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廷,甜心,是我蕾莎公主喔。我要進來了。」
嗲軟的法語自門外陣陣飄來,攪亂了房裡的平靜,也帶給房內的兩人一陣窒息的壓力。
之前討論的假想敵都指向茱莉亞,萬萬料不到吸血族的另一位公主蕾莎會在這時候跑來參一腳。,儘管頭痛萬分,彥廷仍然鼓足勇氣回應,就怕蕾莎會闖進來。
「對不起,蕾莎公主。我已經睡了,不方便招待你。」
「呵呵呵……」蕾莎對他的拒絕毫不以為意,反而發出曖昧意味濃厚的低啞笑聲, 「沒有什麼不方便的,我不需要你的招待,反而很樂意在床上服侍你喔。」
彥廷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直接、露骨的性暗示,不禁漲得滿臉通紅,賽姬更是綠眸一沉,神情氣憤。
「不……用了。」
「別害羞嘛。」低低的笑聲依然響起,門把被人輕輕轉動,賽姬及時衝過去將門栓推上,但很清楚這麼做僅能拖延時間,萬一蕾莎決意衝進來,小小的門栓根本阻止不了她。
「彥廷壞東西,還不快點來幫人家開門。要是惹惱了我,小心你有苦頭吃喔。」
「蕾莎公主……」強烈的無力感猛然襲來,彥廷抓著頭髮,絞盡腦汁卻謅不出半句話來阻止蕾莎進來。
就在這時候,門外的蕾莎感到一陣冰凜的怒氣朝她而來,破壞了她想抱住美男溫存的滿腦子遐思。
「茱……莉亞……」她,晾恐地結巴,注視著一步步走近的剽悍美人。萬萬料不到茱莉亞會跟蹤而來,她不是在舞會裡玩得正開心嗎?
「你竟敢背著我偷跑到這裡來?」茱莉亞經設計師精心盤好髮辮的紅髮,因怒氣而衝散開來,在身後形如一把燒得猛烈的火焰。
「茱莉亞,我……」
「還想狡辯!我早就看出你這個浪蹄子覬覦我的男人!不久前還瞪著他洗澡的模樣流口水,當我是瞎子嗎?」
房裡房外的被偷窺者與偷窺者同時倒抽了口氣,彥廷總算證實了洗澡時覺得被人偷窺並不是因為自己神經質,而是確有其事。至於蕾莎,則因滿腦子的美男沐浴圖而興奮得渾身血液沸騰,幾乎忘了眼前妒火與怒焰齊發的茱莉亞了。
「我沒有當你是瞎子呀,我是……先替你試試嘛。
這裡的人買衣服不都有試穿嗎?我先幫你試……「
「要試我會自己試,不需要你幫忙。」她悍然拒絕她的假好心, 「蕾莎,我再警告你一次。他是我的人,不准你或任何人碰他!」
「可是茱莉亞……」蕾莎不甘,心地叫嚷起來,「你太自私了!我們是姐妹,分我嘗一下又怎樣?你這麼做太……」
「怎樣?」她不怒反笑,陰鬱的綠眸發出令人不敢逼視的怒氣,饒是蕾莎也不敢正面交鋒。
「他是我的,就是我的,別讓我說第二次!」她傲然地瞪視同胞手足,直到蕾莎在她冰冷的注視下畏懼地退後,方像個女王般越過她,轉向那道門。
臉上的笑容因為感應到房內多餘的陌生氣息而凍凝住,茱莉亞眼中光芒大盛,怒哼一聲,一股力量自她身上湧出,房門應聲而倒。
魔怪森然的氣息隨之狂湧進屋內,房裡的彥廷和賽姬來不及做出反應,茱莉亞怒氣騰騰的身影就飄了進來。
擔心她會傷害彥廷,賽姬趕緊擋在他身前,承受茱莉亞淬滿毒液的憤怒眼光。
對上一雙和自己神似的眼眸已經夠有氣了,緊接著發現那雙眼競綠得那麼撩人,還有張不遜於自己的漂亮臉孔,最重要的一點是,那張臉和那雙眼的主人,不但敢靠近她的所有物,還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捍衛該她所有的男人,拿她當成人侵者般地全神戒備,茱莉亞的憤怒指數頓時呈等比級數增加。 ,
「你……」怒氣化作旋風朝前卷掠而去,茱莉亞火焰一般的紅髮肅殺地往身後翻飛,等著看敵人被她的魔氣震得跌飛出去。
跌跌跌……
凡人之軀抵擋不住的怒氣,居然撼動不了對方一步!她不由得驚怒交加。
