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來作媒 第七章
    雨景濃縮在安平四顧近觀遠眺的眼裡,那些具有異國風味色彩的洋房、街景,在綿綿陰雨下,顯得朦朧。

    她攏了攏連帽的披風,握緊手裡的傘,謹慎地朝不遠處的教堂方向走去。

    宜蓉派人送她到附近,約定一個半小時後回來接她。之前,他們又打了次電話到教堂,齊韶仍沒回去,所以安平很擔心就算親自去教堂找齊韶,仍會撲了個空。

    現在是早晨八點左右,天真無邪的孩童在父母或保母陪同下,魚貫地走進教會附設的學校。安平從街道另一端走近教堂時,發現形跡可疑的人物在教堂處徘徊,心下一凜,不敢停步地經過。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時,看到走在前方的小孩好像是華生家的菲力。

    她輕快地走到他身邊,低聲喊道:「菲力。」

    金髮的男孩訝異地抬起頭。「安平姐姐。」

    「噓。」安平摟住他,小聲地警告。「有壞人在找安平姐姐……別回頭,只要繼續朝前走就行。」

    菲力機伶地和她走進校園,兩人來到僻靜的一角,安平停下腳步,微笑地看進男孩如天使般美麗的藍眸。

    「菲力,你好嗎?怎麼今天沒人陪你來上學?」

    「我很好,安平姐姐。彼得生病了,爸媽忙著照顧他,沒辦法送我來上學。反止學校很近,我也夠大了,所以就一個人來了。」

    「菲力好勇敢。」安平輕輕握住他瘦削的肩膀稱讚。「我還沒為上次的事跟你道謝呢。」

    「安平姐……」菲力的表情垮了下來,沮喪而驚慌。「都是我不好,害你被趕走……」

    「菲力,你別這麼說。」安平心疼地摟緊他。「那不關你的事。再說,若不是你及時援手,安平姐只怕已經死了。」

    「可是……」菲力吸了吸異子。「我卻害你被媽咪趕走。一定是因為我拿媽咪最心愛的花瓶去砸舅舅的頭的關係。如果我承認是我做的……」

    「菲力,就算你承認是你做的,我還是會離開。那根本不關花瓶的事,你媽媽並沒有要我賠花瓶呀。」安平溫和地安慰他,嫻靜優雅的臉龐上有著淡淡笑意。

    「是真的嗎?」菲力懷疑地問。

    「嗯。」安平摟住他保證。

    菲力放心下來。「對了,安平姐姐。壞人為什麼找你?」

    安乎看他一眼,輕喟出聲。「一言難盡。」

    「噢。」菲力搔搔頭,不怎麼明白。

    「菲力……」

    「安乎姐,什麼事?」

    「有件事不曉得你可不可以幫忙。」

    「好呀。」芥力興奮地道,能幫安平姐是他的榮幸。

    「我想請,你幫我去教堂那邊看看齊醫生回來了沒……」安平想了一下,又換了別的主意。「不,還是我寫封信,你幫我送。如果齊醫生在,你叫他到這裡找我。如果不在,就把信放在他房間的書桌上。記住,別給人看見喔,不然連你也有麻煩。」

    「嗯。」菲力似懂非懂地點頭。

    等安平利用他的作業紙,克難地寫完信後,菲力嚴肅地看進她跟裡問:「安平姐,這封信很重要對不對?」

    「為什麼這麼問?」

    「我看你寫信時,表情好認真,一定是很重要的信吧。」

    「對,所以要請菲力認真地幫我送信,好不好?」

    安乎眼裡的信任,讓菲力義無反顧地點頭。

    「我一定幫你把信交給齊醫生。」瘦小的身軀穿過校園,很快消失在安乎的視線之內。

    那停留在安平記憶裡的小小影了,有如可寄托希望的小天使,背負著她今生的快樂與夢想。

        

    齊韶仍沒回來。菲力悄悄溜進他未上鎖的房門裡,把安平的信慎重其事地放在書桌上。

    這樣齊醫生應該可以看見吧?

