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麒以眼角餘光偷瞄上車後就一有不發的靜儀。
她將頭靠在椅背上,側向座位旁的車窗,眼似閉非閉,從一上車就保持這個姿勢。
如果只是這樣就算了,但奕麒可以感覺到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自她身上輻射出,彷彿在警告他不得越霄池一步。
這算什麼?
在啼笑皆非之餘,怒氣上湧,奕麒的胸口登時窒悶難受。
他只是好心的送她回家,她沒必要擺張臭臉給他看吧?
要說誰該對誰生氣,也是他對她呀,她有什麼理由生池的氣?
心裡雖這麼想,乾澀的喉頭卻如炎夏乾涸的井,又緊又苦的升不上一句責備的話。
畢竟,她沒有開口的義務,他不也是緊閉著唇,做只悶葫蘆嗎?
儘管有這樣的體悟,一股難以言喻的悲痛仍充塞於陶臆間。
是他自找的不是嗎?
人家根本不想上他的車,是他自作多情,看不得她勞累受苦,強邀她上車,落得熱臉貼她的冷屁股,能怪誰?
他越想,心情越是淒苦;也越發覺得車廂裡的氣氛窒悶,他就像籠罩在低氣壓中,快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不行,再不想辦法,他一定會發瘋的!
奕麒打開收音機,隨意轉的頻道正播放著低柔婉轉的歌聲。
優美的女聲尖刀般劈開車內的窒悶,奕麒感到鬆了口氣,還來不及聽清楚歌手在唱什麼,一陣怪異感緊接著撩至心頭。
靜儀緩緩的轉過臉,車子才開過兩人初識的地方,悸動的心尚未平靜下來,辛曉琪的歌聲冷不防地襲擊她,一字一句的挑起壓抑在心底的傷痛。
她墓地臉色僵白,濃黑的眉緊蹙在一塊,水光泠泠的眼眸裡充滿指控。奕麒狐疑的挑起一邊的眉毛,聽那歌聲繼續流轉在耳際。
……總有人不服約束總有人存心辜負總讓那專情的人哭「怎麼了?」他不覺得哪裡不對勁。
他竟敢問她怎麼了?
怒氣升上眼瞳,靜儀緊握著拳頭,神情憤慨。
「你不喜歡聽歌?」
她喜歡,也喜歡這首歌,問題是不喜歡跟他在此時此地一塊聽這首歌!
他聽不懂歌詞嗎?
還是蓄意嘲諷她?
他知不知道辛曉供每唱一句,她的心就像被利刃狠狠割了一下腴定不再為情所傷的心,又再次勾起新愁舊很。可悲的是,她頜悟到不管之前下定的決心有多堅定,她根本收不回投向他的真心!
這樣付出除了怕孤獨
且有別的緣故……
對他的喜歡,不是怕孤獨,是兩顆心碰撞出來的火花,溫溫的燒,如火滴般不知不覺的滲進她的心,溢滿出來。雖然以前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會是這麼簡單容易,但在愛上他後,想要不愛都停不了。
若能錯不再犯是最好
其實這些倒也不重要
明天醒來是哭或是笑
都由人自找再說
說得再多也不見得有效
心有多痛要痛了才知道……
晶瑩的珠淚自靜儀眼角滴落下來,愛的微妙,原來要失去後才知道。心有多痛,也要痛了才知道。模糊的看著他蹙眉的表情,看著他深遠的眼眸裡近似學心的溫暖,她的淚水更加的無法禁制。
看到她在哭,奕麒手中的方向盤差點握不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心情亂糟糟,不曉得自己觸動了她哪門子的傷心事。
他迅速把車停靠在路邊,想也不想的將她拉進懷裡。
靜儀想推開他,但不知為何,一撞進他堅實的懷抱,感受到他溫柔、暖郁的擁抱,所有的反抗意念全都消失。
她發出嗚咽聲,整個人癱倒在他懷中,眼淚決了堤似的流。
他的心跳、他的味道。一波波的湧人她體內,撕扯著她脆弱的心房,軟弱她的意志。
為什麼在給了她希望之後,卻不肯兌現?為何在無情的對待她後,又表現得這麼溫柔?