驕傲的她,受其父吸血魔王寵愛,從來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子地獄的大王子魔魅她愛不到,還慘敗在情敵安琪手上,嚇得險些魂飛魄散,茱莉亞的生命中,可說是沒有「失敗」的存在。
如今,一個不知打哪冒出的女人,居然不在她的預期下跌得鼻青臉腫,還能站在她面前用那種挑釁的眼光瞪她,茱莉亞的憤怒可想而知。
「哪來的妖物,居然連本公主的男人也敢搶!」她尖聲冷笑,齜牙咧嘴間,彷彿可以看見閃閃發亮的獠牙自猩紅的嘴唇裡露出來。
自己是妖魔,還罵人妖物,賽姬不甘示弱地怒視她,一字一字地自抿緊的嘴巴裡吐聲道: 「他不是你的。」
「他是不是我的,由不得你決定。」茱莉亞傲慢地道,深綠的眸光直視賽姬身後的彥廷。
儘管臉色蒼白,俊眸在與她對視時,倒沒有流露出太多恐懼。盈盈雙睫下的眼瞳深如大海,鎮靜地回應她的凝視,沒有膽小地避開。
她滿意地低低笑了起來。
她承認,一開始是被他俊美的皮相,形之於外的貴族氣息,以及純淨的靈光給吸引住。然而,兩人的再度面對面,他卻讓她另眼相看。
她敢說他已經從這名女子口中得知了什麼,就算沒有,在看到她破門而人,含憤地對他的保護者出手,他不可能毫不懷疑。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鎮靜如常,顯示出他膽識過人。
很好,她欣賞夠膽的男人。
淡淡的笑意在唇邊擴散,茱莉亞緊盯著他深邃的明眸,不自禁地為他融合了陽剛與溫柔的男性美而芳心輕顫。
「過來。」低沉而撩人的嗓音充滿不容人抗拒的命令意味,專注地眼神帶著一些驕縱,形成一道妖異的魔力,無言地蠱惑著他順從。她極有自信他將臣服於她。
「不!」
斬釘截鐵的拒絕又一次出乎她意料之外地響起,茱莉亞的臉色有些鐵青,但仍按壓住滿心的不悅,強烈放送出她女性的魅力,誘人地道:「現在就過來,我可以不殺你。」
這是什麼鬼話?彥廷再次堅定地搖頭,吐出他的
拒絕。
「不。」
站到他身邊的賽姬以他為傲地挺直身軀,儘管先前擋住茱莉亞含憤一擊的身子仍是氣血翻騰,仍忍不住伸手去握住他,傳遞著她的支持。
感受到身邊的人兒那柔若無骨的緊握,彥廷不自禁地也回握了她一下,深陷眼眶中的漆黑眼瞳轉向她,隨著兩人手中一股熱力傳遞,相遇的眼神也無言地流通著患難與共的真情。
這一幕看在茱莉亞眼中,無異是大不敬。
「該死的……」
在她的怒聲咆哮裡,跟隨著她進來的蕾莎忍不住拉高嘴角,大有茱莉亞的失敗,就是她蕾莎的快樂的那種幸災樂禍。但同時也識相地往門外退了一大步,免得遭到池魚之殃。
沒錯,茱莉亞這一刻可說是怨極、恨極,兩人旁若無人的凝視,像把利刃刺進她驕傲的心。過去因失戀而生出的痛苦,被那把刀重新挖出來。眼前出現的,不僅是賽姬與彥廷,同時也是安琪與魔魅。他們的挑釁與拒絕就像是一個辛辣的嘲諷朝她丟來,嗆得她眼睛刺痛。
「不可原諒!」
隨著這聲怒吼而來的,是自她體內進射而出的巨大能量,賽姬感覺到房間裡的空氣猛烈地震盪,茱莉亞周邊的傢俱跟著不安地震動,陣陣旋風在房裡生起,彷彿隨時都會有一場風暴毫不留情地襲來。更要命的是,這還是一場她必須用生命面對的風暴,因為她一旦閃開,彥廷將首當其衝。
這番領悟,使得賽姬在正面襲擊她的那場風暴來臨之前,緊急地將彥廷推到最遠處,傾盡全身的每一分力氣,迎向茱莉亞的憤怒。
「賽姬!」
在彥廷擔心的呼叫聲裡,賽姬被迎面而來的暴風衝撞得往後飛去,重重地撞在牆上,往地上跌去。綿延不斷的痛自背後和胸口蔓延開,像是被人用亂棒打過,渾身的肌肉和關節都疼痛不堪,四肢百骸更是受到了巨大的傷害,鮮血自口鼻不斷湧出。
「賽姬!」彥廷急得雙目發紅,奮不顧身地奔去。
「閃開!」茱莉亞手一揮,便將他整個人往床上投去,若不是還對他有興趣,早在盛怒下一掌劈了他。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跌在地上、忍著痛奮力想爬起的賽姬,鮮麗的櫻唇噙著抹肅殺的笑意,眼神冰冷如刃地籠罩住手下敗將,舉起手拍向她。
