邃的眼眸總如北極星般守護她、為她指引方向,挺立的鼻正直得如他的個性,還有那誘人的唇
她歎息著,火焰燒灼著她兩頰,蒙上水氣的眼光癡迷的注視著她覬覦的目標。
“阿璇,你還沒說……”誘人的目標性感的咂起,將一陣夾帶著笑聲的低沉嗓音輕送出來,就拂在她臉上。
那清爽的口氣,溫柔的語調刺激著曹璇芳心更醉,體內消散的勇氣再次聚起。她湊得更近,蘭馨般的氣息吐向他的唇,“我許了個願……想要知道……初吻的滋味……”
子靖還來不及消化她的話,冷涼的唇瓣被兩片溫潤所貼住,他怔住,感覺著唇上的輕觸和搔癢,胸口像有一萬只小蝴蝶同時拍翅般的怦怦疾跳。
他微睜開眼,曹璇綿密卷翹的睫毛近在眼前,每一根都好像在輕輕顫動,嬌弱得令人悸動。
她皮膚上泛起迷人的紅暈,子靖的頭腦暈沉了起來,領悟到發生什麼事的同時,她青澀的熱情將一束束強烈的熱能送進他體內深處,點燃了他的心,也喚醒了他的感官。
所有的知覺變得分外敏銳,他喘息著,她的味道是那麼香甜,男性的本能驅使他從被動化為主動,情不自禁地加深這個吻
他的手在她背上游移,感覺著她的每個輕顫。她纏繞在他頸上的手臂,分出其中一只探向他濃密的發內。
欲望嘩啦嘩啦的奔流,他覺得……
“嘩嘩嘩……”尖銳的嘩叫聲穿透了情欲的迷障,驚醒了兩人的理智。
子靖輕輕放開曹璇,摸向始作湧者,是西裝口袋裡的B.B.CALL在響。他拿起來一看,小巧的螢幕上顯示著家裡的電話。
“家裡的人找我……”他撥開前額散亂的黑發,睜著情欲未褪的眼眸低聲解釋。
曹璇從微垂下來的睫毛隙縫偷瞄他,子靖向來整齊的儀容略顯凌亂,原本梳理整齊的時髦發型被揉得亂七八糟,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
她低著頭,害羞得不曉得該說什麼。
“我得打電話。”子靖無暇關注她的羞赧,某種不祥的預感彌漫心頭。
家裡會有什麼急事需要CALL他?
他拿起茶幾上的電話,迅速撥著號碼。
“喂,我是子靖……爸爸,是你CALL我嗎?”
電話中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子靖的臉色突然大變,“好,我立刻趕去。”
掛上電話後,他轉向一臉狐疑的曹璇,那雙粉嫩的唇瓣被吻得紅腫,明媚的眼眸蕩漾著動人的情意,仿佛乞求再一次的愛憐。
可惜他一點心情都沒有。
“爸爸說,欣荷從醫院打電話來,表哥的情況很不好。我必須立刻趕去。”
他繃緊的語氣讓曹璇了解到事態嚴重,她眨了一下眼,很快說:“我跟你去。我先上樓跟爸媽說一聲,你等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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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的氣氛籠罩病房,醫護人員在做過最後的努力後,喪氣的退開,讓病人和家屬做最後的話別。
千言萬語全梗在喉嚨,耳畔嚶樓傳來妻子的哭泣,他其實好想摟住她安慰,卻力不從心。時候到了,在和病魔慘烈的搏斗之後,丁凱知道他輸了,再沒有力氣強撐下去。
曹櫻死的時候,心情就跟他一般無奈吧?明明還有那麼多的眷戀讓他們捨不得放手,無奈體力無法負荷。他累了,好累,好累……
“丁凱,你振作一點……”鼻音甚重的聲音隱約傳來,他勉強瞠開沉重的眼皮,渙散的注意力卻讓他無法確定說話的人是誰。
“丁凱,你有什麼話想說?”另一道聲音響起,是從床尾的方向傳來。
為了給病人足夠的空間,丁家的親友很有秩序的站在病床五十公分外,排成兩列。他們的心情都很沉重,盡管其中的好幾位都是在自己的領域裡被稱為精英的人,但面對死亡時,他們就跟孩童般無助,只能束手無策的看著所珍視的親友被死神奪走。
還想說什麼?
