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永夜飽受蹂躪的淒楚模樣,落在絲妲莉眼裡,激起她想殺人的衝動,加上啃蝕她肝腸的自責和心痛,使得淚水沖上眼睛。
「他怎麼可以……」她抱住永夜輕輕顫動的嬌軀,泣不成聲。
「我沒事。」儘管臉色慘白得如紙張一樣,被吻腫的嘴唇仍然微同顫抖著,永夜卻不肯露出一絲被擊倒的無助,美麗的銀眸反而閃爍出堅決的光芒,柔聲安慰著同伴。
絲妲莉更加羞愧、自責。「是我無能,害公主受這麼大的委屈……」
「不是你的錯,絲妲莉,請不要怪自己。」
「不,公主,都怪我……」
「絲妲莉,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他走了嗎?」感覺不到他的氣息就在附近,永夜壓抑住心裡的一股悵然若失。
「那個傷害公主的惡人已經走了,絲妲莉會以生命保護公主,不會讓他有機會再靠近公主!」她咬牙切齒的宣誓。
永夜無意浪費時間在這話題上,她清楚如果伊蘅真想對她做什麼,絲妲莉再忠心也保護不了她。
「絲妲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商量。」
或許是聽出永夜語氣裡的認真和沉重,絲妲莉很快擦乾眼淚,恢復冷靜。「公主有什麼吩咐?」
「絲妲莉,對方是不是說等我方的太空飛機修好,他們就要你到星聯軍隊駐紮地傳達他們的條件?」
「沒錯。公主,對方不是簡單的人物,至少有兩個人擁有和公主同樣的能力。」
「你是指紫眸的青年,和那位叫伊藜的小姐嗎?」
「原來公主已經知道了。」
「在你們昏睡的期間,我透過他們其中一人的耳目瞭解到這點。」
「他們可知曉公主的心電感應能力?」
「我很小心,大概還沒發現到吧。」永夜也不敢確定,但現在無暇擔心這點。「絲妲莉,你就要離開我——」
「絲妲莉並不想!要不是公主要我……」
「我這麼決定有我的用意。」永夜溫柔的握住她的手,安撫她心中的激動。「你一直照顧著我,我們之間有比任何人更好的默契,所以,由你去星聯……」
「絲妲莉不懂。」她困惑的搖頭。「就因為這樣,我留在公主身邊不是更好嗎?」
「你聽我說。難道你不覺得整件事有些不對勁?」
「不對勁?」
「老實說,在進行這次旅行前,我已經預感到此行將對我的生命造成重大改變,甚至可能毀了我。」
「如果公主有這樣的預感,為什麼要答應永晝公主的要求?陛下本來也不願意公主走這趟的。」絲妲莉不解的問。
「她是我姐姐,而且她的要求合情合理,我怎麼忍心拒絕?」永夜苦笑。「星聯與海盜對峙那麼久,仍然找不到對方的巢穴一舉殲滅,再僵持下去,對星聯很不利,所以永晝才要我去那裡幫她,想藉我的能力找到星際海盜的巢穴。」「沒想到我們還沒和永晝公主會合就遇襲。現在想來,對方好像是等在那裡攻擊我們似的。」
「對了,我們的太空母艦……」
「公主……」
一陣強烈的悲痛自絲妲莉湧向永夜,她難以承受的悲泣出聲。「天呀……」
「伊藜小姐依照我的要求,將公主號遇難的情形播映給我們看。敵人在我們離開後,並沒有放鬆對公主號的攻擊,伊小姐只來得及救我們,沒能……」絲妲莉強忍悲痛的說。「我對不起他們……」
「公主,這不是你的錯呀。」絲妲莉摟住她輕聲勸慰。「對方的攻擊根本讓我們猝不及防。伊小姐詳細詢問我們公主號的防衛狀況,她認為對方可能已經發展出可做空間跳躍的動力系統。」
「可是這系統目前仍然在星聯太空暑太空動力科學研究院的開發中,我沒聽說成功了呀!」
「顯然成功了,公主。」絲妲莉沉重的回答。
「為什麼我們不知道?」夾雜著悲痛的憤怒排山倒海的向永夜淹漫過來,她備感挫折的握起小小的拳頭。「就算成功,對付的對象也不該是……」
一陣冰涼的寒意竄過她脊骨,她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空間跳躍動力系統是星聯集合提比亞斯星域最頂尖科學家研發的最受人期待且重要的計劃,為的是要在黑洞吞噬整個星域之前,找到一個可以安置所有住民的新星域。