「住手!」
「住手!」
來自房裡房外的異口同聲,阻止不了她狠毒的決心。當房內的彥廷急紅眼,門外的德農·佛日不顧一切地衝進來,卻同時來不及阻止,突如其來的第三勢力將茱莉亞的殺招擋住,並將她的嬌軀震得往後跌去。
亞可能會莫名其妙地傷在他手上。
「善惡!」驚訝的嬌呼發自在旁觀視的蕾莎口中。
儘管氣血翻騰,茱莉亞仍勉強壓抑湧上喉頭的血腥氣息,身子一站穩,即推開德農·佛日的扶持,同妹妹一般充滿驚駭情緒的綠眸總算將眼前的身影看得分明。俊美可愛的地獄二王子善惡正似笑非笑地望過來,身後嬌美可愛的人兒則彎下身檢視賽姬的情況。
「賽姬!」心急於新朋友的情況,彥廷顧不了室內詭異的氣氛,以及平空出現的兩道身影是敵是友,奔向賽姬身邊。
「你怎會來這裡?」好不容易恢復冷靜,茱莉亞氣息急促地喊道,綠眸裡冒著憤怒的火光。
「我想來就來,誰擋得了我!」善惡傲慢地回視她,等不及她的回話,便轉向愛妻道,「薇,你先把人帶走,我一會兒趕上。」
「嗯。」對丈夫的本領向來信任無比,薔薇無異議地點頭回應。
只見善惡往空中輕劃了一下,露出一道門戶,她立刻帶著彥廷和賽姬進入。
「不准把人帶走!」茱莉亞跑過去想留人,但善惡擋在她面前,讓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門戶消失。
「你這個可惡的傢伙……」她憤怒得理性全失,纖纖十指迅速長出銳利的指甲,朝善惡抓去。
後者輕鬆地避開,以一根指頭就將她給撥得往旁跌去。
「該死的!」茱莉亞還待撒潑,善惡已經不耐煩地閃開一步。 ,
「茱莉亞,你最好收起爪子。若不是看在吸血族一向跟地獄交好,我根本不會留情!」
「說什麼交好不交好?若是念在兩方的交情,你剛才會出手壞我的好事嗎?」她氣呼呼地道。
「這可怪不得我。」善惡露出無辜的笑臉,「我現在可是天使了,而羅彥廷正好歸我守護,你想動他,我自然不能坐視,可無意破壞地獄與吸血族的交情喔。」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呵!」茱莉亞不屑地道,「說自己是天使,又放不下撒旦之子的頭銜,讓群魔不敢動你,分明就是仗著父蔭為所欲為的牆頭草!說什麼無意破壞地獄與吸血族的交情,我看你根本就是怕我,還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我是仗著父蔭為所欲為的牆頭草?而且怕你?」
輕柔的嗓音自一雙如花的唇瓣輕輕吐出,淡淡的漣漪在唇角擴散,然而,笑意並沒有到達善惡澄藍明澈的眼眸中。
任何聰明的妖魔都可以看出善惡的憤怒,畏懼地退避三舍,惟有茱莉亞這個氣壞腦子的魔女還搞不清楚狀況,大言不慚地繼續亂吠。
「你本來就是!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搞清楚你在誰的地盤!佛日堡裡聚集的吸血族人,每個吐一口口水,就可以把你淹死!」
口水?那太噁心了!真虧茱莉亞說得出口!善惡頓感啼笑皆非,俊眉一皺。
「茱莉亞公主,你到底說夠了沒!」一旁冷汗直流的德農氣急敗壞地喊道。
「德農,你竟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講話!」茱莉亞怒視他。
「總比等一下大夥兒被你害死好!你不怕善惡王子是你的事,別拖我們下水!」
「德農,你……」
「茱莉亞,德農說得對。善惡的本事你又不是不清楚。」蕾莎附和道。
「反了,你們都反了!」她氣得連連跺腳,可惜沒人理她,德農更是一臉諂媚地轉向善惡。
「您大人有大量,請原諒茱莉亞公主的不懂事。既然人都已經被帶走了,我們就不留王子的大駕了。」