    雖然有些不放心,但也能這樣了。安平姐姐還在學校裡等著,他得快點回去。

    菲力關上齊韶的房門,正打算返回學校,不意控進一副香噴噴的身體,險些跌倒。

    「哪來的小鬼?」嬌滴滴的叱喝聲,在看清楚菲力的長像後緩和下來。「菲力,你在這裡幹什麼?」

    菲力抬起頭,認出懸在視線上方宜嗔宜喜的嬌容是屬於寧季晴。他們曾在教堂裡見過好幾次面,兩家算是滿熟的。

    「我……我來找齊醫生。」他結巴地道。

    「找他做什麼?」季晴狐疑地瞇起服。

    「反正就是有事。」他急著想從她身邊溜走!

    「什麼事?」

    「沒時間跟你說了,我要趕回去上課。反正齊醫生不在。」菲力掙脫她的手,一溜煙地跑掉。

    「小鬼!」季晴朝他的背影罵道,收回視線看向齊韶的房門。

    他真的不在嗎?季晴不太相信地伸手握向門把,發現房門沒鎖,便信步走了進去。

    房裡收拾的一塵不染。折疊整齊的被褥,看不出來曾被人睡過。她走到床邊坐了下來,拿起齊韶的枕頭放到鼻前嗅了嗅,強烈的男人味道令她嬌羞地笑了起來。

    她在床上磨蹭了一會兒,信步走到書桌前,隨手拿起放在上頭的學生作業紙。

    「這是什麼?」

    好奇心驅使她打開來礁,一看之下,臉都綠了,氣的全身發抖。

    韶:我有急事必須離開上海。今晚九點黃浦灘頭外白渡橋上旦。安平上。

    怪不得齊韶老是避著她。上回她主動示愛,還被他拒絕。原來這一切全是為了安平!

    看看信信箋上寫的是什麼!

    安平好不要臉,竟然敢約齊韶!還約在這種地方,難道是要私奔?

    嫉妒的情緒以雷霆萬鈞之力猛然襲擊向她,季晴氣的脈搏加劇,呼吸急喘。姣美的五官為夾雜著憤怒的強烈妒意所扭曲,變得醜惡。

    她絕對不能讓他們見面!齊韶是她的!

    曾經如天使般純真的藍民掀起了狂暴的風雨。季晴將傷紙握在掌心,眼裡露出陰沉的笑意。

    安平說她要離開,只要今晚不讓他們碰面,他們就沒機會再見面了!爸爸說,齊韶的義父這幾日會到,她可以乘機討好他,說服他讓齊韶娶她,這樣齊韶就是她的了!

    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季晴將手中揉成一團的信紙丟進桌下的字紙簍裡,以為自己的詭計沒人會發現,腳步輕快地離開房間。

        

    甫從客船下來的寧季群神情有些疲憊。

    這次他奉父親之命,到香港與南洋的客戶談生意,今早才回到有「江海之通津,東南之都會」之稱的上海港。

    站在碼頭一角眺望,進進出出的海輪、商船蔚成一幅熱鬧繁忙的圖畫,突然興起,種「過盡千帆皆不是」的滄桑。

    總覺得離開的這段期間,許多事都不一樣了。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腦海裡又浮現魂縈夢繫的佳人玉容。

    離開上海的期間,他想了很多。對於宜蓉的單戀是不是應該停止了?

    那當然是單戀。寧季群作夢也沒想到,他會有單戀人的時候,還愛得情致纏綿、不能自己。憑他的好條件,該是眾家女子爭相愛慕的對象呀,何以宜蓉對他無意?

    因為安平的關係,他得以自由出入這位有上海夜營之稱的紅歌女公館,卻僅有少數幾次得以跟她照面。

    她的態度疏遠而有禮,對他有欣賞卻無愛意,這讓季群向來備受女性嬌罷的男性自尊多少受到刺傷。撇開家勢不提,憑他的俊貌、插養,很少有女子抵擋得了他的勉力,何況是他刻意追求。宜蓉為何拒絕他?