丁凱無力的牽扯嘴角,他有太多話想說了,卻連長話短說都很困難。也罷,該交代的都在近半年來寫成一封封的信,還來不及說的——
眼光眷戀的轉向緊握著他的手、哭得眼眶紅腫的妻子。
“欣荷,我走了後,你要……”
“我不要聽……我只要你好起來……”她任性的搖頭,聲音破碎的哀求。
丁凱悲傷的看著她,如果可以……
“咳咳咳……”胸回沉重的壓力,還有那自四肢百骸傳來的痛苦巨大得幾乎淹沒了他。不……再多給他一點時間,只要再一點就好……
“凱,凱……”
欣荷驚慌的喊聲打破了病房內的寧靜,眾親友焦急失措的大喊醫生,丁凱努力壓抑下疼痛,虛弱的道:“我沒事……”
“凱……”
妻子的眼淚像蠟淚般燙在他手背,他眷戀地凝硯她,“我愛你……”
“那就為我好好活下去……”她哀求。
他真的好想答應,可是……
“求求你,不要這麼殘忍的對我!我不能沒有你呀,凱!失去你,我也……活不下去……”
“對不起,欣荷……”
“我不要聽……”
“別任性……”他艱困的從緊澀的喉頭擠出話,呼吸困難。“為我……及我們的女兒好好活下去……別讓我……走得不安心……”
“不要這麼殘忍的要求我,凱……”
“求你……一定要幸福,就算為了我……”
“凱……”
“我們的女兒……”
“皚蓮在這裡!”曹璇將六歲的皚蓮抱到床邊。
丁凱的眼光匆匆在那張與初戀情人有幾分肖似的臉龐飛過,投注在女兒憂郁的小臉上。
那雙因恐懼而睜大的眼睛裡滾動著汪汪的水氣,薄抿的嘴唇不斷的抖動,擠出破碎的聲音,“爸爸……”
他想對她笑,想抱她,想安慰她,可惜力不從心呀
“爸爸愛你……”
“爸爸……”淚水珍珠般的一顆顆落下。
丁凱好心疼,但沒辦法。
他咬緊牙關,在殘余的生命力消失之前,召喚他要托付一切的人。
“子靖……”
“我在這裡。”他很快來到床邊,濃眉攢得死緊,深邃的眼眸裡混雜著濃濃的憂傷及哀痛。
“替我照顧她們……”他艱難的吐出話來,意識逐漸渙散。“答應我……”
子靖的下顎抽緊,胸口像壓著石頭般的喘不過氣未。他不想答應,他想要他自己扛!可是……,丁凱的生命已到盡頭,如果不答應,他走得不安心呀!
“我保證。”他悲痛的從齒縫間擠出承諾。
丁凱放心了,他知道子靖的承諾會是一輩子的,一輩子呀……
曹璇卻是揪然的擰緊眉,目光在子靖和欣荷之間閃爍不定,心房陣陣抽緊。丁凱的要求將一枚疑慮的種子播植在她心坎,她討厭有這麼多事、這麼多人擋在她和子靖之間,卻對這種情況束手無策。
“凱……”
欣荷傷痛欲絕的淒厲哭喊將她從自己的苦惱裡喚醒,曹璇回過神來,看到丁凱全身抽搐,仍不死心的睜著眼朝她望過來,嘴唇蠕動。
她心念一動,根據他的唇形讀出——
“把我葬在……”疑慮躍上她眼中,她驚喊出聲:“把你跟姐姐合葬?”