能支配研究小組,對星聯盟國封鎖計劃已然成功消息的重量級人士,永夜用一隻手就算得出來,但她痛苦得不願意相信。一個是自己的親手足,另一個是她即將委身的未婚夫。
「我們遇襲的地點離星聯的軍隊有……」
「一光時左右的距離。」絲妲莉回答,明白永夜在懷疑什麼,這使得她的語調越發的沉重。「事實上,伊小姐也就這點對我們明示了。照道理講,星聯應該派出巡防艦迎接我們,但他們並沒有出現。」
「難道是出了什麼事?」她希望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多疑在作祟。
絲妲莉不以為然。「除非星聯全軍覆沒,否則不該有這種事發生。我們在亞爾星系時,不是還跟永晝公主聯絡過嗎?有可能在不到一天的時間,星聯就被人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全數殲滅?以星聯的兵力,再不濟也來得及發出求救訊號呀!公主,我想你早就想到這點了吧。」
「是的。」永夜心如刀割的承認。「在你們昏睡的那段期間,我已經聽了伊小姐跟她同伴們的討論,就如她告訴你的,此事的確透著奇怪,所以我……」
「公主要我設法調查這件事?前提只怕得是我們能安然抵達星聯的要塞吧。」
「伊小姐既然要你們去傳話,我相信她有能力做到這點。只要想到他們將我們從來路不明的敵人手中救出的本領,就知道他們的科技比我們不知先進多少。只是很遺憾的,我們還來不及跟他們建立友誼就成了敵人。」
「從伊小姐放映的影片裡,攻擊他們的人應該是星聯的軍隊。」絲妲莉語重心長的道。
「所以我們是罪有應得?」永夜苦笑。
「不,公主是無辜的,又不是我們——」話雖這麼講,可是——
「你卻不得不承認,如果立場互換,說不定我們還不能有對方一半的理智。」永夜沉靜的道。「雖然被無辜的擄來,但若不是他們,我們早就死在不知名的敵人手中,連發牢騷的機會都沒有。這麼想,還得感激這些人呢。」
「可是那個壞蛋欺負公主。」絲妲莉承認她說得有理,卻不能原諒伊蘅傷害永夜的行為。
「我可以感覺到他心裡的憤怒、傷心及痛苦,如果傷害我,可以讓他好過一點,我心甘情願,只是……」永夜搖搖頭,純淨優美的小臉上浮現深深的憂傷。「他並沒有因而好受一些,因為他的本質是再善良不過,做出這種非理性的行為並非是自己願意的,所以不但無法減損內心深處的傷痛,還深受良心譴責。」
「公主,都到這種時候了,你還幫他說話!」絲妲莉感到不可思議。
「這也不是我願意的呀。」永夜再次露出苦笑。「如果可能的話,我也希望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愚昧的恨著他就好。可是,既然能明白他痛失手足的傷心和痛苦,就不能裝作不知情。但當然,不表示我就願意讓他這樣對待我。仇恨會腐蝕人心,我實在不忍心見他這樣下去。」
「公主!」絲妲莉拿她沒轍的直搖頭。「你實在太善良了。你的處境已經夠艱難了,還事事為別人著想,怎麼不想想自己受到委屈?」
「我可憐自己也沒用呀。」永夜幽幽的回答。「自怨自艾並不能改善目前的情況。再說……」她的語音低微了下來,柔嫩的臉頰驀地泛上淡淡的紅暈。「他其實……我是說,他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壞。雖然他很粗暴,但除了吻痛我外,並沒有對我做出其他事。」
「是還來不及吧。」絲妲莉惱火的指陳事實,語調裡有著對伊蘅的濃濃不滿。「公主還太純真,不明白男人的劣根性。」
永夜垂下兩睫,遮住星光迷離般的眼神。對於自己突然臉兒發燙、心兒狂跳的反應感到不知所措。
她完全無知嗎?當他親吻她,從那具胸膛傳向她的情愫,不僅僅是仇恨那麼簡單,而是更複雜、矛盾的情愫。就像炫目且危險的火焰般吸引人。明曉得該閃避、逃離開,卻還是任心中的一股渴望淪陷。
那是他的感覺吧?
她不確定,抑或是自己的?
這麼想讓永夜心情更加混亂。
本來該對他粗魯、無禮的行為生氣的,卻反而一再為他辯解,她是怎麼回事?