他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呀!在傷人時,還不忘給糖吃嗎?
她不懂他,儘管他寬廣厚實的懷抱彷彿是一座安全的港灣護衛著她,任她宜洩傷痛;儘管他的心跳是那麼深情、一聲聲的震悸著她的心魂,但他對她無情的傷害豈是此刻的溫存彌補得了的?
她想問為什麼,想要答案,更想要知道他當她是什麼,對她可有一絲情意!
「別哭了……」他笨拙地拍著她的肩,生平沒有太多安慰人的經驗,唯一的妹妹又開朗、活潑得過頭,讓他罕少有機會發揮兄長的友愛,比較常做的晃對她大吼。
有了,就用哄小外甥的語氣來哄她。於是,他輕輕搖著靜儀,以輕柔且具安撫作用的語調貼著她耳際哄勸。
「告訴我為什麼事這麼難過,我們一起解決。」
他這麼講,反而讓靜儀好不容易稍稍平復的情緒再度激動了起來,嗚咽的哭聲更顯淒慘。
「是因為那首歌嗎?」他恍然大悟。
靜儀是聽了歌後:才哭的,他隱約記得那首早已經唱完的歌的歌詞。
總有人不服約束,總有人存心辜負,總讓那專情的人哭……
開始時,他還不覺得歌詞有什麼不對勁,及至此刻深思過後,方覺得那歌詞對傷心、失意的人兒,無疑像是在深長的傷日處抹一把鹽,連他想著想著都心酸了起來,何況是個被深深辜負、傷害的人,更無法忍受那強烈的刺痛吧?
這麼說,靜儀之所以失聲痛哭,是因為她被深深辜負、傷害,所以……
既痛又令人心疼的領悟呀,他所渴望的人兒,竟被無情的辜負、錯待,教他情何以堪。
他忍住心底的悲痛,聲音更加的和悅溫柔。
「對不起,觸碰到你的傷心事了。那只是一首歌,不要想太多。很多時候,我們要往前看,老是回頭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只會讓自己活得不開心。但如果勇敢的朝前邁一大步,你會發現過去的就過去了……」
是這樣嗎?怎麼越說越無力?奕麒發現這番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說的容易,做的難。什麼叫勇敢的朝前邁一大步?
跨那—大步,不再回頭,又需要多少的力氣?
他懷中的靜儀聽到這番話,更覺得陣陣的反諷,驀然領悟到他根本不知道她是為準傷心,否則怎能說出這番冠冕堂皇的話勸她。
裴哀呀!心房被他的無所覺深深的刺傷。這男人……一股寒顫竄過全身。如果她傷心難受都是徒勞,還有必要傷心難受下去嗎?
然而,淚水就是停不下來,哭是宜洩心底的傷痛,不是想博取他的同情,他知道或不知道有什麼不同?