丁凱松口氣,當最後的心願被說出口,他終於可以安心走了。
這句話卻留給在場的親友余音不絕的嗡嗡聲,各有滋味點滴心頭。
醫生沖過來診斷,抱歉地對家屬宣布,病人在十一點五十九分過世。這一天正好跟曹璇的姐姐曹櫻十二年前下葬同一日。
當白布掩上,曹璇心上忽然湧起當年望著姐姐死去時的悲憤和無助,那種驚心動魄的痛苦幾乎撕裂了她。
眼淚撲籟籟的掉落,但沒人安慰她,因為在場的每個人都跟她一樣悲痛的流淚,就算有多余的心情,也會去安慰了凱的來亡人白欣荷吧。
就連子靖也一樣,他忙著陪伴欣荷送了凱到太平間,像是根本遺忘了這世上還有她這個人,一個癡心等他回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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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靖打開門,伸手接過提籃,對斜倚在門邊朝他笑得嫵媚動人的美女綻出歡迎的笑意,讓開身邀請道:“進來呀。”
今年年初,子靖的父母跟著大哥一家移民到加拿大,他就在市中心買的這層公寓住下。
公寓有四十二坪,從室內裝演到家具的采購都由來訪的美女包辦。
雖然她是個大忙人,大學畢業後,即被一家傳播公司看中,招攬為旅游節目的主持人。近三年來,她跑遍世界各地著名的觀光景點,一個月約要出國兩趟,短則三、五天,多則半個月,還抽空出了兩本旅游書,一本附有自繪插圖的心情筆記書。然而,為了子靖,她仍在滿滿的工作檔期抽出時間,從買房子、室內設計。裝潢施工、到買家具,她都全程參與,仿佛她是這棟公寓的女主人。
子靖在這方面對她倚賴甚深,曹璇的生活品味是他所認識的人中最敏銳的。
“你不是有鑰匙嗎?以後自己開門進來。”他將提籃放在茶幾上。
這張茶幾也是曹璇特別挑選的,附輪子的四方形底座上,架著橢圓形的玻璃面桌子,及長方形的玻璃面置物櫃,兼具流行及實用功能。
“我喜歡一按門鈴,看見你等在門邊。”曹璇丟開隨身的背包,從身後抱住他,將臉埋在他寬闊的背部,聞喚著他沐浴過後清爽的體味。
“孩子氣。”子靖笑著轉過身,跟她面對面。
他舉起手,以指背輕柔的摩挲著她的頰,柔滑得不可思議的觸感令他心神迷醉,難怪一家著名的化妝品公司會大手筆的聘請她拍保養品廣告。他情不自禁的低下頭,輕喚著她的味道,男性的嘴唇探索著她頰膚的觸感,最後像是受不住誘惑般的吻上她輕啟的芳唇。
她的唇就像記憶中那般美好,子靖忍不住想要歎息,想要更深人的啜飲花唇裡的芬芳。但想到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好按捺住渴望,抵著她的額輕喘著微笑。
“你好香。我以為你准是參加過一場為你舉辦的生日派對,才到我這來。”
“昨晚我那些死黨的確幫我辦了一場很有看頭的派對,他們帶我去看猛男秀。不過今天是屬於家人的。從攝影棚出來後,我就乖乖回家了,跟爸媽吃了頓晚餐,便拿著媽媽為我們准備的蛋糕過來。”她瞅著他直笑,尤其是當他聽見她去看猛男秀,濃眉不悅的攢起時,她笑得更樂了。
“你應該讓我幫你辦個生日派對。”他喃喃道。
身為她的男朋友,卻連生日都沒幫她熱鬧過,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沒必要。”她從他懷裡旋轉開,以一個滑步來到三人座的沙發旁,姿勢優美的投進舒適的沙發座裡。“我們共同認識的親友不就那幾個人?我生日這天,正好是丁凱的忌日。白天大伙兒才在他跟姐姐合葬的墓地碰過面,晚上再參加我的生日派對,感覺起來怪怪的。反正,我只想跟爸媽和你一塊過。瞧,就我們兩個人的生日派對不是很浪漫、甜蜜嗎?”