「公主?」絲妲莉狐疑的瞅視永夜越顯蒼白的嬌顏。
「我沒事。」她用力的搖了搖頭,似乎想藉著這個動作,將放逸的神思拉回理智的岸邊。眼前要煩惱的事太多了,想這些有的沒的,只是徒然亂了心緒。
「公主真的不要緊嗎?」絲妲莉憂慮的問道。
「你不用擔心我。絲妲莉,我們的時間不多,必須快點進行。」
「進行?」她茫然的問道。
「嗯,我想你很快就會出發了吧。我留在這裡,完全無法掌握你在那裡的情形,因為我的心電感應能力沒辦法在遠距離外接收特定人物的腦波,幸好大祭師教過我一種方法,只是我一直沒試過,不知道靈不靈。」
「什麼方法?」
「我們本就有極好的默契,只是將塗上我們兩人血液的信物各自帶在身上,我就能藉此感應到你。」
「那麼得快點進行。雖然伊小姐很明理,可是那個可怕的男人喜怒無常,說不定不會再給我們相處的機會。」
「我也是這麼想。」永夜附和道。「同時也想試試大祭師的方法是否靈驗。只是我們同在一艘太空母艦上,這麼近的距離下,即使不靠這方式,花點時間我還是能找得到你,不管是個理想的實驗。」
「這不成問題,伊小姐有意帶我回她的太空母艦上,到時候公主就可以試驗了。如果不成,我也會在出發前,請求伊小姐讓我們見上一面,到時候再想辦法。」
「現在只能這麼辦了。」永夜不再遲疑,以東提帝國最稀珍寶石黑鑽鑲嵌成的戒指刺破她細嫩的指頭,鮮艷的血珠在她蹙緊秀眉後自纖細美麗的中指冒出。
「公主!」絲妲莉驚呼出聲。
「我沒事。絲妲莉,我的戒指上有我的血液了,現在只要加上你的,我這邊就完成了。你快點。」
「是。」絲妲莉手指上也有個寶石戒指,是南比特帝國的特產粉晶鑽。她先將永夜寶貴的血珠滴在戒面上,再用黑鑽刺破自己的指頭,將湧出的血液滴在戒面上。「我已經將你的血存在各自戴的戒指上,這樣應該可以吧?」
「嗯,我們指上戴的粉晶鑽和黑鑽都接受過大祭師的加持,藉由寶石的魔力應該能加強我的異能。絲妲莉,我已經強烈感覺到這種聯繫了,記住,戒指要不離身的帶著,這樣我才能隨時感應到你。」
「我明白。」絲妲莉注意到永夜蒼白嬌容上的疲憊陰影,那張原該是清新可人的面容,如今備受煎熬的呈現出心神俱疲的軌跡。她感到強烈的心痛,溫柔的扶她躺下。「睡一下吧,公主。絲妲莉會在這裡看護你。」
「絲妲莉……」永夜無法拒絕的任沉澀的眼皮覆下。這一生從未經歷這麼多情緒的衝擊,備受死亡和恐懼的威脅,她其實早已體力透支。若不是心中有諸多的疑惑待理清、待解決,她早就承受不住。
在自幼照顧她的女官絲妲莉和緩輕柔的催眠曲聲中,永夜很快放鬆下來,沉入恬靜的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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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聲刺進她心坎的聲音是什麼?