這番覺悟反而讓她漸漸的止了哭意,臉龐所依偎叫胸膛衣襟全濕,那件昂貴的絲料襯衫糊了她的眼淚和鼻涕、她略略有些報復的快感,推開他,將臉別開,不讓他眼見她哭紅的臉。
奕麒頓感悵然若失,凝往看她不再顫動的肩膀,知道她已經止住了傷心。
「好些嗎?」他輕聲問,拿起一旁的面紙盒交給她,看著她默默的擦拭淚水,擦鼻涕。
一會兒後,靜儀低啞著嗓音,冷淡的說:「我想回去了。」
她又恢復之前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奕麒不由得苦笑。想到不久前她還依偎在他懷中尋求安慰,這時卻翻臉無情,心中萬般的不是滋味。
總有人不取約束,總有人存心辜負,總讓那專情的人哭……
她為了辜負她的人傷心,卻傷了情不自禁傾心於她的人。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痛快的哭一場,讓眼淚洗去他的癡心,做名無情的人。
車子再度上路,兩人間的氣氛更加的窒鬱沉寂,各自傷心。
「請右轉。」
冷淡低微的聲音輕輕擲落,這是靜儀哭過之後,第一次開口。
奕麒優雅的輕轉方向盤,車子駛進一條翁郁的巷道,午時熾熱的陽光被樹蔭遮住,但在交纏的枝啞被風吹動肘,仍不時的篩落。
「左轉。」
又來了!除了似乎因應指路的必要,而簡短的開口外,她似乎不打算跟他交談。
奕麒領悟到這點,禁抿著嘴,心情複雜的連自己都理不清楚,事實上也沒時間理清楚了。
路的盡頭是一扇約有三公尺寬的堅固大門,隱約可見坐落在綠意盎然的庭院裡的一棟兩層樓的房子。
毗連大門的是由紅磚、及鐵欄杆築成的圍牆,金澄色的金花九重葛攀爬其間,形成一道綠籬。奕麒將車停在緊緊關閉的大門口,目光轉向始終側對著他的靜儀。
「謝謝你送我回來,我想你一定很忙,就不邀請你進去坐了。」
冷淡、客套的話聽得奕麒大皺其眉,他原本無意登堂入室,但她毫不掩飾連請他進去喝杯茶的客套都不願意給,就讓人光火了。
「我一點都不忙。」他傲慢的揚起唇角,惡意的等著她轉過臉面對他,看著那雙濕儒的眼眸裡升起一抹驚愕,心裡有抹痛快。「事實上,我的口很渴,如果不麻煩的話;很希望到府上叨擾一杯茶水。」
就算靜儀有任何的不情願,她也沒有說出來。只是皺了皺眉,目光微帶譴責的瞪了他一眼,似在怪他強人所難。
她從背包裡拿出一隻約掌心大小、薄如名片盒的黑色匣子,雖然沒有開車,她仍習慣的帶著大門的搖控器。
靜儀對準大門一按,輕微的響聲帶著供車通行的柵門往旁滑開,露出一條通過庭院、直達宅邸前的車道。
奕麒發動引擎,將車開進去,目光很快的瀏覽了一遍陳家的院子。
這裡雖然不大,卻是陽光充沛,花木扶疏。綠油油的草坪上散部著溜滑梯、蕩鞦韆及蹺蹺板。兩層樓的建築風格樸實,一串串由膨棋菊形成的綠帶自面對大門的陽台垂落下來,綴著綠色葉片的瀑布般枝條別有一番美感。
他將車停在屋前的空地,想繞過交替靜儀開車門時,她已先行下車,他只好打開行李箱,去取放置在後頭的兩個提袋。
就在這時候,原本走過來要拿袋子的靜儀臉色忽然一變,不由分說的拋下他跑向屋子。
奕麒愣一下,隨即提著兩袋沉重的物品快步跟在她後頭,一陣陣哇啦哇啦的孩童哭叫海浪般的自屋裡湧出。
他的眉頭蹙起,到底這陣震得人頭昏腦脹的哭聲是誰發出來的?