好個懂進退、知情勢的傢伙,善惡朝他微一頷首,即刻消失。
「德農,你該死的……」
「茱莉亞公主,請自重!」對著善惡是一張諂媚笑臉的德農,轉向茱莉亞時卻變成不客氣的冷峻。
「你竟敢這樣對我?」她無法置信之前還對她恭敬溫順的屬下,轉眼間翻臉無情。
「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身份?不過是被我呼來喚去的臣奴,居然用這種口氣跟我講話?」
「茱莉亞公主,你別太過分……」
「我過分?」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的聽力有問題,這該死的傢伙竟然說她過分?「你才過分,不幫著我對付可惡的善惡,留下我的男人,還阻撓我,你到底存的是什麼心!」
「我存的是對八王子的忠心!」德農忍無可忍地挑明道,「如果不是八王子的命令,我根本不想招待你這個被寵壞的公主!如果不是你傷害了賽姬小姐,我或許還願意隱忍下去,可你竟敢傷害了賽姬小姐,還不自量力地挑釁地獄的二王子善惡,想拿我們全體當陪葬,我不確定你是故意的,還是根本的愚蠢!」
「我愚蠢?你……」
「那個賽姬究竟是什麼大人物,值得佛日先生為她跟表姐翻臉?」輕描淡寫的嗓音徐徐響起,奇異地平撫了兩道吵得不可開交的火氣。
德農與茱莉亞的眼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倚在門邊噙著溫婉笑意的少女,黑色的秀髮編成好幾道髮辮散落在她肩上,綠色的瞳眸裡看不出絲毫的心機,猶眨著眼睫,好奇地注視室內的景況。
是夜靈。
認出是她,兩人都鬆了口氣。
「夜靈問得沒錯。德農,你似乎很在意那個賽姬喔。」蕾莎吃醋地道。
「我當然在意她。賽姬小姐可是八王子的千金!茱莉亞公主傷了她,我還在煩惱要怎麼跟八王子交代呢!」他激動地回答。
蕾莎和茱莉亞很快交換了個視線。德農口中的八王子,指的是吸血族的八王子泰勒·卓古拉,同時也是兩人的弟弟。
「老八有女兒?」蕾莎不可思議地喊道。
「蕾莎公主,這是千真萬確的。現在賽姬小姐被茱莉亞公主所傷,八王子要是怪罪下來……」德農越想心就越擰,倒不是擔心主子會施予懲罰,而是不敢面對主人失望、憤怒又傷心的眼光。
「德農,不干你的事,都是茱莉亞……」蕾莎話說出口,才驚覺自己只顧著安慰情人,渾然忘了茱莉亞的脾氣有多火爆。怯怯地將眼光遞過去,卻見她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茱莉亞的確是在想,而且是用力地想。
她在意的並不是賽姬的身份,而是羅彥廷會被帶到哪去。賽姬既然是泰勒的女兒,善惡跟泰勒也有交情,可不可能將她送到彗星堡?羅彥廷是否也會去?
環視著空蕩蕩的房間,那雙綠色眼瞳漸漸燒起火光,她的所有物絕不允許任何人再從她手中奪走,她要搶回羅彥廷,即使是善惡出面也阻止不了她!
她一定要得到他!
這個與眾不同、勾起她佔有欲的男人,她一定要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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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時間分秒都是煎熬。
看著賽姬一口一口地嘔著血——怵目驚心的猩紅血液代表的是生命力一點一滴地耗盡,她痛苦地彎折著腰,難受地痙攣著,而自己除了抱著她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彥廷胸臆盈滿激憤與無助。
「我們還要在這裡等多久?賽姬撐不下去了!」他痛苦地低聲咆哮。
「我……」薔薇也同樣著急,問題是,她愛莫能助呀!