    凜冽的海風夾帶雨絲吹動他的頭髮,灰雲壓得低低的天氣f如他此刻的心情。明知佳人無情,他卻不分日夜、不分地點地想念她。不管是脂粉不施的紊顏,還是濃艷的盛妝,都那麼令他著迷。

    她的美呀,恰如蘇武筆下的西湖:「濃妝淡抹總相宜。」微笑的眼瞳有時是帶著幽默的俏皮,有時是煙視媚行的嫵媚,每個眼神都有傾城的魅力。

    這樣的女子卻不愛他,教他想到心痛也得不到。

    一抹苦笑在他美好的唇緣處開了又落,季群甩甩頭,想甩掉滿腔的相思,無奈腦海裡的宜蓉仍不動分毫,反而更加明顯。

    「寧少爺。」刻意壓低的嗓音忽然傳來,季群震動了下,無法置信地看向聲音來處。

        

    穿著灰黑色補了寬大男袍的小個子,壓低頭上的帽子,經過他身邊。「請跟我來。」

    季群的兩腿似有自己的意志力,依照那人的指示跟過去。脈搏莫名地加速起來。

    這人是誰?他認識嗎?為什麼跟過去?

    聲音裡那抹似曾相識的優雅,挑動了他的生理反應,讓他非得跟過去弄個明白才行。穿過大小碼頭,來到一處隱蔽的倉庫後頭,前方的人停了下來,緩緩轉過身來,抬起灰黑的臉容。

    若不是那對明燦媚眼裡的熟悉笑意,季群真要大失所望地轉身走了,他張口結舌地看著對方,不敢置信地喊道;「宜蓉?」

    「寧少爺好眼力。」一如往昔般的俏皮話氣,雙限靈活地轉動,四下贊成。「我扮成這樣,你還認得出來。」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認得出。」季群深情地道。

    宜蓉似笑僕笑地抿了抿唇,避開他熾熱的凝視。

    「你怎會打扮成這樣?」

    「為了避開日本人。」宜蓉簡明扼要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聽的寧季群目瞪口呆。

    雖然覺得直蓉的氣質不似一般歌女,但也沒想到她竟會是情報人員。敬佩之餘,季群的心情直往下沉。宜蓉的身份使得兩人間的距離更加遙遠,以後只怕連見面都是奢想,更別冀望宜蓉會愛上他了。

    「我馬上要出發到南京去。若不是看見你,我早就上船了。」

    「什麼?」這話聽的季群既喜且悲,離別的酸澀之苦漲滿朐臆。喜的是,她肯在離去之前見他一面,這表示她對他並非全無好感;悲的是,此別之後,相見遙遙無期。

    「神鶴下令全力找我,上海我是待不下去了。本來昨晚就該走,但我放不下安平,才拖延至今。寧少爺,我想請你幫忙。」

    「叫我季群吧。你都要離開了,至少喊我一聲,讓我一解相思。」事情到了這地步,季群索性把話挑明說。或許是之前的追求太過保守,讓宜蓉有閃避的餘地,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就算明知道失戀的機會很大,還是決定跟她攤牌。

    「你……」宜蓉表情複雜地望進他眼裡,歎氣道:「你這是何苦?我不過是個歌女……」

    「不准這樣說自己!」季群憤慨道。「你知道你不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國家,歌女不過是你的偽裝。」

    「謝謝你這麼說……」宜蓉微扯唇角,綻出美好的笑意。「可是季群……」

    夠了,這樣輕柔而迷人的呼喚,將伴他一生,在午夜夢迴時迴響,即使心會疼痛,卻是種痛苦的甜蜜。

    「我們並不合適。你值得更好的女孩…」

    「你就是最好的。」季群眼眶盈滿深刻的感情。「我知道你是最好的,雖然你令我痛苦……」

    「那你就不該……」

    「不。」他微笑地播了搖頭,藍眼如自由的晴空般深廣。「英國有個叫地Francis Thompson的詩人曾說過:聞嗅玫瑰的芬芳是如此痛苦,但我仍深愛著玫瑰。這就是我的心情,不管你會不會愛我,不管對你動心會讓我如何痛苦,我依然愛你。」

    「你太傻了。」宜蓉垂下眼瞼無力道。

    季群的深情她何嘗不知。只是她投資格接受他的情感。既然投身諜報工作,此身此心都不再屬於自己,何況原來的那顆純真的少女芳心,早就給了別人,能拿什麼回報他?這就是她一直故作不知的原因。可是季群讓她沒有逃避的餘地呀。