走進陳家的玄關,還來不及看清楚陳家客廳的佈置,便見靜儀衝向哭聲的主人,是那個藍眼睛的小孩。
一名年約五十的婦人,搖著懷中應和著男童哭聲的小嬰兒,見靜儀回來,表情明顯地鬆了口氣。
「媽咪……媽咪……」可憐的沛沛哭得喘不過氣來,一見到靜儀,哇的一聲投進她懷裡,又哭又喊的。
「怎麼了?想媽咪了是不是?」靜儀忍住耳膜被他的哭聲震得難受的疼痛,心疼的緊抱住他哄動。「媽咪很快就回來了,別哭喔。」
「媽咪……媽咪……」
「對不起喔,姨看你在睡覺,就自己跑去買東西。是不是醒了找不到姨,就難過成這樣?乖喔,姨不是故意的,乖喔。」她貼在他耳邊說。
父母到日本旅遊後,周沛便跟她睡。由於昨晚他鬧到很晚才睡,靜儀早上起來時,他仍睡得很熟。原本她是想趁他睡覺時,去採買日常用品,沒料到他醒來後會哭鬧不休。
「媽咪……」
「別哭了,你乖乖的,姨才帶你去玩喱!」
「媽咪……」
強勢的哭聲仍沒有停歇,奕麒只聽見一聲聲的媽咪,
至於靜儀講什麼則聽得並不分明。
他放下手上的袋子,目瞪口呆地看著混亂的現場,向來精明的頭腦一片昏亂。
小孩子的肺活量總是令人驚歎,從小外甥傅熙月身上他充分見識到這點,今天還有幸聽見藍眼小孩的哭聲,果然是一山還有一山高,他不禁要對藍眼小孩的嗓門甘拜下風了。
奕麒的目光憐惜的停留在靜儀身上,看著她摟住小男孩,不斷的張合著唇,輕聲細語的哄勸他。藍眼小孩的哭聲漸弱,在他震得人耳朵痛的哭叫停歇之後,婦人懷裡的嬰兒也不哭了,眾人繃緊的神經這才舒緩下來。
「我們去動物園,那裡有好多動物喱。」
「企鵝……媽咪……」
「還有大象、無尾熊——」
「猴子……」他口齒不清的說。
「對。沛沛想不想去呀?要不哭才可以去喔,如果你再哭的話,我們就不去喔。」靜儀說得口乾舌燥。
「我要去動物園……」他含著兩泡淚,很委屈的嚷著,「你乖就去喔。」
說到這裡,小周沛的吵鬧終於告一段落,抱著周涵的趙嬸在耳根清淨之後,終於有心思打量站在客廳門口的俊偉男子。
見他直盯著靜儀看,心理有了譜,趙嬸抱著嬰兒走到他面前,端視著他。
雖然他身上的襯衫有些皺,卻絲毫不減他的英挺。
端正的五官二高大健朗的身材,優雅的站姿給人一種淵停嶽峙的感覺,渾身上下散發出自信、大方的氣質,與靜儀十分相配呢。
「你是……」
聽見老婦人的聲音,奕麒回過神來,迎上她瞭然的眼光,臉頰微微一熱。
「您好,我叫宋奕麒,在路上遇到靜儀,所以送她回來。您是……」
「我是陳家的管家,宋先生就跟靜儀一樣喊我趙嬸好了。」她親切的道,「真不好意思,你一來就讓你看到家裡亂糟糟。沛沛不是一直這麼吵的,他是醒來後看不到靜儀,我又忙著哄小的,才會鬧了起來。」
奕麒的目光落到趙嬸懷裡的嬰兒,一雙黑漆剔亮的眼眸骨碌碌的轉向他,還咧著嘴朝他笑。
「很可愛,是不是?」趙嬸獻寶似的抱著孩子貼近他、「小涵涵是個女娃,有三個多月大了,是個漂亮、乖巧的寶貝呢。」
三個多月?奕麒的眉頭蹙攏得更緊,努力的回想著兩個多月前見到靜儀的樣子,不像個剛生產的孕婦呀。
「她呀,只要有人抱著、哄著就行了,一點都不認生喔。自從她爸媽去歐洲旅行後,涵涵就由我帶。本來沛沛是跟著他外公外婆睡,可他外公外婆前天下午就到日本去,這孩子偏又黏人,阿儀昨晚不曉得哄他到幾點才睡呢。她的語氣充滿心疼。
奕麒驀然想起靜儀曾提過她的姐姐和姐夫,原來這名嬰兒是他姐姐的,怪不得跟那名藍眸小孩只有臉型相近,眼睛顏色卻不一樣。
他哪裡曉得兩個孩子是親手足,只是哥哥遺傳了由祖母、父親那裡承繼而來的藍眼睛,妹妹卻沒遺傳到罷了。至於臉型相近,同出一源,自然像羅。他卻當兩人是表兄妹,長得相像也很自然。
「很可愛。」他由衷的道。
「大家都這麼說啦。」趙嬸笑望著他回答,「真不好意思,來這麼久都沒請你坐。」
「您別客氣。對了,這些東西要放在哪裡?」
「放著就好,我等一下再來整理。」
考慮到埋頭有屬於靜儀的私密用品,奕麒沒有多作堅持,溫文的對婦人笑道:「我想借用府上的洗手間,方便嗎?」
「方便,當然方便。」她立刻指明方向,奕麒依照指示,走進洗手間。
等他回到客廳,靜儀、藍眼小孩,以及趙嬸都不在,只聽到,一陣嬰兒哼哼唧唧的聲音。奕麒走到沙發,俯視躺在上頭的小嬰兒,那嫣紅的小嘴朝他綻出一抹燦爛笑靨,松長的睫毛嬌媚的眨著,在咿咿呀呀聲中,小手還朝空中抓了好幾下。
奕麒被嬰兒可愛的表情逗笑,俯身將她抱起,摟在胸前逗弄。
「你叫小涵涵是不是?你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小女生喔。我喜歡你,你喜不喜歡我呀?