「她必須立刻到醫院去!」
「我知道,可是……」她咬著唇,怯怯地回視他眼中焦慮的風暴,無奈地回答,「我們出不去呀。」
「出不去?」
這個答案將他體內積累的炸藥般的怒氣都給引燃了。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自幼受到的紳士教養讓他沒辦法對女士動粗,他有可能跳起來給對方一巴掌。
然而,怒火還是自向來平靜、清朗的眼眸裡噴射而出,嚇得薔薇連退了好幾步。
「好可怕喔,他真的是羅彥廷嗎?菱芝口中溫柔深情的老公?怎會變得這麼凶?」薔薇害怕地自言自語。
聽到妻子的名字,彥廷的表情突變,深層的疑慮氣泡般地往上冒。
本來,他是看不見、聽不見天使的,若不是善惡帶著薔薇追蹤他的氣息趕到佛日堡時情況緊急,不及思索便現身在茱莉亞等吸血族人面前,彥廷也沒辦法感應到薔薇的靈體。
後來被她帶進了善惡所設的結界,在這個自成一區的小世界,薔薇的靈體顯現如實體般,在彥廷眼中,她是名靈秀可愛的少女,有著一雙罕見的紫眸,整個人如水晶娃娃般嬌弱,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破碎。
這麼弱不禁風的少女,稍早之前卻像女超人般將他和賽姬帶進這奇異的地方,彥廷不明白她是怎麼辦到的。他和她的同伴平空出現,及提到他過世的妻子菱芝的名字,對他而言宛如聊齋夜談般不可思議。
「你是什麼人?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時候見到菱芝,聽她說起我的事?」
一句比一句急迫的問話,讓薔薇單純的小腦袋一時間無法招架,苦惱地皺著小臉。
「哎呀,你一口氣問這麼多問題,教人家怎麼答?」
「多?」彥廷幾乎要失笑,不過才三個問題會多嗎?
比起滿腹的疑惑,這還只是暖身而已。
「對呀。」薔薇煞有介事地點著頭,可愛又單純的表情根本令人生不起氣來。
彥廷只好放柔聲音重問:「你是什麼時候見到菱芝,聽她說起我的事?」
「算算也有好幾天了呀,就在你家嘛。」薔薇老實地回答。
他一陣心驚,眼中充滿無法置信,「你說和菱芝是在幾天前在我家見面的?怎麼可能?菱芝都過世十年了!」
「對呀。」薔薇理所當然地點頭,「雖然離開十年了,她還是很惦記你,惦記到即使在天堂當天使,都還牽掛你喔。若不是看在她無私無我愛你的感情上,我跟善惡也不會管這樁閒事。」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感到一個頭兩個大,又是天堂,又是天使的,這少女如果不是得了妄想症,就是——
「我叫薔薇呀,至於我是什麼人?」她微微拉高尾音,精緻的小臉浮起一抹困惑,「我以前是英國人,不過現在……嗯,應該是天堂人吧!」
「天堂人?」彥廷一頭霧水。
「對呀。自從我上天堂當了天使後,就是天堂人了嘛。」她好心地解釋。
上天堂?當天使?當這些字眼在彥廷腦子裡烙了印,被吸收消化,他深澈的眼眸也跟著睜大。不是妄想症,是——
天呀!
其實他根本沒必要驚訝,比起吸血鬼的存在,天使的存在還更容易讓人相信。
「你是天使?」但他仍不敢置信地再次確認。
「嗯。」薔薇驕傲地回答,「我跟善惡都是天使。你知道善惡吧?若不是有他,你們就被茱莉亞那個大魔女給殺死了。你知道我們有多麼千辛萬苦才找到你嗎?