“對不起。”子靖為她感到心痛,雖然她說得無所謂,但他知道這件事其實傷她很深。
“對不起什麼呀?又不是你的錯!”曹璇感到好笑。
“我知道,可是……”丁凱過世後,他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完全忽略曹璇。一方面是忙著處理丁凱的身後事,一方面是為了安慰傷心過度的欣荷。在丁凱死後,他和其他親友一塊勸她擔任公司的董事長,為的是讓她有所寄托,不至於太過悲傷。
那陣子,他為了要輔佐欣荷盡快適任職務,真是忙壞了,忙得沒空想到曹璇,也沒心情回想她生日那天發生在兩人之間的吻。隔一年,她的二十一歲生日,他雖然記得去參加,心裡卻更惦記欣荷母女。
那一晚皚蓮發高燒,他接到欣荷的電話,連生日蛋糕都沒吃,就走了。他大嫂後來告訴他,曹璇哭了一夜,他頓時醒悟到他的無心之舉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
隔一日,他到學校門口等她,當那道亮麗的身影出現,周遭好像都閃亮起來。她的身邊圍繞著好幾名追求者,年輕、英俊、且神采飛揚的大男孩,他們圍著她,有人手上還拿著包裝精美的花束,想要獻給她。
但當她的視線遇到他,曹璇眼中閃著驚喜,拋下所有的人朝他飛奔來。他登時既感動又驕傲,緊緊的將她接住,也在同一刻了解到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曹璇有追求者,而且不只一個,如果他再不懂珍惜她,曹璇隨時會被人追走。
他將她帶上車,看進她眼中問道:“還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她怔了一下,隨即眼中蓄滿淚水,熱切的點著頭,“願意,我願意……”
就這樣,他們正式成了男女朋友,但兩人的相處模式沒有多大的改變,他還是忙著工作,總是忽略她
“喂,可是很久了耶,突然辭窮了嗎?”她奇怪他是不是睡著了。
“不是。”子靖苦笑,“只是覺得自己不是個及格的男朋友,常常讓你受委屈。”
“為何這麼想?”她跟著緊張起來,“我覺得你很好、沒讓我受委屈呀。”
“是嗎?你生日卻讓你自己帶蛋糕過來,應該是我去陪你過生日的……”看向她帶來的提籃,子靖不用打開也猜得出來裡頭一定有個小型生日蛋糕。
“那是因為你比較喜歡吃媽媽烤的蛋糕。而且我想跟你單獨過生日。就像我八歲生日,和二十歲生日那兩次,只有我們兩個人……”她微嘎的語調,嫵媚的眼神,及嘴角噙著的那抹飄忽的笑意,仿佛傳遞著某種無法言傳的曖昧,令子靖登時神魂迷亂,心猿意馬了起來。
“反正,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委屈的地方。”她低下頭,玩著雪紡紗外套頂端的蝴蝶結,做最後的結論。
“你不覺得委屈,還認為就我們兩人一塊慶祝……呃,比較好嗎?”
他試著理清她語意裡的曖昧情愫。
“你不要胡思亂想啦。”她沒聽出他真正的意思,白了他一眼。“以前我是曾為了生日時發生的那些事而感到……不舒服,但都已經是成定局的事了,我就算再在意也沒用,倒不如泰然處之。而且……對我最重要的是,我所愛的人陪著我,有你和爸媽……我已經很開心了……所以,今晚……我們一起過……呃,我是說生日,你快點把蛋糕拿出來,裡頭還有一瓶我從法國隆河谷地帶回來的玫瑰紅酒,已經先冰過了。”
“好。”對於她像女主般側臥在沙發上,頤指氣使的對他下命令,子靖一點都不以為忤。今天她最大,他樂意為她服務。
他拿出蛋糕,取出兩只葡萄酒杯,調暗燈光。
曹母為兩人烤的蛋糕是提拉米蘇,子靖象征性的在蛋糕上插了一支蠟燭,醇厚優雅的男中音為她清唱二十五歲的生日快樂歌。
她眼中映著燭光,晶亮的瞅向他,傾聽他的歌聲和祝福。當歌聲結束,她合起雙掌,發出清脆的拍擊聲,虔誠的閉上眼睛,玫瑰花瓣般的菱唇性感的微微揚起,梨渦處旋轉著某個秘密。
呼的吹熄了燭火,她重新張開眼眸,火焰仍在她眼中,暖暖的燒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