    「會傻,也只傻這麼一次。」季群眼裡的藍色光影黯淡下來。這一刻他終於肯定宜蓉對他無意,儘管這結果早在意料之內,還是打擊了他。

    「你有喜歡的人嗎?」他想知道什麼樣的男子才能打動她那顆玲瓏剔透的冰雪芳心。

    宜蓉只微扯嘴角,眼神迷茫地凝望向遠方,表情複雜。「那已是許久的往事了,季群。我找你的目的,其實是為了安平。我本來要帶她走,她卻堅持要見齊韶一面。神鶴知道她跟我的關係,不會放過她的。我雖然安排安平在今晚搭船去香港,但在這段期間的安危,仍令我憂心不已。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幫我注意她。」

    「安平現在在哪裡?」

    「我請人送她去租界找齊韶。我們一直聯絡不上他。我知道安平很想見齊韶,麻煩你通知齊韶,萬一他們今天無法見上面,安頓好安平後,我會將安平的落腳處告訴他。」

    「好。」安平和齊韶都是他的好友,季群當然願意盡力。可是宜蓉為什麼會對安平這樣無微不至的關心?安平說她是她父親的學生,一個學生肯對亡師的孤女如此盡心盡力?在自顧不暇的戰亂時代,身為國家情報人員的宜蓉,還能分出心思來照顧安平,於情於理都超越了分際。

    「宜蓉,我總覺得你對安平的關懷,超出了朋友問的情分。能告訴我是什麼原因嗎?」

    季群的質疑就像天外飛石投進宜蓉心湖,激起圈圈漣滿。一片駭人的死寂在兩人間的空氣中迴盪著,過了許久,宜容覆蓋在灰泥下的臉龐,綻放一層柔美光輝,再也掩飾不住裡層絕美的風華,眼裡閃射出如夢似幻的光芒。

    「你剛才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宜蓉垂下眼瞼,端麗的嘴唇揚起一抹淒涼笑意,聲音微嘎起來。

    季群突然不想知道答案,心房糾結絞痛著。她淒美的表情是如此楚楚動人,但卻不是因為他。有幾個男人可以忍受這點?天哪,他為什麼要問呢?

    「除了國家外,我這輩子只愛過一個男人,安平就是他的女兒。」宜蓉說完後,轉身離開,留下季群怔怔站在原處。

    秋風捲掠著他的衣角,淒涼的苦雨拍打向他但都比不上他心頭的驚疑和苦澀。未曾料想到這就是答案,宜蓉愛的人居然是已逝的楚逸軒。但除了這個答案外,還有哪個可以解釋宜蓉對安平不尋常的關懷?

        

    齊韶心情煩悶地回到任處。

    昨天傍晚在港口接了義父到飯店,義父商場認識的友人十分熱誠地要替他洗塵,推拒不過,只好陪義父赴約。之後義父拉著他回飯店房間敘家常,在那裡住了一晚。

    齊韶將他打算和安平結婚的事告知,老人家並沒有說什麼,只教他找時間帶安平來見他。

    清早起來,齊韶趕回醫院,忙到傍晚匆匆趕去安平的住處,沒想到卻已人去樓空。懷著滿腔的憂慮回到住的地方,神父告訴他,早上有人打了好幾通電話找他。

    會是安平嗎?發生了什麼事?宜蓉家裡為什麼沒人?一連串的疑問讓齊韶坐立難安。

    「齊韶,華生家打電話找你。」教常裡的神職人員匆匆過來通知他。

    自從上回為了安平的事,與華生夫妻有所齟齬後,齊韶跟華生家少有來往。會是為了什麼事?