善惡看出你有難,一直在注意你,但當我們追隨你到佛日堡附近,極陰的鬼魔氣息就把你的人氣給搞亂了,若不是善惡太聰明了,看出佛日堡的不尋常,帶著我找上這裡,說不定就來不及救你了喔。「
「你們……」彥廷越聽越頭大,腦中的一團混亂又增添了好幾個疑問。這一晚發生的連串事件,將他帶進了一個充斥著吸血鬼和天使的怪異世界中,若不是仍在痛苦低吟、亟需送醫急救的賽姬就在他懷中,她嘔出的血是那麼真實,讓他沒辦法否認,他有可能當這一切是個恐怖的夢魘,掙扎著希望能趕快醒來。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對他會比較容易。
「我們必須立刻送賽姬去醫院,她這樣下去不行呀!」目光回到懷中受傷的人兒,彥廷沒辦法控制體內的焦慮,再度道。
「對不起,雖然我也很想立刻送她到醫院,可是我們所在的這個空間,是善惡設下的結界,我沒本事可以離開。」
「結界?」彥廷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這又是什麼東西?「你不是天使嗎?」
「我這種法力的天使,充其量僅能出現在被守護的人們夢中做道德勸說罷了,哪有本事打開善惡設下的結界?」她心虛地吐著舌頭道, 「他可是地獄王之子呢!」
「你不是說他是天使嗎?怎麼又變成地獄王之子了?這話顛三倒四的!」
他擺明不相信的眼神,令薔薇分外覺得委屈:「我哪有顛三倒四?善惡本來就是地獄的二王子,但也是天使呀。他是為了我,才上天堂的。」
見她說得認真,紫水晶般的瞳眸裡滿盈著遭人誤解的氣憤,彥廷忽然覺得自己很不應該。反正——算了!善惡是天使,還是地獄的二王子,根本不是重點嘛!
「你的意思是除非善惡回來,否則我們別想出去?」
「對呀。」
「他萬一不回來,賽姬不就……」
「你放心……」
「賽姬都快把血給吐光了,你教我怎麼放心!」他忍不住又大吼起來。
「可是善惡已經回來了呀。」就在薔薇很委屈地回嘴時,一道俊美的身影出現在彥廷面前,一雙比晴朗的天空還要藍、純淨無瑕的眼睛不悅地朝他瞇起,使得彥廷的心跳頓時如警鐘般敲起,一聲比一聲急。
「你大呼小叫的想幹嘛?」他眼冒火光地逼視過來。
「我……」彥廷感到呼吸一窒,幸好薔薇嬌柔的聲音及時響起,轉移了對方的注意力,火爆藍瞬間變成水柔藍了。
「善惡,他是急壞了嘛,你別生他的氣。」愛嬌地賴進夫婿的懷抱,薔薇仰起嬌俏的小臉,在他俊美的下巴撒了無數的親吻安撫他的怒氣。「那位小姐吐了好多血,他很擔心呢。」
「那又不干我們的事!」善惡冷酷地說,「我只答應救他喔。」
「別這樣嘛,善惡,我們是天使耶!」
看著老婆嘟嘴的媚態,善惡知道如果不答應的話,恐怕會被她念到耳朵長繭。他懶洋洋地分神注視彥廷懷中的賽姬,眼中的心不在焉立刻被一抹若有所思取代。
他移步到賽姬身前,舉起一掌自她足部往頭部掃瞄過去,彷彿有種灼熱的力量自他掌心裡發出,賽姬弓起身子,隨著他手掌的移動,體內的疼痛奇異地得到平撫,受傷的臟腑和經脈沒再出血,喉嚨裡的血腥氣息漸漸散去,整個人因痛苦消失,虛脫地倒進彥廷懷裡。
「你治好她了!」薔薇崇拜地望著他。
「我只是將茱莉亞打進她體內的魔氣給消除,她受的傷還是需要醫生治療。」善惡無意兼任醫生的角色,老要天使顯神跡,醫生豈不是要失業,人人都活到天長地久,不用死了。
「那我們快送她到醫院。」彥廷焦急地喊道。
善惡深深看他一眼,還來不及回答,就聽見彥廷懷裡的人兒虛弱地搖著頭,逸出模糊的低喃:「不,不……」
「賽姬,你不看醫生不成的。」彥廷著急地說。
「不……」她仍然固執地搖著頭。
善惡沒有勉強她,低聲道: 「既然你不方便去醫院,我們現在只有一個去處了。」
「哪裡?」薔薇順口問。
「彗星堡。我們去找泰勒。」
「彗星堡」三字有如鎮靜劑般地撫平賽姬的情緒,她放鬆地合起眼瞼,任自己陷溺進彥廷溫暖、舒適的懷抱,跌進安全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