趙嬸端熱茶回客廳時,看到他們一大一小正說得親熱無比,奕麒低沉雄渾的聲音愉悅的流淌在安靜的廳堂,輕柔的語調應和著嬰兒呀呀的回應,宛如是一首令人心曠神怡的輕音樂。他俊雅的臉龐流露出男性的溫柔,有力的臂膀托著周涵輕盈嬌小的身軀,畫面是那麼柔和。
「宋先生,請喝茶呀。」
聽見老婦人的聲音,奕麒抬起頭,表情有些靦靦。
「謝謝,我剛才看她一個人,好像要人抱,所以……」
「不礙事的。」趙嬸笑容可掬的回應。「只是我看你抱小孩的架式倒像有經驗,一般人總不太敢抱軟綿綿的小嬰兒呢。」
「我有個滿週歲的小外甥,他小時候我常抱。其實小涵涵的頸子骨還算滿硬的,不像有些小孩撐不住,要人托著頭呢。」
「涵涵滿月時就這樣了喔,別看她才三個月,可機伶呢。」趙嬸邊說,邊示意地坐下,並沒有將嬰兒抱去的意思,奕麒只好繼續抱著。
「她不認生,只要有人抱就好,沛沛像她這年紀時,也是一個模樣。」
注視著趙嬸盈滿笑意的臉龐,奕麒猶豫著是否該乘機詢問靜儀的事。沛沛的父親在哪裡,靜儀為什麼一個人帶著孩子?
一道稚嫩、霸氣的聲音打斷了他開口的機會。
「那是我的妹妹耶!」沛沛甩開靜儀的手,從樓梯口衝到奕麒面前,碧海藍天般的眼瞳嚴肅的瞪過來,嘴巴抿得極緊。
奕麒驚訝的看向他,發現先前還被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扯開嗓門哭鬧的小霸王,這時候倒是一身的乾淨。之前皺成一團的衣物,替換成灰底藍色米老鼠圖案的運動套裝,凌亂的頭髮被疏理整齊,臉上的淚痕、鼻涕都不見了,露出一張直鎮直喜的可愛臉龐。
注視著他過分嚴肅的小臉,奕麒生出逗弄他的心情。
「你的妹妹不能借叔叔抱嗎?」
像是沒料到他會這麼回答,沛沛晶亮的眼瞳瞪得更大,奕麒發現他的眼睛濃密鬃翹,跟小涵涵十分相像。
「那是我的妹妹。」他委屈的嘟起小嘴,嚷著。
「沛沛,不可以大聲說話,會嚇到妹妹喔。」靜儀跟過來,捉住沛沛的肩,低聲警出口。
「好嘛。」他好可憐的扁起小嘴說。
靜儀像是拿他沒轍的輕聲歎息,目光一轉,竟與奕麒的對上,驀地臉頰泛紅。
奕麒眼中充滿驚艷。才一會兒沒見,靜儀也有了全新的裝扮。
帥氣十足的襯衫和牛仔褲,被白色的針織長袖衫和暖灰色毛料側開叉裙所取代,展現女性嬌柔。
被他過度灼熱的目光看和不自在,靜儀連忙將注意力轉向沛沛。
「肚子餓了吧?你早餐還沒吃呢。要不要喝鮮奶?冰箱裡還有蛋糕喔。」
沛沛將拇指放在下巴,做出一到小大人的深思狀,模樣令人莞爾。
「阿儀,都十一點多了。我看我去煮些什麼的,沛沛就早餐和午餐一塊吃好了。」趙嬸建議道,那張圓墩墩的臉笑意盈盈的轉向奕麒,「宋先生要是不嫌棄的話,請留下來用餐。」