    聽筒裡傳來華生先生緊急的聲音,說是菲力腹瀉、發燒,卻情明一定要找他。

    華生家寓教堂很近,齊韶毫不猶豫地提了醫療箱趕過去。菲力躺在床上,眼神焦急地等待。

    「齊醫生……」看見他來,菲力伸出小手急切地召喚。

    「齊醫生,麻煩了,菲力他……」華生夫婦不好意思道。

    「沒關係,我先替他做檢查。」

    「齊醫生,我有事跟你說……」

    「菲力乖,做完檢查再說。」齊韶沒給菲力往下說的機會,迅速替他做了必要的檢機。「看症狀可能是麻疹……」

    「哎呀,一定是讓彼得傳染的。」華生太太道。

    「只要小心一點,別感染到併發症就沒事了。」

    「真是謝謝你呀,齊醫生……」

    「齊醫生,我有事跟你說。」見齊韶起身要隨父母離去,菲力連忙喚住。「你留下來聽我說嘛。」

    那雙為病魔困住的藍色眼瞳仍苦撐著,抗拒體內那股要奪去他意志、令他昏睡過去的疲憊力量,眨巴地朝齊韶望過來,教人不忍拒絕。

    「菲力,你想說什麼?」齊韶回到床邊,溫和地問。 

    菲力替戒地瞄向父母,齊韶會意,請華生夫婦先行離去,好脾氣地看著他的小病人。

    「菲力,你可以說了。」

    「齊醫生……」他抓住齊韶的手,緊張地道。「你有沒有看到安平姐姐的信?」

    「安平的信?」齊韶一頭霧水。

    「對呀。就是放在書桌上的信呀。」

    「菲力,你說清楚一點。」一股不安盤踞齊韶心頭,急切地問著床上的病人。

    「今天早上我和安平姐姐遇上,她說有壞人在找她,所以托我送信給你。你不在,我便把信放在你書桌上。」

    「我沒看見呀。菲力,你是不是記錯了?」齊朗蹙緊眉。回房間後。他曾坐在書桌前,並沒有看到什麼信。

    「我沒記錯。我把信放在你桌上,就放在正中央。」菲力急了起來,臉色蒼白。「齊醫生,你沒看到嗎?」

    「我沒看到……」

    「糟了!」菲力哭喪著臉。「安平姐說是很重要的信,我還很小心地擺在桌上,門窗也關得好好,怎會不見呢?」

    齊韶的心情焦躁如焚。這是封唯一能讓他知曉安平發生了什麼事的信,他一定得找到。

    「菲力,你送信時,有沒有讓人看見?」

    「啊,我放好信後,有遇到季晴姐姐。她還追問我找你做什麼,可是我沒有說……」

    「我明白。」齊韶立刻猜出季晴和這事八成脫不了干係。

    「齊醫生,你會找到那封信吧?」菲力憂慮地道。「那是安平姐姐要給你的重要信喔,你一定要找到。」

    「放心吧,菲力。你好好休息,齊醫生會找到。」

    離開菲力房間,齊韶交代華生夫婦照顧病人的注意事項後,返回住處。他在書桌上追尋不著,就連地上也沒發現,更加確定他的懷疑。

    他憤怒又不安地打電話到寧家。

    「齊韶,我正要找你……」接電話的季群道。

    「季群,叫季晴來聽電話,我有重要的事……」

    「什麼事?」

    齊韶壓抑著的怒氣被季群的疑問全面挑起,陰鬱地將菲力的話敘述了一遍。

    季群立刻要僕人把妹妹叫下來,表情嚴肅地逼間季晴:「你把安平的信藏哪去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迴避兄長嚴厲的眼神,季晴臉色蒼白地退了好幾步。

    「季晴,這是很重要的事,你不要再胡鬧下去。」

    「我胡鬧什麼?」

    「你把安平的信藏起來,讓齊韶找不到。」

    「誰說的?我根本……」

    「菲力難道會還賴你?」妹妹眼中的驚慌,分明是做賊心虛,季群痛心疾首。「季晴,你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沒有……」

    「都到這地步了,還不肯承認?你知不知道這事攸關安平的生命……」

    「哪有那麼嚴重?分明是安平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季晴領悟到自己說溜嘴,連忙孩子氣地掩住紅唇。

    季群一副逮到你的陰沉樣。

    「現在還有什麼話要說?」

    「哥,你為什麼幫著別人?」季晴索性發起小姐脾氣。「到底誰是你妹妹?」

    「我幫的是理……」

    「那就不管我嗎?看著安平拐跑齊韶!」

    「你講不講理呀!」眼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又不知道那封信的內容,季群擔心若安平的安危,語氣越發地嚴厲。「安平有生命危險!她冒險約見齊韶,你還從中作梗。萬一安平發生什麼事,你能負責嗎?」

    「我……」季晴沒料到事情這麼嚴重,眼神驚疑不定。

    「安平的信到底藏在哪裡?」季群一聲厲喝,嚇的妹妹哆嗦著唇。

    「我丟到齊韶的垃圾桶了!」

    齊韶在話筒的另一端聽到這段話,連忙奔回房間尋找,這廂的季群仍沒放棄逼問。

    「安平信裡寫什麼?」

    「她……她約齊韶今晚九點在黃浦灘頭外白渡橋上見面。」季晴哭喪著臉回答。

    得到答案的季群,拿了鑰匙飛車出門。

    時間已快九點了,齊韶是否趕得及見安平一面呢?季群實在沒有把握。希望安平沒事,然而一縷不安的預感始終盤踞心頭,教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放下心來。