不是她向來熟悉的、屬於絲妲莉的微微打呼聲,反而像遠處的風聲。不,不……不是風聲,是聲聲撕裂夜色的野獸悲鳴,是控訴痛失親人的憤怒悲泣。
強烈的恨意排山倒海的朝她湧來,永夜感到無法呼吸,幾乎要在怨恨的海洋裡沒頂。
她發出恐懼的驚喘,抱紮著想探出頭來呼吸,但海浪是那樣洶湧,冰冷的海水不斷湧進她口、鼻,嗆得她只能拚命的呼救。
「救我,救我……」
就在她快被險惡的漩渦捲進去,一隻有力的臂膀突然將她從驚濤巨浪中撈起來。她還來不及道謝,便被他冰冷的凝視給凍在原地。
她應該是看不見的,可是……她不但感覺得到他的目光,意識裡還清楚浮現出屬於他的剛毅臉容。
她知道他是誰。永夜曾透過賢德的眼睛看見他的臉,那張冷硬得像冰星裡的冰結晶石一般的臉。
但她知道,他以前不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有張溫柔的臉孔,只是被仇恨的意志煉成寒酷的冰塊,她忍不住替他難過起來。
「我不該救你,更毋需你同情。」伊蘅陰鬱、淒冷的聲音在她頭頂盤旋,永夜想開口辯解她沒有同情他的意思,卻因為喉結太過苦澀而吐不出聲音來。
「我記得你是瞎子,而不是啞巴。」
彷彿可以看見他薄抿的唇間那縷譏諷的冷笑,一縷細細的抽痛逐漸蔓延至永夜全身,她悲傷的瞅視向他。
「你是瞎子!」他尖銳的抽氣,目光銳利地審視她。只因為那雙眼睛靈動得彷彿會說話,一個瞎子的眼睛不該是這樣的。
「在夢中,即使不必透過眼睛,我也可以看到你的影像。反正,在夢裡什麼可能都有,我的眼睛不瞎,我講的話你也聽得懂。」永夜黯然道。
「我怎麼可能會夢到你?」他難以置信的低嚷,但除了這個解釋外,沒有更恰當的說法了。「你說這不過是一場夢?」
「嗯,如果不是在夢中,你怎麼會救我呢?」她自嘲道。
伊蘅沉默了一會兒,不確定著答案。反問:「你是說在夢以外,我是絕對不會救你的嗎?」
「不。」永夜直覺的回答,聲音輕柔得如棉絮。「不管在任何狀況,你都不是那種眼見人落難,不出手搭救的人。」
「即使你是我的仇人?」
「就算我是,你也會救我的。但其實你心裡清楚得很,我不過是個可憐的無辜人。你的仇恨不該發洩在我身上,你的良心不允許。」
「不允許?」他咀嚼著這個字,閃閃發亮的黑瞳瞬間凝成冰霜。「良心就允許我善待殺弟兇手的同路人?」
「說我是同路人,這個結論下得太快了吧。」永夜的銀瞳閃著一抹柔輝,澄靜的瞅著他。「在你來的那個地方,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正直善良吧?相信其中也有魯莽的、愛耍心機的、喜歡貪人小便宜的,甚至作奸犯科之輩。我能因為他們其中一人所犯的過錯,將你視為此人的同路人嗎?你認為如果我這麼做,對你是公平的嗎?」
伊蘅被她的話堵得啞口無言,可是失去手足的心痛讓他無法完全釋然。他朝她怒目而視。
永夜輕輕歎息。
他原本是個心性再溫厚不過的人,如今卻為仇恨的利刃所傷,使得他連睡夢中都不能暫將恨意放下。永夜可以感覺到他精神海域險惡的波濤,知道除非她能撫慰他頓失手足的傷痛,否則折磨他心靈的風暴永遠都無法止息。
「這只是夢,你何不暫時將心中的仇恨放下?」
「放下?」
「是呀,因為這是一場夢,不管你做了什麼事,都不會影響到清醒後的現實。所以,你不如放輕鬆點,試著把我當成朋友。」
把她當成朋友嗎?
伊蘅在夢中思考,覺得這個意見聽起來很誘人。無論他做什麼事,都不會影響到清醒後的現實,那他當她是朋友,或是依照自己的渴望靠近她,都沒關係嗎?