「好呀。」
靜儀訝異的注視向他,過分稅利的目光像是在質疑他怎會有時間留下來午餐。
奕麒回以一抹淺笑,溫柔的道:「你不是要帶沛沛去動物園嗎?我送你們。」
「不用了。」像是承受不了他的溫柔,靜儀很快別開臉,聲音清冷的說。「你一定很忙,就不麻煩你了。」
「我下午沒事。」
「可是……」靜儀緊握著拳頭,阻止自己想要拳揮過去,拒絕他的雞婆……她盡量放緩語氣道:「我們可以自己去,今天是星期天,交通一定很擁擠,你開車反而不方便。」
「開車不方便?那你們要怎麼去?」奕麒微微蹙起眉,訝異的問。
「我們坐捷運呀。」靜儀將眉毛一聳,容忍似地睥睨看他,像是在嘲弄他的孤陋寡聞。
「捷運?這裡有到木棚的捷運?」
她從鼻孔輕哼一聲,其實也不能怪他不知道,他這種大老闆級的人物,說不定連捷運都沒搭過,又豈知台北幣的捷運路線!
「從新北投搭電聯年到北投站,再轉車到台北車站,可換板南線到忠孝復興站,再換木棚線到動物園站。」
奕麒聽得頭昏腦脹,沒好氣的道:「轉來轉去,麻煩透了。先別說,你之前摔了一跤,不好好休息。還要帶孩子去動物園,已經很不妥當了。你現在還要帶著沛沛轉好幾趟車才能到動物園,到了後,又是人擠人,沛沛若走累了要人抱,你可以嗎?靜儀,你讓我陪你去吧。」
「什麼?你摔了一跤?阿儀,快給我看看。」聽到靜儀摔跤,趙嬸急了起來。
「趙嬸,我沒事。」靜儀反射性的將手背到臀後,她剛才換衣服時,有借助鏡子瞄了一下,大腿股都淤青了。
「真的沒事?」趙嬸眼中充滿關心。
「沒事啦,頂多就一些淤青,不礙事的。」
「你這孩子。」趙嬸拿她的倔強沒轍。「你別逞強了,就讓宋先生陪你們去,不然就乖乖待在家裡。」
「可是,我答應沛沛了……」
「所以讓宋先生陪你們去呀。聽話,你在這裡陪宋先生,我去煮麵喔。」趙嬸拿出長輩的威脅,軟硬兼施的要她答應,接著,她朝奕麒微一頷首,起身到廚房去。
客廳裡一下子空曠了起來,靜儀略顯侷促的低著頭,故意不去看奕麒,但仍能感受到他目光裡的灼熱。她將手屈握成拳抵在胸口,彷彿這麼做可以讓悸動的心不再煩躁。然而,那急促的心跳聲依然劇烈的敲擊著她耳膜,像一陣陣海嘯般的壓縮著她惶惑的靈魂。
他為何留下來?
到底想要做什麼?
她一遍一遍的問,也一遍一遍的尋不到答案。將目光投向他,發現他不知何時將注意力轉向懷裡的小女嬰。
靜儀感到悵然若失,但很快的,不甘受冷落的沛沛便纏上她,搬出靠牆矮櫃裡的玩具,要她陪他玩積木。靜儀被他指揮得頭昏腦脹,無暇再去探詢心底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