        

    夜晚的黃浦灘。雖不若白天那般繁忙,但仍有一些較小的商船在進出。

    安平攏著身上的連帽披風,冒著陰冷的寒風在橋口等待,兩眼無助地四處張望,翹首期盼著心上人的蹤影,為那顆驚疑不定的無措芳心,尋求一點安慰,一點庇護。

    齊韶為何還沒來?難道沒收到她的信?還是出了什麼意外?

    千萬種可能在腦中電閃而過,安平握緊拳頭捂在嘴上堵住喉頭的硬咽,眼眶的淚水卻禁不住地掉下來,相思的心情如被風拂亂的頭髮,難以梳理。

    難道她和齊韶連一面都來不及見就要被迫分開?想到過去嘗過的相思之苦,安平幾乎要畏懼地發起抖來。一顆空蕩蕩的心,除了悲傷外、還是只有悲傷的日子,連一秒鐘對她而言都是酷刑。

    齊韶,快來吧,別讓我面對這些。

    安平在心裡祈禱,然而周圍除了越發陰沉的怪異壓迫感外,沒有齊韶的人影。

    四周靜的有些古怪,儘管河上船影幢幢,儘管四周仍有人走動,可是安平仍感覺到有股令人窒息的沉寂。

    究竟是怎麼回事?

    正當她警覺地疑惑著,眼角餘光瞥到可疑的人影往她靠過來。安平嚇的追到橋上,眼光驚疑不定地四處搜索,卻只找到更多可疑的魁影。

    她慌的想逃回原先的隱身之所,可惜已來不及。

    一道彷彿來自地獄的高大身影逼向她。

    他的臉龐掩藏在夜色下看不分明,安平只能感覺到他炯炯的眼神有抹肅殺冷芒。寬大的軍用大在罩住他殺氣透侵的驅體,令她從頭涼到腳。

    「楚安平……」從他涼薄的嘴唇吐出的三個字,有如鬼王的催命符,讓她不自在地發起抖來。

    「你讓我們找了很久。」對方的聲音是沒有溫度的。「黃鶯呢?」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安平睜大的眼眸充滿驚嚇,尤其是在認出這人就是神鶴之後。

    她曾經見過他一面,他冷酷的凝視曾令她嚇破了魂。大概是因為從沒見過一個人的眼睛可以這樣無情,比冰凍的天地還要寒冷,比沙漠更加荒涼,冷醋而充滿危險。

    「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安平鼓起最大的勇氣轉身逃走,夜色中,一些無情的手攫住她。

    安平拚命掙扎,但對方的手臂卻像銅牆鐵壁般,緊鎖住她。陌生男子的氣息令她害怕起來,她張嘴咬住他乎臂,神鶴悶哼一聲。

    「放開我!」她使用身體的每一部分攻擊,神鶴一不留神,被她的指甲抓傷臉,連連詛咒,鬆開了對她的資制。

    安平驚恐得慌不擇路,只顧著往前狂奔。夜色像張結實的網,籠罩著一切難以突破。不知道跑了多久,就在她的肺部灼熱的快要爆炸時,先前禁制她的手又追上來。

    安平驚喘一聲,身子止不住的往虛無的黑暗衝去,那人來不及抓住她,眼睜睜地看著她掉下漆黑的河面。

    「安平!」彷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淒厲呼喊,在黑暗中分外分明。

    浮沉在混燭的河水裡的安平也聽到了。她掙扎地想求救,反:而將更多的河水吞進去,肺裡的空氣都被壓搾出來,眼前一片漆黑,河水湍急地吞沒她,連帶地將聲聲呼喚也給淹沒了。

    痛苦的意識漸漸消失,一種倦極的清朗舒暢感籠罩住她,死神以簡單而令人哀傷的方式,迅速奪走她的生命。

    「安平!」

    再深情的呼喚也喚不回佳人,徒然消失在嗚咽吹拂著的寒風中,從此淹沒在時間之河的潮起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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