「你不要想歪了!」永夜狼狽的別開視線。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伊蘅的聲調顯得饒富興味。
永夜低著頭不回答。
「你不是說這只是場夢,不管我們做什麼,都影響不到現實嗎?」帶著火焰的聲音一再撩撥向她,即使合起眼來抵抗,仍躲不過焚風似的氣息。
「我抱你……」隨著他的聲音降下,強健有力的胳臂熾熱的鎖住她弱小、纖細的嬌軀,永夜微微哆嗦著。
「吻你……」輕柔的吻繼著濃濁的喉音落在她白皙的嫩頰上,他的氣息吹拂著她的臉,他的手臂緊貼在她身上,陣陣帶著能量的奇異感覺席捲過她敏感的身體,永夜無法制止那股令血脈僨張的力量。
「請你不要!」她驚駭莫名的在他懷裡掙扎。「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什麼意思有什麼不同呢?」他朝她淺淺的微笑著,凝視她的目光深沉得令人難以猜測。「最重要的是我可以隨心所欲,做出現實中渴望但不能做的事。」
什麼叫作可以隨心所欲,做出現實中渴望但不能做的事?永夜羞憤又困窘的想。
她氣憤的回答,「可是那時候你同樣抱我、親我呀!」
「是嗎?」伊蘅偏著頭想了一下,認真的道:「那時候我是想懲罰你,現在的心情不同。」
「有……什麼不一樣?」她氣急改壞的嚷著,不明白為什麼在夢裡,她的力氣仍敵不過他。
「就是不一樣。」顯然她的掙扎取悅了他,伊蘅臉上的笑容更加擴大。
彷彿直到這時候才發現他也會微笑,愉悅的笑意柔化了他臉上的剛硬線條,老是閃著凶橫霸氣的眼睛,在這時候放射出溫暖的光芒,永夜看得炫目不已,心中泛起甜蜜的漣漪,纖指怯怯的撫向他線條美好的唇瓣。
「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的。」
「是嗎?」他含住她的指頭,溫柔的咬嚙,永夜不好意思的羞紅臉。
「你應該多笑,但請不……要這樣。」她結巴的道。
伊蘅覺得她的害羞的模樣很好玩,雖然好想再逗逗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不像堂哥伊蔚和弟弟伊芃在男女關係上經驗豐富。個性穩重的他,向來認為除非遇到能打動他心的女人,否則不願將時間浪費在徒然沒有結果的男女關係上。然而,第一眼見到永夜,心裡便對她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愛憐情緒,即使明知兩人間的敵對關係,仍無法阻止心裡想靠近她的渴望。他沉重的喟歎出聲,放鬆對她的擁抱,將方正的下巴靠在她美麗的銀髮上。雖是夢中,仍然可以聞嗅到她清新美好的體香,這應該是記憶殘留的效果吧。畢竟他曾在夢以外的現實世界這麼緊密的抱過她。
「你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如果不是在這種情形下相遇……」滿含苦澀的未完語調懸宕在兩人之間,伊蘅藉著甩頭的動作甩去心裡的沉鬱,喃喃安慰著自己。「這是個夢呀,屬於我的夢,所以告訴你應該也沒關係,你又不會知道。」「你想告訴我什麼?」她好奇的問。
他猶豫的黑眸凝視向她。「如果我們之間沒有仇恨,我想……我會喜歡你吧。」
永夜只覺得臉兒發燙,心兒狂跳。她明白他所謂的喜歡指的是男女間相悅之情。原來他喜歡上自己了。
「這一點我只在夢中承認。醒了後的現實,我依然得當你是仇敵。」他抑鬱的道。
「我明白。」她有些失望的幽幽歎息。「可是……唉,算了,至少在夢裡我們可以當朋友吧。」
「嗯。」他其實想要的,不只是當朋友呀。
「如果你當我是朋友,可不可以讓我安慰你失去手足的傷痛?」永夜期望的問道,所倚靠的溫暖胸膛卻在瞬間僵硬、冰冷。
「別提這個!」伊蘅斷然拒絕。
「這只是個夢,為何連夢中你也不肯打開心房,讓人安慰你的痛?」
「你不瞭解我與伊芃之間的感情,更不瞭解那種痛不是隨口說幾句話就可以止息的。那將是一輩子,一輩子……」他怎麼可以忘記才發生過的慘劇?親眼目睹弟弟被死神帶進黑洞深淵裡,再也回不來了,他的責任感和手足之情,都不允許自己那麼輕易的談論它。那是一輩子都痊癒不了的創痛呀!
「你不要激動,我曉得是自己太心急了。」永夜柔聲安撫他。「我不逼你,等你想說時再說。在這之前,我願意代替你弟弟陪伴在你身邊。你就將我當成弟弟好了。」
伊蘅頓時覺得啼笑皆非,他一點都不想當她是弟弟。
「不管是在夢裡,還是現實之中,我都沒法將你當成弟弟。」他突然以一種極為熱烈的眼神凝視她,永夜害羞的轉開發燙的臉頰,心臟再度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明曉得自己不應該,可是她沒辦法阻止自己放逸的神思奔向伊蘅,她甚至沒辦法用這不過是一場夢來減輕心裡的罪惡感。因為她知道這不只是一場夢呀。
「永夜……」他沙嘎的嗓音帶著無盡的溫柔和甜蜜吻向她,一滴滾燙的淚水陡然滾出她的眼眶。
她多麼希望夢醒之後,他的溫柔依然存在,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事。
正如兩人間的不可能,甜蜜的溫柔只能存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